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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 章 安宁

    翌日清早,我很早就守在议政殿外。

    朝堂之上,我一身劲装步入大殿,迎接部分臣子惊讶的目光,向上首眉头微皱的大哥缓缓跪下,庄重而严肃。

    “王上,图嘉也是高丽的一份子。如今高丽大敌当前,图嘉自当应该为国分忧,臣妹自荐加入蒙顿骑队。望王上成全。”

    蒙顿骑队,就是先锋敢死队。

    这一次,苏珩,即便我不能亲手将刀子揳进你的心口,我也要你付出代价,你身上总会有一刀是我冷青凝划得。

    他冷然瞧了我片刻,就在我以为他不会答应我时,正欲开口再说上几句,他却似叹息般开了口,道:“准。”

    我绽出一丝笑容,这是自我看到苏珩出兵高丽以来,我露出的第一丝笑。我抱拳行军礼,朗声道:“谢王上成全,图嘉定不负恩典。”

    我转身告退,却被人虚拦一下,我侧过头,瞧清是位正当壮年的将军,一身银甲却是坐着木椅。莫非这位…

    他冲我笑笑,笑容里却透着几分苍凉,只听他道:“公主大义,末将佩服。今次末将身陷疾病,不能为高丽冲锋陷阵已经是不忠不孝之举。”他侧身解下腰间佩刀,递与我,说:“这刀好歹跟了我二十年,每次出征都带着它,这回怕是不能了,所以想着求公主带上它,不想让它跟着末将再受委屈了。公主,可好?”

    原来这位就是年前出征,结果被蒙古贼兵设伏击败的扈尔特将军。双腿中羽箭,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他,跑了二十天,终于在奔到高丽宫门口时才失了知觉。大哥去探望他,问起,他只道是因为吃了败仗,心心念念想着得回来受罚,然后再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大哥闻言没言其他,当下只嘱咐他好生休养,命宫医全力治疗,但宫医回来禀告却说将军的腿因为没有及时治疗,怕是好不了了。

    我当时听闻这话,只感觉这人虽忠却愚,可今天看到他,才觉得自己竟打心眼里崇敬起他来,敬佩他甘为国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勇气。

    现在看着他的样子,想来已经平白遭了很多白眼了,即便是高丽,也总会有那些小人的。

    我冲他笑了笑,接过他的佩刀,入手倒真不轻,我不禁蹙了下眉。

    他见状,憨厚笑道:“粗鄙之人的刀确实有些重,公主别介意。”

    “不,将军的刀气魄使然。”我看着他,侧头解下自己所佩的剑,递给他,道:“希望将军别嫌弃。”

    高丽有换刀之礼,换了刀便意味着将性命交予换刀之人手中,也意味着将所有的信任交付出去。

    “好…”他厚实手掌略微颤抖接过我极轻的短剑。

    我抱拳行标准的军礼,郑重道:“冲锋陷阵,谓之军;运筹帷幄,谓之将。将军保重,图嘉定不负所托。”

    扈尔特将军,我言尽于此,你该明白的。

    在我将要踏出殿门那刻,身后终于响起沉如绿水的声音。

    “公主放心,末将…定万死不辞!”

    ……

    高丽的军队向来是纪律严明,在营地中绝对找不到无所事事的人。

    当我进入奉天郊野的军营准备提兵的时候,翻身下马之际,身后有人出声唤我。

    “长公主!”

    我回身,看见一个银甲的将领奔过来,腰间长剑依稀是熟悉模样。待他奔近的时候,我方才看清他到底是谁。

    “塔褚,竟是你。”我惊讶一笑。

    德歆夫人的小儿子,当年书院门口罚站的青衣少年,眉目悠远,淡漠而疏离的样子。而现在是高丽的镇国将军,他还有一个于我来说特别的身份,盈风的夫君。

    每次看见他都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什么奇怪的是心理。

    塔褚走过来,对我抱拳行礼,道:“请长公主安,臣下已经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内人特地嘱托我给公主行个方便。”

    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行什么方便?盈风说什么了?”

    他摆摆手,我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人,起初以为是侍从,现在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此人不似寻常人。

    “来,克旗科,见过长公主。”他拍了一下眼前这个面堂黝黑,笑得憨厚的兵士的肩膀。

    克旗科抱拳行礼,笑道:“早年便听过公主的名声,今日一见,果真是不一样。”

    塔褚见我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便笑着解释道:“蒙顿骑队是做什么的公主是知道的,末将另有要职担任,实在是走不开,克旗科在军中历练多年,末将信得过,便领他过来了。”

    听了半天,我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无非是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派这个心腹来保护我。他一番好意,我自然是不好拒绝。

    “那便多谢你的好意了。”因为相熟缘故,我便调笑道:“我回去的时候一定和盈风给你美言几句哈。”

    本是玩笑话,却没料到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那就这么说定了,公主你回去的时候,一定不准食言。”

    “好,我一定记得。”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将是我一生中唯一一回食言的承诺。

    与奉远城遥遥相对的是远孤城,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阳光给这座说不上雄伟的城池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

    城内萧索,百姓大约是提前被迁往了别处。这一次,果真是来真的了。

    “克旗科。”

    “末将在,公主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我看着他,认真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晚之前我要知道前沿敌军的情况,包括随军将领。”

    “诺。”

    晚间,吃过晚饭,克旗科终于披星戴月的回来了,脸上带着笑意。

    “幸不负公主所托。”他将一卷书简递上来,恭谨道。

    我将书简摊开,大致扫一眼,将领果真是韩子翎,这还真是棘手了。

    克旗科忽地拱手道:“公主,有一情报,但不知是不是真的。”

    “但说无妨。”

    “苏国那位韩将军此时并不在军营中,末将觉得可以连夜突袭,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克旗科眸光炯炯的看着我,眼神深处含着的是战争的兴奋因子。

    没由来的觉得刺眼,那种始于战争的兴奋神色,我向来是讨厌。

    “再看看吧,反正明日便是第一场作战了,亦不差一个晚上,回去叫兵士们好生歇息罢。”

    或许也是觉察出我的冷淡,他抱拳道:“那公主好生歇着,末将去安排一下。”

    其实如果可以,我是非常不想和他们这些曾并肩作战的伙伴兵戎相见的,在凉州的那段记忆是我一生的珍藏,不敢忘亦不能忘。

    无论韩子翎他们站在谁的一方,我始终是不愿意他们受伤,只是如今却不可避免了罢。

    这一夜,我睡的极不安稳,辗转反侧,睡了醒醒了睡。

    午夜梦回,梦见自己一剑刺穿韩子翎的胸口,黑白的画面里只有血的鲜红颜色。

    刺目而突兀。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罢,当年我放你走是不悔的,能死在你手里亦了无遗憾了。”韩子翎笑得凄然,我手中的长剑落地。

    惊醒的时候,我的额间尽是冷汗。

    晚风寒凉,将暖暖的樱花香送着我的营帐,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幸好是个梦。

    从没想过那些曾经的伙伴有一天会死在我的手里,我实在不敢想象。

    第二日清晨,克旗科给我报告军营的事情的时候,见我脸色不好。

    “公主,营地的生活环境难免苛刻,您睡得不好亦没什么法子。”

    早年在凉州的事情,高丽只有家里人知道,所以在其他人眼里,我大约只是个勇气可嘉的公主吧。

    这场自荐在一些人眼里大概只是一场胡闹之举。

    “我没事。”我吩咐他:“我要你办一件事,今日晌午之前,不论敌军怎么叫阵,都不准迎敌,出城者后果自负。”

    克旗科虽然不晓得我的用意,但是还是按照我的要求领命而去了。

    第一场对决,苏国虎贲将军陈肖为前阵指挥,原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这人是秦家人,让我心里非常的不爽快。

    “报告将军,前沿情报,陈肖那厮领兵在阵前骂阵,骂得极是难听,咱们是不是…”克旗科脸上闪过一丝愤恨,想来是真的骂声不可入耳罢。

    大哥连夜将将军印绶差人送过来,如今我已是高丽第一女将军了,封号是安宁。

    安宁,这大约是一种嘱托罢,护着高丽安宁。在其位谋其职,受高丽俸禄庇佑这么多年,亦没什么好抱怨的,这本就是我的这一次就算一次性补齐伙食费罢。

    “现在什么时候了。”

    “辰时三刻。”

    “唔,还早呢,吩咐士兵好生歇着。”看着他皱眉的不赞同之意,我起身走到他面前:“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们迟迟不出去迎战,敌军阵前站了那么久必然疲惫,就算他们骂的再欢,一会儿必然也是力气快尽,哪里还有精力作战。至于我一定要求午后迎敌,等到阵地上你就知道了。”

    “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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