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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安葬

    抵达皇城的当日,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连老天也在为谁哭泣,雨水洗刷着皇城内的青石板路,街头巷尾,少有行人,只一些名门公子,在下人的簇拥着,游走在各个商铺内,雨水顺着高低错落的瓦沿缓缓垂落在地上,滴落的水珠,如同曚昽的雨帘。

    马车从城门缓慢驶去,经过正街,迎面一匹骏马狂奔而來,白墨一席深紫色朝服,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刚毅的面容略显忧色,随浪抓紧缰绳,远远望着迎面而來的白墨。

    皇叔可在车中?他一拉马缰,马儿扬天嘶鸣一声,停在马车前面,峻拔的身躯立在马匹之上,深沉的目光扫向马车中,似要看透那车帘。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挑开车帘,白青洛一袭墨色长袍,从马车中探出头來,深幽的视线对上白墨复杂的目光,薄唇缓缓扬起:何事?

    皇叔,皇兄在宫中等你多时了。早在他抵达皇城外十里处,宫中就已经接到消息,白墨则是奉白子旭的命令,來此接白青洛入宫见架。

    白青洛危险的眯起眼,冷笑一声,等着。

    再度钻入车厢,莫筱苒微微颔首,静静的看着他:你先进宫,我自个儿去安葬小竹。

    我送你过去。白青洛哪里会放她一人前去?

    不怕白子旭久等吗?你擅自离开皇城,恐怕他早就怒火中烧了,白青洛,你先进宫。莫筱苒固执的不肯退让,她不是傻子,这人擅离职守前去营救自己,又在边境与蓝羽国的士兵交锋,恐怕回宫后,等待他的绝对不是什么奖赏,若他再拖延,谁知道白子旭会用什么借口刁难他?

    定定的审视了莫筱苒几眼,白青洛终是点头:让清风陪你。

    恩。即便他不说,她也会带着清风一道过去,不论如何,小竹也是他的妻子,最后一程,他的确该与自己一起相送。

    白青洛翻身跃下马车,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他的青丝上,如同一颗颗白色的砂糖,飘舞的车帘后,莫筱苒的身影时隐时现,白墨眉头暗暗一皱,心头一声苦笑。

    他想,或许他弄明白了皇叔为何会擅自离京的理由。

    只怕是因为她吧。

    随浪、逐月。白青洛沉声一唤,两人当即跳下马车。

    你二人随我入宫,其他人随小姐前往皇陵,好好安葬小竹,清风,小姐的安危本王就全权交给你了。白青洛深幽的视线缓缓扫过骑马而來的清风,沉声说道,务必要保护好她。

    许是边境一事,白青洛对莫筱苒的安危尤为在意,他再也不想再见到她受一点伤。

    清风重重点头:是,奴才定不会让小姐掉一根头发。

    白青洛点了点头,这才随着白墨骑马准备进宫觐见白子旭,雨幕中,他们几人修长的身影缓缓消失,白墨偶有回眸,痴痴的看着那辆静静呆在雨中的马车,像是想要见她一面。

    等到众人离开后,莫筱苒才吩咐道:清风,带我出城。

    是。清风弃马翻身跃上马车的甲板充当车夫,在前方路口转弯,朝着城外的皇陵而去,马车后方,一众身穿黑衣的隐卫紧随着,扛着的棺材,被雨水不停洗刷,一滴滴豆大的水珠飞溅在地上,冷风呼啸。

    皇陵位于皇城外八里的山峰之巅,此处安葬着的,是对东耀有极大贡献的权贵,以及女眷,至于东耀皇室,则安葬于东耀国国土正中央的秋月城。

    不知何时,天上的小雨忽然间停了,马车顺着泥泞的山路缓慢前进,车路咚地陷入泥土中,清风挥舞着马鞭,可马车却是纹丝不动,他暗自咒骂一声,回头朝着车内的莫筱苒禀报道:小姐,你看是不是要下车步行?

    恩。莫筱苒当即挑开车帘,翻身跳下马车,绣花鞋踩在柔软的泥土上,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脚印,她看向后方的抬着棺材缓慢行來的隐卫,面色尤为沉重,迎面扑來的冷风,刺骨、冰冷,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跟着清风从半山腰朝着山巅步行而上。

    谁也沒有开口,气氛凝重得落针可闻。

    抵达山巅,守卫在皇陵外的侍卫立即将众人拦下,清风不悦的皱起眉头,护住莫筱苒,从怀中掏出象征着青王的令牌,我是青王麾下的隐卫,奉王爷之令,來此处安葬一人,两位请速速让开。

    这……那两名侍卫迟疑的对视一眼。

    还不快让开?清风冷声低喝道,先帝有令,见青王如见当今圣上,你们想抗旨不尊吗?

    侍卫被唬得当即跪下,哪里还敢阻挠,青王的名声,即便是留守皇陵的他们也曾有过耳闻,纷纷退开,恭送众人进入皇陵,山腰是漫山遍野的山林,一片葱绿、生机勃勃的景象,可山巅,却是一座气势磅礴的殿宇,灰墙红瓦,琉璃瓦在雨水的冲洗后,还闪烁着绚烂的光辉,雕栏玉砌。

    清风推开紧闭的殿门,扑鼻而來一股恶臭,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可与之相反的,却是殿中的装潢,金碧辉煌的殿宇,处处镶嵌着金银碎片,白玉的地板,正前方,还摆放着东耀国历朝历代的君主牌位,一旁有一条暗道,通往地下的洞穴,那里才是皇陵中安葬棺木的地方。

    小姐请。清风从怀中掏出一把火折子,用來照明,莫筱苒紧随在他身后,后方,抬着棺木的隐卫紧随而來,漆黑的通道,越是往下,那股恶臭愈发大了,走到底部,便见偌大的高墙围出类似巨大房间的地方,数十道通道,通往不同的房间,正中央,一座镶金的棺木静静安放着,四周还有木桌,盛放着器皿。

    清风一言不发的在前方领路,抵达一个略显窄小的房间,他点燃了墙壁上的火把,红彤彤的火光,照得他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

    这里便是主子为小竹挑选的陵墓。干涩的话语,暗藏着铺天盖地的凄凉与悲痛。

    身后,四名因为将棺木郑重的放到屋子中央,莫筱苒立即上前,拨开棺材上的麻绳,眉宇间划过丝丝沉重:要开棺吗?

    她还想再多看小竹一眼。

    刚想勒令因为将棺木打开,却被清风制止:小姐。他沉声一唤,眼眸中略带祈求。

    莫筱苒心头咯吱一下,疑惑的望向他。

    让小竹安静的走吧,清风缓步走上前來,手掌轻抚着冰冷的棺木,小竹虽然嘴上沒说,可天底下哪有女子不爱美的?她那么在乎小姐,怎么会愿意让小姐看到她不漂亮的一面?小姐,就这么让她离开吧。

    莫筱苒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看着清风眼底的不舍与悲拗,她只能掩面点头,哽咽道:好。

    清风微微勾起嘴角,看向棺木,目光痴迷,仿佛透过这四方的棺材,看见了里面,他心尖上爱着的女子,爱怜的抚摸着冰冷的木板,神色眷恋:小竹,你在下面等我,一定要等我,咱们來世还做夫妻,來世,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先走。

    莫筱苒低垂着头,听着清风一遍又一遍说着情话,胸口生生的疼着。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太任性,不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小竹也不会被人折磨到死!

    都是她的错……

    小姐,你來陪小竹说说话吧,以后就沒机会了,她一向最在乎你了,安葬前,她一定想要听你说说话的。清风温柔的笑着,朝莫筱苒勾勾手指,从始至终,他沒有掉过一滴眼泪,可那笑,却比哭更让人心疼。

    莫筱苒身体微微一颤,只觉得这屋子里冷得渗人,她艰难的挪动着步子,走到棺材边,看着眼前这檀木的棺柩,心脏大力一抽,险些沒有站稳,小竹……

    犹记得初次见她时,自己还是宫中皇后,一国之母,而她则因逃婚,躲在暗巷中,被人拳打脚踢。

    犹记得屡次出宫,身旁总有一人叽叽喳喳叫个沒完沒了,似总有说不完的话。

    犹记得,每每被幽禁于凤栖宫中,总有一人在身旁逗自己开怀。

    犹记得……

    手臂颤抖着抚上棺木,心头悲痛复杂交错,小竹,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白死的。说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眉宇间已不见了往日的温柔,只余下一片淡漠与嗜血的冰冷。

    封馆!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轻飘飘的落下,四名隐卫立即上前,拿出钉子,开始钉着棺木的四个角落,随后,又用石灰封死,谨防有人盗墓将棺木给撬开。

    莫筱苒和清风始终站在一旁,凝眸看着,望着。

    等到一切程序完毕,莫筱苒才颜面低泣道:她走了。

    我给她立给牌位。清风轻声说道,从怀中拿出一块木牌來,抽出悬挂在腰间的佩刀,手臂一阵颤抖,刀神嗡嗡鸣叫,他大手一挥,干净利落的在木牌上刻下几个字。

    吾妻小竹之灵位。

    将牌位郑重的放到棺木上,清风回头看了莫筱苒一眼:小姐,咱们走吧。

    莫筱苒却摇了摇头,忽地,朝着棺木跪了下去,耳畔是几道细碎的冷嘶声,她却全然不在乎,庄重的朝着棺材三叩首。

    小竹,你且等着,我莫筱苒定要用那些人的血,來祭你在天之灵!话掷地有声,回荡在这空旷的石墙内,绕梁不绝,如魔音绕耳。

    半响,清风才从地上扶起几乎瘫软的莫筱苒,离开了皇陵,殿门吱嘎一声缓慢合上,同时,也隔绝了所有的一切。

    灰蒙蒙的天,终于有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璀璨的从天际落下,绚烂而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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