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启程

    静谧的书房里，一男一女身穿服色相同的衣饰，两两相望，含情脉脉，日光融融……怎么都是个温馨暧昧的场景。    停！我在脑海里奋力砍断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可怕幻想。    短短几步，丹泽已经在我面前站住，用他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将我一览无余。    我依旧抬着下巴，目光停留在他肩部的那朵云纹上，情不自禁地脱口说道：“我能不能换件衣服？”    “哦？你不喜欢？”丹泽黝黑的眸子里沉过一抹黯光，他施施然地转身，踱回到书桌边，说道，“这是我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你不想要？”    “要！”我急忙叫道。    当然要啊，我还等着他善心大发放我自由身呢。    好吧，就当是金主为小蜜添置行头，大不了穿过这次我就让这件衣服压箱底。    “鉴于你初次随我赴宴，我要你遵守三件事情。第一，若没有我准许，不得离我十步之外；第二，不得随意开口与人交谈；第三，我吩咐的事情，必须一分不差地照做。”他满意地点点头，又与我约法三章。    干脆给我下个傀儡咒算了，保证做到以上三点。    “带个傀儡去，岂不是让人笑我九宸天无人？”    “啊？”    我张着嘴巴，怎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再说，我能算九宸天的人吗！    门外传来年轻男子恭敬的问声。    丹泽并没有叫我出去的意思，我识趣地走到一边，看着门口。    九宸天，除了这位仙主大人和菀菀，还有那两个捉拿我的仙将之外，我还没认真看过其他人呢。    听菀菀说，由于这次送丹途中出事，他们都被罚得不轻。五百仙兵派去九宸天外围做苦力，方脸和死猫也一并去了，另外三个仙女被罚每天为他们送饭。    菀菀说这些的时候，我讪讪而笑，生怕她一个不爽给我饭菜里下点巴豆什么的。    相比之下，我这个罪人的生活好到没边了。    在我的翘首期盼中，一个身穿灰衣的清瘦男子走了进来，二十来岁的朴实外貌，略微比丹泽矮一些，我看不透他的修为，知道肯定比我厉害。    “禀仙主，仙辇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程。”他只略略看了我一眼，表情没有丝毫意外，波澜不兴地说道，就好像我只是一件摆设。    “本尊外出期间，九宸事宜就交予你酌情处理。”丹泽说完，瞥了我一眼。    那人也不矫情，俯首领命就出去了。    看来这是丹泽极为信任的得力手下，九宸天到底是仙家重地，用人处事都极为高明，从上到下的运转有条不紊。    我想到在燕首山，群妖无主，每天都为了三分地明争暗斗，谁要是出门没人看家，第二天回来准要和占了地盘的打上一架，明显是地痞流氓作风。    “你对墨冉很感兴趣？”丹泽见我想得痴痴呆呆，不由得问我。    “墨冉？”我茫然地看着他的俊脸。    “刚才我的那位部下，九宸仙宫的总管墨冉。若是菀菀不在，你有事可以找他。”丹泽笑了笑。    大内总管……我差点没笑出来。    此去星宿海，相对于九宸天到西天池来说，并不算远。    琳琅缥缈峰外，群山绵延，一直向东直至汪洋大海，海中诸星列岛合了四象二十八宿，一座座犹如散落在碧海中的明珠，仙气缭绕，美不胜收，因此称为星宿海。    两家来说，还是近邻。    丹泽与我共乘一辆仙辇，即日出行。    九宸仙宫的人集体出来送行，宽敞的仙殿广场上，站着一小群人，为首的便是大内总管墨冉，菀菀揪着手帕站在他边上。    我顶着莫大的压力，逃也似地紧紧跟着丹泽上了仙辇，把一堆如刀枪般实质的目光隔绝在仙辇之外，这才松了口气，捡了个离丹泽很远的角落坐着。    到底是九宸天最高元首的专座，和送丹队伍所用的仙辇比起来，就是总统专机和民航的区别。    两只漂亮的白凤拉着仙辇在天空中前行，源源不断的仙灵之气从仙辇的底座里散发出来，就像沐浴在清灵的晨风中，宽大柔软的座椅可以和睡榻媲美，丹泽上了仙辇之后，就斜斜地靠在上面闭目养神。    我本来就觉得两个人很尴尬，怕他问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他这会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就坐不住了，瞅瞅前面玉石案几上安置的鲜果糕点，吞了吞口水。    别忘了，我现在的本体是一只混吃等死的锦毛鼠……    还是再过会儿，等他睡着了我再伸爪子更安全。    香气扑鼻的糕点味儿一直在往我鼻子里面钻，我忍了又忍，悄悄往外挪着屁股，纠结了良久，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一块橘香糕，立马缩回角落里面去，瞪大眼睛看着丹泽。    他慵懒地靠在软垫上，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凤眼轻阖，神态沉静，似是没发现我的小动作。    宾果！    我笑嘻嘻地将橘香糕塞进嘴里，继续研究桌子上还有什么我比较爱吃的糕点。    关在房里这几天，菀菀也有送各式糕点给我，但不知为何，各种糕点尝过，就是没有芙蓉糕。我百吃不腻，在燕首山吃了三年的芙蓉糕。    竹千仞，你现在在哪里，还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还是已经回到了燕首山？    我想念燕首山和竹千仞在一起的生活，想念桃花树下的阳光，想念芙蓉糕……    嘴巴里的橘香糕也不是那么香甜了，带着点点苦涩，我闷声闷气地缩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玉石案几。    我没有发觉，丹泽微微睁开眼睛，那一抹眸光，从戏谑到黯沉。    “坐那么远，也不怕掉下去？”    温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过神，发现嘴巴里还嚼着那块食不知味的橘香糕，赶紧做贼心虚地吞下去，结果噎到了。    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体贴地送到我面前，我也不怕烫，接过就一口喝下。    丹泽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姿态优雅地斟茶倒水，就像是正在演示茶道的一代宗师，水雾氤氲中，他眉角的朱砂痣若隐若现，这一刻恍惚得不似他本人。    我捏着手里的茶杯，心里慢慢绞紧，或许是因为和白漫漫彻底融合，或许是因为三年来的依赖，竹千仞已经顽固地占据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杯子给我。”他向我伸手。    我下意识地把杯子递给他，碰触到他温玉般的手指，这不是竹千仞，那棵竹子很凉……    “哈……”我轻笑了一下。    丹泽重新斟满了茶水将杯子递给我，问道：“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我捧着杯子尽量让自己坐得端正一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除了我，还真想不到天下有哪个妖怪，让丹道仙主亲自端茶倒水，不胜惶恐。”    丹泽摇摇头，说道：“你现在是仙身，不是妖了。”    我本想问他能不能再把我变回妖怪，他又严肃起来，说道：“星宿海就要到了，别忘了我前面说的三个要求。”    这么快，我讶异地朝外看，果然，千山峻岭已经抛在了身后，前面是一望无垠的碧蓝海面。    待我喝完手里这杯茶，仙辇缓缓降落，一时间祥云齐聚，瑞光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