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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一_圣洁之盾的骑士们(下)

    当米罗卡和尔塔一前一后的越来越远离瑟连时,调度室里的阿寇儿也遭遇危机。他听见楼下有人喊救命,就按照标准程序,透过魔话铃铛问同伴们怎么回事,要不要支援?

    在铃铛对面的人回答之前,其中一个惊慌失措的「那家伙」冲进调度室,对阿寇儿大吼:「有紧急状况!有刺客!不!有炸弹客!有强盗!有贼!有鎗手!」

    「到底有什么?」阿寇儿愣愣的问。听起来怎么像是有一支军队闯进来了。

    骑士同伴从前线回报正确资讯:「没事,夫妻吵架啦。」

    「夫妻吵到像是两军冲突?需要支援吗?」阿寇儿努力回忆这种情况的标准处理程序,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可能根本没有。

    「不需要。」前线同伴淡然回答。

    这时候「那家伙」大吼起来:「需要!怎么会不需要?」

    阿寇儿回忆眼前这个「那家伙」是哪一个家伙,好像是老爸当将军,自己在洋国家念了什么博士学位,回来当了什么顾问的家伙。

    阿寇儿对魔话铃铛说:「有人强烈建议提供支援耶。」

    「谁?」骑士同伴问。

    「『那个』。」

    「喔,那就支援好啦。」骑士同伴以某种默契听懂了阿寇儿指的是哪个。

    「什么叫作支援好『啦』!」骑士们都决定接受建议了,「那个那家伙」还是不满意:「这种态度、这种态度!这种——你们以为这样可以保障公主的安全吗?」

    阿寇儿努力的思考「那个」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这种倒反又倒反的高超修辞法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他思考以后对着铃铛说:「有人强力表示这样也没办法保障公主的安全,所以你们努力吧。就不派支援了。」

    「怎么能不支援!」「那个」闻言大骂起来。

    「不做没差的事。」阿寇儿回答。阿寇儿只是盯着「那个」看,除了因为看人所以自然抬高的眉毛之外,脸上没有别的表情。

    看在「那个」的眼里,却勾起了大量关于羞辱的记忆。那里面包含了大量他自己抬起眉毛(也必须抬高下巴,虽然阿寇儿没有但他没发现)看人,表达自己对对方不屑的场面。阿寇儿看起来就像是模仿他的这个姿态。还有某位女性抬高眉毛看他(还必须挽着新欢的手,阿寇儿当然没有但是他没发现),以表达他已经被甩了的记忆。阿寇儿看起来就像是在模仿她的这个姿态。

    「那个」立刻认定阿寇儿绝对不是单纯的抬高眉毛看他而已,这是明显的羞辱行为,没有别的可能了!毕竟,那些没有嘲笑他的人,全都会对他笑,这人没有面带笑容就已经是对他的污辱了!

    「那个」伸长双手,面目狰狞的扑向阿寇儿。

    阿寇儿立刻抬手准备叫出圣剑。虽然班纳图千叮嘱万交待,不管再怎么火大都不可以殴打「那家伙」,但这次不是因为火大,是正当防卫。他也没打算殴打他,他打算砍他。

    结果「那个」自己的脚绊到一段躺在两迭矮文件柱上面,中段悬空的魔话绳,整个人往前扑。他以展翅飞翔的姿势在空中张开双手挥舞,又勾倒了瑟连翻过,两公尺高的文件柱。瑟连放在柱顶上当纸镇的钢杯掉下来,正中「那个」的脑袋。

    那是骑士团的特制大钢杯,其实可以说是锅子了。

    「那个」躺在地上不动了。

    「报告?」阿寇儿转向魔话铃铛,还是通着的:「调度室请求支援,需要会处理脑震荡的人。」

    由于房内安静下来了,阿寇儿可以听清楚外面传来的声音。

    ※

    米罗卡公主一路追杀丈夫尔塔,下楼朝着饭店大门的方向冲。由于「那家伙」认为公主必定属于爱用魔梯、从不走楼梯的阶级,把楼梯间的骑士全都调去看守那座会自动升降的方盒子。他们两人从楼梯间往下冲,一路上完全没人阻止,倒是吓到几个拿着水桶上楼的清洁工。

    在饭店门口,至为无辜,怎么看怎么不像平民的泰若还维持着宪兵站姿,思索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窘境。

    这时候,他看到其中一个「那家伙」搂着一位年轻女子的腰,朝大门慢慢的晃过来,边走边乱摸。

    泰若脑内的「那种东西」资料库回报,眼前的这个「那家伙」不属于和他们直接相关的一群,但是他是搞媒体的,能够在大众面前抹黑他们。

    「那家伙」身边的女伴穿着清凉,露出一双光溜溜的修长美腿。下半身打扮和当地气候相符,上半身却穿着一件寒冬用的厚外套,热到脸都发红了,却不肯脱掉。

    泰若脑袋里那颗不常发警报的警铃响了起来。连这颗迟钝的警铃都响了,这肯定有问题。

    他听见「那家伙」对女伴说:「米罗卡公主现在住在这里,等一下我把妳介绍给她认识……」

    泰若上前一步:「大人,请留步。」

    「什么?」「那家伙」的鼻子皱了起来,对泰若露出凶狠的表情。

    「不知道您是否知道米罗卡公主的维安措施?」泰若说。他不想等这个人都带着女伴到餐厅门口,才被骑士拦住。那样他会比在饭店门口收到建议更为火大。

    当然,泰若很清楚,他在这里收到建议一样会火大,这种人别的不会,就是会火大。

    泰若继续说:「要会见米罗卡公主,必须提出身分证明……」他尽量简明扼要,配合对方的脑袋程度的解说过安检流程,最后又补上一句,给对方台阶下:「我想您当然已经知道了,希望您原谅我的多事。」

    「那、那是当然的!」对方很配合,转头对女伴说:「准备好妳的身分证,放心,凭我的身分,他们不敢拦妳。」

    泰若心里暗暗叫好,看来可以平安解决这件事。

    女伴把胸部往「那家伙」手臂上一挤,娇声说:「那,为什么还需要检查,直接过去不就好了吗?」

    「没办法啊,骑士团就是这样啊,啰哩巴嗦的。」「那家伙」说出泰若期待的回答。

    女伴甩开「那家伙」的手,背对他生闷气:「我看你只是吹牛,你根本搞不定骑士!」

    「我不是——」「那家伙」脸涨红了,他对着泰若低吼:「你以为我会带一个危险的人去见公主吗?」

    「照规定——」

    泰若根本没机会把话说完,「那家伙」大吼起来:「然后你们是不是还要对她搜身,脏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女骑士会——」

    泰若根本没机会解释女性的搜身由女骑士负责,「那家伙」接着吼:「你们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泰若很想说:「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吧!」但他很清楚这样明天的新闻就会出现「骑士团刚愎自用,拒绝外界忠告。」只好把话往肚里吞,改采标准游击程序:「我无法作决定,你要去问上头的人。」上头的人打太极的能力一般都比较厉害。

    ※

    差不多在这时候,尔塔从大门阶梯上面冲下来,冲过泰若和「那家伙」中间。他惊恐、狼狈的模样彷佛是遭到狮子之类的猛兽猎杀。

    「救命啊!」尔塔躲到泰若后面去。「那家伙」惊讶的停止吼人。

    「怎么了,谁要杀你?」泰若认出这个人是米罗卡的丈夫。

    猛兽米罗卡后面跟着一大群骑士,出现在门口阶梯上面。米罗卡举起花束,对尔塔叫嚣:「你是不是个男人啊?」

    「那家伙」在一秒之内发现现在正是个表达立场的好机会,他对公主说:「唉,您为他生气真是太不值得了,不如和我的女性朋友一起喝杯茶,消消气吧。」

    米罗卡瞪了尔塔一眼:「也好。」

    最为致命的一点是,如果是平常,米罗卡应该不会接受这样的邀约,至少也会先让骑士过滤一下,但是因为尔塔在场,她为了刺激尔塔,故意立刻接受邀约。她先对身后的骑士吼:「不准跟过来!」让他们全都僵在台阶上,自己则走下阶梯,故意非常非常贴近「那家伙」的女伴,好显示自己对这个决定毫无悔意,对着女子露出友善的笑容说:「妳好,我该怎么称呼妳呢?」

    「我是制裁者。」女子冷声说。

    自称「制裁者」的女子从她厚重的上衣里拔出一把手鎗,鎗口指向米罗卡的胸膛上。

    瞬间跳进泰若脑袋里的想法是:「不合季节的上衣果然有问题!」接着是:「这鎗下去没救的!」

    另外还有一样东西比这两个想法都要早出现,那是他身为骑士所受的严格训练,产生出比思考更快的反应。

    在「制裁者」寒着脸把手伸向大衣时,泰若就已经行动了。米罗卡挡住了动线,他没办法碰到那把鎗。他扑向米罗卡,把她撞倒。

    鎗声响起,泰若感觉有股力量一瞬间把他的左手往后猛推,像是被狠狠的打了一拳。

    他和米罗卡一起倒地。他没空检查自己是不是中弹了,触地瞬间放出圣剑,一支青绿色的竹枝出现在他手中。

    「制裁者」的脸绷紧,举鎗对着他们,泰若准备挥剑砍人。

    「那家伙」却在这时候冲进他们中间,遮蔽了泰若的视线。

    「不要伤害公主!」「那家伙」面对「制裁者」,张开双手大喊。

    泰若才想大喊「不要碍事」呢!这个距离以那把鎗的口径,钢板都可以射穿,他是想和米罗卡用同一颗子弹串起来吗?这样挡住视线,泰若想只毁掉武器也变得不可能了!

    泰若只能把「那家伙」和「制裁者」一起砍开了。此时一个穿着蓝色骑士服的身影自空中落下,精准的一脚踩在制裁者持鎗的手上面,让她发出的子弹嵌进地砖里去。

    那个骑士落地后一个转身,一拳打中制裁者下巴,同时踢对方膝盖后方,把制裁者打到离开地面,在空中停留了一下才重重落地,鎗也脱手了。

    骑士们赶到,制服制裁者,并且把鎗枝收走。

    那个从天而降的骑士是阿寇儿。他面无表情,威风凛凛的站着。他从位于三楼的调度室窗口跳下来。做出这么惊险的行动,他只是没事一样的朝泰若走近一大步,站在泰若前面说:「流血了。」

    泰若看向自己的左手上臂,他看到上面的衣服破了一大片,露出一道血红的撕裂伤,边缘还有一块块黑色的焦皮。他开始觉得痛了。

    「那家伙」忙着对四周大声强调:「要不是我勇敢的站出来,公主就没命了!」

    「制裁者」被压在地上,大声叫嚣:「不公平!为什么妳结婚时那么多名牌设计师送妳衣服,妳还可以随便闹离婚!」

    尔塔走向米罗卡,本来是伸手要拉她,米罗卡却跳起来抱住他。尔塔也回抱她。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抱了很久。

    泰若深深的叹气。而阿寇儿还是没有表情。

    ※

    混乱安定下来,封口令也下达以后,现场交接给了另一群人,年轻的骑士们可以休息了。

    这次事件虽然是个痛骂骑士团无能的好机会,但是因为牵扯上几个「那家伙」的明显失误,特别是刺客居然是「那家伙」带来的,根据「那些家伙们不成文互助法则」,整件事将会以「维护骑士团声誉」为由不予追究。

    瑟连在走廊上碰到正要前往调度室的班纳图。他首先注意到,班纳图左腿上有个小男孩,用无尾熊抱着树干的姿势,手脚并用的抓住班纳图。

    瑟连说:「你脚上有只无尾熊。」

    班纳图回答:「我知道。」

    这个小男孩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圆圆的脸,穿着模仿大人西装样式的薄长裤长袖,甚至还打了一条用魔鬼沾固定的领带。他有点婴儿肥,直视大人眼睛的样子相当讨喜。

    瑟连问:「这是哪来的?」

    班纳图低头问绿眼小男孩:「你妈妈呢?」

    绿眼小男孩伸手指向餐厅方向。米罗卡和尔塔正在里面一起用餐,另外还有一大票侍者在里面照料「那些家伙们」。

    「喔,妈妈在工作啊。」瑟连说。看来,绿眼小男孩是这里工作人员的孩子。

    绿眼小男孩看着瑟连,眼睛眨啊眨的。过了两秒,他松开抓着班纳图的手,走到瑟连脚边,用同样的姿势攀到瑟连脚上。

    「啊。」班纳图轻叹一声。

    ※

    瑟连和班纳图接着找到阿寇儿。阿寇儿让接班的人费了非常大一番功夫才完成交接,而且接手的人觉得其实没有阿寇儿也没什么差别,全程把他晾在旁边,只让他负责把已经排好顺序和分迭的文件弄整齐。

    「呦,情况怎样?」班纳图站在调度室门口,朝蹲在地上的阿寇儿挥手。

    「觉得很累。」阿寇儿把手放在膝盖上撑了一下,站起来,面对班纳图说:「我宁可从三楼跳下来一百遍也不想再做这个工作了。」他看到瑟连腿上的绿眼小男孩:「你脚上有三指树懒。」

    「可爱吧。」瑟连问:「笋子的情况怎样?听说他受伤了?」

    「在『没事』的范围内。」阿寇儿回答。「没事」就是记者没兴趣,不用担心见报的意思。

    「他现在在哪?」

    「医务室……」

    在三人交谈的时候,绿眼小男孩放开瑟连的脚,很慢很慢的,像豹子压低身体靠近猎物一般走近阿寇儿,紧紧抓住他的脚。

    三人低头看小男孩。班纳图苦笑,瑟连挑起一眉,阿寇儿面无表情。

    ※

    三人在医务室找到泰若。骑士团专用的医务室本来是放杂物的仓库,现在骑士们在那里面放了躺椅和一柜药品。

    泰若左手上臂包了一大包,坐在椅子上休息。三人进来时他第一时间就看到阿寇儿腿上的异样:「你的绑腿形状有点奇怪。」

    阿寇儿回答:「左边轻了点。」

    「伤口怎么样?」班纳图拉了另一张椅子,在泰若旁边坐下。阿寇儿自动走到门边站岗。瑟连选了个跟班纳图有一点距离,却又能知道对话内容,算是旁听席的位子,也拉了椅子坐下。

    泰若抬起左臂转了两圈,眼睛稍微瞇了一下:「皮肉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班纳图没有看漏泰若发出的疼痛讯号。他的表情变得僵硬,语调异常平缓,说:「由于『那些家伙』的愚蠢,所受的『根本不该受的』皮肉伤。」他显然是生气了:「泰若,我想你的状况不妙。」

    泰若的头稍微垂了下来,静静的听。

    班纳图说:「你恰好在状况爆发的前一刻,采取了可能使危机不会发生的行动。如果那位女性先搜身才能接近公主,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你刚好在事情发生之前,提醒了『那家伙』必须进行这个程序,这让『那家伙们』非常不高兴。

    「更糟的是,就是你本人救了公主免于死亡。你身兼预言者和英雄的身分,犯了『那些家伙』的大忌。」

    泰若说:「只有瑟连有资格在台面上这样作。圣骑士有媒体豁免权。」「媒体豁免权」的意思是,媒体不会说瑟连的坏话,不会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朝坏的方向解释。除非他贪污渎职的情况达到人神共愤的程度,否则萨国的媒体传统上都把圣骑士当成好人好事代表,不会加以抹黑。「那家伙」要抵毁瑟连很难,其他骑士就没有这种优待了。

    班纳图说:「是啊。压力很快就会下来了吧。『那家伙们』怕我们把事情经过掀出来,应该不敢明着来。但是『那家伙们』又非常害怕你会为了成为国民心目中的英雄,把他们的失误说出来——换作是他们一定会这么作,所以他们都觉得别人不可能不这么作——所以他们会先下手为强,设法封你的口。目前机密情报的判断还是团里的权力,他们不能干涉,不能用骑士规章要你闭嘴。所以他们应该会采用把你调到远离中央地方的方式恐吓你,对你表示:」班纳图模仿「那家伙们」的口气,用尖锐古怪,却又努力压低来制造很假的庄严感的声音说:「『你看我们有权这么做,如果你还敢说出去,我们会做得更过火的喔。』」模仿完后,班纳图换了一口气,低声说:「我真的觉得受够了。

    「老一辈围捕逃亡犯人的时候,他们担心的只是走哪条路,才不会被犯人预先发现。现在,我们担心的却是媒体的转播车会不会先一步大大方方的开过去,让犯人看了就知道『媒体已经就位准备拍逮捕场面了,警察要来了,快跑!』

    「老一辈抓毒虫,要担心的是对方会不会持有鎗械强力抵抗。而我们除了这个之外,还要担心他的上下线会不会有议员的儿子,抓了会害团里下半年的预算消失。

    「当初受训的时候,我们全副心力都在学着怎么对付坏人。结果现在每次发生案件,我们第一个问的却不是『谁负责抓这个案子的坏人?』而是『谁负责应付地方议员和媒体?』

    「我们把犯人压在地上上手铐,有犯罪嫌疑人保护团体追究他身上的瘀青;笋子差点被鎗打穿,他们还是只会追究犯人身上有瘀青。我怀疑,他们选边站的原因是犯人可以杀他们,而我们不行。

    「上一代骑士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进行训练。我们这一代全年度都在工作,假都积了一堆没放,还被嫌不能随传随到。

    「现在『那些家伙』还借口骑士团资讯不透明,想强制我们接受他们派遣的督察,这样下去迟早他们会要团长位子由他们的人选空降。他们还想废除骑士一定要有圣剑的规矩,说是这样人力更充裕,我怎么看都是他们想给安插人当团长铺路。要不是他们拨一大堆警方的工作给我们,人力怎么会不够?该扩大招募人手的是警方!」

    一般人要成为圣洁之盾骑士,要先入团成为「骑士生」,接受包含如何呼唤出圣剑的各种训练。如果期满时还是不能呼唤出圣剑,那就不能成为骑士,通常都会转入军警系统。反之如果呼唤出圣剑了,那就终身都是骑士,圣洁之盾不接受退团。

    叫出圣剑不是容易的事。它和所有者的灵魂、理念密切相关,并不是只要多花时间就能作到。正常情况下每年都有一半以上的骑士生转入军警系统。偶尔也会有离开团里的骑士生,在人生经验丰富了以后圣剑成形,回到骑士团里成为骑士。

    如果废除圣洁之盾「骑士一定要有圣剑」的规矩,入团门槛会大为降低。其他门槛都是「那家伙们」可以靠权势操弄跳过的。幸好本国人已经习惯了「骑士就是有圣剑!没圣剑的是假货!」民意无法接受,否则大事不妙。

    这种种危害圣洁之盾的举措,并非因为「那些家伙们」跟圣洁之盾有什么过节,纯粹是因为政府里以追逐权力为目标的人越来越多。虽然那些人也会彼此互相争斗,但是对这种人来说,他们怎么做都管不到的骑士团显然是共同敌人,尽一切可能破坏骑士团,是不需要特意结盟,他们也会团结起来这么作的事情。至于骑士团失势之后,那份权力真空是由谁取代,到时候再说。

    世局正朝着越来越乌烟瘴气的方向前进。班纳图真的不相信,上一代骑士对他们说的:「骑士要超乎政治之外,维持独立。除保护民众所需之力量,不控制任何人。」这样的信条在这种局面下还能维持下去。

    照这样下去,很快的,他们就要当议员的走狗了。

    看着泰若手上的绷带,班纳图咬牙,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管莱尔诺特女士怎么说,我们这一代的骑士团方针一定要改变。我们要有能抵抗这种事的权力。

    「就算手上干干净净的不去碰钱和权,这两个让人类世界运转的基础却不会放过我们。就算为自己的高洁自豪,民众需要我们的时候却只能回答:『对不起,我要先问问法院准不准。』这种只能旁观别人作恶的骑士,和圣骑士厄海所对抗的邪恶有什么不同?」

    站在门边的阿寇儿摆了一下头,看向班纳图:「做良心认为对的事,是骑士的价值所在。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跟随你。」

    瑟连也举起一手,好像宣誓一样的说:「我很久以前就是『班纳图挂』的了。」

    班纳图看向泰若。泰若微收下巴,直视班纳图的眼睛,微笑说:「我不需要回答吧?」他可是班纳图的头号信徒。

    「我会把团里搞得乌烟瘴气喔。」班纳图皱眉,乱抓自己的头发说。为了让骑士团取得权力,他用的手段肯定不会比「那些家伙们」高尚。他会搞出很多骯脏事,会游走甚至是故意跨过法律界限,他会把形像和伦理都拿去喂狗。骑士团在接下来的权力斗争里一定要获胜,为此他会不择手段。

    「要给后世骂就一起骂吧。」泰若挑起一边眉毛:「我可以想象那些自以为高洁的家伙会怎么说。说你破坏骑士团的良好传统,说你搞差了风气导致堕落。我们很清楚,再不行动,骑士团很快就要废了。后世的人有意见,他们自己再来改革吧。我们现在,连骑士精神保不保得住都不知道。」

    阿寇儿说:「泰若说得不错。我们只是凡人,只能顾好眼前。」

    班纳图的眉头舒展开来,绷紧的脸放松了,露出笑容:「你们会是我的亲信,要有跟着我见识各种灾难的心理准备啊。」

    「认识你的第一天就知道铁定会惹麻烦了。」泰若说。

    骑士生是先在各地与军方合作的训练营里接受三个月的新兵训练,能撑过这一段的人才集中到骑士团的学校去。

    这群人就是在骑士学校里认识的。还很快就上了被莱尔诺特女士特地点名训话的黑名单。

    瑟连指着班纳图说:「集训的时候,每次都是你煽动我们半夜翻墙出去吃宵夜。莱尔诺特女士还以为领头的是我!」

    班纳图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因为你最想吃啊!」

    笑意爬上了阿寇儿的嘴角:「所以轮到班纳图当教官的时候,骑士生会从哪翻墙都知道,还在那里设魔法陷阱陷害人。」

    「最让我吃惊的是,居然还真有骑士生能通过魔法陷阱吃到宵夜,后生可畏啊。」班纳图苦笑说。他还真不知道是应该处分他们不守纪律,还是称赞他们好厉害。最后他决定只要那些小鬼没在外面喝酒,他就假装不知道,只是默默的每天把陷阱难度提高。

    一伙人笑了一阵子,然后班纳图收敛笑意,正色说:「以后的路不好走。」

    「我跟你到底。」「放心吧。」「嗯。」泰若、瑟连、阿寇儿回答。

    班纳图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心里满是某种让他感到踏实的东西。这对他这个口才便给的人来说是很少见的情况。过了一阵子,他感觉到有东西在拉他的袖子,低头看到是绿眼小男孩。绿眼小男孩盯着班纳图看。班纳图顺口问他:「长大以后要不要当骑士啊?」

    「人家说我长大以后会当骑士团长。他们说那个位子『迟早会是你的。』我不想要。」绿眼小男孩嘟起嘴:「他们叫我要听他们的话,长大以后也要听他们的话,当团长以后也要听他们的话。我不要这样。」

    「啊、该不会是议员的小孩?」阿寇儿问。预定未来要空降的骑士团长。

    「不管你是谁的小孩。骑士,只要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班纳图盯着小男孩晶亮的绿眼睛说:「骑士不是任何人的奴仆。」

    绿眼小男孩眨了几下眼,说:「你当团长,我就当骑士。」

    「这可怎么办啊?」瑟连掩住嘴偷笑。

    「这下不努力不行了。」班纳图也掩嘴,却是看向窗外。

    泰若问:「昆诺王子待在这里没关系吗?」「昆诺王子」指的显然是绿眼小男孩。

    瑟连愣了一下:「王子?」

    班纳图气定神闲的,报出绿眼小男孩的来历:「米罗卡公主和尔塔的独子,正要从厨房后门溜出饭店,被我逮住顺便保管。」逃家失败才出现在班纳图腿上的。

    「我还以为米罗卡没有孩子!」瑟连激动到忘了尊称米罗卡为公主。看他们夫妻吵架的样子,完全不像是需要顾虑孩子。彷佛他们没有孩子,不管怎么吵都不用担心孩子受伤一样。而且有孩子的父母,竟然把孩子扔了自己在餐厅开宴会,双亲和好宴都没把孩子找来!

    泰若说:「我听说米罗卡把他锁在房间里,只叫服务生按时送餐点过去。显然他找到方法出来了。」

    「保母呢?没有保母?」瑟连追问。把年纪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关在房内,实在太过份了。

    班纳图说:「上一个保母希望米罗卡公主为了孩子,努力修复和丈夫之间的关系,不要闹离婚。她和雇主聊天时这么说,就被开除了。显然公主不希望有别的保母来教她该怎么办。」

    「难怪他要逃家。」阿寇儿说得很小声,但所有人都听到了。

    「来骑士团吧。」瑟连大步走向昆诺,,蹲下来,平视昆诺坚定的说:「班纳图会确保你在这里有人疼。」他想起了那些逃家少女,是怎么样的家庭环境导致他们选择了不可能有好下场的道路,瑟连不得而知,但他察觉眼前的小孩子,或许会作出类似的选择。这个世局需要改变——他们必须改变这个世局。

    班纳图长长的叹气:「我压力越来越大了,笋子!」

    「在?」泰若本来低头跟瑟连一起看着昆诺,闻言猛然抬头。

    「你给我去涅库卡密纳。」圣洁之盾年轻一辈骑士的神明,班纳图,对笋子泰若降旨。

    泰若听了,一愣之后就会意的点头。涅库卡密纳现在陷入可怕的战乱中,那个国家的骑士团「圣照之日」也因此缺席这一届的国际骑士双年会。

    班纳图翘起二郎腿继续说:「上面一直在找人去涅国观察局势,没人要去。我去跟上面说,你一定能得到任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那家伙』就拿你没办法。另外,你也要在当地建立起人脉,把那边都摸透,以后可能会用上。」

    「艰难的任务马上就下来了。」阿寇儿笑说。

    「我的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泰若身体后倾,开玩笑说。

    「来不及。」班纳图笑说:「『口头卖身契』已经签了。阿寇儿、瑟连,你们两个也别想逃。」

    瑟连缩着脖子抬起肩膀,对昆诺王子说:「这一行很有趣吧?」

    昆诺眨眨眼,像小食蚁兽宝宝趴在妈妈背上一样,爬上瑟连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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