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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亦要一统天下与君手!

    而在另一处,刑部尚书古月鸣见自家好不容易成器肯做事的嫡子一直望着西门涟所在的方向,忍不住皱起眉头,暗地里使劲一脚踹向他小腿肚子。

    古翰正想事儿呢,冷不丁吃痛,龇牙咧嘴一转头发现自家亲爹正瞪着自己,顿时正襟危坐。

    他华少打小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有严重暴力倾向的老爹,小时候他调皮捣蛋可没少挨他爹揍,就是现在长大了,犯事儿了他老爹还是照揍不误。常年掌管刑部的古月鸣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气势,且他拳头也够硬,虽年近六旬身体却是非常康健,就连古翰也从他手底下讨不得好处去。

    古月鸣见儿子坐好了,心里也就舒坦了,“那是你兄弟的妻,看再久也不是你的。”

    古翰一呆,敢情这还是无妄之灾啊!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爹,我看她不是您想象中的那回事儿。”

    古月鸣哼一声,以男人的眼光道,“男人看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我可跟你说了,这可是你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的女人,朋友妻不可欺!”

    “爹您想太多了好不?”若不是情况不合时宜,他都想跳起来大声喊冤了好么。

    古月鸣认定他是胡扯,哼道,“今儿世家的嫡女和有些官家的嫡女都领出来了,你仔细看着点,最好是挑一个马上订亲,早点成婚来年给我抱大胖孙子。”

    古家是大世族,旁支庶系早开枝散叶,唯有嫡系一脉至今未有下一代,他心里能愉快才有鬼!

    恶狠狠一瞪古翰,他又想踹人了。

    古翰忙把腿给缩回去,打哈哈道,“我自己看着,您也仔细看着,反正家里从今儿后多养那么一两个是绝对没问题的,嘿嘿,表演开始了,我们看吧。”

    古月鸣惦记着儿媳妇的人选,便就不揍古翰了,将目光投向正殿。

    古翰悄吐出一口气,这下不会挨揍了。

    正殿的表演如火如荼进行中,这次上场的是户部的千金,表演的是横笛,曲目为《百鸟朝凤》。

    她身段是北方女子常见的修长,五官组合在一起只能说是‘好看’,却因为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而使得整张面庞都生动起来,唇极小,宛若一点红樱。她极擅笛乐,单凭一管笛子便是将鸟儿的鸣声吹奏得惟妙惟肖,轻快而悦耳,宛若真有百鸟欢鸣。

    她下场朝皇帝那盈盈一拜时,如潮水般的掌声便是响了起来。

    多家有嫡子未婚娶的大臣们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在同家人商量着什么。

    下一个上场的是上官漓星,有了董小姐的飞天舞珠玉在前,又有户部千金的笛声在中间,加之先前又有歌者那一曲如天籁般的歌声,她此刻无论是选择歌还是舞都似差了她人一筹。当然了她能从一个小小的庶女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又岂会没有半点本事?

    她去内殿换上一身舞服,乐声起,水袖轻挽,她手轻从眼前滑过,露出那施了粉黛更显清丽的面庞,一转身,水袖甩出收起,呈云卷云舒之姿。

    她舞,仿仙鹤之优雅,流云之自在,风之无形变换。

    乐声婉转,她身体飞旋,层层叠叠的舞裙宛若阳光下盛开的优昙,清幽静美。

    有十个娉婷的侍女踏着优雅的舞步款款而来,其中六人抬一方极宽之纸,另四人手端墨。

    此时,乐声忽而从婉转一下子变得激昂!

    她快速旋转至大持墨的侍女身边,水袖染墨,再转身,水袖在画纸上绘皇宫图画。

    舞姿分毫不乱,那画也是极好。

    “好个聪明的女子。”毕夫人见多识广,即便是不喜上官夫人,也忍不住赞扬道。

    此刻吃饱喝足的西门涟掩唇,小小打了个饱嗝儿。

    一双明眸望向巧笑倩兮舞蹈的上官漓星,漫不经心的道,“美则美矣,却是有形而无神。”

    毕夫人微怔,望向她,却见她犹如猫儿一般眨着一双琉璃瞳,忍不住轻笑一声,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吃饱了?”

    西门涟呆,水汪汪的眸子眨呀眨的,她不懂,为嘛所有人都爱摸她的脑袋?

    毕夫人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不自觉竟用上了哄孩子一般的语气道,“没吃饱的话再吃一点,宴会还长着你悄悄休息一会也行。”

    西门涟那个囧哇,她不是吃货外加懒货好嘛!

    可是看着毕夫人脸上那灿烂的笑容,她又想到了一年多未见的母后,小小的鼻头一酸,身子比理智更快一步地往毕夫人怀里偎依了去,猫儿般伏在她的双膝,小小的脸儿只露出一半来,“嗯。”

    偎进的同时,小脸儿还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阖上了眸子。

    本就是水做的人儿,撇去冷漠后,这般娇态萌得让毕夫人爱心大发,笑弯了眉眼。

    当上官漓星绘完整幅皇宫图画后,舞蹈也接近了尾声,她盈盈一笑,水袖收拢于胸前,扬起眉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副图,以日头为升为背景,巍峨皇宫大气壮丽,预兆极佳。

    皇帝看着高兴,“好!”

    底下百官自是一片叫好声,此刻君无痕从进殿就阴戾的眉眼总算是有了丝光芒,那光芒锁定在上官漓星身上时,尤为热烈。

    司马瑜迎合地鼓了下掌,不是为舞蹈而为此女心机,虽然这山水和舞蹈都未到大家的手笔,但是将二者融为一体了便也是精彩了。

    古月鸣一踹古翰的小腿肚子,“这丫头舞跳得不错,不过我更看好户部的那千金,人看着宜家宜室。”

    “咝。”古翰轻吸一口凉气,爹您这腿脚踹的是您儿子的肉不是木头桩子,疼啊!

    终归他不敢跟他爹叫板,含含糊糊应一声,“嗯。”

    而君少扬别说迎合了,连看都没朝上官漓星的方向看一眼,他重点关注的对象是自家宝贝小洛儿。见她伏在毕夫人膝上休憩,心知先前他让她累着了,若不是惦记着她还有礼物要送给父皇,他早就抱着她回去了。思及此他埋怨的目光望向皇帝,明明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非得勉强自己坐这看热闹闹哪样?年年如此,这么强迫自己有意思嘛这?

    皇帝高兴之下是要行赏的,吩咐福贵公公给赏了上官漓星许多礼物,让先前表演的只拿了少许赏赐的官家小姐们莫不脸色有些难看。不过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倒是不至于眼皮子浅到背后说人坏话,不过嫉妒的目光是有的。

    上官漓星笑容浅淡,一副宠辱不惊之相,声音柔和,“民女谢皇上恩赐,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笑道。

    接下来又有节目排上,但在前面那些个精彩的节目给人留以深刻的印象后,随着看的时间越长,后面的稍微差点的就让人觉得索然无味了。这期间唯一的只有人踏人表演顶碗、抖空竹的杂技博了个满堂彩,其余的皆反响平平。

    “星儿,此次折冠者必定是你了。”上官夫人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庶女果真没让自己失望。

    上官漓星莞尔一笑,谦虚道,“都是母亲教得好。”

    “嗯。”上官夫人笑一声,决定回头要给教她习舞的师傅打赏。

    上官漓星见上官夫人将注意力投注在殿内表演者身上,那一双方才还柔和的眸子顿时成哀伤一片。

    母亲,若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会如此冷淡么?

    为学好这惊鸿舞,我练习到手臂发肿,夜里从梦里痛得醒来;为练习旋转,我摔得头破血流骨折,在床上整整躺了一日一夜没喝一口水、一粒米,半个月没走出闺阁半步,这些您何时在乎过?

    您不在乎,您在乎的是谁能给上官这个家族带来荣耀,从来都是!

    她垂眸,敛起哀伤。

    从小受过的苦和白眼告诉她,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只有更坚强才能往上爬,爬到自己最想要的位置。

    今夜她成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只要她能折冠,皇帝最后开心之下说不定还能帮她赐婚。左倾情已死,放眼几个家族之内,只有她最优秀,太子正妃之位,她势在必得!

    思及此她抬眸,朝着君无痕的方向悄悄望去。

    但见那男子虽不若君少扬一般容颜惊艳到让人一见心悸的地步,却也是倜傥风流,加之他的身份和地位……

    她咬唇,在发现君无痕的目光时,眸子一轻轻一眨,旋即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宛若一朵羞答答的小白花。

    心如揣了小鹿,砰砰砰的跳。

    只要她折冠,太子必定会更看重她的。

    思及此,她悄悄抬头,望向福贵公公已经收好的礼单,想是所有节目都已经上完,该宣布最终的结果的时候了。

    忍不住,唇角露出一抹小小的得意。

    同样的一幕,两个人见,却是两种心情。

    皇帝如坐针毡,拿眼睛不停地横君少扬,意指:节目都要完了,说好的小洛儿要献的礼物呢?

    君少扬向他投以‘稍安勿躁’的目光,该有的少不了。

    皇帝想君少扬素来答应便做到,便也就踏实坐稳了。

    节目近尾声的时候,一直伏在毕夫人膝上补眠的西门涟睁开了眼睛,稍微歇了一会儿后便是坐直了身子。

    毕夫人爱怜的看她睡眼惺忪的模样,低声道,“要喝点水么?”

    此时节目已经真正到了尾声,西门涟听得那声音朝毕夫人一笑,“不渴。”

    毕夫人微微一点头,正要收回目光却看见她已然起身,往殿内走去。

    这是?

    上官漓星在看见西门涟走到殿中时,也是惊讶地瞳眸一瞠,旋即她看见西门涟那懒洋洋的模样,便低眼轻轻笑了:这般空有美色的女子,能拿出什么本事来?

    文武百官及女眷们也是好奇的望着未经允许便走下来的西门涟,然后仔细听着皇帝那边的动静。这样的场合未经允许便擅自走出来,惹得皇帝不高兴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这时候的皇帝呢?

    他像是吝啬鬼终于见得了珍罕宝贝的一角,高兴得不得了为了形象却得努力憋着,可那眼角眉梢却都装满了笑意。

    太后距离皇帝最近,自然也听到了这动静,觉得十分稀罕,也看了下去,见是西门涟走到殿中央,不禁好奇她会表演什么节目。

    一片寂静里,全殿的目光尽集中在西门涟的身上。

    西门涟笑,手扬起,轻轻一拍。

    黑色的纱衣沿着皓腕滑下,双线洁白猛地撞入所有人的眼帘。

    那白,白得纯粹,宛若上好的美玉雕塑而成,极美,却是转瞬即逝快得让人几乎以为先前美景不过幻觉。

    也在这时,十只大鼓被侍卫台上,支立。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是一眨眼便是消失不见。

    正当所有人为这些来去迅速的侍卫感到惊讶的同时,沉而有力的鼓声突然响起。

    ‘嗵’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望向发声的方向!

    众所瞩目中,西门涟飞身而起,手上披帛宛若灵蛇舞出,随着她的动作震在鼓面,奏出一场铿锵壮烈的鼓乐。

    乐声起,便声声不歇。

    鼓,长河落日之壮丽时,将军于城门号令众骑浴血奋战,杀伐声、兵戟相撞声声声不绝。遍地烽火狼烟,尸山血海,将军和将士却无一人畏惧,奋战向前,为国为家捐热血、抛头颅,浑身碎骨浑不怕,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将利器刺入来犯之敌的胸膛!

    却终寡不敌众,将军和将士全部阵亡。

    晚风起,只有夜鸦哭诉凄凉。

    鼓声悲壮,没有哀伤,只有不甘,深深的不甘。

    殿内所有人仿若身临其境,包括皇帝都红了眼眶。

    君少扬心揪一般的疼,她的鼓声,不是鼓乐,而是在借着这鼓,诉说从不曾示人的伤口。

    亡国之殇,岂是那般轻易就能忘?

    他太大意,都未注意到她笑容下原来藏了那么多的悲伤。

    下一瞬间,鼓乐却是一变。

    鼓声依沉,却只言壮志不言殇。

    鼓,万里河山之辽阔。帝王铁骑远征四方,呼声连,四海归一,万象相和。

    ‘唰’

    早悬挂在雕龙横梁的宣纸于此时重重落下,西门涟于鼓声里飞身而起,抓御前之笔墨,泼墨其上,手法快如闪电绘图。

    期间,鼓声才歇。

    却无一人出声,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她提笔疾书,直到她写完最后一笔收笔面向皇帝,“皇上,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所有人这才如梦初醒,可惊艳的目光却难从她身上移开。

    皇帝再不顾形象,从龙椅上一蹦而起,喝令侍卫,“快,快将画取下来,朕要与群臣共赏!”

    朝廷内的武将们早在鼓声歇时便想冲过去看画,奈何皇帝没发令不敢动,现在皇帝发话了,他们一见到侍卫将画取下恭恭敬敬抬好后,都顾不得君臣之别,迅速朝着皇帝的方向聚拢去,伸长了脖子去看画。而朝廷文臣们也耐不住好奇,也是纷纷挤了过去。

    一眼,惊艳!

    皇帝和群臣的目光几乎都被紧紧黏在了画上,再移不开去。

    天下八海九川、谷底、高原尽绘其上,三大国的国与国之边界、大致布局清晰可见,一眼,天下尽在眼中。

    旁有配字:征战杀伐,血泪泼洒,对与错,谁掌握?功与过,后人说。江山万里,岂容旁落,挥斥方遒,纵以血骨铺遍地,亦要一统天下于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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