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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宫诫》

    鼓起勇气、斜目望了嬴政,看着他只是不喜、却并未有狠态显现的样子,我惊恐的心安宁不少,松懈一些下来的心神也有了出言的能力。

    “王上乃奴妾的夫君,此生便是奴妾依赖的人。与自己人说话,奴妾不喜欢遮遮掩掩的耍弄虚语。

    奴妾自王上寿宴上被王上亲身救下、策动心思认清了本心时起,就对王上起了通明相待之心。

    如若一个人对谁都交心不得,那自个儿岂不是也成了虚假的做戏人?奴妾不愿成为那样的人,奴妾这尊身心,对王上真心实意!”

    嬴政桓古不变般的冷毅容貌闻言竟然大动,眼眶也轻微的一直颤跳,他望着我良久不语,蒙雾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所想。

    “你当真这么想?”许久开音,他语音干涩。

    我仰首直视他,把我的双眸递送到他的视线中。

    “奴妾才会儿说过,在王上您面前,奴妾有作假的必要与机会吗?”

    我若作假必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既是会死,若是真的作了假、那何以还要多余的开口保证了我是否真心、提醒嬴政留心我真心与否的事件呢。

    看着我,嬴政的目光随着他的心意转变越来越火热,火热到我对视着顶抗不过,只好难为情的飘眉到了他处。

    “王上只要言明所求,奴妾定当尽力而为。”我提醒嬴政我们在说正事。

    听到我的话,嬴政的激情稍稍褪去,他恢复了些许理智,开口论及未来的局势,也对我敞开了心扉。

    “此番战役,王翦与项燕率大军于秦楚国界处相持一年之久,直至项燕粮草不足。神经松懈,拔营东归才得以开战。

    月初,扶苏率军追至蕲南。歼灭了项燕所统率楚军的最后军队,逼迫的项燕自尽身亡。”

    嬴政说到这里。聚眉仰望,像是对已逝的英勇楚将项燕缅怀的惋惜着。他停顿了会儿,暗叹一声,继续对我讲述。

    “本以为项燕一去,楚主将要经易主一劫,这场战争好打了,然则攻至楚都寿春时王翦禀报。言曰开战相持之时间、楚国对于被破国门之事早有防备,他们将楚国的国脑与财富、武器都屯储在了寿春城。

    寿春满城四围都建筑起了高耸的城墙,城墙上三步一岗,岗岗皆有精锐弓箭手把守。吾军想要打起人流战冲刺到城墙上、打开一道缺口。却遭至不计其数的兵器招呼,征战数次皆是无功而返。

    硬来是行不通了,大批的秦将勇士只能驻扎在城外,眼睁睁看着城墙上数个时辰轮流换岗的楚兵守住那铜墙铁壁,却是攻也攻不得的。”

    我明白嬴政的忧愁。

    楚国这一战。本来相持的这一年时间就是在嬴政的计划之外的,嬴政急于攻克诸侯国、迫切想要一统天下。

    如今经过王翦六十万大军的攻扫,楚国大半已经被攻陷、却偏偏留有一座都城让秦国没了着落:孤单单一座城耗嬴政六十万大军守着,其他的国家也因秦军主力在楚、少了过硬的实力去讨伐,嬴政的霸业计划由此搁浅拖延。他如何不急?

    我明白嬴政急,可这种破敌兵法也不是我所炫耀的专业啊。我说我会占卜,是说我能看得见未来,至于打仗——我不会。

    不过,我私心里却觉着嬴政不用为此着急,楚国被嬴政灭亡是历史注定的,只需要付出时间、嬴政便能成就大事。

    “结局已定,王上心中也已有定数,现下所忧的不过是攻城的计谋。王翦将军与扶苏、班木两位公子,以及华阳公主都是个顶个的能人强将,他们因地制宜,定能想出绝妙的法子。

    然则民以食为天,依奴妾之见,没有法子也是法子。

    这快要开春了,眼下因为过冬、故而家家户户都有存粮,不出城也饿不着的。

    可若是到了春季,要播种庄稼的时候到了,保护民众的城墙便会自然的成为禁锢人足的牢笼铁条。寿春城里面定是人心惶惶,因为没了下年的粮食而发愁乱心。

    既是能够变主动为被动、时间就能助王上成事,那一年都等了,王上何苦不等上这几个月呢?”

    嬴政一定是想到过这个层面的,只是他称霸之心迫切,等的焦急了才想要再另忧他法。可如今见我这般说,知我没有快速解决的法子,他只能暂且收了这速成的观点去。

    守着一座城过日子,寿春城中那么多人等熬着肯定不是办法,到时候若是没了粮食、楚君主动求和,那到时候两边的将士都能少丢些性命。

    本以为顺理成章、能够把战争的损害降低到最小的事情,可芈夫人后来的三言两语却说惊了我的心。

    “此战,几时能成事?”嬴政问。

    什么时候结束我记不清楚,不过我觉着快了:嬴政三十九岁称帝,现在还有燕、代、楚和齐四国未破,今年他三十七岁,两年时间就成事,楚国可不就得迅速的获胜嘛。

    “擒王的好时机,就这些时候了。”我仰望着高粱,说的深沉,也说的模糊。

    嬴政脸色瞬间合着我的深沉音色变的深沉,他皱眉抿茶,苦思静坐良久,在一向早早休息的我生物钟开始抗议、实在忍不住要打哈欠的时候突然看向了我。

    我眼睛余光察觉到嬴政的审视,忙闭上了微张打哈欠的嘴巴,正襟危坐。

    嬴政见状,收拾了一下他原本还想要交谈的心思,放过了犯困的我。

    “你去睡吧,寡人还有政务要去前宫,这就走了。”

    我因为困顿而迟缓的大脑还没有回过神来消化掉嬴政话语的意思,嬴政已经大踏步出了寝宫。

    眨眨眼睛,我明白了嬴政已经离开的现状。

    走了就走了吧,没有了嬴政强盛霸气的气场在,我得以松懈的心神很快自在下来了。这一夜,我睡得格外的沉,也相当的香。

    嬴政“临幸”齐溪宫的第二天魏嬷嬷就来对我进行训诫了,我率齐溪宫的众从人跪拜于正殿中央,正殿的两把主位空着,静夫人偏坐于东侧首席,魏嬷嬷立身于正位与西侧首席之间。

    大殿人士众多,却肃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启禀静夫人,溪夫人,王上政务缠人,吩咐曰不必候他,静夫人主持训诫规仪,可自行开训。”

    殿外的小内监传话完毕,静夫人颔首授意他,而后起身对着魏嬷嬷庄重道:“既是王命,便要遵循,魏嬷嬷,开训吧。”

    魏嬷嬷僵着面容,躬身,嘴巴微微开缝。

    “喏!”

    静夫人听的回答,走离席位一步,也率着她的侍从婢女与齐溪宫的人一起跪了。

    魏嬷嬷面目严肃,除了嘴巴的开合,其余的身体部位一动不动。

    “《宫诫》训者,乃吾大秦内宫规礼之根本,乃王宫后妃尊仪之纲常!

    听训诫之,训诫依之;

    无有例外,无有不从!

    《宫诫》有焉,莫有犯之!

    今有王宫长使夫人之田田溪,居身王上特赐齐溪宫,享有内宫长使之供奉,身姿娇贵,仪礼不可粗陋失份。

    宫诫受得之时起,如有触及,依诫处理,绝无私寻!”

    一番言谈,说的本就肃言的气氛更为紧张了。

    “喏!”

    我对着魏嬷嬷双手中一直高举的《宫诫》丝帛叩首应答。

    见众人礼毕,魏嬷嬷这才下移些手中的丝帛,端端打开,昂首、朗声宣念。

    《宫诫》:

    蓄心害主者,死!

    欺君怂言者,死!

    勾奸惑主者,死!

    以下犯上者,死!

    … …

    我听了前头的规条,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激荡着无力的思绪,只记住了魏嬷嬷口中无情判处的“死”字!

    … …

    妄图损子者,死!

    居心残贵者,死!

    秦王宫的《宫诫》听到最后,我大致体会到了一个很明显的主线规律:地位越低,受“死”的条框越多,受到的约束也越苛紧。

    “《宫诫》礼成!

    溪夫人自今时起,受得《宫诫》所拘,是非言行皆要依循规礼,若有违犯,依诫处置,绝无姑息!”

    魏嬷嬷机械的结束训诫流程。

    我顿觉头皮发麻、压力巨大,有种上了“贼船”当奴隶的窒息感觉,但是想到与嬴政相处的这段时日中,也并不是事无巨细就被他寻了错、定了罪的,这才有了缓气的时机去俯身答礼。

    “喏!”

    我叩首,在静夫人拜服一下起身、扬声要我也起身后谢了静夫人,起立了身子。

    静夫人对着我绽放的雍容笑容似乎比以往的时候都要高傲,她优雅走近我几步,淡笑言曰:“溪夫人,今时起你就是吾《宫诫》所约的夫人了,定要仪礼行身、以矩出言,万万不可犯了无礼失规之大忌。”

    静夫人高出我数个品级,她说的话,我自然是要当做《宫诫》来恭顺聆听的。

    “长使夫人田田溪,谨遵良人静夫人教诲!”

    见我恭顺,静夫人高昂的头更加坚挺了。

    “魏嬷嬷,既是礼成,你便随本宫去穹阳宫,候王上归来后一同交差吧。”

    她这话说给魏嬷嬷听,可我知道,她也是在告诉我、她作为秦王宫最高位份的后妃,要离开的事实。

    “恭送静夫人!”

    会意静夫人要我尊敬之心,我礼节周全,一招一式都没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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