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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一夜风雨之后,一大早,交通便拥塞得像个露水的圆铁桶。(请记住我们的网址www.dukankan.com)

    在雨中,三辆公交都人满而未停。

    饥肠辘辘地跟着一群同一写字、岁数相仿的年轻人挤到电梯口,电梯处排了一条长龙似的队伍,阮馨在等电梯的过程中,一次次看手机时间,在电梯上第二波人的时候,终于知道,迟到已成定势。

    站在自己前面排队的,是同一个公司的近四十岁的女同事,阮馨微笑着打招呼:“江姐早啊!”

    结果,换来的是那女同事轻蔑一笑。

    待和同事们冲到公司门口刷了卡之后,阮馨进门听到ARRON正在大吼:“就你拽啊?你刚来公司的时候敢迟到么!”

    阮馨知这话是有所指的,心道,希望这不是暴风雨的前奏。

    下午,忽然就艳阳高照,阳光大片大片铺进写字,晒得人昏昏欲睡。

    忽然一个短信过来,阮馨心怦怦跳得如原野上的小兔,却见是组长王建发来的售短信范例,忍不住继续打哈欠。

    阮馨泡一杯浓咖啡,强睁着大眼睛盯着屏幕,组长王建一如既往面带微笑走来,对阮馨柔声道:“让AARON带你去咱们的项目踩盘,了解项目才能写出好文案。”

    ——所谓踩盘,就是去了解盘的情况。

    那边,AARON不动声色地抬头,轻甩那头烫了玉米须的短发。

    AARON懒洋洋地起身,抄起他的I PHONE 4揣入裤袋,双手也插入哈伦裤的裤袋中,仰头对阮馨说:“走啊。”

    阮馨迎着那阵古龙水的香气,迅速收拾起东西,心道,这AM平时处处给自己穿小鞋,这次得小心着点才是。

    **辣的太阳将毒热阵阵传递到AARON的皮肤上。

    AARON双眉一拧,伸出修长的手指挡了一下,花花绿绿的T恤在阳光的映耀下,显现出一种本地人特有的养尊处优感与时尚。

    “咱们要是开车去就好了。”AARON指着一辆十分拉风的黑色吉普说:“我以前就开一辆这个。”

    “嗯。”

    阮馨应和着,不知这难缠的富二代的意图,默默在他的身后迈着碎步,生怕自己哪句话被他抓了小辫子。

    AARON见阮馨哑了似的,便继续道:“可是耗油太多,有点开不起,就乘地铁了。”

    阮馨只得故作腼腆,微笑,心里暗暗后悔着:上次见到袁瀚的时候没有问他,怎么才能对付这种笑面狐!

    说起袁瀚,阮馨又想起自己昨天的那个梦,梦里,袁瀚说,“外面的雨那么大,你回不了家了。”

    莫非,他梦中暗示自己职场上的暴风骤雨?

    阮馨想着想着,就纠结出一身热汗,然而,此刻,袁瀚却正在办公桌前边流鼻涕边冒冷汗,边骂。

    他是早上七点时候被一个重要案子的甲方吵醒的。

    其时,窗外的寒雨正打得玻璃窗啪啪作响。

    “袁总,请你打开电脑。我觉得你们的雕塑造型不太美观,用的材料也不是我们想要的,还有,水池的形状也太难看,你们可以修一下吗?你们的大方向也有问题,我建议,你们……”

    对方的对接人命令道。

    袁瀚揉揉惺忪的双目,打个呵欠,努力从脑中搜寻是哪个项目的图纸被甲方莫名质疑了。

    是西部的重要项目。非常重要,可是,对方本不该越级直接找他。

    对方似乎有些不懂装懂,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他必须强行镇压下胃处的阵阵起义去公司,而且,外面正风雨漂泊。

    “知道了。”

    袁瀚淡淡地挂掉电话。

    驱车到公司的时候,一阵又一阵浓烈的香烟味道和浓咖啡味道扑鼻而来,年轻的设计师助理们一个个面色暗黄,双目黯然地弯腰弓背或是趴着画图。

    袁瀚打量着部下们脊背处凸起的一根根骨节,手肘上的大块大块黑斑,就想起自己刚毕业时候的峥嵘时光。那时候的那家公司,并不像现在这样免费提供零食、袋泡茶和咖啡,更不是二十四小时开空调,酷夏时分,每到晚上六点,空调被写字强行关闭,整个公司就成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微波炉。

    一身汗臭的他就赤果着上身,在微波炉里熬一个又一个通宵,抽一支又一支的香烟,画图。

    熬夜工作需要大量的体力,身高181公分的他往往半夜的时候就饿得腹中一阵又一阵摇滚乐翻腾,然而,那时候已没有外卖,他们不得不喊来高热量的薯条、炸鸡腿和冰可乐冰咖啡,快到月底的时候,囊中羞涩,没有钱叫外卖,便空腹大杯大杯喝水,金刚不坏的铁胃,就在一个个通宵中腐蚀成一口陈年的旧钟,振一下,金属屑纷纷落下。

    袁瀚心下一酸,清清嗓子,道:“早饭我买单。吃完饭,会议室集合。”

    却说一帮人熬夜熬了一身火气,又吃了热腾腾的粥饭,和甲方开会的时候将会议室的窗大开一番,袁瀚本就匆匆赶来,薄T恤在冷风中瑟瑟地抽走了体温,喝令关掉窗户时,他连打几个喷嚏,就头晕脑胀,流起了三千丈鼻涕。

    逐一询问之后,袁瀚抿一口热奶茶,道:“不够新颖?给他们设计一个苍井空就够新颖了?咳咳咳……我一直提倡的是80%的理性逻辑思维方式,15%的创意,5%的天赋,现在太多的设计者一味的追求所谓的创新,忽视了太多作为设计应该去考虑的内容,构图理念的非哲理化,平白无故地出锐角、加楔形、破轴线。片面理解“解构主义”,形象横眉冷对,尺度比例不当,秩序和思维混乱。生态也往往成为了一个“帮凶”,我们不会做他们的帮凶。他们认为雕塑不漂亮,OK,修一下,材料也听他们的,灯他们喜欢暴发户样式的大灯,满足他们,但是,大方向不变……咳咳咳……都去趴一下,醒来继续改。”

    说完之后,袁瀚用修长的中指敲两下桌子:“散会。”

    盯着孩子们一直忙到中午,袁瀚越发觉得头晕得像在半空中似的,午饭之后,胃里就翻江倒海,吐了一次。

    离开洗手间时候,他扶额晕乎乎地骂着,倚墙出了门,便要关了电脑回去休息,刚走到门口,却听到手机发出“啊哦耶”的滑稽铃声,这是某部动漫中的白痴皇子出场时候的音乐,他专门设置给甲方的。

    “袁总,我觉得你们图纸的方向有问题,为了我们的合作不受障碍,我建议你们明天最好来一下容州,我们开个正式的会。”甲方对接的女人口气像是一块石头砸在了豆腐上,豆腐粉身碎骨了,石头硬邦邦地落下。

    要知道,容州并不在上海周边,甚至不在邻省,而是隔了五个省,远在西部。

    袁瀚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笑道:“美女,你知道什么叫事倍功半吗?”

    对方一愣:“什么?”

    袁瀚笑说:“我想问你,是风尘仆仆的浪费时间来回赶路,然后我们继续熬通宵的工作效率高,还是省了路途劳顿,让孩子们休息好了之后,以充沛的精力去创造园林规划艺术,达到的效果好?”

    对方果然被问住了,只得道:“可是,可是我们方总说让你们来。”

    袁瀚强忍着喉间的痒痛,扬眉,铿锵地道:“那就请她直接与我对话。顺便说一句,我们是园林景观设计师,不是应召牛郎,无法随叫随到。”

    “袁总,你……你们这是什么态度……”甲方女孩子被这话噎得回应不得,隔着电话,袁瀚听到一声急促而惶恐的深呼吸。

    袁瀚脱力地倚在墙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健:“态度就是,这是住院半月的人,咳咳咳……在听说出现问题之后,就第一时间从病床上爬起来主持这个案子。”

    他抹一把英拔的鼻梁,细密汗珠迅速染满冰凉的手掌。

    “可是……”女孩理屈词穷,却不甘地继续搜肠刮肚地争辩着。

    “可是,我不喜欢被年轻而无理的小姑娘随意指挥。”

    袁瀚说完之后,更觉得周围氤氤氲氲了层层叠叠的云雾,晕得他感觉脚底踩不到一块实地.

    他咬牙继续强硬道:“为了你们的工作效率,我希望尽快举行电话会议。”

    “这个……好,我去问问我们陈总。”女孩说。

    挂掉电话之后,袁瀚就像一团橡皮泥似的,慢慢从墙上滑下。

    窗外,骤雨初歇,太阳先是探头探脑地从云层中冒出,继而,当仁不让地占据整个天空。袁瀚坐在地板上,木地板是凉的,身体是凉的,空气却又是热的。

    “咳咳咳咳咳咳……”

    喉咙的麻痒感,不知道何时忽然就加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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