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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回

    史氏被老王妃唤去,心知不是好事却不敢耽搁。进了屋子,她见老王妃坐在上首喝茶,身边只有李妈妈一人侍候。

    王妃笑着赐座,又说了些过年事多辛苦她之类的话,最后才进入正题。

    “我吩咐李妈妈给你送过去三千两银子,算起来也有三个月了。大过年的各个商铺都在分红,咱们分了多少啊?”

    史氏眼神一闪,忙站起来回道:“跟一个小辈开口说那样的话媳妇实在是开不了口。不过那三千两银子也没白白放着,媳妇的表兄有个朋友着急用现银周转,说好三个月连本带利返回三千五百两。媳妇想着这比分红合适,还没有任何风险也不需要跟谁低声下气,就擅自做主借了出去。”

    “胡闹!”老王妃听罢喝道,“虽说你表兄是中间人,可是这跟放高利贷有什么区别?咱们是王府,是皇室望族,若是出了什么乱子岂不让人笑话?再说,三个月三千两就有五百两的利息,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哪里有这样的便宜事!到时候利息赚不来,反倒把本金搭进去。”

    史氏听了忙回道:“我表兄办事一向稳当,银子必定会按时拿回来。媳妇儿想着府里过年急需银子,所以才动了心思。我也知道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想着只做这一次就好。请母妃不要生气,媳妇儿再也不敢了!一会儿媳妇儿就派人去表兄府上,把本金拿回来。”

    “算了,免得伤了亲戚间的和气!”王妃不悦的阻拦,“三个月已经到了,若是你表兄把银子送来咱们也没什么损失;若是不送来就当是你买个教训,我不是心疼区区三千两银子,只是这个家交给你打理,这样莽撞还了得?”

    史氏闻言低头不语,听自个婆婆话里的意思赚了银子是她的,赔了银子就是自个的!她婆婆好歹也是堂堂的景王妃,怎么跟没见过银子似的?真不知道她攒了那么多的私房钱到底要做什么,打着让自己管家的名号暗地里捞银子,这几年她没少背黑锅受夹板气!

    “你怎么不回话?觉得自己委屈?”王妃见自己儿媳妇不言语,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在她的眼里,这个儿媳妇一向听话顺从,别说是三千两,就是自己坑她再多她也不敢怎么着!

    “媳妇儿知错,任凭母妃责罚。”史氏低眉顺眼的回着,“银子是我放出去的,经得又是自家表兄的手,若出了什么事自然是媳妇儿承担所有的责任。母妃放心,至少能有三千两,而且类似的事情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听见她这样识时务,王妃满意的点点头,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内院就你是个省心的,老三媳妇上不了台面!我一个老太婆要银子也没处使,都留着给孙子辈娶媳妇用。过了年炀儿就十五了,有合适的人选就定下来,我会贴补些银子的。”

    贴补能贴补多少?三千两够不够?史氏从心眼里厌烦婆婆把自己当傻子,可除了装傻又能怎么办?闹得鸡声鹅斗到头来让旁人笑话,即便是自己有理也会落下不孝的名声。眼瞅着甜姐一日大过一日,过两年少不得议亲,若是背上不孝的名声谁还能来提亲?

    正想着,外面进来个丫头回事,说是史氏的表兄求见。史氏请示了王妃,然后才去见客。原来,她表兄史庆海是来送银子的,连本带利正好三千五百两。史氏一刻都不敢留,立马折回来交给王妃。

    “怎么不领你表兄过来坐坐?算起来我也有一两年没见他了。”老王妃命李妈妈收了银子,脸色柔和了许多。

    史氏忙回道:“表兄才从朋友那边拿了银子回来,还要去别处走一趟,说是下次再过来给您磕头。”

    “嗯。他那个朋友倒是个守信用之人,不知道做什么大买卖竟然这么大的手笔?”老王妃详细打听着,不似刚刚那般排斥。

    “媳妇儿没打听,听说是和内务府打交道。”

    老王妃眼睛一亮,笑着说道:“官家的银子最稳当,油水又大。难怪你表兄找到你头上,稳稳当当赚银子的好事还能便宜外人?”

    正说着,晏子宁从衙里回来了。老王妃见了儿子眉眼带笑,命人端了极品燕窝上来,又嘱咐他大过年应酬多要注意身子。

    “最近几日天气骤变,母妃还要注意保暖。”子宁笑着回道,“儿子是回来换衣服,一会儿要去同僚府上贺喜。母妃放心,儿子不会多喝酒会尽量早些回来。”

    王妃闻言点点头,命史氏跟着回去侍候。

    “母妃心情不错,有什么喜事吗?”他站好任由史氏低着头给自己系扣子。

    史氏也不隐瞒,把银子的事情学了一遍,末了说道:“这件事是妾身想错了,以后不会有下次。”

    突然,她的手被子宁攥住,忙抬头瞧了一眼外间低头屏气的贴身丫头,轻声说道:“老夫老妻让丫头笑话!”

    “她们听不见也不敢抬头看,无妨!”子宁见成亲十多年的媳妇还是这般谨慎低调,再看她略显单薄的身子,一股怜惜不由得涌上心头。

    “这些年你帮着母妃料理家务辛苦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柔情,“我自己的母妃什么脾气属性我知道,这几年从未听过你抱怨,母妃也从未说过你的错处,单是这一点就难得!我听说上午老三媳妇又来闹了?你不用老让着她,爷给你做主!”

    听到最后一句,史氏不由得热泪盈眶。嫁进王府这么久,她从未听过自个儿的夫君说过贴心话,好在他对谁都这般木讷。虽然府里也有两位姨娘,却都肯伏低做小且没有己出,子宁不常去她们屋里更别说宠爱了。她生养了烊儿和甜姐,有世子妃该有的体面,可眼下才感觉到一个女人有了夫君的疼爱是最幸福的。

    “若不是母妃逼得太紧,说什么你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不过咱们到底是皇族,该顾忌的体面还是要顾忌,此事若是传到了皇上跟前少不得一番斥责。这些年父王闲赋在家,我和三弟空有官职没有实权,皇上对咱们和颜悦色了好些。最近皇上竟然有启用咱们的意思,断不可出乱子!”这还是史氏第一次听他说起朝堂上的事情,顿觉有些惊讶。

    她赶忙问道:“刚刚在母妃跟前怎么没说?是你还是三弟?”

    “事情还没一定,不过是皇上把我喊过去问了两回话。刚好吏部有个郎中告老还乡,一时间传言便出来了。”

    史氏听了不解的说道:“不过是正五品,哪里是高升?”

    “这你就不明白了。吏部是什么地方?六部之首!”子宁见到她露出妇人短见笑着解释,“如今太子一年大过一年协理朝政有板有眼,太子妃又接连产下两位皇孙,地位是固若泰山。不过二皇子这两年入吏部学习,有他外祖父庞大人的全力辅助也有建树,在大臣中威望渐长。我暗暗揣度,皇上似乎对此不满,大有压制的意思在里面。”

    史氏闻言吓出一身的冷汗,她虽是个不出内宅的妇道人家,却也明白此事的重大。皇上意欲打压二皇子,势必先要断其羽翼,自然是以打击庞正海为首要。子宁这个时候入吏部,恐怕不是喜事啊!

    “爷,妾身心里害怕!”她神色慌张胆怯起来。

    “莫怕,我们乖乖的为皇上所用自然就人宅平安。”子宁深知此事凶险,却不想让史氏担忧,“皇上还问及落天、落漓两兄妹在府上的事情,看样子是上了心的。自打大哥走后,这世子的位置悬而未决,如今瞧着还不知道会落到谁头上呢。皇上的意思……不过都说不准,圣意难揣啊!平日里你对他们兄妹要多多照应,不要跟着母妃一起胡闹,不为旁得,只为大哥在世时对咱们的照顾。”说罢想到晏子辞的好处,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史氏听了忙点头答应下,“那两个孩子本就可怜,我怎么会不高看一眼?”晏子宁忙着赴宴,不和史氏多说出府去了。

    落天这边也接到了请帖,不过却是徐家东府送过来的。自打他们兄妹回来,依照规矩礼节性的拜访了徐府各房,此后有事大都是派人送礼没怎么深交。这次是徐致文的媳妇鄂氏铁树开花,成亲十六载产下麟儿,徐老爷子高兴办了流水席大宴宾客。请帖也是徐致文的庶长子亲自送过来,还再三邀请他们兄妹到场。

    他少不得进内院跟落漓商量,只说去不去都无妨,随她高兴就好。

    落漓想了片刻,说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再怎么说都是外祖父家。想当年大太太算计母亲,不过最后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如今她们要是还打什么不好的算盘真是猪油蒙了心,我们也不会让她们得逞。舅舅得了嫡子兴师动众的摆酒席,我们要是不到场恐被人诟病,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去了何妨?”

    “妹妹想的周到。”他听罢点点头,“这世上难对付的不是敌人,而是亲人!一方面要考虑血脉相连,另一方面还要顾及众人的风评。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到底是让旁人看笑话。大太太她们虽可恶,但是舅舅、姨妈几个却和母亲交好,万事留个余地不吃亏就成!”

    第二日,兄妹二人带着贺礼去了东府。鄂氏刚做完月子体态丰盈,因为心情好整个人红光满面满是精气神。这些年婆婆只当她不会生养,没少往屋子里塞人,小妾生下长子越发的眼里无人。她的日子不好过,如今却是挺直了腰板睡觉都会笑醒。

    她见了落漓分外的亲热,就是蔡氏等人也是格外的慈祥。反常亦为妖,落漓见状越发的用心起来,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唯恐着了人家的道。

    “自己家里不必拘束,这是你表姐闺名一个菁字。一会儿就让她带着你玩儿,再去见见其他姐妹。”鄂氏身旁有个圆脸薄嘴唇的女孩,神色透着羞怯似乎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落漓听了行了一礼,徐菁忙扶住她,眼中的惊艳和羡慕一闪而过。这个徐菁是小妾所生,气势上先短了三分,又见落漓通身的气派出尘的气质不由得自卑。

    鄂氏见了眼露不喜,到底是丫头生得就是见识短。原想着趁今个儿来得都是贵妇人,让她出来露露风头,说不准入了哪位太太的眼。可见她唯唯诺诺小里小气的模样,竟连落漓跟前的丫头都不如。瞧她盯着落漓衣裙和配饰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平日里自己薄待她了呢!骨子里就像她那个丫头出身,没见过好东西的亲娘!

    徐菁瞥见鄂氏瞪着自己,想起她嘱咐过自己的一番话,忙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拉着落漓四处逛。

    落漓不由得在心里暗叹,连笑都要看人家的脸色日子该过得多么不舒心?想到这里,她看着徐菁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同情和怜惜。

    迎面又过来三个女孩子,看模样年纪比肩,看穿着应该是大家闺秀。

    “三位妹妹来了,我正要引着落漓妹妹去找你们。”徐菁笑着说道,复又介绍三人。原来她们都是徐府的女儿,长褂脸伶俐样的是徐致武的嫡出女儿徐蔷。模样有三分相像的是徐致双的一双女儿,徐薇长徐芯两岁,都是正房所出。

    原来到了她们姐妹这一辈,女孩子的单字都取草字头,男孩子都是竹字头。

    她们见了落漓表现的很亲近,论起年纪都比落漓年长,徐菁最大今年十六尚未许配人家。到底是年纪差不多的花季女孩,徐氏姐妹又有心讨好拉拢,落漓虽然心里设防表面却不得不热络的应酬。

    五个人在临湖的亭子里坐着,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倒也清静。可惜鄂氏派了丫头来找,说是园子里来了贵客唤几位姑娘去见礼。落漓少不得跟着去,只见老太太蔡氏身边坐着两位贵妇,看年纪似乎是婆媳俩。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让全屋子的客人都退让,就连二房和三房的老夫人都靠了后。

    “快来拜见定伯侯夫人和大太太。”蔡氏满脸带笑,更是朝着徐菁多看了一眼。

    原来,绮云的儿子娶了定伯侯府的长房嫡孙女,来得这二位正是她儿媳妇的母亲和祖母。因为儿媳妇怀了身孕反应得厉害,所以绮云没有带她前来。

    五人款款移步到中央,袅袅行礼下去,齐刷刷站成一排花样的脸蛋晃得人满心欢喜。

    “一个个都是花容月貌,一时间我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老侯爷夫人的目光定在落漓身上,瞧着她身量尚小露出一丝遗憾。

    “到姨妈跟前来。”绮云笑着招呼落漓过去,拉住她的手扭头说道,“这是落漓,在景王府排行第三,故都叫她三姑娘。”

    老侯爷夫人闻言又夸赞了两句,就把注意力放到其余四人身上。问了几个人一些话,最后送了见面礼。一直微笑着没有说话的小侯爷夫人拉住徐菁的手,把腕子上的玉镯褪下来套在她腕子上。

    “我看这丫头投缘,这玉镯虽不是好东西却是我常戴的,给孩子留个念想吧。”

    徐菁怎不知这玉镯的金贵?忙推脱着用眼睛觑着嫡母和上首的祖母。

    蔡氏笑吟吟的点点头,她这才谢了收下。落漓在一旁看得分明,估计侯府是来相人的,不过为何放着嫡女看不上巴巴的相中个庶出的?

    “这孩子十几了?”老侯爷夫人又盯着落漓问。

    “过了年便十二了,刚从热城回来半年熟识的人不多。这孩子性子又恬静,除了些至亲不常在外面走动。”绮云笑着回道,“我没有女儿满心想要疼她,谁知她是个多心的。我派人去接三次,她最多跟回来一次。人来还要带一大堆的礼物,说话行事从来都是谨慎小心唯恐给我添麻烦。临走时我送些礼物,她倒把上上下下的奴婢都打赏了。这一趟下来她搭了不少银子,弄得我好不舒服。”

    落漓闻言忙笑着回道:“是姨妈对我太好,恨不得把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紧着我。那些婆子、丫头侍候尽心尽力,连我带去的人都靠了后。我满心感激,想要常在姨妈身旁侍候,可家里还有长辈。无奈只好打赏打赏奴婢给姨妈长长脸面,总不能让人说姨妈的陪嫁银子都陪到娘家人身上了!”

    “老夫人、夫人,你们听听,嘴甜的让人心里舒畅,我能不疼她?”绮云笑得越发灿烂,看着落漓的眼里满是慈祥。

    老夫人满眼带笑,“这样的模样,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行事,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的娶了去?”

    落漓立即低下头,心里却在想着刚刚老夫人的话。这样的家世?她和哥哥还没入族谱,说句不中听的话,在众人眼中不过是私生子,哪里就有家世了?

    正在疑惑,听见丫头回禀酒席已经准备妥当。蔡氏吩咐开席,定伯侯婆媳自然是坐主席,绮云相陪还留下落漓在身边。

    “留她一个跟我们同席难免孤单,让菁丫头也坐过来吧。”小侯爷夫人对徐菁很有好感,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席间不时问个一两句话。

    徐菁不敢多言,怯懦略显木讷的样子让鄂氏不喜,不过小侯爷夫人似乎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

    用饭过后,宾客相继离去。落天派人等在二门,老侯爷夫人笑着邀落漓过几日去府上玩,她礼貌的答应下。

    见了哥哥落漓才说出心中疑问,落天听了冷笑道:“皇上不过提了咱们兄妹几句,这起小人便见风使舵起来。”

    落漓听了恍然大悟,难怪徐府上下人等都对她亲热异常,必定是在宫中梦贵人那里得了消息。

    “徐家人等一贯趋炎附势,可堂堂定伯侯不至于如此啊?”

    落天闻言眉头微蹙,“定伯侯有军功在身,以异姓封侯,皇上特准他家世袭。如今老侯爷已经不问世事,爵位由大儿子继承,也就是大姨妈的亲家公。听说小侯爷的大儿子成亲已经五年,可是始终没有嫡出子女。早几日就有消息传出,说是小侯爷夫人准备给儿子纳个贵妾。既然是贵妾必然要挑好人家的女儿,恐怕她们是相中徐菁了。

    定伯侯常出入御书房,应该是得了什么内部消息。昨个义父派人送了封信来,看来咱们入族谱的事情要定下来了。”

    “再贵也不过是个妾室!”落漓想到徐菁的脸,不由得为她可惜,其实能不能入族谱她根本就不在乎,“徐府四位姑娘都是妙龄,侯爷夫人单单选中庶出,性子懦弱出不了大场的菁姐姐。看样子贵妾这个名号不过是为了将来出生的孩子,找个家世好能拿捏的才是根本!徐家在京都也是官宦世家,梦贵人在宫里尚能见到圣颜,何至于拿孙女的终身幸福拉拢人?”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落天扭头嘱咐妹妹,“老侯爷一共三个儿子,虽说长子继承爵位却一直没有分家。小侯爷又有两子三女,二儿子过年十四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今日老侯爷夫人对你多加亲睐恐怕是动了心思,你要疏远些才是。三房人家在一起过,光是主子就有二十多位,老侯爷夫人把持中馈不撒手。谁进了那样的人家谁能安稳度日?”

    “哥哥~”她脸色绯红,“你把妹妹当成天下少有的可人,旁人可不这么认为。人家不过是跟妹妹多说了两句话,哪里有什么旁得心思?”

    “反正妹妹的终身大事得我来把关!家境要殷实,最起码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上头有恶婆婆的不行,最好是独苗家里人口简单,妹夫的性子要内敛有担当有责任感。他对妹妹要宠爱,最好没有小妾和通房……”

    落漓听了顾不上害羞掩嘴笑起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可不是家境殷实就行的,“这样的人家公主也嫁得了。”

    “妹妹在我心里比什么劳什子公主都强,若是没有良人我就养妹妹一辈子!”落天只比她早出生一刻钟,此时却老气横秋的替她打算。

    落漓看着哥哥坚毅的侧脸,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她揽住哥哥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这世上恐怕没人会像哥哥一样真心待我了。”忽而想起父母双亲,虽嘴上不说心里却哀伤起来。

    “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落天完全承担起了家长的责任,他忘记了自己跟妹妹不过是同年。

    回到王府,落漓少不得去王妃那里拜见。

    “你这孩子就是知礼,晨昏省定不说,每次出府势必报备回来还会细细回禀。我到底上了年纪,近些年身子骨总是不舒坦也不怎么出门。听你回来把外面的新鲜事说说,心里倒也高兴。这眼瞅着过年了,你那碧云轩装饰的太过素气。我已经吩咐李妈妈从库里拿出一匹水红的碧霞纱,用它糊窗子最好。另外又让手巧的丫头剪了窗花,一会儿就去贴上。这里还有些小玩意,你拿回去赏下人。”说罢命李妈妈拿过来一些荷包。

    落漓忙站起身,“王妃这样为我打算真是费心,按理说长辈赏赐不该拒绝,可都是晚辈孝敬长辈,哪有让长辈破费的道理?再者说府中的晚辈不只我一人,开了这个先例还了得?”

    “你第一次在王府里过年,谁也不能攀你!况且你又没个亲娘疼惜,我不多多关照王爷都不会答应。你放心收着,这个王府还是我说了算!”

    落漓见推脱不掉只好收下,回去分给碧云轩的丫头、婆子。众人打开一看,里面还放了散碎银子。这次老王妃可真是大手笔,粗使丫头从没见过这么多赏赐都异常高兴。

    菊瓶和王嫂子倒是随意一丢,根本就不领老王妃的情。落漓冷眼瞧着,灵月也没把荷包戴在身上。

    第二天,宫里竟然来了传旨的小太监,说是传落漓和落天两兄妹进宫面圣。王妃听了感觉很突然,忙命人备车又临时教导落漓宫廷的一般礼节。

    “王妃不用费心再教,一时半会儿也学不到什么。皇上已然在宫里面等着,还是让少爷和姑娘赶紧随咱家走吧。”小太监催促着。

    景王爷也在反复叮嘱落天,进了宫皇上问话就老老实实回答,不要随心所欲的说话。宫里规矩大,不能四处乱跑。

    在景王爷和王妃一再的叮咛中二人上了马车,落漓显然有些惶恐不安,落天鼓励她说道:“你要记得自己是谁的女儿,到了皇上跟前也不要短了气势!记住,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

    落漓闻言点点头,果然不再紧张,进了皇宫只安分的跟在太监身后不曾出错。她们被带到乾清宫,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被引进去。

    太监高声唱喏,二人进了御书房不敢抬头只在中央跪倒叩头。

    “徐落天、徐落漓,给皇上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前回话。”一个低沉中带着抹不去威严的声音响起来。

    上前?上到哪里合适?落漓眼睛盯着哥哥的脚步,错后半步跟了上去,随着哥哥站定一股好闻的龙涎香的味道传了过来。她略微抬头瞥一眼,一抹明黄近在眼前。

    她感觉到两道犀利的目光包围了自己,忙低下头不敢乱动。

    “抬起头来让朕看清楚。”声音里多了些许慈爱的味道。

    落漓慢慢抬起头,看到面前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正用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她感受到了善意,却又被他浑身的威严所震慑住,莫名的压力让她有些不自在。

    “你长得像涟儿,哥哥长得像子辞。”皇上拉住她们兄妹的手,“朕一直想见你们,今个儿总算是见到了!”

    “让皇上挂心,草民惶恐!”落天忙复跪下。

    皇上亲手把他扶起来,命人赐座又上了茶点。

    “什么草民?朕是你们的皇叔!”皇上实在是不喜欢草民这个称呼,“血脉是不会欺骗人的。”

    落天和落漓同时起身跪下,“草民不敢如此称呼皇上,我们兄妹好姓徐。”

    “朕会下旨让你们改姓入族谱上玉牒。”

    “请皇上收回成命!”落天脸色微变匍匐在地上回道,落漓不明其中缘由也跟着俯下身去。

    “你们不愿意认祖归宗?”

    “世上万物都有根源,我们兄妹却像浮萍般无依无靠,岂能不盼望着早日认祖归宗?”落天悲凉的回着,“我和妹妹在热城出生,在热城长大,八岁之前只知道母亲不知道父亲。八年来母亲独自一人背井离乡抚养我和妹妹,她从未在我们面前喊过苦流过泪。可是自打我接管了生意,年纪一年大过一年,越来越能体会母亲的不容易和艰辛。

    母亲和父亲的感情皇上比谁都清楚,她们本该是幸福生活在一起的伉俪。只可惜她们福薄有缘无分,最后才落得劳燕分飞的下场。从始至终,母亲心里只有父亲一人,父亲也只爱母亲一人!可现实总是如此残忍,它见不得人生圆满。母亲和我们兄妹相依为命,即便是这可怜的幸福最终也被打碎。

    我总是在想,若是眼下父母都在会如何?父亲会如何补偿我们母子三人?不管荣辱我们母子三人都是一体,我们不会让母亲伤心!族谱上的睿王妃不是母亲,我们兄妹不会任其他女人做母亲。如果如族谱意味着和母亲分开,我们情愿一辈子无名五分。若是皇上觉得这样有伤皇家体面,草民会带着妹妹远走天涯再不回来!只求皇上念在我们母子可怜的份上,不要让我们再分开了!”一席话说完早已是泣不成声,落漓闻言热泪涟涟,不敢大声哭泣只是小声啜泣着。

    皇上闻言有些伤感,命她们起身说道:“难为你们小小年纪便经历生离死别,朕定会满足你们的心愿!”

    “多谢皇上成全!”兄妹二人忙磕头谢恩。

    皇上似乎有些累了,吩咐兄妹二人退下独自站在窗口怅然所失。前尘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他深知自己欠涟儿一份情。若不是他利用涟儿和子辞的感情,他们不会有今日的下场,两个孩子更不会成为孤儿。他才是悲剧的始作俑者,可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往事已如风,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在不影响朝政的情况下,他会尽量满足落漓、落天的愿望,权当是对涟儿夫妻的补偿。

    小太监捧着茶点过来,李德顺赶忙接过去摆手示意他下去。李德顺在皇上身边二十多年,对皇上脾气属性非常了解。他眼见皇上心情不佳,不敢进去找不自在只安静的立在一旁候着。

    良久,只听皇上吩咐笔墨侍候,这才亲自上前准备。皇上很快就写了一道圣旨,命李德顺亲自送到景王府,还赏赐了不少东西。

    单说落天和落漓两兄妹出了宫,刚刚回到王府没多久这圣旨就来了。景王爷忙带着府中人等接旨听了圣旨内容更是大感诧异。

    皇上竟生生在东布这个王妃的前面加上了一个侧字,徐绮涟成了受奸人迫害远走异乡的睿王妃。落漓和落天正式改姓晏,同时册封落天为世子。另外皇上还赏赐了东珠、绸缎、玉如意、珍珠玛瑙等物。

    景王爷心中大罕,这上了玉牒的王妃是说改就能改的吗?不过纳闷过后就想通了,东布不过是个苗族族长的女儿,自从出了苗寨那一日便脱离了苗族。她身后没有强大的能帮她出头的娘家,亲生儿子尚小不能依靠,从王妃降为侧妃又有何人能为她说话?徐绮涟早年跟皇上关系密切,晏子缘又是落天的义父,皇上倚重的忠臣林春生是落天的舅舅,庞正海是落天的姨老爷。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每人说一句话就足以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谁成为世子他都高兴,想到这里他赶忙笑着接旨了。

    “劳烦李谙达亲自跑一趟辛苦了,请进里面喝杯茶吧。”他自然是知道李德顺在皇上跟前的地位。

    李德顺点点头,转而笑着跟落天说道:“奴才恭喜世子爷!这圣旨是皇上亲笔写得,足见皇上对您的恩宠。今个儿老奴跑着一趟,也想沾沾世子爷的喜气。”

    “明个儿一早我便进宫叩谢皇上天恩!”落天没想到圣旨下得这样快,更没想到皇上竟册封自己为世子。他只想给母亲找回属于她的身份,并不想要劳什子的世子封号。他想到了只有三岁的弟弟晏烨,突然感到有些内疚,似乎是抢了本该属于弟弟的东西。

    李德顺进去喝了一盏茶,并没有多坐便告辞,临走时落天少不得塞个大红包。

    落天被册封为世子的消息像长了膀似的传遍了大街小巷,当天下午便有亲戚上门道贺。落天来不及细想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贺喜的人越老越多他应酬得头晕脑胀。后来干脆大门紧闭,除了直系亲属其他人等一概不接待,贺礼也不收下。

    前面热热闹闹,内院也不平静。李氏带着晏烨去了荣禧堂,见了老王妃便眼泪汪汪起来。

    “本来这世子板上钉钉是烨儿,怎么突然就成了二少爷的?皇上也是荒唐,这王妃岂是说换就能换的?天底下万事都要讲个理字,皇上如此行事就不怕那些御史,就不怕百姓悠悠之口?”

    “跪下!”老王妃震怒,猛地一拍桌子吓得烨儿“哇”一声大哭起来。

    “把六少爷抱下去!”她喝令奶娘,又命得力的人看起来。

    李氏第一次见到老王妃这样动怒,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下。

    “你知不知道祸从口出?光凭你刚刚那番话,整个王府都会跟着倒霉!你的脑袋不想要了,还想要连累其他人吗?”

    “妾身失言,还请王妃恕罪!”她战战兢兢的说着。眼下到手的世子飞了,若是再得罪王妃往后可怎么混?

    王妃犀利的眼睛在屋子里众人的身上掠过,阴冷的说道:“今天李氏什么都没有说,你们要管好自己的嘴巴。这话真要传到外面,主子遭祸你们全家都会跟着倒霉!我若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先打死几个再说!”

    “奴婢什么都没听到!”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也都吓得变了脸色,她们在荣禧堂侍候都见识过王妃的厉害。况且王妃说得很有道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王妃命丫头、婆子退下,单留下栾碧在一旁侍候。她喝了一口茶平复怒气,这才让李氏起身。

    “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既然已经下了圣旨就是改变不了的事情!你的胆子也忒大,竟敢说皇上荒唐?讲理?哼,皇上就是最大的道理,你跟谁去讲!”王妃训斥着,“眼下人家都上赶着跟落天攀关系,你不去锦上添花竟然跑到我这里干嚎!想当初子宁也不是世子,现在怎么样?你就是鼠目寸光,沾事便急!”

    李氏被棒喝已经醒过神,又听了这番话浮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王妃,您是说要我好好照顾烨儿伺机而动?”她压低声音问道。

    “我什么都没说!”老王妃瞪了她一眼,“你先下去吧,我要去碧云轩瞧瞧孙女。”

    李氏闻言忙回去洗脸换衣服,准备带着烨儿去落漓那边凑凑热闹。

    “王妃,这个李氏成不了事。”栾碧一向是她的心腹,说话自然比旁人随意。

    “当初我抬举她就是因为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指望六小子封了世子,她也是个好拿捏的。如今只能指望她把这滩水搅浑,别让那兄妹太得意。我就是要让她们知道,想要保住世子的身份站稳脚跟,还是倚仗我和王爷!你要暗中多跟李氏接触,关键时候给她鼓鼓气。”老王妃不愧是老谋深算,总是能在任何环境下迅速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落漓的碧云轩来来往往,不仅主子,但凡是上得了台面的奴婢也都赶着过来恭喜。大老远便能听见里面传来说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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