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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攻心

    谷唳魂静静的道:“我破了他的气穴,玄兄,你知道一个习武的人在无法行功聚气之后会是怎么一个情况,那种情况是不是有点痛苦?”

    玄三冬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天——这不止是‘有一点’痛苦,简直就是莫大的折磨;如此说来,姓金的岂不是同个废人一样了?却不知他承受得了承受不了这个事实……”

    缓步向前走去,谷唳魂淡然道:“相信他承受得了,玄兄。”

    一拐一瘸的跟了上来,玄三冬摇头道:“话可不是这样说,谷老兄,像我们练功的人,最怕就是被破掉气穴或伤损筋脉,一朝不能运劲使力,便成了个看似囫囵、实则虚脱的废物,想想当年的活蹦乱跳,英雄盖世,再看着眼前的残颓孱弱,外强中干,那股子窝囊,最叫人难以平顺……”

    谷唳魂一笑道:“没有错,但这种难以平顺的怨恚,总比死了强。”玄三冬默然咀嚼着谷唳魂的话意,若有所悟的咧了咧嘴:“这倒是一语中的,性命保住才是正理,若然一口气接不上来,再有什么高强的本事也算白搭,哪有死人称尊武林的?不错,活着要比死了强,纵然活看只是个废人!”谷唳魂又低沉的道:“你会这么思量,我会这么思量,绝大多数的人也都会这么思量,其中自然亦包括了金经魁;休看他以杀人为业,溅血夺命视同等闲,却只是在他对付别人的时候才有此等狠辣劲道,事情临罩在他自己头上,就完全不是那种滋味了,玄兄,你信不信,越习惯糟塌人家性命的人,越对自己的性命珍惜留恋?”

    玄三冬笑道:“这还用说?剜肉挑筋,是痛在王八蛋身上,轮到自己朝刀口上凑的辰光,感受就全然两码子事了,凡是人,岂有不替自家打算的?”

    来在金经魁身边,谷唳魂先端详着盘膝僵坐的陶云峰;陶云峰双目紧闭,脸色青灰,鼻孔与唇角间流沾着赤褐色的浓血,人盘在那里,任是风拂发飘,衣袄掀扬,却毫无动静;死人与活人,差的就是这么一抹灵气、一点生韵,只缺了如此小小的半截儿,光景便全变了,没有错,陶云峰果然是升了天,而看情形,他在临终前还挺熬得住,面容上不显太多的痛苦之色。

    咽了口唾沫,玄三冬呐呐的道:“姓陶的真是翘啦,想想也叫不值,替那些狗杂碎卖命,上箕么?”

    谷唳魂没有回答玄三冬,他只轻轻蹲下,目光炯亮的盯视着拳屈地下的金经魁。

    过了好一阵,金经魁才算有了动静,先是身躯微微蠕颤,低弱的透出一口气,这口气像叹息,又像呻吟,带着股子万念俱灰的苍凉意味。

    谷唳魂的脸容上毫无表情,声音也是同样的僵漠冷硬:“该缓过劲来了,金经魁,外头冷,咱们屋里谈。”

    挣扎着仰起那张惨白的面孔,金经魁吃力的喘了几声,嗓调苍哑,语气执拗:

    “要怎么办悉随尊便……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谷唳魂冷冷的道:“你是老江湖,姓金的,少给我玩这一套充英雄扮好汉的把戏,免得自讨苦吃,一旦正经事谈完,你想怎么上路我都成全你!”

    旁边,玄三冬不怀好意的笑道:“姓金的,如今你这金八刀可不同以前的金八刀了,别他奶奶人五人六装得和真的一样,你要不信,我若不在半炷香的时光里整得你喊天,就算你是我的老祖宗;娘的皮,人到了屋檐下,还容得你不低头?”

    金经魁哼唧了一声:“你是个典型的卑鄙小人,玄三冬……”玄三冬阴阴一笑:“待一会你就将发觉,老子不但要扮小人,尚懂得学仵作——挖坑埋你个杂碎的活爹便是我!”一口气蓦然往上顶,金经魁急促的喘息起来,惨白的脸盘上泛染着病忐的褚赤,五官也扭曲成了一堆,吁吁的喘声里,还夹杂着干哑的呛咳,看模样,他可是真正伤了本元啦!双臂环胸,玄三冬元动于衷的翻转着两只眼珠子:“要是果然一口气喘不上来憋死了你,姓金的,那你才叫占了便宜,怕就怕你舍不下这个人间世,好歹犹赖着不肯开路哩!”谷唳魂暗中扯了扯玄三冬衣角,摇摇头,伸手架在金经魁腋下,三不管的把这位败军之将愣搀起来,大步行向石屋之内。

    石屋的格局是一明一暗,明间灯火烨烨,桌上那根儿臂粗细的牛脂烛正冒着缕缕黑烟,青红色的火苗子哗剥有声的跳动着,一股刺鼻的腥味在屋中迷漫,光度是够了,只是却呛得人难受,把金经魁扶坐在墙角的那张竹椅上,谷唳魂自己拉了一只硬木圆凳面对着金经魁坐下,光景是要讯问个水落石出的味道。

    玄三冬望着间隔内室的这扇粗糙木门,木门是虚掩着的,他朝里面努了努嘴:“那里头,你先前可已查看过了?”

    谷唳魂沉重的道:“我一冲进来就进了里面,没有人。”

    玄三冬仍不死心的探头进去看了一遍,待缩回脑袋,已忍不住咒骂起来:“好一群奸滑刁狡的东西,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把人移了地方!”

    谷唳魂镇定的道:“会不会——他们根本就未将家父掳来此处?”

    玄三冬大声道:“我们不用猜测,谷老兄,事实如何,问姓金的就能一清二楚,他要守得住口,我便陪他消磨到底,看看最后是谁撑持不下!”

    谷唳魂转回身去,平淡的道:“叫人说实话,有很多种有效的方法——纵然那人曾经煊赫一时或不可一世!”

    烛火映着谷唳魂的半身血红,特别刺眼惊心,玄三冬直到现在,才发觉谷唳魂伤得不轻,他低叫一声,快步趋前审视:“天老爷,我的谷兄,你敢情是铁打的金刚、铸浇的罗汉?伤成这样连哼一声也没有,你就不怕流血瘫了你?快把上衣褪下来,让我给你瞧瞧。”

    谷唳魂道:

    “还好,一半时应该挺得住,眼下先把正事问明了要紧。”

    玄三冬忙道:“这样吧,你问话,我替你止血治伤,咱们搭配着进行;精血这玩意最是虚耗不得,流失多了,重则要命,轻则伤本,断断不可等闲视之……”

    谷唳魂无可无不可的道:“多谢玄兄,就麻烦你费心了。”

    玄三冬从靴简子里拔出一柄小巧锋利的匕首,开始将谷唳魂伤处的血衣割裂,他的动作十分谨慎仔细,一看就知道是行家的手法:“你宽念,谷老兄,你这身伤,我包能给你妙手回春,早早还你个活蹦乱跳……”

    双目逼视着对坐的金经魁,谷唳魂的腔调极冷极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我爹人在哪里?”

    金经魁委顿的坐在倚上,神色憔悴又晦涩,听到谷唳魂的问话,他的面颊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却垂下头,半声不吭。

    谷唳魂缓缓的道:“我一直不希望动刑逼你,金经魁,但愿你也不要逼我做这种选择,事实非常明显的摆在面前,如果你不肯与我合作,我一定会用尽方法逼你吐实,因为我要救助的人是我的父亲,血缘亲情所在,其中将没有妥协,没有圜转,你无妨稍做考虑——遭罪受苦的结局和开诚布公的结局并非一样,硬要去承担那等折磨,是否尚有价值?”

    金经魁抬起视线,眸瞳中竟是充满了怨毒,流闪着恁般仇恨的血芒:“不必威吓我……谷唳魂,我不是由人唬出万儿来的……你废了我的武功,破了我的气脉,如今我是生不如死,你送我的终等于成全了我,要想在我嘴里套出一星半点的内情,尽早不用做梦!”

    谷唳魂形容萧索,说话却不带丝毫激动:“你要想死,隔着那条断气的路还遥远得很,金经魁,你擅长整治人,便该知道人在精神及肉体上的弱点相当不少,不论哪一方面的压迫,都有其忍受的极限,超过负荷,便力不从心了,假若你非要尝试走这一条路,我敢保证你在最后仍将屈服低头——不需拿自己做试验,天下没有几个真正的超人!”

    唇角又在痉挛,金经魁痛苦的嘶叫:“谷唳魂,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永不会向你屈从!”

    正在替谷唳魂拭擦血迹的玄三冬不由重重一哼,恶狠狠的骂:“瞧瞧这王八羔子,还没说他胖,他倒先喘起来了;我说谷老兄,用不着你动手,光是我,二下子如逼不出他的屁来,我便不姓玄,也跟着他姓金!”

    谷唳魂冷凛的道:“金经魁,血肉江湖这些年,奇怪竟未曾将你的感性消磨,反而脱离现实而诉诸于情绪,是一桩十分幼稚可笑的事,你在道上也算有头有脸,是台盘上打转的角色,遇到状况却不能理智的分析利害,更妄断生死,这份名堂,你真叫白挣了!”

    金经魁大口大口的喘息,额门上暴起青筋:“大势已去,此身成残,姓谷的,你犹要我如何理智?!”

    谷唳魂道:“比如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之类;即使活得痛苦,到底要比死了强!”

    全身一颤,金经魁呻吟着道:“你会让我活下去?姓谷的,凭你向来的狠酷心性、残毒作风,这岂不是欺人之谈?”

    谷唳魂神态严肃的道:“凡事总有例外的时候,何况我亦并非你所说的那等不堪,只要你使我觉得有理由留你活命,我很可能就会留你活命,而人间美丽,绮丽无限,得以把握当该把握,犯不上作践自己。”

    正在为谷唳魂小心敷药的玄三冬,也不甘寂寞的适时插进嘴来:“尤其是为了别人作践自己,那就更叫呆了,姓金的,你并不呆,否则如何还能掳来金八刀的名气,又把这碗血腥饭吃了许多年?”

    金经魁像要努力和内心的矛盾辩论,他直着嗓调,嘶哑的低喊:“朋友有义,江湖有道,我不会为了个人的生死而愧对严渡,我不能背叛他们……”

    谷唳魂用一种平静得近乎森寒的声音道:“我想,也到了大家都要面对现实,摊牌亮底的时候了,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不用再提,挂在嘴上、扣在头顶,只是毫无意义的累赘;不错,朋友有义、江湖有道,打谱闯万混世,此乃首要的立身原则,但是,症结在于对哪一类朋友要守义,江湖中的哪一种事情需遵道,严渡一伙人及其幕后的指使者,无非是要夺权篡位,以不当手段攫取份属之外的基业,正是狼子野心、败德无行的典范,这种朋友,仅乃互为利用罢了,于情于理,俱不能假守义之名而做自我束缚;金经魁,你再想想,他们的阴诡毒谋,合于江湖上哪条规矩,哪项道统?彻头彻尾就是龌龊卑劣的勾当,你又以什么说词去信服天下同源?”

    金经魁沉默了,在相当一阵的僵寂后,他才沮丧又低弱的开口道:“但是……他们许过我条件,给得我报酬……”

    谷唳魂笑得颇为鄙夷:“这不算什么,更不值以为精神负担——金经魁,你已用你的血肉偿还了他们!”

    玄三冬又加上几句:“说得一点也不错,里面犹缀上你半世英名,终生的苦恨,这,已偿还得有剩了。”

    谷唳魂接着道:“从今以后,你武功俱失,尚有什么为他们利用的价值?他们若是自此将你一脚踢开,犹算你祖上积德,万一他们以这次事件的失利为借口,加你一项疏失无能、贻误战机的帽子而趁势把你剪除,亦决非意外,金经魁,那一些人是些什么样的狼心狗肺,冷血寡情,相信你不会不明白!”

    玄三冬叹着气道:“这一听,连我都觉得毛发悚然了,我说姓金的,你便好歹自求多福吧。”

    金经魁目光呆滞,容颜黯淡,是一副苦海茫茫,无边无岸的怆然悲凄之状;他半歪着脑袋,喃喃的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谷唳魂正色道:“一走了之;金经魁,江湖啖食,刀头舐血,难道你还有留恋?还不曾受够?”

    玄三冬亦颇为同情的道:“江湖险,江湖人人嫌,瓦罐不离井边破,哪,姓金的,莫不成你一定要做那破瓦罐?”

    喉咙间起着浊响,金经魁颓然道:“也罢,我认了就是……”

    玄三冬一拍手,嘻开那张嘴:“识时务者为俊杰,老金,只你堪堪就是俊杰一个;我说呢,你从来不呆,怎么今晚上倒似变呆了;现在一看,你果然还是不呆啊!”

    没理会玄三冬这番谑而不虐的奉承,金经魁望着谷唳魂,有气无力的道:“你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谷唳魂轻轻的道:“我爹现在何处?”

    闭闭眼,金经魁艰涩的道:“原来决定将你老父押拘于此是没有错,事实上,人也的确带到了这里,后来严渡觉得这个地方太过冷僻荒寒,呼应起来不大方便,这才临时决定改换场所,你父亲在这里只待了一会,就被严渡他们解走了……”谷唳魂道:“又解到什么地方?”金经魁喑哑的道:“距此约莫五十里地的‘黄讶集’,集子北郊有个叫‘风飘雪’的芦花荡,那芦花荡里有一幢相当宽敞的砖瓦房,房子很古老了,却很容易找,不需费什么功夫就能寻到……”

    谷唳魂道:“监守我爹的都有些什么人?严渡自己会不会也在现场?”

    沉吟了片歇,金经魁道:“据我所知,看守你父亲的有几名严渡旗下的好手,另外亦有几个严渡外头请来的硬把子,但是何方神圣则不清楚,你知道严渡一向的行事作风,从不与不相干的人提不相干的话,牵扯得到的他才说,他只要认为其中没有牵扯,便绝口不露。”

    顿了顿,他又主动的接下去:“不过我愿意提醒你,你老父的这一步棋,是严渡手里的一着杀手锏,如何加以运用,他可是非常重视,非常谨慎,轻易不会让这步棋走失了,因此在左右看守你父亲的人必然个个了得,都是些棘手的货;严渡也心里有数,如果这一招还钳制不住你,在你抵达‘妙香山’之前,除了硬截,就再没有其他法子阻止你了……”谷唳魂盘算了一下,道:“这样说来,他们就算已经到了‘风飘雪’,大概也只是刚落脚,我们连夜赶过去,正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问题只在于动手时技巧的运用了。”玄三冬道:“这技巧方面可得多加琢磨,草率不得,事关令尊老大人的性命安危,若是有个闪失,后果就不堪设想啦……”谷唳魂道:“事前的筹划自不可缺,然则形势演变并非在我等掌握之中,再是怎么考虑周详,也难免有出乎预料的情况发生,这就只有赖于临时的反应了。”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玄三冬眼珠翻动,瞅着金经魁,道:“有句话,若是问得冒失,要请千万包涵则个,我这人,向来就是心里憋不得事,大伙把言语摆明了,也省得暗地犯嘀咕。”金经魁软塔塔的道:“你说吧,又是什么事情犯了你的疑惑?”玄三冬道:“既然姓严的已经把谷老爷子接到别处,列位却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正如你方才说的,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一片冷僻荒寒,孤零得出鬼,你们不跟着姓严的换到‘风飘雪’去凑热闹,兀自守在此地又有什么意图?”

    金经魁沙沙的道:“老实明说了吧,严渡早已另外派了差事给我们,叫我们三个兼程赶到百里外的‘闸刀隘口’去打埋伏,端等候谷唳魂经过时加以截杀;‘闸刀隘口’和‘黄讶集’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我们又不是吃撑了没地方耗力气,巴巴跑到‘黄讶集’去凑什么热闹?这一来一回,便凭白多出百十里地,不如留着精神在这里窝上一宿,假若没有出纰漏,明天大早我们三个业已上路了……“

    玄三冬“哦”了一声:“原来还有这样一套计较,可怜生的,眼下你们三位却有两个永远走不出‘白石岗’啦;我说老金,算起来还是你运气好哪!”

    金经魁有些哭笑不得,他龀着牙咧着嘴,表情又是尴尬、又是懊恼:“我运气是好,好得尚留下半条命,玄三冬,你瞧我的运气有多好啊……”

    明知对方是在说反话,玄三冬依然笑吟吟的道:“留着半条命,总比送了整条命要好,老金,犹能观赏风花雪月,体验人生百态,到底胜似无知无觉的躺进那冰冷黑暗的墓穴之内,你说可是?”

    哼了哼,金经魁半侧过脸去不愿再搭理玄三冬,神色阴冷得紧。

    谷唳魂这时若有所思,他站起身来踱了几步,一旁轻轻活动着上了绷带的胳膊,过了一会,才又回来坐下,平平静静的道:“‘闸刀隘口’是进入‘妙香山’的必经之地,也是极为险恶的一处关卡,过了‘闸刀隘口’,直达‘妙香山’就只一片坦途了;金经魁,严渡派去伏击于我的人手,恐怕不单你们三位而已吧?”

    金经魁沉默的点点头,没有说话,模样似乎是余怒未熄。

    谷唳魂和悦的道:“知道还有些什么人么?”

    金经魁咽了口唾沫,僵木的道:“另外还有‘大力刀王’范子豪、‘红头鹰’卜天敌、‘六手哪咤’莫连才……以及,呃,‘夺目’麻无相,连我们一共是七个人……”

    唇角微微抽搐,谷唳魂喃喃的道:“谁说严渡没有神通?这些南北各地的邪魔厉祟,居然叫他邀来了这么多,而且都是顶尖儿的角色……老严对我,真叫豁上了!”

    金经魁无精打采的道:“除了我们这七员之外,严渡是否另有其他安排尚不敢说,他喜欢布下连环套,一环接一环,他亦明白,‘闸刀隘口’如果截不住你,再要找同样的下手机会,就难乎其难了。”

    谷唳魂形态凝重,又离开圆凳,开始来回蹀躞,显得心事重重。

    忽然,玄三冬道:“不用烦,谷老兄,我有法子应付!”

    望了望玄三冬,谷唳魂不大有信心的问:“你有法子应付?却是愿闻其详。”

    玄三冬瞅了金经魁一眼,正好金经魁也面带讥诮之色的瞧向他,光景摆明了,是根本不相信他有这等能耐的神气;于是,这位“土儿遁”冷笑一声,大马金刀的道:“谷老兄,是什么法子,现在还不能说,换个地方我再仔细告诉你,娘的个皮,这叫法不传六耳,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谷唳魂晓得玄三冬这几句话是冲着金经魁而发,姓金的虽说是身败输诚,但半世成残,心里难免有些不甘不愿的怨恚,加以玄三冬在嘻笑怒骂之间,对于金经魁的个人尊严可能不甚顾虑,引起对方反感之处自所不免,凡是人,一朝想不开,到头来玩出什么花样谁也预料不到,是以玄三冬此际故留一手,倒非弄玄虚,怕只怕金经魁在“法传六耳”之后,到节骨眼下摆上一道,那就真叫吃不了,兜着走啦。

    这时,金经魁有些犯呕的自鼻孔中嗤了一声,是在回应玄三冬的话,却不看着玄三冬:“但愿你们一路平安,履险如夷,不过我仍得警告二位,切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闯关的法子固然要有,却需切实管用才行!”

    玄三冬也在答复金经魁,同样却不向对方多看一眼:“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你布你的八卦阵,我有我的两仪谱,横竖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若是法子不灵,还拿出来献哪门子宝?谁都有谁的一套,否则混世尚混得到今朝?”

    谷唳魂笑了笑,道:“待一会倒是要听听玄兄这两仪谱是怎么个谱法?然而金经魁的忠告亦非渲染夸大,他刚才说的那几号人王,玄兄不知有个耳闻没有?”

    玄三冬道:“这几个熊人里,我只知道那‘红头鹰’卜天敌,姓卜的乃是‘武当’充徒,因为当年玷污了他同门一个孀寡的师姐,触犯门规,被‘武当’逐出门墙,听说受此刺激之后,他便一心习武,借‘武当’的根底融汇他自己的钻研所得,衍生出另一套极其怪异却凶狠的实战技艺来,由而独创”天敌门“,自己封了掌门人的道号,领着一帮虾兵蟹将坐地称尊,说穿了,只是个愤世疾俗,走火入魔的武痴而已!”

    叹了口气,谷唳魂道:“你说的都对,只错了一项——卜天敌并非玷污了他的师姐,而是他的师姐自愿委身给他;问题发生在武当规律不准许门下有这种未婚苟合的情形,何况他那师姐犹是个守节中的孀妇;世事人情,拘泥于习俗传统,往往造成了某些原可避免的不幸,也难怪卜天敌自此而后心存偏颇,易走极端,更将自己的大好人生,投注于专擅搏杀之技和暴戾凶残中……”

    看着谷唳魂,玄三冬不禁迷惑的道:“谷老兄,姓卜的往年这段公案,我也是听得崆峒同门提起,你却怎么知道得这等详尽?莫不成你和姓卜的还有什么特殊渊源?”

    谷唳魂淡淡的道:“让我也卖个关子,以后再告诉你;总之是仇非友,是友非仇,如何选择,不是看我却要看他了,玄兄,人间世上,原来便没有绝对的事!”

    点点头,玄三冬道:“这倒不假,因果循环,有时也要等上三辈子才看得到报应。”

    谷唳魂深沉的道:“现在我只能提醒你,这几个人当中,最要注意的是‘夺目’麻无相,若论冷酷绝情,心狠手辣,姓麻的就称得起是个现世的魔煞、再生的厉鬼,卜天敌偏激怪癣,那麻无相便人性泯灭,玄兄,好在如今还不到对仗的辰光,咱们尚有余暇再加琢磨……”

    牛脂烛的光焰忽然跳动,发出“哗剥”一声暴响,有蕊花迸弹,石屋中的三张人脸,由烛火映照下的一片赤红顿时暗绿了刹那,不知怎的,大伙的情绪便由充地变得低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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