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 出征

    左煜天望着她清秀的脸庞上丰富多彩的变化，一扫几日来的疲惫和不耐，心情畅快了好多。    这个疯丫头是个通透的人，一点就通。就是因为她心如明镜，所以左煜天才犹豫着，是否把人性最阴暗、险恶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光是一个陆安妍，就叫她的脸色五彩缤纷了。    要知道，陆安妍玩得只是小伎俩。买凶杀人？左煜天在心中嗤笑，她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可有句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事实存在的事情，哪有不透风的。    左煜天多看了两眼兀自恍惚中的田小丸，他和她最大的区别是，她总能够积极乐观的看事态。但他不是，他做每一件事情都必须考虑周详，做好最坏打算，步步为营，只能前进，不可回头。    “这么一点就受不了了？”    田小丸无意识的一下一下揉着自己的胳膊，说：“我只是感叹，女人的妒忌心真可怕。”    “陆家三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陆家的人堪比匹豺狼。”    田小丸被他的形容逗笑了：“那皇家的人是什么？”五十步笑百步，亏他说的出来。    左煜天一哂：“皇家，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的语气中有浓浓的嘲讽、鄙夷、不屑和厌恶，情绪一闪而逝，快如昙花一现。田小丸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个身处高位的人对自己拥有的一切不满意，无非两种原因。一是，不满现状。二是……    “你想逃离皇……唔！”田小丸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嘴巴已经被左煜天捂了个结结实实。    “田小丸，我警告你，如果想活命的，就把这话咽回肚子烂在肠子里，永不再提，听清楚没有？你若再提及，我会亲手了结你。”左煜天的唇瓣贴着田小丸的耳廓，一开一阖间气息喷进她的耳里，温温热热，但是。    田小丸的鼻子嘴巴被他捂得结实，连一点缝隙都不透，气接不上来，脸涨得通红。双手使劲掰他的手而不得。左煜天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非要看她死命的点头，才肯罢休。    一甩袖子，算是放过了她。    没了束缚，田小丸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因为吸的太急，岔了气，呛得眼泪直飙，一边捶胸，一边咳嗽。    左煜天没有对她施以半分同情，冷眼旁边，等着她慢慢平复下来。    田小丸心中堵得慌，这就是她以为可以真心相待的朋友？左煜天的眸光，犹如一把利刃，直直架在她的脖颈，监督她的一举一动，自己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无声取了性命。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大眼迷蒙上一层雾气，却倔强地盯着左煜天，一眨不眨，与他四目相对，毫不畏惧。    她说：“靖北王爷，左煜天，你有胆想，没胆承认是吗？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叛变，担心我跟了闻元溪对你不利？既然那么担心，处处防范，又何必把我留在这里？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左煜天一时沉默无语，蹙眉静静地看着田小丸。    田小丸豁出去了：“是我傻了，您怎么可能做赔本的生意呢，让我猜猜，我一个农户之女，是有什么地方能入您的眼，值得你利用的呢？”田小丸一瞬间眸光凌厉，直射向左煜天，“为了保护你心中的人，所以拿我做箭靶，是不是？让所以人都以为你钟情与我，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是不是？或者，是为了能让你中意的人，安心出嫁，布了个障眼法，是不是？”    她的每问一句，就迈近一大步，直逼到他跟前，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肯落下来：“一直厌恶我的王爷，忽然转了性，不光好词好喝招待，还关心起我的安危了？”    左煜天的背脊自然而挺拔，对田小丸的步步追问不但没有发怒，反而以沉默证实了她的猜测，只是搁置在腿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他思考了一下，措辞很谨慎，说：“我们都低估了你，田小丸，你比我预期的……还要通透。”    田小丸根本不管他说得是什么，僵直了背，不肯弯曲一分一毫：“你曾说，先前见我过，发现我与之前的性格截然不同。左煜天，聪明如你，就没有其他猜测？”    左煜天，他别开了脸，他不喜欢她这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在他的印象中，田小丸从来没有同谁脸红脖子粗过，哪怕是被左煜申气得跳脚，也带着半分娇俏，想来今天，是真的把她惹怒了吧。    没错，他利用了她，彻彻底底的利用，没有浪费零星半点。把“物尽其用”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你曾经说，你的弟弟对我有兴趣。”田小丸失笑，满满的自嘲，这可真是一语双关呐，“他感兴趣的不是我，而是想要从我口中撬出当日的事情。”她指得是她刚来异世，两个人在到破庙之前，发生了什么。可惜，左煜申找错了人，知道真相的，除了不愿意开口的左煜天，谁也不清楚，包括她。    她也想，如果知道了那天的情形，自己摸索摸索，或许就能回去了。可是，她在柳兰阁时，几番暗中查访，均无果，这是左煜天的力量，滴水不漏。    她装傻充愣，扮弱小，扮人畜无害，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既然查不到，她就观察，细心留意出现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总算有了些蛛丝马迹。    田小丸离他越近，声音越轻，就算房间静穆无声，听得到外面外面一草一木的摇摆，左煜天仍要吃力的倾听，全神贯注的分析。    田小丸说：“养着我……是你那位的主意，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她……不会吃醋吗？古代的人果然大方，随意可以将心爱的人拱手他人。”陆安妤，其实田小丸在初来异世的第一个月里，在一品斋见过她，她和左煜天。    那段时间，她日赶夜赶的画观音图，极度劳累，又因为初来这里不习惯，睡眠很差。在床上躺了老半天依旧没有困意，还不如起来接着画。正想点灯，却听到脚步声走近，正式子时，一品斋的工人早就睡了。深更半夜田小丸还是有些惧怕的，犹豫着还是等人走了再说。虽然来人已经极力压低了声音，但是她的耳力极为好，是一男一女的声音，隐隐像是争吵。    田小丸记得这个男声，因为特殊，因为磁性，所以落了印象，此人正是左煜天。田小丸好奇，悄声溜近门附近，窗是油纸糊的，用唾液沾湿，悄悄戳了个小洞，猫眼一看，不是左煜天又是谁，旁边的女人倒是陌生。    直到前几日，陆夫人和三位小姐来拜访，田小丸才恍然忆起陆安妤可不就是当晚的女子嚒。    田小丸不由咋舌，陆二小姐钟情靖北王爷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陆大小姐和左煜天有一腿，却被藏得很深。这些涉及到政治的事情，果然深不可言。    只是今天，左煜天撕破了脸，那她又何必尽情面。    有很多事情，表面上简单，深一层次想，就能挖掘出很多内涵来。    左煜天抿了抿嘴，握紧的拳头倏然松开了，双手拍了两下：“田小丸，本王不禁要为你喝彩。你若生在乱世，则必有做为。”    是，乱世出枭雄，可是枭雄在太平盛世就变成了一文不值的路人甲乙丙丁。    “你既然懂得这么多，本王就更不能放你走了。”左煜天一字一顿的说，“本王对你，不、放、心。”    田小丸哼了一声：“我会说出来，就没打算要离开。”    “哦？”左煜天挑眉，难得她有如斯觉悟。    “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如今有没了亲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没有任何牵挂。只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我……想活下去……”她怕死。    田小丸幽幽的说完，暗暗在心中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对着左煜天打开心扉，从此，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今后她做的一切，都只为自己。    左煜天听着她凉薄的话，似乎对人生了无生趣的模样，心中一紧，非常不是滋味。但是嘴上仍然强硬着：“看来，是我多心了。起初我还担心着你受人欺负……”左煜天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田小丸的聪明根本就不是她先前表现出来的小伎俩，这是把一切看淡后的大智若愚。她这种境界，怕是陆安妤都达不到。    左煜天胸中有气，却说不上为什么，他忽然站了起来，使得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刺耳声：“你自己保重。”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田小丸已经收起了脆弱，以最得体的模样，回了声“珍重”。但是，左煜天并没有绅士的听她说完这两个字，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田小丸想，这样也好……        翌日，天际刚泛出鱼肚白，灰蒙蒙的天色衬得即将出征的军队格外肃穆、庄严。    宣德门上，旌旗蔽空。    虽是夏季，但今日吹来的风隐隐有些凌冽，帅旗被吹得“哗啦”响。    左煜天身披银色铠甲，腰佩宝剑，骑着棕色的汗血宝马，站在队列最前方。他的身后，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狼军，他的身前，是大義朝的皇帝陛下和百官大臣。    号角吹响，左煜天和手下一众将士下马，拜别皇帝，齐齐三声：“忠于大義，誓死保卫大義，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后，便再无过多言语，整队出发。    田小丸站在送别的人群中，看着那个风姿绰约，潇洒翩翩，此时更多了份英气威严的左煜天，咧嘴，露出白亮亮的牙齿，轻轻地挥了挥手。    忽然间，左煜天的头往她所处的方向偏了偏，眼见着目光扫到了她这儿，田小丸慌得突然顿下了身体。等她站起来时，大部队已经走出了好远。    “姑娘既然舍不得王爷，又何必与他争吵呢？”    田小丸没想到自己起身后，能碰上这个人：“陆大小姐，别来无恙。”陆安妤现在是有了婚约的人，待嫁新娘，不在家中绣鸳鸯，跑来这儿找自己作甚。    陆安妤温婉大方，一派从容：“谈不上好，也没什么不好。姑娘今天可空闲？随我去喝杯茶吧。”    田小丸突然不想再这么任人摆布下去了：“抱歉，我今日很忙。”说完，转身就走，连道别都省了，没礼貌又怎样。凭什么他们的任意一句话，就要她违背自己的意愿，去迎合他们呢，田小丸不甘，她今天就要做一回自己。    “田姑娘对别人不关心，对自己的未来也不关心了吗？”陆安妤不急，好整以暇，不紧不慢的等着田小丸走出两步，用她能听得到的声音说。    田小丸脚步顿住，停了一会儿才回过身来，似笑非笑说道：“陆大小姐可能不知，我曾算过命，算命先生说我的命理跌宕起伏，但最后都能化险为夷。他老人家还说，我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陆小姐，您说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田小丸一笑嫣然。    “姑娘聪明的人，江湖术士的骗语，岂能当了真？”陆安妤说得不急不躁，但是揪着手帕的模样出卖了她。    她在紧张。    田小丸没有来的心里一阵畅快，可是随即她又烦躁不已，这几天，已经听了太多人说她聪明了。她聪明吗？不，她只是想要自保，迫于无奈罢了。    “陆小姐要请我喝茶吗？”逗够了她，田小丸也深刻的明白，以陆家人的高傲，怎么可能来找她呢，必定是发生事情了。    陆安妤松了一口气，道：“四溢楼的兰贵人不错，适合女子品尝。”（兰贵人，茶的一种）    田小丸点了点头，随着她走。    今天出来，田小丸没有带清丽、清灵，只张亮一人远远的跟着，想来陆安妤一个弱女子也对她做不了什么。    到了四溢楼，两人要了个隐蔽的包间，点了一壶上好的兰贵人，又要了几份精致的点心。等茶点都上齐，小二有礼的退出，关了包房的门，两人才有了第一句交谈。    “陆小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无事不上门，您这回找我，所谓何？”田小丸不品茶，也不享用糕点，直直的亮了话。    陆安妤轻轻吹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然后抿了一口，搁置在桌上。不紧不慢的做好这一系列，才噙着浅笑，正眼看田小丸，道：“田姑娘真是爽快之人，那我也不同你绕弯子。”    陆安妤从袖口中取出一叠银票，田小丸随意一瞟，被这上面的票额惊到了，这姑娘家是开银行的吧，厚厚一叠的千两啊啊啊啊~    “田姑娘，我知你不容易，这些你且收着，将来寻了机会就走吧。”    她用“走”是相当隐晦的说法了，按田小丸的思路是，陆安妤劝她赶紧跑路呢？可是，为什么，无事献殷情，非X即X，她图自己什么？很快，田小丸就有了答案。    “王爷把你留在荔园，实为不当之举。皇上都有所耳闻，只是碍于王爷近日要出征，怕影响他情绪，一直没有过问。你当知道，众殿下中，皇上是最器重他的。王爷的父亲是当朝太子，说一句大不敬的话，等皇上和太子百年后，这江山迟早是王爷的，你……”    她在只会妨碍左煜天成事。田小丸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陆安妤的考量是，怕大臣抓了她为把柄，弹劾左煜天，毕竟他树大招风，做什么都需谨慎。    田小丸数了数银票数量，一面在心中嗤笑，这就是左煜天口中，陆大小姐的手段？用钱打发情敌，不是狗血言情剧中，最常见的片段么。今天终于让她田小丸在天雷中滚了一回。    田小丸数完，轻描淡写地问陆安妤：“王爷的前程，难道只值这些钱？”    陆安妤一咬牙：“姑娘可以说个数。”    田小丸收好银票，道：“我答应姑娘，寻了机会就离开。只是荔园中……”    “我会搞定。”    田小丸面上并无任何波澜，实则内心已经乐开了花，绷着声音道：“那就劳烦了。”    －－－－－－题外话－－－－－－    一口气写的接不上来了。    本来说是上传两章的，现在把字数合在一个章节了~群么大家。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