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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回

    范家老夫人病危,范老太爷、老爷、少爷等人全都赶到后院,众宾客纷纷散去,一场冲喜就这样戏剧的收场了。转过天,范家老太太一命呜呼,范家刚办完喜事又开始办丧事。可怜新过门的范夫人,刚进门就披麻戴孝主持丧事。

    说起这个新进门的范夫人,原是布政使严大人的三女儿,她生母是严大人身边的丫头。说起年纪,不过比范梓良大了五岁。因为是庶出,可偏生知书达理人见人夸,所以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了现在。众人见她刚进门就碰到这么大一场丧事,有得为她担心,有得想看她笑话。没想到她竟把一切都料理的妥妥当当,不仅范家上下满意,就是亲戚朋友见了也无不称赞。

    这边范家的事刚刚告一段落,皇后的寿辰又到了。皇后一向简朴,只在后宫之中摆了几桌宴席宴请皇亲国戚,其他大臣的贺礼一律不收。

    景王爷带着王妃、两个儿子、儿媳妇,还有晏炜、晏灼和甜姐去了皇宫。晏烨太小,落天和落漓还没改姓进族谱,所以被留在府中。

    宫中的宴席设在晚上,皇后难得穿着一身鲜艳的正红,头上戴着一只凤舞九天的金步摇,从凤凰嘴里垂下金片串成的流苏,末端缀着一颗红宝石熠熠生辉。金丝八宝攒珠髻前面插着嵌玉镶珠的梳篦,颈间挂着赤金盘螭巊珞圈。富贵逼人却显示出皇后不容冒犯的天威,一下子就把后宫嫔妃燕瘦环肥的各色美貌压了下去。

    皇上送了八个字给皇后,“贤良谦恭,母仪天下”皇后见了高兴地命人拿去装裱,准备挂在坤宁宫时刻用这八个字约束自己。

    太子、太子妃和众嫔妃依次送上贺礼,太监在一旁唱喏着。当皇后听见拜寿图绣品一件的时候把头转过去,小太监赶忙停住把绣品呈上。

    皇后接过去细细看起来,“看这稚嫩的绣工似乎不是出自宫中和锦绣庄,莫非是甜姐绣得?”

    “甜姐恭祝皇后娘娘青春永驻身体安康!”甜姐听见皇后提及她的名字赶忙出列跪倒。

    “果然是你绣得,这双面绣可不是一般人能学成的。”皇后温和的笑着,“咦?这旁边的小寿字用得应该是鱼骨绣,手法力道和双面绣完全不同,应该是出自另一个人之手吧?”

    “皇后娘娘好眼力,黎师傅把双面绣和鱼骨绣分别交给了我和三姐姐。这拜寿图上的小寿字是三姐姐绣得。”甜姐回着。

    皇后闻言往下面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找落漓,“她没有跟你一起进宫吗?”

    甜姐飞快的瞥了母亲一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后的问题。老王妃见状忙笑着回道:“两个孩子刚从蜀国回来不久,还不熟悉宫中的礼仪,所以这次就没带进宫。”

    皇后听了点点头,命甜姐落座。皇上命人把绣品呈过去瞧,然后笑着对皇后说道:“难怪朕和皇后日渐老去,孩子们都能绣嫁妆了。”

    “皇上还像臣妾第一次见时那般年轻,不过倒真有一件婚事想请皇上做主。”皇后笑着说道。

    “哦?朕最喜欢做月老了。”显然皇上的心情很好,“不过皇后难得有这样的好兴致,他们倒是会找时机,知道在你寿辰的时候央求。”

    皇后闻言忙回道:“皇上误会了,臣妾说得是晓伊的婚事。她是臣妾的亲侄女,因为身上有孝才耽搁了婚事。这孝期已过,林家也派人前去议亲,臣妾也没什么礼物能拿得出手,所以就想着要皇上的恩典给她撑撑门面。”

    “晓伊今年也十六了吧?哦,对了,今晚怎么不见她?”皇上随口问道。

    皇后的眼神一闪,笑着回道:“可能是婚期定下来反而不好意思出门,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思虑重。”

    “好!这个现成的月老朕做定了!”皇上答应下来。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意重了几分,她育有太子和公主,可惜前几年公主得了急病殁了。从此,她便把对公主的感情转移到侄女身上。可这个晓伊体弱多病,前几日又病倒,皇后派了御医去诊治竟然诊出不足之症。虽说症状不重善加调理不至于不孕,可是若是林家知道想要退婚谁也说不出什么。倘若因为这个被退婚,那晓伊这辈子都别想再嫁人!

    所以皇后才想到让皇上赐婚,一来林家不能悔婚,二来晓伊嫁过去日后要是不能生养不至于被休,婆家人也不敢恶语相向。

    第二天,皇上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林、陈二府无不欢庆。知夏早已把聘礼准备好,见到皇上赐婚又匆忙增加了几抬,过聘那日整整二十四抬的箱子排成一溜。第一抬已到了中街,最后一抬还在林府门口停着。

    十天后是正日子,大红花轿把陈家姑娘迎进门,嫁妆也是二十四抬,听说光是皇后给的装箱就占了两个箱子。

    林春生是太子太傅、大理寺卿,皇上跟前倚重的宠臣,再加上有皇上赐婚,喜事当天可谓是宾客满棚。

    落漓也跟随老王妃、哥哥等人前去观礼。不少贵夫人瞧着眼熟,都是前几日在范家见过面的,都察院巡使李夫人也来了。她见了落漓一副待答不理的模样,倒是再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这些贵妇到一块,无非是谈论穿着打扮家常里短,乔姐哪里能坐得住?她跟母亲说要带着落漓和甜姐去自己院子里休息,知夏吩咐丫头、婆子好生侍候就由着她们去了。

    离开喜宴,乔姐立即像出了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前几日我得了好玩意儿,想要派人送去又恐小厮说不清楚,所以特意给留着等你们来呢。”乔姐和落漓一见如故,时常去王府拜访跟甜姐也慢慢熟识起来。

    她拉着二人回到住处,迫不及待的吩咐丫头拿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看见里面并排放着三个五角星状的东西,上面长满了小刺,黄中带着些许粉红。落漓自诩见过不少好玩意儿,却不认得眼前之物。

    “海星!”甜姐笑着喊道,“这东西我在皇后那里见过,听说是南海里才有的稀罕物。若是捉上一只晒干放在屋子里,日夜对着它祈祷便能心想事成!”

    “不稀罕我还不要呢!”乔姐扬着小脸说着,拿出两个递给她们,“喏,给你们的。”

    落漓接过去细细看着,放到鼻子附近立即味道淡淡的腥气,不难闻似乎还带着咸味。

    “你们是说这东西原是活着的?它在海里生活?”蜀国地域没有大海,她自然不熟悉这些海洋生物,对它们充满了新奇。

    乔姐听了点点头,“大海无边无际大得很,里面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活着的海星还不算什么,海蜇、水母、章鱼……每一种都是怪模怪样。李妈妈的女儿嫁到海边,去年回来探亲进来拜见母亲,讲了好多新奇事。可惜她很快就回去,害得我没听够!

    唉,都怪我身为女儿身!倘若我是个男儿,必定会游历四方增加见闻,然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写一本旷世之作!”说道此处她一脸的慷慨激昂。

    “此话也只能在闺阁跟我们姐妹说说,倘若被外面那些人听去,不说你疯了才怪!”甜姐听罢摇着头说道。

    落漓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海星上,想起哥哥夏天要带自己去海边的事情,笑着说道:“京都离大海远吗?海星很好捉吗?”

    “听说骑快马也要走十天半月,而海星都在大海深处,常在海边的潜水高手才能捉住它们。”乔姐回着,“这三个海星是王家表哥送来的,前一段时日他跟着范家公子去了海边。听说范家准备做海上的生意,海上能有什么大买卖,难不成是倒动鱼虾?”

    落漓听见“范家公子”四个字一怔,脑海中出现梅林的情形,那个丫鬟如此央求他竟然不为所动,嘴里还说顾忌八年主仆情分。在她看来,范梓良不过是个说话刻薄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怪人。

    “扑哧!”甜姐听了乔姐的话笑起来,“倒动鱼虾?亏你想的出来!范家要做的买卖必定是大桩。我听说大海中央有不少岛屿,每个岛屿上面都有人居住。他们掌握着许多已经失传的技艺,能够制作出精美的陶瓷,无以伦比的花布,珍珠、珊瑚对于他们来说再普通不过。不过那里的人们不擅长种植,若是拿粮食和蔬菜、水果,应该能换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啊?一船的粮食、蔬菜换一船的珍珠、珊瑚,这不是天大的便宜?”乔姐喊起来。

    “要是这个便宜这么容易拣,早就有人去了。”落漓笑着说道,“我猜通往那些小岛的航道一定充满了暗礁和危险,一般的渔船是不敢去冒险的。”

    “是的。听说有一次海上起风暴,一艘船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去了小岛。等到他们回来想要再次寻找小岛的方向时,却撞到暗礁沉没。此后,相继有渔船想要找到小岛,可惜都没有找到,慢慢地小岛就成了神秘的地方。但是关于那些小岛的故事却慢慢流传开来,传到现在已不能辨别真假了。”甜姐回着。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乔姐用佩服的目光看着她,“论年纪你还比我小一岁呢。”

    “我外公的老家就在海边,母亲经常给我讲她小时候的见闻。”

    话音刚落,小丫头一溜烟的跑进来,笑着回禀:“姑娘,新奶奶进新房了!”

    “走,我们去瞧瞧!”乔姐听了拍着手站起来。

    落漓和甜姐都说不去,虽说小姑子闹洞房不出格,可毕竟她们都是外人。

    “我听说这位新嫂嫂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早就想见一面却始终没机会。眼下新房那边没有旁人,你们陪我去一趟就回来。”乔姐执意要去瞧瞧,二人推脱不过只好跟着去了。

    新房就在林泽徐住得院子里,一个小丫头就在院门口张望,瞧见三人赶忙过来见礼。

    “你望什么呢?”乔姐问道。

    “回姑娘话,蓝翎姐姐吩咐奴婢在这里瞧着大爷,若是见到他回来就进去通禀一声。”小丫头伶俐的回着。

    乔姐命她继续瞧着,带着落漓和甜姐进到里面。新房里鸦雀无声,泽徐身边的大丫头蓝翎站在床边,对面站着几个脸生的丫头、婆子。一个身穿大红霞帔的新娘子端坐在床上,头上蒙着红盖头,一双素手重叠的放在腿上。她的手指白皙水嫩修长,涂着肉粉色的蔻丹,一看就是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

    她听见门响,手指微微抖动看了一下,泄露了内心的不安和慌张。

    “我们来看看新嫂嫂。”乔姐甜甜的笑着。

    坐在床上的陈晓伊听罢似乎放松了,声音里透着笑意,“没过门前就听说府里有位妹妹,生得美丽性子活泼唤做乔姐。”

    “嫂嫂知道我?”乔姐越发的高兴起来,又介绍身边的姐妹给她,“这位是景王世子的女儿甜姐,旁边是她的三姐姐落漓。”

    晓伊迟疑了一下,立即明白落漓的身份,笑着说道:“因为规矩所以不能摘下盖头示人,两位妹妹不要介意。”她倒是会说话,自然而然的就把乔姐当成了自家人对待,让乔姐听着心里舒服。

    一旁上了年纪的婆子应该是她的陪嫁奶娘,朝着蓝翎笑着说道:“我们刚来不知道姑娘的喜好,你瞧瞧,这桌子上可有姑娘喜欢的?”

    “姑娘可能是吃不下。”蓝翎看着自家姑娘笑着,乔姐两只大眼睛正紧盯着晓伊呢。她从头看到脚又看回来,忍不住上前用手摸摸华丽的嫁衣,哪里还有心思吃点心?

    她猫腰歪着头,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瞧见一个尖下巴,一张红通通的小嘴,虽说看不着整张脸却也感觉到不是个丑女。

    “姑娘,您快坐下,小心伤了腰!”蓝翎又请落漓和甜姐坐下。

    晓伊头上蒙着红盖头,冷不丁瞧见一张歪着的脸吓了一跳。她听见蓝翎的话这才怔过来,原来是自己的小姑子在淘气。一张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薄嘴唇,一看就是个口齿伶俐的主。看来婆婆对她格外的宠爱,不然怎会由着她胡闹?

    晓伊想到此处,越发动了讨好的心思,只拣些小孩子喜欢听的事情说。果然,乔姐和她谈得兴起,对这个刚过门的嫂子喜欢得不得了。

    “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孩儿,每每有了心事也没个说话的人。后来有了落漓和甜姐,她们却不能日夜相伴。眼下来了个嫂嫂是解语花,往后我可舒服了!”乔姐高兴地笑着。

    落漓闻言却忍不住笑出声来,甜姐也捂着嘴巴挪揄道:“我们倒不知道你竟有心事,还是每每!”

    “扑哧~”蓝翎第一个笑起来,晓伊头上的盖头明显抖动起来,显然是在憋着笑。

    乔姐见状跺着脚不依不饶的喊道:“好一个甜姐,竟当着新嫂嫂的面揭我的老底,我再不理你了。”

    “今个儿是嫂嫂新婚大喜的日子,这里是新房,你们别只顾着闹。”落漓见她们太过随便,忍不住出声说道。

    这是她进屋子以来说得第一句话,晓伊听了眼神一闪。这个声音柔和中带着些许的淡定,似乎有种折服人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的照着她的吩咐去做。声音已是这般震慑人心,不知道容貌该如何呢?晓伊动了想要见见落漓真面目的念头,却不敢扯下盖头,心里只念着来日方长的话。

    “新嫂子算是见过了,洞房夜闹了。我瞧着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去了。”落漓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

    晓伊听了忙吩咐奶娘把见面礼拿出来,乔姐是一个香囊,针脚细密做工精美,看出是用了心思做的。落漓和甜姐是一模一样的绛纹戒指,显然是临时准备。

    落漓见礼物不贵重说了些感谢的话就收下了,甜姐自然随着她。三人出了院子往西走,刚走不远菊瓶便想起落漓的大氅竟落下,忙折回去取。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等着,忽见小丫头搀扶着一个人走过来。七尺的身材,一身大红喜袍,脸上带着几分酒意眉头轻锁,正是新郎官林泽徐。

    乔姐笑着迎上前,落漓想要回避却有些来不及,想到他们是姑舅亲旁边又有丫头、婆子在,索性就大大方方站着没动。

    “才这个时辰哥哥怎么就丢下前面的客人进来了?”乔姐近身闻到哥哥身上的酒气,忙伸手捂住鼻子。她印象中的哥哥是个极其能节制的人,平日里满口的子曰圣贤,行为举止半点不错,就连严厉的父亲都称赞连连。今天是他大喜之日,论理不该喝得这般失态啊。

    林泽徐脸上带着笑,“客人实在多,一杯接一杯的敬过来,不过我没醉!”

    “快点儿扶大少爷进去,冲杯蜂蜜水先解解酒。”她赶忙吩咐小丫头。

    小丫头立即答应着,泽徐一抬眼瞧见妹妹后面还站着两个人。他眼神一闪,不留痕迹的挣脱开小丫头的手站稳,往前迈了一步又停住。

    “表妹也来喝我的喜酒了。”他朝着落漓说道。

    他的样子没怎么变化,只是个子比三年前高了许多,可是态度却拘谨客气了不少,称呼从“落漓妹妹”变成了“表妹”。

    “给表哥贺喜!”落漓微微行礼淡淡地说着,“新嫂嫂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表哥有福了。”

    话音落地等不到回声,落漓抬起头,迎上一双藏有忧伤的眼睛。她正在疑惑,那双眼睛中的一抹忧伤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礼貌疏离。

    “我喝多了,失陪!”小丫头听了他的话忙上前搀扶,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里面的蓝翎已经得了消息迎出来,“再怎么说大爷今天是新郎官,怎么能使劲灌您的酒呢?那些个堂少爷也不知道帮忙挡挡?”说着便扶着他往上房去。

    “先去小书房。”泽徐低声吩咐着。

    蓝翎闻言一怔,随即扶着他去了小书房。丫头泡了蜂蜜水端进来,她亲自端过去,“爷先把这个喝了解解酒,这样去新房见大奶奶委实不好看。”

    泽徐一口气把蜂蜜水喝光,随后竟倚在小床上闭起了眼睛。蓝翎见状不敢打扰,退出来悄悄吩咐小丫头去上房回话,就说大爷喝多了正在醒酒等一下就过来,反正时辰尚早还请大奶奶不用担心。

    听了小丫头的回禀,晓伊身边的奶娘笑着回道:“我们姑娘不方便出去侍候,让蓝翎好生照顾大爷。外面来得都是亲戚朋友,谁敬酒能拂了面子?大爷不好意思拒绝喝多了也难免,可曾泡了蜂蜜水?虽说浓茶也可以解酒却伤胃,还是不用的好。”

    “妈妈说得极是,刚刚蓝翎姐姐也是吩咐泡了蜂蜜水服侍大爷喝了。”小丫头伶俐的回着。

    “那就好。”晓伊笑盈盈的说,“绿萼那丫头手脚还算利索,让她跟着你去书房侍候,权当是替我尽心,不然我在屋子里坐立难安。”

    小丫头怎么敢拒绝?一个中等个子尖脸大眼的丫鬟跟着她出去,奶娘徐妈妈扭身把门关上。

    “姑娘,您怎么让绿萼去了?她可是夫人指定陪嫁过来的人!”徐妈妈压低声音说着。

    晓伊闻言一摆手,“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尽心尽力待在大爷身边,才不会让其他人有机会。妈妈是过来人,最知道酒后乱……来这样的戏码。看来大爷喝得很醉,不然就不会去小书房醒酒。一两个时辰过不来也说不准,谁知道谁心里存了什么心思?我不是个愿意计较容不下人的人,只是今夜是洞房花烛夜,若是出了丑事我的脸面还要不要?”

    “姑娘不必这样消极,情况还不是那么坏。吃了一段时间的药,连林御医也说见好。姑娘只需放轻松即可,你就是思虑太重才落下的病根!”徐妈妈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小书房方向有骚乱的声音,等到立着耳朵仔细听又变得安静下来。

    出了什么事情?晓伊站起身,忍住冲动没扯下头上的红盖头。徐妈妈也是一愣,内院深宅一向安宁和谐,怎么会出现如此动静?

    这功夫绿萼打外面跑进来,脸色苍白难看,饶是屋子里没有外人却还是俯在晓伊耳边回禀。

    但见晓伊双拳紧握,长长的指甲深入皮肉,“哧!”一声,盖头被甩在一旁。一张画得精致的脸露出来,此刻却阴云密布略显狰狞,把其他丫头、婆子都撵了出去。

    “姑娘,这可使不得!”徐妈妈慌忙说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连我都防备着,让我心里不舒服!”

    绿萼瞧了自家姑娘一眼,支支唔唔的回道:“奴婢去了小书房,一进门就看见……”

    “住口!那样肮脏的事情说第二遍,想看着我去死吗?”晓伊低吼着,眼中转着委屈的泪水。

    徐妈妈是个人精,岂能猜不到其中的隐情?她知道自家姑娘最要脸面思虑还重,即便是在自己这个打小侍候的奶娘跟前也是放不下面子。如今新姑爷在新婚之夜作出荒唐事,这比当着众人的脸打她的嘴巴还厉害,让她怎么不恼羞成怒!可恨新姑爷竟这般放荡,再怎么说也是翰墨诗书之族,竟比平常仕宦之家还不足。难怪夫人对这门亲事不甚满意,说是不如延绵上百年的礼赞世家。说到底林老爷出身寒门,夫人不过是个丫头,这样看来是委屈姑娘了!

    不过如今嫁都嫁过来了,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徐妈妈少不得轻声安慰晓伊,亲自端了茶让她顺气。

    “但凡母亲还活着……”晓伊眼角湿润想起了病世的母亲,继母虽好不过是表面上的。若真得怜惜自己,岂能答应父亲定下这门亲事还说闲话让自己添堵?

    每每听见那些闲话她就胸口发闷,不过想着外面盛传自个儿夫君是个君子又有才华才舒服些。眼下看来,传言不尽属实。没想到自己堂堂的千金小姐,竟然被人这样侮辱!

    “咳咳……”她只觉得胸口闷的不得了,不停地咳嗽起来。

    绿萼忙又倒了一杯茶,上前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姑娘好歹要保重身体,事情的原委还没搞清楚,要听听新姑爷怎么说再做决定。”徐妈妈轻声说着,转头又问绿萼,“当时都谁在场,你撞见之后新姑爷有什么反应?”

    晓伊闻言一下子冷静下来,眼下不是生气的时候,既然事情已经不可逆转的发生就要争取更大的利益才行。

    “屋子里只有姑爷和……蓝翎,小丫头推开门惊呼出来,还是奴婢上前把门关上。不一会儿蓝翎就满脸通红含着热泪出来,一语未发的跑开。小丫头去找其他大丫头,奴婢就折回来了。”

    她听了略微沉思了一下,“这样看来此事不会有太多的人知晓,记住管好自己的嘴巴!妈妈,若是此事发生在弟弟身上母亲会如何决断?”

    “其实抬举大爷屋里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难免有狐媚主子欺负奶奶的嫌疑。任何一位当家主母都容不下这样的奴婢在府中,一定要处理掉才不至于丢脸。所以姑娘不用动气,也犯不着因为这个跟姑爷闹意见,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表现出大家闺秀的风范。”徐妈妈轻声提醒着。

    她听罢点点头,紧咬嘴唇复坐下,沉默了半晌命绿萼把盖头给她蒙上。不一会儿,屋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祥和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许久,外面响起了轻轻地脚步声。门一开,林泽徐打外面进来,他眉头紧锁脸上没有半点喜色。

    徐妈妈和绿萼上前见礼,忍不住往他身后瞥去,并不见蓝翎跟来只有一个喜婆。

    在喜婆的唱喏下,泽徐揭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喝了交杯酒。绿萼上前服侍自家姑娘去了头上沉重的凤冠,去后面的小净室洗漱脱去外面的长裙。

    再次出来时,泽徐也脱了长袍只着白色的褥衣长裤坐在床边。

    “时候不早,歇了吧。”这是他进屋子里来说得第一句话,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几分疲惫。

    徐妈妈和绿萼听了行礼告退出去,临走时吹灭桌子上的蜡烛,单留下床头的一盏。泽徐上了床,背朝着里面躺好。

    过了好一会儿,耳边传来窸窣的声响,应该是晓伊上了床。他感觉到背后的床铺微陷下去,一股淡淡的幽香慢慢飘散开来。他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一股愧疚涌上心头。刚刚在小书房,迷迷糊糊中似乎瞧见落漓在跟前,不知怎么的就犯了糊涂被人撞破才怔过神来。虽说不过是拉扯,可却让泽徐无地自容,平日里自诩紧守礼仪的自己怎么如此不堪?他觉得对不起蓝翎,更对不起新婚的夫人,还担心母亲知道此事后的反应。倘若母亲执意处置蓝翎,他拦不住救不了,好好的一个丫头就这样毁了!

    一晚上泽徐都辗转难眠,躺在她身边的晓伊何曾一刻安眠?第二天起床,两个人的眼圈都有些发暗,进来侍候的丫头都面色凝重不敢说话。徐妈妈进来问安,瞧见二人之间的气氛暗自揣度,估计二人还未圆房。果然,整理床铺的小丫头只是简单收拾便下去了。

    “大奶奶和大爷可起身了?”外面传来一声询问,“太太跟前的李妈妈来了。”

    呃?晓伊一怔,随即吩咐人请进来,她起身迎到门口人已然进来了。一个收拾利索眉眼上扬的妈妈走进来,浑身的绫罗绸缎头上插着镶金的扁方,一看就是主子跟前得势的老奴。

    “大奶奶怎么亲自迎过来,老奴真是受宠若惊。”李妈妈满脸是笑,上下瞧了她几眼,“难怪太太总是称赞奶奶,果然是京都一等一的大家闺秀。看看这模样,这气度,合该着大爷有福气!”

    “李妈妈谬赞了。”晓伊把她迎进来请坐下,命丫头上茶。

    泽徐打后面的净房出来,瞧见李妈妈在屋里坐着顿觉惊讶,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太太命人过来传话,大爷和大奶奶在自己院子里用早饭,巳时一刻到前厅认亲不需要着急。那帮小丫头都争着要过来一睹奶奶风采,我嫌她们聒噪索性就自己走一趟了。”李妈妈见了泽徐并未站起身,而是笑呵呵的看着他回着。

    这李妈妈是太太跟前管事妈妈,爷们是前院的管家,在小辈跟前自然有几分脸面。

    泽徐听了命人传饭,“李妈妈没用饭吧?吩咐小厨房添个菜,拣烂乎的做!”

    李妈妈客气了两句便留下了,不一会儿小丫头把炕桌端上来,又在炕下置了小杌子和小桌子。

    晓伊虚坐在炕边,拿起筷子帮泽徐布菜,李妈妈见了笑着说道:“今个儿是大爷和大奶奶头一天在一块吃饭,还是不要那么多规矩,让丫头们侍候吧。”

    “你也吃吧。”泽徐说了一句。

    李妈妈坐在炕下,一边吃一边跟二人打哈凑趣,倒是省去了两个人同桌吃饭的尴尬。饭毕漱口上茶,李妈妈笑着说道:“这趟差事跑得值当,蹭了一顿饭。时候不早,我也回去复命先告退了。”

    “红绡,你替我送送李妈妈。”晓伊朝着身旁的大丫头吩咐道。

    一个圆脸杏核眼的丫头应声送出去,到了院门口掏出荷包塞在李妈妈手里,“劳烦妈妈亲自跑一趟,辛苦了。”

    “不辛苦,太太膝下只有大爷一个儿子,如今成亲娶了媳妇却还是不能放心。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就应该为主子解忧,跑跑道算什么?”李妈妈接过荷包直接装进口袋,“其实太太也是多余操心,我瞧着大爷和大奶奶是郎才女貌。虽说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相互尊敬着就是好的开始。夫妻之间就是如此,守住自己的本分凡事想着夫君,任谁都得敬重!夫妻之间倘若一人有错,另一人需帮衬隐瞒,肉烂了得在锅里不是?眼下都是一家人,不能让下人和旁人看笑话!”

    “李妈妈说得极是,不过照奴婢看,咱们大爷是最懂规矩最擅长孔孟之道,断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大爷和大奶奶是皇上赐婚,必然会和和美美白头偕老。出嫁前奶奶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还夸赞大爷是同龄人中难得的稳重有才华。不过众口难调,兴许有些个嫉妒小人在背后说闲话,可是都难登大雅之堂。”红绡一通话说得李妈妈一愣一愣,好个心思快嘴巴利的丫头,句句都是皇上、皇后离不开规矩孔孟,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出压人的感觉。不过把这些话果过过心,又不得不吸一口凉气。

    大爷在新婚之夜作出难堪事,让新奶奶受了天大的委屈,看她的反应听这丫头的话,新奶奶似乎不打算把事情闹大,可也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想想也是,哪个好好的大家闺秀新婚之夜受得了这般侮辱?大爷平日里温文儒雅,从未做过半点出格的事,昨晚上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真是蓝翎那蹄子勾搭的?

    “哦,对了。昨夜在新房侍候的蓝翎姐姐怎么不见人影?奶奶还夸赞她心细手脚麻利,看样子是喜欢的紧。”红绡突然问道。

    李妈妈闻言眼神一闪,随即笑着回道:“刚刚我来的时候还见她在院子里,可能是太太有事吩咐喊了去吧。她本是太太跟前的大丫头,因为办事妥当才被派了过来,刚才太太说有个头饰找不着,估计是喊她过去找了。”

    李妈妈回了瑞雨阁,只有一个丫头在廊下守着,见了李妈妈请她进去。屋子里静悄悄,林氏端坐在上首,蓝翎跪在中央满脸的泪痕。

    她赶忙见礼把自己在玉琼院的所见所闻一一回禀,蓝翎听了心中一喜,竟然新奶奶提及自己想必是不打算追究。刚刚跪在地上,她心中害怕不已。太太最忌讳的就是内院里的奴婢失了分寸,惹人笑话让人背后非议。虽说她并没有勾搭大爷,是大爷自己喝多了失态,不过承担后果的只有她这个奴婢,这就是做奴婢的悲哀!没有人跟她讲理,她的生死荣辱只在主子一念之间。

    “你侍候泽徐多年,一直以来尽心尽力没有一丁点错处。你要记住,主子安好你才能平安!”林氏眼神犀利盯着她。

    她只觉得身上的冷汗又出来,忙磕头回道:“奴婢谨记太太的教导!大爷喝醉到小书房醒酒,奴婢奉茶不小心洒在大爷的衣服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嗯。”林氏点点头,“既然媳妇儿喜欢你在玉琼院侍候,你就回去吧!”

    “奴婢告退!”蓝翎闻言如临大赦,又磕了一个头这才退了出去。走出瑞雨阁她见左右无人,这才抚着胸口站定。眼下暂时无忧,可是以后呢?这件事真得就能悄无声息的过去吗?她越想越害怕,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在心里祈求老天爷保佑了。

    想到此处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出了几口气方往玉琼院走。她刚刚走到花园,就瞧见丫头、婆子簇拥着大爷、大奶奶过来了。

    蓝翎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脚步一滞生生停住,上前两步行礼,“奴婢给大爷、大奶奶请安!”

    “嗯。”泽徐只用鼻子哼了一声,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脚下的步子却大起来。晓伊飞快的瞥了蓝翎一眼,随后跟上泽徐的步伐去了。

    林家没有多少直系亲属,所以认亲的过程也不长。晓伊的脸上一直带着温婉害羞的笑容,言谈举止大方得体,众人无不称赞。

    林氏见了方放下心来,拿出的见面礼更是贵重丰厚让众人咂舌。末了她还一本正经的叮嘱泽徐要敬重媳妇,不要惹媳妇生气。

    众人见状都笑着说道:“人家都说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冤家,没想到太太倒一味的心疼媳妇,自个儿亲生的儿子却靠后了。”

    “我这媳妇是难得的贤淑,往后更是帮我分忧解难的人,我不疼谁疼?”林氏一直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媳妇,乔姐见了都嫉妒起来。

    众人又说晓伊有福分,摊上个好夫君好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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