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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谁是贼偷

    庄善若脑中电光火石般地想到,当家也好,怕是行事都要方便些;既然有许陈氏在堂,这个当家也不过是担个虚名,若是有机会离了许家,也不会成为羁绊。

    大郎媳妇,你可允了?

    庄善若这才点了点头。

    众人皆大欢喜,唯有许家宝分明是笑得勉强。

    许陈氏这才放了心,盈盈笑了重新落座,嘱咐许家玉道:小妹,去把我房里的那个黄铜锁边的小匣子拿来。这是要交代家事了。

    许家玉很快取了那个匣子回来了。

    庄善若认得这个匣子,是许陈氏贴身收了用来装些要紧钱物的,往日里都是上着锁,今儿却是没有上锁。

    许家玉手脚麻利地将碗筷堆到一起,收拾出半张桌子,许陈氏将那匣子放在桌上,嘴里说道:说来也是寒碜,我们家能用的银子也不过是十几两罢了。说话间她用手拨开匣子的盖子,往里一瞅,却是呆住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庄善若往那小匣子里一看,里面哪里有十几两,分明不过是一些散碎的银角,总不过是三四两罢了。

    许陈氏呆住了,脸色煞白,忽而又转红。半晌,她才用手掌捶了桌子喊道:天杀的,家里竟然出了个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许家宝小心地问道:娘,你可是记错了?

    记错了?统共就这十几两银子,当宝贝似的收着,哪里能够记错?许陈氏冷笑着道,倒是你那媳妇,看着是体体面面,竟然甘愿做贼!

    许陈氏这一句不啻是往水里丢了个炮仗,众人都吃了一惊。

    庄善若觉得不大可信,童贞娘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的,不过就是十来两银子,哪里看得上眼。

    许家宝涨红了脸。道:娘,怕是不能吧。这个院子有个豁口,别是什么人趁不注意偷偷溜进来偷了也说不定。

    许陈氏狠狠地在桌子上捶了几掌,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帮那个小蹄子说话?我早上和她争执,她偏生说我藏了银钱。我实在是气不过,将她叫到房里,取了那匣子给她看了,那时候分明还有那锭大银子在。我即便是记性差了,也不会糊涂成这样。

    许家宝低头沉思了一阵。道:娘。定不会是贞娘拿的。若真是她拿的,那岂不是让自己没脸?

    你当你媳妇还有什么脸?没脸没皮臊得慌!公公热孝没过就涂脂抹粉起来,是打扮起来给谁看的?许陈氏一到气头上便口不择言。

    许家玉也道:娘,现今二嫂不在。总不能就这样诬了她,总要等她回来再当面问个清楚才是。

    哼,我知道她的心思,就想看我们许家过不下去,好去求了她姑奶奶,呸!做梦!

    庄善若偏了头思索,是怎么想也想不通。按理说这么点时间也不会让歹人钻了空子,即便真的进了什么歹人,这么点大的地方。也是藏不住人的。难道真的是童贞娘干的?那她又是何苦呢?

    好个贼婆娘!许陈氏恨恨地骂着。

    哇——在一边专心听着大人说话的元宝突然哭了,哭得伤心,不是不是,我娘不是贼,不是贼!

    许家玉赶紧抱了元宝。道:元宝听错了!来,小姑抱你外面玩去!

    元宝依旧是嚎哭着,拿了短肥的两条腿去踢许家玉,挣扎着要下来。

    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你娘都不要你了,你还喊她做什么?许陈氏不耐烦地道。

    元宝闻言,哭得更厉害了,更像是鲤鱼般在许家玉怀里打着挺。

    庄善若看不下去了,道:娘,当了孩子的面莫说这些。

    许陈氏这才叹了口气不说了,她见元宝在许家玉怀里是又踢又闹,一张小脸糊满了鼻涕眼泪,忍不住也是一阵心疼。可这银子又没长翅膀,自己不会飞,如果不是童贞娘拿的,还有谁呢?

    庄善若款款安慰道:娘,别是我们眼错不见,真的进了什么歹人也说不定。我看别的倒还可以放放,那倒了的一截子围墙怎么的也得将它尽快修起来。话虽这么说,可庄善若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如果那银子真的是歹人拿的,为什么不一股脑儿拿走,反而剩了三四两散碎银子呢?

    许家安感激地看了庄善若一眼,接话道:大嫂说的是,这围墙是要赶紧了,我们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的,总要住个安心。

    那到时要请叔叔卖把力气了。

    只要大嫂吩咐,别的不会,这力气我还是有的。许家宝拍了胸脯,一心只想把话题引开。

    许陈氏也略略镇静了下来,见庄善若不作声响地便把家事管起来了,心里颇觉安慰。她将那个黄铜锁边的小匣子推到庄善若面前,道:大郎媳妇,我是不能了,这个家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了。

    庄善若倒也不急着接那小匣子,道:趁着现在人都在,把这银子盘算仔细了。

    许家宝道:大嫂,我们还能信不过你?

    庄善若却想着的是当家最忌讳的是银钱不清,往日许陈氏掌家还好,总不会有人去置疑她。如若她今儿稀里糊涂地接了这一匣子银子,往后若是有个不妥当,怕是会被人说嘴,还是弄得清楚明白些才好。

    银钱上的事,还是算清楚了好些。庄善若将散碎银子倒到桌子上,道,银子实不算多,大伙儿看了,心里也有个数,往后总要节省起来。

    许陈氏点头道:大郎媳妇这话我爱听,你们是从小没过过苦日子,随手散漫惯了。

    庄善若细细地将银钱算了一下,道:统共是四两银子三百八十钱。

    这钱能经什么用?许家宝一呆,往日里下馆子请客一顿吃掉的也不止这些。

    许家玉也不语,这些银子也只够她去两趟布庄的花销。

    只有许家安却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家媳妇板了张俏脸,皱了眉头算账。

    许陈氏也发愁,道:就这么点银子,满大家子的人,可怎么过活?若是还有原先的那十两倒还能略撑过一段时日。

    庄善若又用双手将银钱拢回到匣子里,道:有钱是有钱的过法,没钱又是没钱的过法。

    大郎媳妇,你说说,那咋过?

    我原先在榆树庄的时候,吃的菜蔬粮食都是自家地里种了,每年做两身衣裳,逢年过节再添些荤腥,一年下来一家子总不过是六七两银子罢了。

    六七两?许家宝犹不相信,道,这么说我昨日随便逛了逛,竟花去了半年的费用。

    那还是过得算宽裕的,若是再俭省点,四两银子也就足够了。庄善若淡淡地道。

    许家玉道:大嫂,你的意思是我们能靠这些银子撑过一年?

    庄善若摇摇头,道:怕是不能,元宝还小,娘和大郎身子都不算好,总不能太过苛俭了。再说我们家那五亩田还荒着,没个收成,还要花钱买粮食,现在又是腊月,也没法子种什么当季的菜蔬——这些可都是要使银子的。

    那怎么办?许家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庄善若的身上。他们本没过过苦日子,不知道俭省的日子是该怎么过。

    庄善若若有所思地道:老话说,开源节流。可一味的节流也不是个办法,这银子总有使尽的那一日。倒是该想想,做些什么营生,得些收益,好把这几个月熬过去。若是等开春了播上种,等着田里的收益,怕是会活活饿死。

    这话说得不错,许家人都开始思索起来。

    许陈氏也暗自点了点头,想着老头子眼光不错,幸亏把这个家交给了大郎媳妇,若是由她来当,还不是等着坐吃山空,找人伸手借钱。只是,那个二郎媳妇也颇可恶了些……

    许家宝讪讪地笑道:我竟什么也不能,往日跟了爹学了些铺子里的生意,总不能去别人铺子里当伙计去吧?

    这可是他万万不愿意的,当伙计哪里是那么好当的,被人呼来喝去还要陪笑脸,一不小心碰上恶东家还会故意找茬随意解雇你。更重要的是,他也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来。

    许家玉微微羞红了脸道:大嫂,我倒是抽空能做些绣活。如意绣庄的林二嫂和我相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怕是也能收些绣品换几个零钱。

    许家安也绞尽脑汁想了半日,道:媳妇,快过年了,要不我设个摊子给人写春联?许家安的字写得很不错,颇能拿得出手。

    元宝在许家玉怀里收了眼泪,吭哧吭哧地道:大伯娘,元宝……元宝可以不吃肉!小小的人儿皱着眉头满脸庄重,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

    肃穆沉闷的气氛被打破了,众人看着元宝笑了。

    许陈氏心里也愧疚,自己不应该把对童贞娘的气撒到元宝的身上,毕竟这是她唯一的孙子,而且又这么乖巧,叫人不由得不心疼。

    庄善若莞尔道:不急,再细想想,日子总还是能过下去的。

    庄善若随了许家安跨过院子回西厢房的时候,特意盯了院墙的缺口看了半晌。

    那十两银子丢得蹊跷,丢得更蹊跷的是那藏得好好的和离文书。庄善若想着,不由得是一阵头痛。

    到底谁才是贼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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