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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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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说着,一位着蓝衫的宫女急急脚跨进院来,见院子只余几人,其他空空如也,顿足道:“咳,我这一时迷糊的,只小眯了一会眼,怎么这一赶过来,人都被领走了呢?近两年添了不少妃子秀女,宫里的人手倒没添,我们膳司房院忙得是团团打转,大人,还有没有人挑的?”

    那宦人看那宫女倒是有些年龄了,但着服饰撩乱,不像别的宫院前来领人的至少也是五品女官,皆衣饰体面,姿仪端正。他“哼”了一声,神情颇倨傲,眼一翻表示不屑于说话。

    那宫女也不介意,从笼袖里拿出一方帕子,打开,里面的饼儿有三四个,还是热气腾腾的,她把饼儿递给那宦人道:“这是今儿新做的饼,只因着打了个盹,就把时辰忘记了,未想比平日多烘焙了一下,反倒是更香了,大人尝尝可新鲜儿?”

    宦人闻到香味丝丝入鼻,勾起肚里的蛔虫,登时有了馋意,老大不客气拿过饼来尝了一口,未及下咽惊得瞪了眼睛,这饼看上去不起眼,实则外焦内软,香气四溢,他吃得耳颐大动,甚是满意。

    宦人连吃着边拿眼向外一挑,示意她看看前面几个丫头,蓝衫的宫女一看,跌足道:“哎哟,就剩下这几个歪瓜裂枣的,瘦似柴,肥如豚,我领回去了要被我家大人骂死,你看看这留下来的,一个个粗粗笨笨,没一个伶俐的,叫我如何是好?”

    宦人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细柳上前一步道:“姑姑,我就在司马府厨间打下手,厨间搬运米粮瓜果绝不在二话,当男人使!”

    蓝衫宫女看看她道:“也罢。也正缺个粗使的,咦,……这人五筯四骨都断了,怎么还未死,啧啧……”她的眼睛看见在细柳手里奄奄一息、动弹不得的妍禧。

    妍禧微微抬了抬手指,指着蓝衫宫女手上的饼子。蓝衫宫女叹道:“被打成这样,真真可怜见!你饿了罢,死也别作饿死鬼,吃罢!”说完拿了一个给细柳,细柳捏了一小块饼,送进妍禧的嘴里,饼子入了妍禧的嘴里即化成一缕香气,妍禧显见很满意,弯了弯眉眼向细柳表示微笑。细柳大喜,低声道:“妹妹你爱吃是不是?”

    妍禧闭了闭眼睛表示认可同意。细柳又捏了一小块放进妍禧的口里,妍禧眼珠子动了动,又眨了眨,细柳笑道:“你的意思是太小块了,要吃大块一点的?”

    妍禧又眉眼弯弯表扬细柳聪明,细柳又择了一大块放入妍禧的口里。如此这般,倒是和睦。

    蓝衫宫女惊异地看着这一胖一瘦眉来话去的,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这时,宦人打发出去的小黄门领了几个杂役局的粗使宫人走过来,他们手上提着个一张长塌,里面卧了个人,拿被子遮了头,只有一把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摆在枕边,为首的边走边骂:“真晦气,修仪宫里又死了一个。你们这边再死一个就凑了四个数!这几日撞鬼了不是?”

    领选的宦人手一指妍禧,看看长塌上卧着的宫女,虽然蒙着头,但一只紫黑色的手臂伸出来,登时没有了食欲。他拿手指了指那三个粗笨的道:“这三个给你们杂役局。这个快死的领出去扔了。那个胖丫头就你拿了去罢!”说罢在他的册子上勾了划了,提脚就走,把蓝衫宫女手里的饼一并拿了去,拍拍屁股走人。

    杂役局的宫人指着三个粗笨的丫头道:“你们抬了那个死的,跟着我来,哎呀,这一日都晦气呀!”

    细柳抱紧着妍禧不撒手,不许那三个丫头靠近,她道:“她没有死,不能抬出去!”又向着蓝衫宫女道,“姑姑,她还没有死,你收了她吧!”

    蓝衫宫女看了一眼妍禧道:“五筯四骨都坏了,只差一口气,离死期不远了,收了她也是个死,早死早投胎,活着未必是好,死了也许是福,还是去……”

    还没说完,妍禧一只手突然暴起,一巴掌把细柳手上还拿着的香饼子打在地上,却牵得全身五脏四府都痛得利害,脸上的肌肉都扭在了一起,真是痛不可抑。

    蓝衫宫女跳起来,看看滚在地上的饼子叹道:“可惜了我的饼子,这丫头,你竟然糟蹋我的饼子,你这性子……啧啧,你怎么还不死,奇了奇了!”说罢走过去,命细柳把妍禧放在地上,伸手去探她的脉,一边叹一边摇头,隔了一会复又点头,口里还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甚么!

    最后她松开手,俯身扒拉妍禧的眼睛,妍禧猛眨眼睛表示抗议,那宫女一把扶住她的下巴道:“你为什么拍下我的饼子,我的饼子难道做得不够好?难怪你要被打成这样!”

    妍禧的眼珠子左右摆了一下,细柳解释说:“姑姑,她说你的饼子不怎么样,比不上我们司马府的陈厨子!”

    那宫女瞪了一眼细柳,又复看着妍禧说:“你说说看,我的饼子哪里做得不够好?你知道我的饼子是用荞麦面做的?还是稞麦子面做的?”

    妍禧眼睛眨了两下,隔一会,又再眨了一下。

    细柳又会意了,说:“姑姑,她说主要放了稞麦子面,又放了一点荞麦子面,对吧,妹妹?”

    妍禧眉眼弯弯表示同意。

    宫女直起身子,对那几个杂役局的道:“这个丫头我先拿着,死了再叫你们来,你们先走了罢!”

    细柳喜道:“这么说姑姑是要我妹妹了?”

    那宫女说:“此女断了好几根骨头,身上所有筋骨都有异样,打得这么狠,还没有死,还有力气骂我的饼子不好,再没有人说我的饼子不好的,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就是要把她治好了,命她做个饼子给我吃吃看,若是不好,我便把这丑丫头先打死,……打死了不好,就送到杂役局去做杂役!”

    细柳扑过去,抱住那宫女道:“我一看姑姑就亲切,姑姑真是天尊降世,以后我细柳把你当天尊供着!”

    那宫女看她一团火热抱住自己,推开她道:“咳,这是在宫里,我把你们俩个领回去,我们院的老大要劈了我当柴烧,这个怎么好?”

    “姑姑大和善大福气,你们老大如何舍得把你当了柴烧?”细柳一张大饼脸咧开,成了一块开口笑饼。

    那宫女一甩手,自顾自走,细柳忙抱起妍禧跟上她的步子,她们向的皇宫的更深处走去,重重叠叠的宫殿,长长的官甬,未知的命运在等着……

    再说司马府里正哭得一团糟,原先那些过着华丽体面日子的主子们被分成几批,男丁们要送到西北边关服役,女的送到宫里为奴,十五岁以下如妍祺可以跟着已订婚的夫妇回家去,石杰赶了来,妍祺抱着母亲不松手,张朝凤泪流满面道:“罢了罢了,你随石杰去吧,你小小年龄何必跟着我到宫里受苦。”

    妍祺一向天真,这种打击突如其来,一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石杰静静地站在旁边,也没有劝,但神情是心疼的。

    好容易妍祺上了去建节府的马车,石闵悄悄一看,慕容恪的马车不见了,他骑了马把妍祺送到建节府再骑马向皇宫飞奔而去,一到北阳门就问守卫的兵士送过来的丫头们都送到哪里,等他赶到了大院,所有的丫头都分走了。

    石闵找来宫里管分派的宦人对名册子,其中真有一个叫铮儿的,但是她的名字上打了一个叉,那宦人道:“这丫头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我直接叫杂役局的送到乱坟岗埋了。

    石闵一听,登时全身没了力气,宦人再说什么他也没听进去。

    一咬把杂役局的叫来,来去乱坟岗,石闵没有勇气趴开那些黄土,坐在地上,夜色上来,把石闵变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石闵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忠勇府里,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身子,红钺因听石闵说“哭得好”,故对那具尸体是不是妍禧存有疑心,但此刻一看石闵的神色,与下午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她扶石闵坐下,低声问道:“爷,那人……不是禧姑娘罢,我已经把她安置好,爷是吓红钺的不是?禧姑娘没事儿么?”

    石闵坐成一尊石像,没有话,他的脸色阴冷,半边脸如刀刻一般。红钺一时无语,握住石闵的手,吓得“呀——”一声,石闵的手如冰柱子,又硬又冷。

    妍蕴被丫头抬了过来,急着问:“爷,爹爹的事情如何了,你有没有求皇上赦免了爹爹?娘怎么样!”

    “赦免?他该凌迟死去一百遍!”良久,石闵嘴里挤出一句话,妍蕴吓住了,抬眼看石闵,石闵的脸阴鸷凶狠,石闵停了一会,狠狠地说了一句:“先帝三一三年,李农上奏先帝赶杀士族大家,先帝颁布下清布令,凡是不听话的士族俱死,死的人比李农惨几百倍,这些人在向他索命,天都救不了他了!”

    妍蕴一听,一头倒地,红钺扶住妍蕴,看见石闵的眼又阴又冷,好似冬夜里的冰棱,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忠勇府哀婉成寒塘里的风,凝在暗夜里,夜真黑呀!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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