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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凌顺仁的花瓶

    乔珺云捂脸啼哭了半天,楚原才在小丫鬟的带领下匆匆赶来。【阅读他让乔珺云吐出舌头,仔细的观察她的舌苔半晌,又拿出了一小颗不知名的药丸,让她含到了嘴里:“这个能尝出来味儿吗?”

    “唔。”乔珺云含了约莫有十来息时间,与注视着自己的姐姐和彩香彩果一起紧张了起来。一时慌张,竟是一口将嘴里含了许久也不化开的药丸给咬碎了。惊喜随之而来,乔珺云用力地嚼着嘴里的药丸,喜色一闪而过正欲开口,嘴里那辛辣和苦涩的味道却瞬间消逝,就仿佛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乔珺云一脸沉重的将药丸嚼碎了咽下去,也不看一脸欲言又止的楚原,伤心道:“刚刚咬碎的时候,我吃出来了一点儿辣味和苦味,不过还没等我细细品就没了,看来我的舌头真的......”

    “咳咳。”楚原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本以为郡主不过是昨日吐血而导致味觉失调,可在她将他配制的百味丸吃下去之后也只是尝到了丁点儿的味道后,不得不思考起这是什么病症了。

    之所以叫做百味丸,就说明了其滋味儿之复杂。原本楚原做了这种百味丸,不过是偶尔戏弄自己徒弟用的。经过徐平试验,这种百味丸光是入口就能让人尝出人间百味,复杂的让人流鼻涕淌眼泪,甚至会让徐平觉得痛不欲生,恨不得自己的舌头真的尝不出来味道!曾经有一次,楚原将百味丸搓成极小的颗粒,放在了点心里给徐平吃。

    当时徐平没有预料,一块点心直接丢到了最里面。仅仅是嚼了一下就被刺激的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后来有十天的时间,徐平哪怕是没放多少米粒的稀粥,都能吃出一股香辣黄连的味道。

    有了徐平的经历,足以证明乔珺云将一颗百味丸嚼碎咽下后,却一脸的委屈诉说自己几乎没吃出来味道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了。

    楚原觉得有些头痛。用力的摁压着自己的额头,声音十分严肃:“看来郡主的舌头是真的出了问题,还不是小问题。微臣对五感并没有太多的了解,看来得入宫请御医们为郡主诊治了。”

    “我的舌头还有救吗?”乔珺云可怜兮兮的捂着自己的嘴。表情难看极了。再看楚原也是一副为难无法确定的样子,更加颓丧,唉声叹气道:“去吧,将事情告诉皇祖母,有救就救......”

    彩香等人本是沉默的,听到要将这事禀告给太后娘娘,这才恢复了些精神,想着宫里专门钻研五感知觉的御医说不能医好了郡主。彩果拿着宫牌找到了舒春,让较为熟悉宫中情况的她入宫一趟,让她尽量多说些好话。请太后多派些对症的御医来为郡主诊治。

    舒春自然义不容辞,坐了一顶小轿就被抬到了宫门口。对着守宫门的侍卫出示了宫牌之后,就下了轿子领着随行的九儿步行入宫。这么一折腾,等到了养性殿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六刻钟过去。

    太后一听说舒春带着个小丫头入宫来,就立即派人将她们召了进去。待得见到舒春神情严肃。顿觉不妙,“这是怎么了,要是有事情派个小丫鬟传个话就行,怎么还你来的?云儿怎了?”

    九儿到底年纪小,见太后如此慈祥和蔼的一问,眼泪就没有管住。她使劲的擦拭着眼泪,抽搭了两下鼻子看向了舒春。舒春有些受不了九儿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清了下嗓子复又跪了下去:“太后娘娘,还请您饶恕奴婢失职之罪。昨日郡主吃过宴席回到屋子之后,突然发病吐血,幸而楚御医来得及时说郡主非但没有大碍,反而因祸得福的呕出了心口处的淤血,身体底子大好。”

    “这个哀家知道。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太后焦急的站了起来,面上的慌乱担忧之色丝毫不作伪。

    舒春跪伏在了地上不起,声音闷闷的:“昨日郡主躺下之后一直未起,问过楚御医说是今日再喝药也不迟。可是今早上郡主用了一碗鸡丝粥并一小碟凉拌青瓜后,喝了茶水和苦涩的汤药。却说根本没有尝出来丝毫的味道。奴婢们想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就请了楚御医来。可是郡主吃了楚御医拿出来味道复杂的百味丸之后,哪怕是嚼碎了也只有一瞬间尝到了味道。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楚御医又不擅长医治这种病症。故此,大小姐就遣了奴婢入宫,恳求太后娘娘多派几个精通五感之症的御医去为郡主诊治。奴婢失职,没有照顾好郡主,还请您处罚!”

    太后猛的跌坐在凤椅上,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尝不出来味道了?突然就吃不出来了?”无人接话,太后到底是身经百战,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阴沉着脸道:“你还知道失职!郡主府那么多的丫鬟,怎么云儿舌头失灵你们却一个都没有发现的?哼,要不是看在你在郡主府还有些用处的话,哀家这就将你处置了!还愣着干嘛,跟着慧心去御医院请御医去!”

    舒春没等到太后的处置,委实是松了口气。重重的磕了个响头之后,就领着九儿跟着慧心走出了养性殿。刚走出不远的时候,她还能听到太后在殿内摔杯子大喊:“一群没用的废物!那么多人竟然连一个云儿都照顾不好,要她们有什么用!云儿当初伤了手,现在因那种腌臜玩意儿伤了底子,又舌头失灵!这么多罪怎么就落在云儿一个身上,要是传散开去......”

    慧心瞟了一眼身后的舒春,见她深深低着头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才还算是满意的转了回去。但她却不知道,舒春嘴角的凝重几乎染上了霜雾:看来郡主的庆幸有些不妙啊。郡主一夜之间失去了味觉,太后娘娘得知情况之后也只知道怒骂宫人发泄,言辞之中虽然是在关心着郡主,但却隐藏着惶恐不安,担心郡主的这么些病情会让民间以为是被她苛待了——虽然这是事实。

    舒春心中暗想着回去之后一定要联系一下主子,说明了郡主这边的情况。毕竟昨日宴席上的时候,郡主吃东西时还好好的,还能品出哪一道菜更合口味。忽然的失去味觉。让人不免担心.....

    再说霍家,自从昨日霍管家一脸不乐意的带着千两银票去郡主府贺喜,霍夫人就一直在霍振德的耳边嘟囔,说着云宁郡主也太不懂规矩。竟然还敢让她们堂堂贵妃的娘家给一个下贱的看门丫鬟贺喜。霍振德哪怕是再不喜霍夫人聒噪,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确是云宁郡主太过,不分尊卑的让一个丫鬟在郡主府出嫁,简直是没有将皇家的尊严放在眼中。可是,宫里的两位主儿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霍思琪又托人回家让他们别与乔珺云对上,因此就只能在心里面憋着这一口气。

    不过,霍振德难得的忍耐,在看到霍管家带回来的回礼后。却不受控制的爆发了——那是一个几乎有半人高的花瓶,上面描绘着艳丽的雨中梅花图,但问题是并不应季,哪怕画工精致独具韵味可是一看那粗糙的工艺就知道不是官窑里烧出来的东西。走进了细看,还能看到上面有着一道很明显的细纹。纵横了大半个花瓶,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开裂!

    此等劣品,哪怕是放在小摊上恐怕都卖不出去!霍振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简直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打脸。他怒气上涌,开口便厉声骂道:“真真是不知好歹!本大人给她面子让人去送了银票贺喜,都没有计较她拿一个丫鬟的喜事来下本大人的脸呢。她竟然好意思送这么劣质的回礼!这种烂花瓶丢在门口都没人稀罕捡走,她竟然敢让你带回来给我看?!”

    霍管家吓得额头冒冷汗。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上,用袖子一抹脸竟是立即就掉下了眼泪,用委屈不甘的语气哭诉道:“老爷!云宁郡主也欺人太甚了!老奴虽然是个奴才,但也是霍家的管家,与其他去郡主府贺喜的奴才相比,奴才可是身份最高的那个!可郡主的那些丫鬟也是不知好歹的。给老奴上了杯劣茶,老奴说了句不好想要喝雨前毛尖,她们竟然直接将茶水端走,将老奴给晾在了那里!这还不算完,老奴根本就没有见到云宁郡主。连口水也没喝的在那里干坐了好半天,那些丫鬟哪怕是跟王家的管家婆子唠的欢快,也不跟老奴客气一句!”

    霍管家见霍振德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就抹了抹脸唉声叹气道:“老奴心里那个难过、那个憋屈啊!本以为能在见到云宁郡主后好好说道说道,让郡主严厉驭下,不能纵容了那些得寸进尺的臭丫头。结果,老奴还没提出来想要见郡主呢,那个叫绿儿竟然直接开口,让老奴和其他人打道回府了!”

    “贱人!乔珺云也真是个不知道深浅的,竟是派了几个丫鬟招待,也不怕让咱们因此怨上了她的慢待!”霍夫人气得直捶胸口,也不对乔珺云用尊称了。其实,那个贱人都是在骂乔珺云的。

    霍振德瞪了霍夫人一眼,却也没让她改口注意言辞。而是隔空点了点那个花瓶,阴森森的问道:“那么这个花瓶是怎么回事,郡主让丫环送给其他的人家的东西也是这样的吗?”

    他在怀疑,这等残次品的花瓶,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郡主府的库房里。太后和皇上也是决计不会赏赐这个垃圾的......那么,难道是云宁郡主故意让人找来打霍家的脸面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霍振德不怒反笑,眼神阴暗的盯着霍管家,直怕得他脱口就道:“老奴虽然是第一个领到郡主‘回赠’的花瓶的,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多等了一会儿。那些人家得到的哪里是这种垃圾的都快碎了的花瓶!那舒春也真是个狗眼看人低的,随意搪塞了这么个烂花瓶给老奴之后,转身给其他人家拿的都是精心装好的盒子!有得是玉盒,有得是木盒,材质都是好的不说,有一个管家好奇心重,打开了一瞧顿时呀了一声。老奴还以为里面放的也是破烂的,凑过去一瞧结果差点没把老奴气得吐血,你猜怎么的?”

    霍振德皱了皱眉,没什么耐心的道:“快点儿说!跟谁在这里吊胃口呢!”

    “呵呵。老奴嘴欠、嘴欠!”霍管家丢了脸,暗自瞪了一旁偷看笑话的奴仆,讪讪道:“据说那个管家是一个皇都中的商人家里的,据说还是当时在场地位最低的。可那个盒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套蓝瓷描金食具!上面用金粉勾出来的图案是一副瑶池仙女图。只说那四个碗上面的四个仙女被被勾勒的好不逼真清丽脱俗,碟子上更是瑶池仙女起舞图,袅袅仙气似真似幻,而且那还是皇都中有名的大师作品!那位大师的作品,最低也要四五千两,那可是一般人家买来之后珍藏的!郡主竟是就随意的送了人,而且还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酒楼商家!”

    “好!真好!”霍振德咬牙切齿的冷笑着,大手一挥示意霍管家赶紧滚起来,走到椅子旁坐下,敲击了几下扶手。愈加阴冷道:“竟敢如此打我霍家的脸面,好一个云宁郡主啊!”

    不用多问,霍振德就能猜出另外八个去送银票的奴仆,得到的东西绝对要比那一套食具更好。云宁郡主好算计,哪怕是派奴才上门恭贺的人家心中有所埋怨。认为有**份。但是看到云宁郡主复以近十倍价值的回礼,肯定也要暗自偷笑赚到了。而且,还因此讨好到了云宁郡主,岂不是快哉?

    霍振德心中暗自呸了一声,心道乔珺云真是好不要脸。要是与霍家不合的话,在霍家人上前讨喜帖的时候,直接说发完了不就行了吗?或者说。既然已经给霍家发了喜帖,霍家也赏脸的破财派人去了,可她怎么就敢纵容自己的丫鬟如此作践霍家的脸面。拿了这种下三滥连一两银子都没人要的花瓶来,难道是想就此跟霍家划开关系,针锋相对?难道她就丝毫不惧霍家的势力?

    霍夫人只觉得心里堵气,坐在了霍振德身边。也从未见过他怒成了这个样子。眼珠一转,挑拨道:“老爷,您上次说过我之后,我就一直不与云宁郡主交恶。甚至还三番五次的派人给郡主送了珍贵的大补药材,以及一些女儿家喜欢的绫罗绸缎和首饰。您说说。我都做成这个样子了,哪怕是郡主不愿意将咱们当成可亲近的长辈,但也不至于如此下人脸面吧?”

    “你...”霍振德偏过头打量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可是本老爷的夫人,这霍家的女主人!咱们的女儿可是当今圣上宠爱的贤德贵妃,她一个区区郡主,还不够让你屈尊讨好的!”

    霍夫人眼神一喜,掩饰性的揉了揉眼睛,轻声叹道:“说是这么说,可云宁郡主不是太后娘娘的心肝肉吗。就连贤德贵妃在太后娘娘面前,都不如郡主受宠。咱们受些委屈就受了,总不能让云宁郡主变本加厉,如果她跟太后娘娘吹耳边风,故意抹黑贵妃可怎么办?唉,万一咱们不帮着讨好点儿,在深宫里的贤德贵妃恐怕是要被为难的。”

    这番话听起来是霍夫人为了贤德贵妃的未来好而自己受委屈,但实际上有耳朵有眼睛的都能发现自家夫人是在挑拨。就连霍振德,也看穿了霍夫人的那点儿小心思。

    但这一次,霍振德却难得的没有呵斥霍夫人,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今个儿晚了,等明个儿下了早朝,我会与皇上说一说这件事情的。无论皇上再如何偏袒维护郡主,但在这种关乎朝廷大臣威严的事情上,肯定是会生气,给咱们霍家一个公道的。行了,你也别墨迹了,回头跟贵妃嘱咐一下,尽量不要与乔珺云对上,这件事老爷我来处理!”

    霍夫人压抑着险些翘起来的嘴角,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就没有再说,亲自站了起来给霍振德揉捏起了肩膀......

    如霍振德这样的人,哪怕是一夜过去已经冷静了下来。但一是他一直吐口唾沫是个钉,二是这件事情的确是乔珺云理亏。所以,一大早换上朝服之后,就入宫参加早朝。等早朝结束的时候,他特意留下委托刘砚帮忙跟皇上递个话,说是有要事禀告。刘砚得了好处倒是没有以往的高傲,亲自询问了皇上才让人传召。

    今日早朝上上奏的大臣以及需要商议的事情颇多,时辰有些晚了,温儒明坐在皇案后面批奏折。迎来了挺直着脊背走进来的霍振德。与此同时,舒春刚刚来到了御医院,说明了郡主的病情。

    霍振德不知乔珺云失去味觉一事,给温儒明请过安之后。就向后背着手道:“皇上,老臣自问忠心耿耿一心效忠皇上,与人和善从未与人交恶过。可就在昨日,老臣的面子却被云宁郡主狠狠地打了。老臣自认为捧场的派人带了千两银票去贺喜,可云宁郡主给了其他九个人家的回礼皆是贵重又别为雅致的。可老臣的管家带回来的,却是一个碎裂的劣等花瓶!老臣觉得伤心!”

    温儒明在听到霍振德那句‘与人和善从未与人为恶过’的时候,眼神晦暗了不少。他还算是耐心的听完了霍振德的抱怨和告状,颇为为难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可是云儿的性子虽然跳脱了一些,但是却很懂礼貌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啊。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云儿如果送了其他人贵重的回礼,那么就不可能区别对待啊?而且破碎了的花瓶这种东西......”

    见温儒明不相信。霍振德一整神色道:“皇上!老臣也不懂为什么云宁郡主会这样做,但老臣最生气的却不是云宁郡主送的回礼不够贵重,而是送来的礼物是坏了的而且......其余去郡主府上恭贺的人家几乎都是商贾,郡主府上的丫鬟慢待了老臣派去的管家,却恭维着那些商人家的奴才。这实在是让老臣生气。因为郡主竟然那般敬着一些商人,却不将老臣放在眼里!老臣也知道您对云宁郡主十分宠爱,未免您不相信,老臣特意让家奴带着那个花瓶等在宫门口。若是您想看一看的话,现在就可以宣召他们!”

    温儒明微微眯了眼睛,扯了扯嘴角道:“既然如此,钱江你亲自跑一趟。去小心的让人将花瓶拿进来。拿进来之前检查一下,免得中途磕了碰了......”

    钱江恭谨的应道:“是,奴才立即就去。”钱江离开,跟乔珺云不对付的刘砚却留了下来,刘砚低垂着的眼中闪过未知的光芒,心中在揣测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让皇上厌了乔珺云。反正乔珺云明年就要及笄了。要是能让皇上将她远远的嫁出去,那他的好日子可就来了,也不需要再像这样小心谨慎,就怕被乔珺云发现了自己的不妥。

    至于皇上......刘砚心中暗笑,只要知道他是‘乔家已死长子’的乔珺云死了。他脑子里那么多的法子,还怕弄不死一个能近距离接触的皇上?

    就坐在一旁龙椅上的温儒明,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正在预谋着用什么法子弄死他。他不去管还站在下面的霍振德,也不让人给霍振德搬张椅子,就复又低下头批起了奏折。

    约莫过了三刻钟时辰,在刘砚偷偷地动了一下双腿整理站立姿势,而霍振德一把老骨头也快站不住的时候,钱江总算是带着两个霍家的家奴回来了。那两个家奴的手中抬着一个长方形的箱子,约莫半米长。一见到这箱子,原本有些神情萎靡的霍振德就再次精神了起来。他也不顾温儒明还没开口,就招呼着两个家奴将箱子轻轻放下,命令他们将箱子打开之后,转过身来对着温儒明一拱手道:“皇上!请您看!这个花瓶做工粗糙,不知道是哪个民窑里烧出来的东西。而且上面这道裂纹几乎纵横了整个花瓶,要不是老臣昨日命人悉心装起来的话,恐怕已经碎了。”

    “哦?”温儒明像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站起来走了下来,在箱子面前站定,打眼一扫箱子里面的花瓶,却忽而眼前一亮,随即染上了浓重的戏谑之色。

    霍振德并没有注意到温儒明的情绪变化,就连立即跟过来的刘砚也没有看清楚。刘砚瞄了一眼花瓶,就被上面的裂纹震惊到了,呀了一声察觉到声音太过尖细,僵了一下才又道:“这花瓶还真的开裂了......想必是郡主府的丫鬟做事不经心,背着云宁郡主做的吧?瞧这上面的花纹以及粗糙的质地,啧啧,这帮丫鬟从哪里弄来的这种劣质品,也不知道换走了什么好东西。”

    按照常理来看,刘砚说的这番话不但是在给霍振德面子。更是在为云宁郡主推脱,将责任都推在了郡主府的丫鬟身上。可问题是,刘砚说话的语气勉强,就像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一样。他还眼神鬼祟的瞄了温儒明一眼。接着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钱江就站在温儒明的左侧,没有去理说话阴阳怪气的刘砚,紧紧地盯着箱子中的花瓶好像在求证什么。霍振德得了刘砚的话,就接茬道:“刘公公说的有些道理,但问题是这花瓶是舒春亲自交给我的管家的。舒春可是郡主府里的掌事丫鬟,担当了教养姑姑的身份,云宁郡主又最是信任她......”更何况舒春是太后娘娘赏赐给郡主,她怎么敢背着郡主做这种容易暴露的事情呢?

    温儒明的脸色有些难看,除了霍振德咄咄逼人的态度之外,更让他恼火的却是以往见解颇广甚为独特的刘砚。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看出来,反而在这里说些莫须有挑拨的话!

    刘砚却不自知,还以为温儒明开始恼上乔珺云了呢。心中暗喜,继续煽风点火道:“皇上息怒,说不定云宁郡主只是一时糊涂。被丫鬟给迷惑了而已。像是这个花瓶,肯定是在外采买的。郡主年纪小懂得少,兴许只是看了一眼,听那些丫鬟胡咧咧就以为是好东西。依奴才来看,郡主很有可能是”被骗了好多的银子才买来此物的呢。”

    温儒明怒道:“够了!”他实在是受不了刘砚了,这话不但在暗示乔珺云见识浅愚蠢,更是在往郡主府丫鬟的身上泼黑水。他难道没听到吗。经手这件事情的是舒春,舒春可是太后的人,刘砚竟然敢明目张胆的下太后的面子!要是传出去的话,说不定就会让他与太后之间的母子之情产生嫌隙。谁让刘砚是温儒明最近最为信重的人,刘砚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丢的可是他的脸。

    钱江的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了,幸好快速收敛旁人也都没有注意他。他上前一步扯了扯温儒明的袖口以示安抚。接着看向刘砚带着责备之意道:“刘公公这话可得慎言。云宁郡主可不是咱们这些奴才可以说道的,更何况云宁郡主根本就没有厚此薄彼的做错事情。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往郡主府上面泼脏水,皇上爱护晚辈自然是要责斥你的!你可知错?”

    刘砚还沉浸在被温儒明大吼之中,他还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惹怒了皇上。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霍振德,却不曾想这一眼更加激怒了温儒明。认为他是在借机讨好霍振德。

    钱江见温儒明身子一动要打人,一把抓住了他,声音拔高道:“刘砚!你做错了事还不快跪下求皇上原谅吗!这花瓶明明是云宁郡主用心准备的,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了!”

    温儒明的确因钱江这一拉扯而冷静了下来,可是霍振德却怒了。冷笑一声,斜睨着钱江道:“钱公公说得轻巧,如果你喜欢的话,这云宁郡主用心准备的花瓶就送给你可好?”

    “既然霍大人这么大方,那朕就代替钱江收下了。”温儒明的插嘴,让霍振德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皇上面前,险些大放厥词的他身子一抖,眼帘一低掩饰住了愤愤之色,“皇上言重了,不过是个花瓶而已,既然您也觉得好,那老臣就再无它话可讲。既然事已至此,老臣就带着家奴回家了。告辞。”

    眼看着霍振德说完就要转身走,根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温儒明的眼中就一闪阴霾,带了丝笑意道:“霍大人急着走做什么,钱江看来是看出了点儿什么,不如让他给您解说一下?”

    钱江顺势上前几步,站在箱子旁边指着里面的花瓶讲解道:“想必霍大人见到这花瓶之后,就没有细瞧。这花瓶的胎质虽然很差,一看就是民窑里面烧出来的东西。但问题是这上面的画工极具灵气精巧,尤其是上面的寒梅哪怕是在冰雪之中也是傲然绽放着的,这花蕊纤细毕现,简直跟真的一样还具有一定的立体感。”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霍振德心中恼恨说话也有些不过脑子:“哪怕花了这个花瓶的画匠画工不错,但也不能摆脱这是民窑烧出来的,而且还快要碎了的事实!”

    “霍大人此言差矣啊!”钱江觑见皇上的嘴角微微上翘,特意抻长了声音道:“您可知前朝的画师凌顺仁?他笔触细腻特别擅于画梅,可惜才子短命,不过二十三岁就离世,至今流传于世上的完整画作不过十余幅。后来有人查到了凌顺仁大师的生前往事,其在十八岁那年迫于生计在一座民窑里做小工,曾经有几次代替大师傅画了几个瓷瓶。据说,后来凌顺仁成名之后认为以前在民窑里画的那些瓷瓶材质太差,上不得大雅之堂。就耗费不少力气将那些花瓶收到了自己手中。可谁都知道凌顺仁最是爱护自己的画作,他不忍将花瓶都砸了,最后只能用特殊的颜料在那些花瓶上描绘了或大或小的裂纹,破坏了一部分的构图。”

    说到这里一顿,钱江故意觑了眼霍振德的脸色,才继续暗暗自得的解说道:“接着,在凌大师察觉到自己身子不行了的时候,让一位友人将这些花瓶拿出去掩藏身份的卖了。可一般买这等粗糙瓷器的都是平民百姓、小门小户的,上面又有裂纹自然没人会买。可叹当时凌顺仁大师保密的太好了,他的那位友人也因被强盗劫道而丢失了性命。于是,那些被他雇着摆小摊匿名寄卖花瓶的摊贩,全都在他一段时日寻不到踪迹之后散伙了。至于这些在常人眼中是残次品的花瓶,竟是被砸了大半!”

    哪怕钱江并不是那些子对着一件死物就能感到圆满的文人雅士,也很是为凌顺仁这位大师感到悲凉:“最后,还是凌顺仁临死前心中惦记着,委托了另一友人查查那些花瓶是否被有缘之人买走,结果等找到的时候......那三十余个的瓷器竟是只余下了八件!”

    “你开什么玩笑......”霍振德自然听出了钱江的话中之意,但却执意不肯相信:“老臣家中也有一副凌顺仁大师流传在世的梅花含苞待放图,清冷肆意与这花瓶上的工笔完全不同!皇上,这次的事情老臣就认了,只是这凌顺仁到底是前朝有名的大师,还请您让钱公公不要再这样编排关于他的生辰往事了。”

    闻言,钱江看向温儒明,不甚高兴的撇了下嘴,看似嘟囔却让殿内的人都能听到:“这怎么是奴才编排的呢,这可是皇上说与奴才听得。当时奴才还不敢相信竟有人将凌大师的作品都给砸了呢......再说了,皇上曾赏奴才看过一眼的瓷瓶,画工与这个真的很像啊......”

    刘砚终于是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自作聪明的说错了话,而且还将这从没听说过的大师作品说成了下九流的。再看冷着一张脸的温儒明,难免就觉得心里有些瘆的慌——不管有多少的打算,哪怕杀了温儒明篡位的手段有一百种,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还是温儒明。他吃多了亏,不可能不害怕。

    温儒明闭口不言,过了约莫十来息时间,才清了下嗓子道:“钱江说的并没有错,这的确是凌大师流传在世的作品。当年这套瓷器剩下了八件,那位凌大师的友人搬回了自己的家中睹目思人,一段时日之后觉得不能让凌大师早年的作品就如此蒙尘。故此,他特意只留下了一个瓷瓶,其余七件瓷器都送到了当初曾于凌大师有恩的文人能士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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