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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王之怒(15)

    强风逐渐演变为一场狂烈的风暴,卷着地面上的碎石沙土,向大海刮去。耐维尔和赛琳娜相互搀扶,躲到了一块巨岩之后,而黑子则一直扯着主人的衣角,拼了命的不肯放手。相比之下,不受很多物理法则支配的米纳吉斯要轻松很多,他还是站在原地,紧盯着海王利维那桑的举动。

    天空中传来了几声凄惨的长鸣,赛琳娜听得出来,那是风暴怪鸟兹塔克,也就是利维那桑的化身形态之一,被卷入风暴中撕成碎片的声音。利维那桑已经完全觉醒,不再需要这些虫豸一般的小玩意代表自己。真正的海王之怒,随着暴风拉开了序幕,而整个海岛上的大雾,也随之消散了。

    利维那桑的巨口大张,贪婪的吞噬着自己散播出去的雾气,将它们汇聚在脑后,形成了一个黑压压的暴风云团。微弱的月光终于照到了海岛上,风也暂时平息了。耐维尔和赛琳娜携手走出了隐蔽处,望着天空中的“盛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

    被击碎的“蚌壳”承载的,原来只不过是海王利维那桑的头颅。咧开的大嘴,露出了后排那些山峰一般的削尖牙齿。那一双赤红的眼睛,比几个太阳的个头看起来还要大。更加震撼的是,在这个比耐维尔他们处身的荒岛小不了多少的脑袋后面,是压缩成团的暴风云,不时闪过紫蓝色的雷电,好似蓄积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而在直压到海面以上的暴风云后面,便是无边无际的墨色大海了。

    海王利维那桑就像是一条高昂着头部的眼镜王蛇,那个骇人的头颅稍一摆动,与暴风云衔接的大海,就会骤起千层大浪,并对陆地造成一阵阵挤压。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地震。不仅是耐维尔和赛琳娜看呆了,黑子早已经吓得钻回到精灵内部,米纳吉斯也连连称奇,看起来连见多识广的赫拉迪姆法师化身。也对这个怪物的力量叹为观止。

    “这才是真正的大海之王——大海就是它的身体。”耐维尔不禁把心里的话挂在了嘴边。然后看了一眼身旁的赛琳娜,正巧。赛琳娜也在此时扭头看向他。两人对彼此微微的点了点头,表情极为严肃。

    “耐维尔,我们不会输给这个怪物的,对吗?”赛琳娜突然扯起了耐维尔的手。眼神坚毅的望着他,“我刚刚从芬里尔那里学到的,我们的身体,都可以作为感知彼此力量和情感的倍增器。我们可以将潜能交互作用,然后以几倍,几百倍,甚至几千倍的力量形式释放出去。这是我们在一起时。才能爆发出的力量,我们就用它,来干掉眼前的怪物!”

    “我们一定可以!看着你自信的样子,我怎么可以随便退缩呢?亲爱的。我们一起上吧!”耐维尔把另一只手也握在了赛琳娜的手上,两人再次相互点头鼓励。

    “呃……打扰一下,你们打算怎么打倒这个怪物呢?”见外面环境暂时风平浪静,黑子又开始冒出头来插科打诨。

    “找它的攻击死角!”耐维尔自信满满的对赛琳娜说道,“想想我们怎么用卡位战术对付安达利尔、墨菲斯托或者迪亚波罗吧!这么大个的家伙,一定会有很多破绽的,让它好好尝尝被烧烤的滋味吧!”

    “你说的没错,小有小的好处,大有大的弱点,我们上!”赛琳娜对耐维尔的看法十分赞同,这一来源自死灵法师守护者萨纳托斯提示的战术,也正是他们现在唯一的选择。不过,正当他们准备行动之时,海面上片刻的寂静,突然被打破了。

    海岛的另一边,用巨木和石块覆顶、临时搭建起来的“防御工事”里,被淋得浑身湿透的人们,正在焦急的等待着。站在工事外面的魔狼芬里尔,摩拳擦掌,但是面对与大海融为一体,真正现出本身的海王利维那桑,如果他不爆发守护者的潜能,则根本无法与之一战。

    可是他不能这样做,一来还不到那个紧要关头,二来耐维尔在进入利维那桑体内之前,把爱莉托付给了他。现在,已经几番昏死过去的爱莉,在乌塔尔和莎莉的救助下,还在勉强维持。而芬里尔还不知道利维那桑体内发生了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该死的,恢复活力药剂对她一点效用也没有啊!真的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莎莉喂给爱莉三瓶紫色药水,结果没有帮她挽回一点流失的生命活力。不知道第几次清醒过来的爱莉对她摇了摇头,略略抬起干涩的嘴唇,似乎是要用微笑向她致谢。

    “她一定有放不下的东西……”僵立一旁的乌塔尔沉沉的说了一句,也许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但是,他很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爱莉姐姐!”狂风暴雨中,一个看起来可能随时被大风吹走的渺小身影,跳动着穿过黑夜,钻进了这个满目疮痍中仅存一点生机的据点。法师守护者尤纳拉瑞斯又变回到了卖花小孩尤纳,他显然只是损失了守护者的形态,精神状态什么的还十分良好。不过,走进工事后看到爱莉的第一眼,就让他彻底哭成了泪人。

    “尤纳不哭……姐姐没有事……”爱莉像是一个悉心呵护弟弟的亲姐姐那样,把尤纳轻轻揽在身边,抚摸着他早已被打湿的金色长发,“你没有事情,姐姐……就很高兴了……我一会儿……就会好起来的。”

    “骗人!你骗人!爱莉姐姐需要耐维尔哥哥,是不是这样子的?尤纳早就看出来了!”尤纳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边狠命摇着头,一边不顾爱莉的虚弱,大吵大嚷着发泄自己的不满,“耐维尔哥哥有部分缔造者的力量,只有他的灵魂之力是取之不竭的。我知道,只有他能救你,否则就必须牺牲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尤纳,不要说了……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爱莉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尤纳的话句句说在她的心坎上,让她如坐针毡。接近一个小时过去了,耐维尔还没有出现,而再这样耗下去。她可能真的需要用“灵魂收割者”镰刀作为容器。暂时收纳自己的残存生命精华了。

    尤纳噙着泪水,默默站在了一边。他看了看不忍再看下去的乌塔尔。又瞧了瞧满脸愁云的莎莉,最后望了望工事外面迎风矗立、白毛飘舞的魔狼芬里尔。突然间,尤纳向前走了一步,俯身下去。将自己的小嘴,贴到了爱莉的嘴边。

    爱莉就像是一团晒干的海绵,任凭她怎么用排斥力对抗,尤纳的灵魂之力都在源源不断注入她的体内。女孩无神的眼睛渐渐变得光亮起来,雪白的发色也逐渐染为暗红。但是,尤纳的眼皮开始一点点耷拉下去,忽的一下体力不支。瘫倒在爱莉的胸前。

    “尤纳,你……为什么要这样……”爱莉猛的坐了起来,完全复原如初,但是她一个劲的晃着头。怎么也不肯接受眼前的现实。尤纳像是睡着了一样,在她温暖的怀抱中呢喃了几声,但是听起来好像一个垂死之人般有气无力。

    “爱莉……姐姐……尤纳……最……最喜欢了……”

    如是的话,在孩子的嘴里重复了十几遍,最终归于平静。爱莉呆呆的看着尤纳在自己身边沉沉睡去,心却如同置身冰窖一般,忍受着酷寒的折磨。

    “没想到他终归走了这一步呢!”芬里尔从工事外面跃了进来,变回人形后摩挲了一下尤纳额前的刘海,“没关系的,守护者不会轻易完蛋,他也许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吧?哎,不知道耐维尔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他大概应该把海王利维那桑的不灭金身破掉了吧?”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爱莉冷冷的说道,“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我看得出来,尤纳似乎并不希望这样。”芬里尔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突然间,漆黑的夜空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强光。就像是一枚流星划过天际,直坠大洋一般。不过这颗“流星”的亮度,足以匹敌一整座现代化都市所有光源的亮度总和,刹那间便把海面染成了银色。

    “流星”划着海面掠过,却在飞临荒岛时,突然拉升,在天空中崩裂为十枝光箭,对准海王利维那桑的身体各处射去。一枚冲在最前方的光箭,直贯巨兽的赤眼,而另外的三枝,射进了海王脖颈位置的暴风云团内,瞬间引发连锁反应,大量的电流外泄了出来,传遍了利维那桑的全身。

    剩下的六枝光箭,纷纷溅落在浩瀚海洋内,但那并非是落空,而是击中了海王利维那桑的身体。蛇形的海洋巨兽似乎真的感觉到了痛楚,狂力的扭动身体,掀起一波滔天的巨浪,向着荒岛涌了过来。

    “大条了!”芬里尔一拍脑袋,知道大事不妙,然后踊身跃出工事,变化为狼形,大张双臂,准备迎接巨浪的洗礼。爱莉等人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但是若论常理的话,他们所处的地方地势低洼,在这样一轮强力海啸的冲击下,一定会成为汪洋泽国。不仅如此,恐怕整个荒岛,除去岛中心的最高峰之外,露出水面的地方也将会寥寥无几。

    但是,芬里尔又一次展示了他身为守护者的异能之处。巨浪冲击到他的身前,像是惧怕一样,绕开来形成了一个气泡,让工事内的几个人,免于遭到灭顶之灾。

    “你不是守护者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不出去应战呢?”灾难过后,爱莉并没有对救下他们的芬里尔道谢,反倒对他怒目相视,“难道说,非得让我的父亲一个人来挑起这副重担吗?”

    “这副担子只会压在耐维尔的肩膀上。”芬里尔板着脸回道,“海王利维那桑不是一般的怪物,它是缔造者之力的结晶,其庞大程度超乎想象。正常情况下,只有耐维尔才能找到破解它的方法,所以我们必须继续等下去!另外我告诉你,不要随随便便就说出让我们守护者暴发全力之类的话,那后果可能是非常可怕的。”

    “吁……刚才在半空裂变的那些光箭……”莎莉突然插进话来,打断了两人不愉快的交谈。“我怎么感觉既眼熟又不眼熟呢?那看起来像是我们亚马逊一族的炮轰技能,但是仔细观察一下,每一束变幻出来的魔法箭支中,都会携带不菲的闪电伤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很简单。那是失传已久的亚马逊族闪电箭技能的一种表现形式。”芬里尔查看了一番被自己构筑的无形之墙挡在外面的水流,慢慢点了点头。“看来是她,也要插手其中了,只不过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话音刚落,已经被整体淹没的小岛。突然发出了一个震耳欲聋的断裂声。海水瞬间向着一个方向下渗过去,两边海水汇聚的地方,不时地喷出冲天的热气。那显然是地底热涌出现的前兆,而伴随它到来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一个庞然大物。

    利维那桑扭动了一会儿,似乎也察觉了裂缝中即将冲出海面的巨大力量。只听得一阵隆隆巨响,愤怒已达极点的海王。将身体猛然一缩,一个冲天而起的巨龙般的水柱,从海中直指苍天,扭曲着高高跃起。

    如同将天地撑开的巨柱。又像是划破天顶的怒剑,盘曲上升的“龙吸水”状水柱,慢慢运动到了蒸腾海水的热源附近。随着海王利维那桑一声几乎碾碎所有人听觉感受器的狂吼,规模空前绝后的水剑,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天空中直刺了下来。

    如核弹爆炸般的巨响声中,海底的裂缝被愤怒的海王之力,撕开得更大了一些。水幕后的观者们,隐约看到一个赤红色的身影,浑身散发着蒸腾海水的热气,慢慢站了出来。它的巨大程度,似乎丝毫不逊于利维那桑。而从外形观察,一双遮天蔽日的巨翼、生着双角和长须的头部、外加布满正在燃烧的鳞片的强壮躯体,怎么看都像是东西方传说中的龙,完美结合在了一起。

    “维兹?加卡塔尔杀手集团的标识,不就是这样的一条龙么?”芬里尔双手抱在胸前,默默地说道。

    火龙顶着力道千钧的水蛇,慢慢站直了身子。它的两脚,似乎支撑在裂缝的边缘,从可怕的地层暴动中汲取灼热能量。利维那桑的水剑攻击,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巨大的海洋怪兽,又猛的掀起一团大浪,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水墙,转入了防御的姿态。

    不过,那条不知从何处袭来的火龙,没有将利维那桑的力量放在心上。它猛的一跺地面,顿时天摇地晃。远处的海底,到处被地层下涌出的巨力撕裂,一股股暴虐的热涌,登时吞没了利维那桑的躯体。海王挣扎的瞬间,水墙失去了效用,以巨大的暴风云团连接在海上的墨绿色发光头颅,正呲着夸张的大牙,发出骇人的低吼。

    火龙无视了利维那桑的警告,将一股摧枯拉朽的热气流,从胸中挤压到嘴边,瞬间化为一道火剑,向着利维那桑的头顶扫去。体型庞大的海王中招了,而且那火剑的体积越来越大,逐渐将利维那桑的头部整个吞没。耀眼的火光中,利维那桑的肌肉崩解,无数碎骨片和被击碎的牙齿残片,向着远处飞溅,并在烈火中焚烧殆尽。最终,当大海终于归于平静时,体积有一座海岛那么庞大的怪物,被彻底烧成了灰烬。

    海王的身体崩溃了,巨浪也失去了猖狂的凭恃,慢慢消退下去。爱莉看着海面上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可是当她和大家一样缓过神来,去寻找那条恐怖的火龙时,却一无所获。

    “喂,喂喂!你们看到没有!那条长着翅膀、喷射火焰的怪兽!好厉害的说!”莎莉手舞足蹈的跃出了工事,尽情吸取着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乌塔尔也跟在她后面走了出来,不过望着成为一片荒芜泥滩的岛屿,他心中更多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失去家园的落寞。

    “抱歉,我要告辞了!”爱莉抱着依然在昏睡的尤纳,也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庆祝劫后余生的人们,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诡异而又震撼的场景,似乎感到,这里不再需要她的存在了。

    “我只是说,那条龙看起来像是维兹?加卡塔尔的标识,没有别的意思。”芬里尔从背后拍了拍爱莉的肩膀,“不过除了耐维尔的力量被以这种形式转化,我们无法解释那条打败利维那桑的火龙的来源。这场面的背后,的确有一些指向性很明确的事件发生了。但是,我想耐维尔并不是因为那些,而放弃回来救治你的。”

    “我知道。”爱莉双目紧闭,面朝大海,在习习凉风中静思了良久,终于回答了芬里尔,“他不是那样会见死不救的人,我也明白你指的是什么事情。好了,我现在可以安心的离开了,不过,尤纳要交给你们。我想耐维尔会好好照顾他的。”

    爱莉话毕,慢慢耷拉下脑袋,忽然猛地一下将扎束双马尾的发带扯下来,丢在一边,然后倒拖着“灵魂收割者”镰刀,飞向了云开雾散的夜空。

    “这并不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不过,已经不是最坏的了。”黑影中,身穿破碎的大斗篷、露出浑身甲胄的高大影子,还有属于他的那柄外形华丽的冥神巨镰,出现在了芬里尔的背后,“我本希望她能彻底斩断情丝,但是看起来不太可能。”

    “哎,不得不承认,我和你的想法这一次是完全一致的。”芬里尔并没有回头,他抱着仍在沉睡的尤纳,与形同鬼魅的死灵法师守护者说道,“也许我们对你的女儿太过残忍了一点,毕竟耐维尔那小子和以前的所有缔造者代理人都不太一样,确实可能会引起她的好感。但是……怎么说呢?既然你不同意,而耐维尔又选择了与赛琳娜在一起,我们也就只好顺其自然喽。”

    萨纳托斯点了点头,两人之间保持了片刻的沉默,然后他忽然又用稍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道:“亚马逊守护者也参与战斗了。”

    “我看到了,而且一上来用的就是最强招式。”芬里尔嘴角微微抬起一点,似笑非笑的说道,“哼,要不是她的那一下子,耐维尔和赛琳娜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得手。虽然看上去海王利维那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可实际上它的体表已经留下了无数穿孔。它的毁灭,实际上只待那两人双剑合璧的最后一击了。”

    “嗯,她的实力又强了。”萨纳托斯沉沉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去,看来他已经与芬里尔无话可说了。

    “老朋友,就这么走吗?”芬里尔脸上的笑意明显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没有回头看萨纳托斯一眼,“哦,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一下,你还想把耐维尔的力量封印起来吗?”

    萨纳托斯稍稍停顿了一下,但他没有回答,很快便再次抬步,隐入了毁灭凄景后的无尽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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