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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灶上

    人群一劈而开,我哥哥笑眯眯走出孩子群。他笑的时候,通常没有好事。我连忙爬起身,怯看他一眼,一直向后退。

    他一直向前,直到我“啊”的一声掉入泥塘,笑声再次轰然。

    真笨,真笨。

    我在外面转了一天没敢回家,家里已经很穷了,我却把一身好衣服弄成这样。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在外面又冷又饿,最后躲进一个草窝,觉得有点暖,睡了过去。

    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唤我,我一个激灵醒过来,偷瞄出去,发现找我的人是我哥哥,我又向后缩了缩觉得这草窝还不错。

    蓦然大草小草纷飞,一双手将我提起,扛在肩上,不顾我要落地的抗议,一路向村子中段我的家中走去。

    “要不是爹说找不到你,这几个月的饭就白给你吃了,我才不会找你。”他把我摔在我的硬板床上,“咚”的一声,那边传来爹的喊声,“轻点,摔坏了你妹妹。你个莽小子!”

    我坐在桌前,看着哥哥吃掉了十二个馒头咽了咽口水,继续喝粥。

    突然一个馒头跳进我的碗里,但我仍坚持非礼勿视的原则,不敢对它觊觎太多,只是乖乖巧巧向着哥哥一龇牙,“哥,给你馒头。”

    昨天的事情我没挨打已经是好的,然后馒头又回来,爹眨了眨老眼,“丫头,你也吃一个吧。你想跑,莫不是吃不饱。”

    我又咽了一口口水,懂事地说,“爹,我没想跑,这个还是留给哥哥吧。我不干力气活。”

    哥哥忽然来了精神,一下子夺走那馒头,向着爹一串串憨笑,“傻丫头说得对,她一天跟在我后面都嫌碍事,力气那么一点,就东家的叶子一个就丁她两个,给她吃都浪费。”

    爹爹一瞪眼睛,“你懂个屁!”又要夺那馒头,我心里也有点小期盼。不过,哥哥几乎一口就让那馒头消失在了嗓子眼。最重要的是,我还看见了空着的嗓子眼。

    刷锅时,我在灶台边的柴禾里捡到一个馒头。我深恐这是黄粱一梦,我时不时总能冒出一两句奇怪的话,但是从前的事还是丝毫想不起。又望了一眼这馒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起,这个也许是哥哥藏在这里的,如果我吃了,我一紧张,馒头从我手中落地。

    我目光追着那馒头,一双破鞋随之进入视线,上面是青色的裤子,不用再向上,我只是想逃。又然后我急中生智,向馒头一指,“哥哥,还你。”

    哥哥抱胸而站,歪嘴吸气,“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得可以。难道你是真的不愿意吃馒头。”

    我又咽了咽口水。

    “你们青楼是不是从前老吃馒头?”

    我低头默了一会继续刷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忙完活,月亮已经高高升起,我坐在门槛上,努力想,我是谁。

    “草儿快把这个给我缝上。”一件破衣服,转瞬遮住月亮盖在我头上。传来哥哥重重的汗臭,我一阵恶心,连忙取了下来,大吸了两口夜风。

    取过针线,我把那个口子揪在一起,拿线一绕大功告成,又仔细看了看经我这一弄多出来的部分,最后这样想,还是不错的。

    谁知哥哥根本不领情,还差点气歪了鼻子,痛嚎,“这也叫补衣服?我还不如拿去找叶子补。”从此我把叶子奉成师父,跟她学针线,于是那个被我揪成的大包的衣服变成了大蜈蚣,原来可以缝得这样好。

    叶子说做女人最重要的嫁人,所以嫁人之前就要有好名声,什么能缝衣服,能做饭,能种地,又能喂牲口。

    我又掐指一算没有一件我能做得好,面上无光,低头痛恨自己真笨。

    忽然叶子伏耳过来,悄声在我耳边说,“你呀,恭叔带你回来是给你哥哥做媳妇的。”

    我转了转眼,这话哥哥说过,但是他一脸的苦大仇深,可见这事是我占了他便宜。因为哥哥在村里长得人模人样,方额黑面有棱有角,一双眼睛不大但是黑亮亮的,尤其是笑的时候,不过他还是不笑的好,因为一笑就有坏水。我心中暗诽,我一点也不喜欢哥哥。但是介于我吃着人家的热乎饭,这话我跟谁都不敢说。

    “叶子姐你又给谁做媳妇。”

    叶子姐说不上为什么脸一下子红得像火炭,这样我就盯得她更紧了。

    叶子姐脸绷了一会儿就给我讲,她早定亲了,是邻村的是个陶匠,人好手艺也好,她偷见过一回那人可好了。

    我眼巴巴地瞧着叶子姐,觉得她人漂亮,手艺好,嫁得也好,比我实在是强多了。

    过了几天,我就知道为什么哥哥不喜欢我了,因为他勾搭上了村东头财主家的丫头玲兰,我看见玲兰躲进哥哥的胸膛,他们抱在一起,我擦了擦眼觉得他们很是般配,在夕阳那抹余辉下两个身影渐大渐小。能给哥哥找一个归宿让他不来欺负我,我仔细想想就笑得很开心。

    晚上哥哥吃饭时,我给他乘了一大碗,还在他吃的时候冲他笑。

    他一抬头,对上我的笑,我回缩笑意不及急忙埋头。

    哥哥眉心微蹙,脸上立生一个微笑,慢慢向我身边坐了坐。

    我忙吞了一口饭,向一边靠了靠。

    “晚饭后到谷场上等我。”他扒了最后一口饭,大声,“爹我吃完了。”扔下碗乐颠颠出门。

    为了名正言顺不去等他,我把每只碗细磨了一遍,又把能擦的东西擦了一遍,再把洗的衣服洗一遍。仰头外面还只是月上柳梢头。天还不太晚,人可以约于黄昏后。可我不想约怎么办。

    一只手伸过来,捂住我的嘴,双脚不离地被这人另一只手的力量拖走,打劫,话说这个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我……“扑通”一声过后,屁股一疼想来已挨地。

    还不等我怜惜一下自己的屁股,那个力量回循我重复被提起,“一定是你在爹面前告的状是不是。”

    哥哥脸上之前还带有意味不明的笑,但接下来的怒目而视真的是让我目不暇接。

    告状,我一直在坚持逆来顺受的传统美德好不好,这是我在叶子姐来学来的贤女人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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