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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捉虫

    不论怎样,会试到底是如期举行了。

    而一旦开考,沈风逸暂时能做的,便只有等待,等待三天会试结束,所有考生试卷封存,翰林院汇总批阅,选出排名前十名的考卷,送进宫,待第二日皇上于早朝上当众选看,挑其中五名进行殿试,倘若皇上挑中的五人中有人无推荐的投卷,则由后一名补上。

    每天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西落,没有周秦的半点讯息,沈风逸便既高兴又惆怅,高兴的是,一天又没有异常地过去了,惆怅的是,以他对那两人的了解,不做手脚根本不肯能,而现在越没动静,有可能动的手脚越大。

    当第三日会试结束的钟声响彻全城时,沈风逸的心再次提了上来,翰林院集体批卷,应该不至于再动什么手脚了吧?

    只是,身边除了安如远,并无其他人能让他分分神,平日好动的宋瑞,最近天天都在周府呆着,就怕有消息递不到。

    即使忐忑,时间仍旧一点一点过去,等到大内侍卫将放着前十名考卷的压卷车推进了藏卷阁,贴上了封条,沈风逸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地。

    虽说,对于何、叶两人竟然规矩地没有动手脚表示诧异,可试卷入库,便再无更改,之前没动得了手脚,之后就更不可能动手脚了。沈风逸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了。

    而同样可以长出一口气的宋瑞,在亲眼看着压卷车进了藏卷阁后,便乐颠颠地前往御书房找沈风逸。

    “回禀皇上,微臣不辱使命,完成任务!”

    “好!待明日早朝选完殿试人选完毕,必定重赏!”

    说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安如远也在一旁跟着傻乐呵,只是,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明日早朝会很辛苦,皇上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

    “朕,恐怕今夜是睡不着了。”

    宋瑞知道,明日择录的人选,将决定着沈风逸能否在朝堂上,撕开一个口子,而必然在选择的时候,沈风逸又将与那几个不安好心的老臣斗智斗勇。

    宋瑞嘻皮笑脸地蹭到龙案旁:“那微臣陪皇上下局棋?”

    沈风逸眼睛一亮:“小安子,拿棋盘来!”

    安如远立刻飞奔着离开又回来,熟门熟路地摆好棋盘,沈风逸手边放黑子,宋瑞手边放白子,跟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沈风逸执起一枚黑子看了看:“宋瑞,这么多年,都是我执黑子先行,今晚,换一下行不行?”

    宋瑞一笑:“行!听你的!”

    沈风逸第一次见到棋盘棋子,是宋瑞带下地窖的,他想不出有什么可以窝在地窖消遣的娱乐,再加上每次去地窖找沈风逸都要隐蔽点,手里更是不能拿太多东西,容易惹人注目。

    于是,在一次看到路边小孩在地上画格子玩跳格之后,宋瑞灵光一闪,回去拿了一张纸蒙在自己的棋盘上,用笔描了一副“棋盘”,第二天怀里揣着这张画出来的纸棋盘,还有两把不多的棋子,颠颠地便去了沈风逸哪里。

    所以,沈风逸人生见到的第一个棋盘,其实是一个直线歪歪扭扭粗细不一,格子亦有大有小的纸棋盘,但是,对于当时的沈风逸来说,已经足够新奇。

    而宋瑞揣在怀里带来的棋子有限,根本无法教沈风逸下围棋,便干脆教起了他最简单的五子棋。

    “我告诉你啊,你就看着,不能让我的棋子五颗连称一条线,有苗头了你就把路堵上,很简单的。等我教会了你,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自己跟自己玩,就能消磨时间了。”

    正如宋瑞所说,很简单,三局过后,宋瑞就再没能赢过沈风逸,甚至有一次,两人的棋子都用光了,也没能分出胜负。宋瑞觉得自己自诩五子棋高手的名号受到了挑战,怎么都想搬回赢面,于是,一局又一局,后来,直到刘直看他待的时间实在太长了,怕惹人怀疑,来催他离开前,宋瑞都没能搬回赢面。

    不甘心的宋瑞左想右想,最终跟沈风逸交代:“你记着啊,你的五子棋是我教的,以后,别人要是说你厉害,你一定要告诉别人是我教得好!”

    虽然那时的沈风逸觉得,自己根本出不了这个地窖,也不可能跟别人下棋,但还是乖乖点了头,答应了宋瑞,宋瑞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之后几次,每次宋瑞去都会揣点棋子过去,总算将一百八十一个黑子与一百八十个白子带齐了。而带齐之后,宋瑞便抛弃了自己死活赢不了的五子棋,正经八百地教起沈风逸围棋。

    而围棋比五子棋难多了,从没接触过的沈风逸要想赢宋瑞,还是没那么容易的,宋瑞总算觉得自己的地位又回来了。

    所以,说来,沈风逸的围棋启蒙老师确实是宋瑞,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徒弟的棋艺大涨,宋瑞却仍是个“臭棋篓子”。

    不过,宋瑞有自知之明,他从不跟人下棋,只除了陪沈风逸。也只有沈风逸不嫌宋瑞棋臭,甚至愿意跟他一下下一夜。

    只不过,后来宋瑞才知道,沈风逸不是不嫌弃他,而是,除了这个借口,想不到能让宋瑞留下来陪他陪一晚上的理由。当然,这些又都是后话了。

    于是,决定殿试人选前的这一夜,便是这样在两人对着一张四方棋盘中过去了。

    等到东方渐白,宋瑞才扔掉自己手里的黑子,伸了伸懒腰:“天亮了,皇上也该梳洗梳洗,准备早朝了,微臣也可以回家洗漱洗漱抱着被我补个觉了!”

    “哼!朕都没睡,你也好意思睡?”

    “皇上,今日不是我当值啊,我这昨儿又留宿了一夜,说什么都得回去一趟啊,反正就是十选五嘛,你游刃有余的。那些诗词歌赋、治国经史的,我听着也是犯困,真要我在含元殿站着,我指不定站着就能睡着,那不是更丢脸嘛!”

    沈风逸无奈地直摇头:“滚吧滚吧!小安子,伺候朕沐浴更衣。”

    等到沈风逸收拾妥当,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径直去了含元殿。只是人还没到含元殿,殿前的太监便传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压卷车被宋侍卫烧了!虽然火不大被扑灭了,可是所有的试卷已经全部被水泡了,纸张烂透,字迹难辨。

    沈风逸瞬间愣在当下,刚刚还与他下了一宿棋的宋瑞,为何会去烧压卷车?到底,在他离开御书房后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他被人诬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侍卫为什么会烧了压卷车?”

    “奴才不知,只听说,好像是宋侍卫喝了一夜的酒,早上醉得步子都不稳,手里提着夜巡用的灯笼,还有半坛未喝完的酒,在离含元殿不远的地方撞上了压卷车。酒撒了一箱子不说,灯笼里未熄的烛火还将放卷子的箱子点燃了。”

    这一听,沈风逸更觉蹊跷,喝了一夜的酒?这更不可能!莫非,宋瑞真是被人诬陷的?

    “那宋侍卫现在人呢?”

    “周相着人绑了宋侍卫正在含元殿听候皇上发落。”

    “那还不快走?”

    当沈风逸踏进含元殿之时,看到的,便是满身酒气,衣襟上都是洒的酒渍,跪都跪不住,半瘫软地跪坐在大殿中央。看到沈风逸进来时,晃了晃脑袋,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了一眼沈风逸,又垂下了脑袋。

    纵使众人都认为宋瑞这是一副醉酒的模样,可沈风逸怎么可能看不出宋瑞眼底的清明?就刚刚那一眼,宋瑞便是在告诉沈风逸,他,并没醉。

    沈风逸握着拳走至龙椅坐下。

    殿下朝臣跪拜,殿上沈风逸脸色铁青。

    而当安如远喊完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后,今日的话题,显而易见,集中在宋瑞身上。

    “启奏皇上,宋瑞明目张胆烧毁本应今日给皇上过目的考卷,如此行为,不罚难以平息众考生的怒意!”出乎意料,首先站出来指罪宋瑞的,却是周秦。

    “臣等附议!”

    整个殿上,一片议罪的呼声,听得沈风逸脑子嗡嗡作响,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就在沈风逸被众臣吵得头脑发胀之际,一道不同意见的声音,在众多附议声中响起:“臣认为,此事虽影响重大,但并非无法补救,皇上可以在询问翰林院众阅卷官后,将入选的文章名贴榜公布,对应考生自主入翰林院背出自己的文章,而皇上便可对此十人直接甄选,进行殿试,择优而录,故而,考卷被毁,对此次科举不会有所影响。而宋侍卫毁了试卷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醉酒误事,且念在宋周两家世代忠于朝堂,勤勤恳恳,从无错处,臣以为杖责罚俸,于大理寺牢房内思过半月也就足够了。”

    说出这段话的,正是任大理寺少卿的于之萧,而此话一出,整个大殿一篇寂静,随后兵部尚书于正辉提出附议,之后,有些见风使舵的官员,看到皇上迟迟未作判决,便揣摩着皇帝的意思,附议于之萧。

    虽说沈风逸知道宋瑞这事一定另有隐情,可是,众目睽睽下毁了试卷,他不可能不判罚,如今于之萧提出的方案,不可谓不是替他找了个台阶,倘若他不领情,那宋瑞,会被罚得更重。

    轻咳一声:“朕认为,于爱卿所言,合情合法亦合理!不违背法理,却也体现朕仁君爱臣之心,便判处宋瑞杖责八十,罚俸半年,随后押去大理寺思过半月!至于殿试之事,便按照于爱卿说的办法操办吧。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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