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你不可再忘了
队伍到达西天池,再返回九宸天,中途再次路过燕首山。 回望熟悉的风景,却已非昨日,我除了一门心思寻找逃跑的契机,另外就是希望能够在我临死前和竹千仞见一面,希望他能原谅我没有保护好白漫漫这副躯壳。 九宸天的队伍一路顺畅没人阻拦,仙辇的速度又快,来回时日不长,除了没有鼠身自由,我过得还算不错。 方脸仙将做事比较厚道,并没有将我交给那只死猫看管,大概是怕某天他就偷偷把我吞了泄愤。除了那只死猫,另外四个宫装少女,尤其见我眼神不善。 终于到了九宸天,琳琅缥缈峰下面。 一色无边无际青碧色的竹海,乳白色的雾气在山间缭绕,及至高处已是云蒸霞蔚,看不清上面究竟有多高多险峻。 浓郁的灵气夹杂着药香自上方云顶倾泻而下,竹海飘摇,像极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不知道竹千仞来过了没有…… 我眼巴巴地看着竹海,然而这竹海之下,除了我们这支队伍,再无他人。 死猫在我耳边轻嗤一声,意思就是,你的死期快到了…… 要上琳琅缥缈峰,没有上山的路,书上写了,青鸾为乘,那是指九宸天外面的其他人,他们自有一番手段。 死猫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扬手抛进竹海,一星白光从竹海深处骤然亮起,一圈圈涟漪中,白光渐渐凝实成了一条乳白色半透明的路,像天桥一般跨越竹海,直达云层之中。 众人鱼贯而上,不用多动,站在上面就风驰电掣般向上疾飞,就像坐云霄飞车一样刺激,我紧紧抓着囚笼,闭上眼不去看脚下那险不可测的竹海。 约莫过了十几息,我察觉到微微一震,倒是落地了。 等人都上来,死猫一招手,玉牌从下面电驰而出,他收好玉牌,两个仙将令五百仙兵到仙宫门口的广场上去等着,他们带着宫装少女们往九宸仙宫殿内而去。 我从未见过如此玲珑古意的建筑,仙气弥漫,合着我的鼠心都战栗不已。 缚灵阵已经压制了我一身修为,作为一只妖,对于这种铺天盖地无所不在的仙气,几欲有种要憋死的感觉。 “叩见仙主!” 我被放在仙殿地上,带着寒意的水青色地面像极了我经常打滚的竹床。 我盯着自己爪子,看似研究脚下地面的材质,实则竖起了耳朵听他们一五一十地交代在燕首山发生的事情。 那位仙主基本不讲话,我就听到他嗯了几声,遥远仿佛在天边。 方脸和死猫所说的基本没什么出入,他们看到的就是如此,怎会去考虑我被人陷害之类的问题。 半晌,我才发现周围静悄悄的,居然谁也没有提醒我就走光了,只剩下我一个趴在光滑可鉴的地上,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不是要处罚我吗?不要把我砍头吗? 我迷惑地环视四周,洁白如云的墙壁,柱子,还有正前方如金銮殿一般层叠的白色石阶,通往九宸天丹道仙主的宝座。 随着我视线越移越高,却并未在宝座上看到那位仙主的踪影。 难道,这九宸仙宫的大殿里,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了吗?这算是啥意思啊,我活动了活动四肢,除了不能使用妖力,行动并无所碍。 我却不敢乱跑,谁知道这里头又有什么陷阱。 淡淡的药香蓦地钻进我的鼻子,我眼前一花,一袭雪青色绣着银色云纹的袍摆占据了我的视野,这人好生修长挺拔,我费力地扬起头,差不多脖子都要断了,这才见着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他斜飞入鬓的眉,狭长的凤眸,挺直的鼻下一抹薄唇,说不尽的清隽帅气,绝世美貌,他他他……他怎么可以长成这样?! 我受惊地看着他,如石胎泥塑一般僵直着几乎喘不上气来,这张脸,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对,我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 但这是不可能的! 我心里狂喊着不可能,而且,竹千仞也从没说过他还有什么孪生兄弟啊……没错,我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这个人的长相,居然和竹子妖长得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相似,唯一不一样的,是他左边的眼角眉梢,居然有一点朱砂痣。 而且,他没有竹千仞身上好闻的竹子清香,纯粹就是各种药材混合的药香。 一个人的气味是不容改变的,这个人,和竹千仞再相似,他也不是他! 那是谁?! 他好看的嘴角轻轻弯起,声音温滑如水:“你叫什么名字?” 吱吱!我从不知道同样的一张脸,笑起来能这么不同,情不自禁地吱儿一声叫起来。 他瞅着我,眼神里都有了笑意,我悲愤交加,不带这么欺负鼠的。 “白漫漫,我叫白漫漫!”我喊道,惊讶地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皱眉看着自己指尖,上面停留着一团银光,还有一颗眼熟的珠子。 啊,红狐狸的宝珠! 在这种量级的BOSS面前,果然我等小妖匿无所匿。 千年的修为一下子又回到我的身体里,我哧溜一下,就窜到最远的一根白色柱子后面,探出个小脑袋看着他。 他怔了一下,好笑地散去那团银光,晃了晃那颗珠子说道:“你过来,这个还给你。” “你要怎么处罚我?”我远远喊道,不能因为他长了一张竹千仞的脸就掉以轻心啊,不能被美色所迷惑啊渣。 “事情经过我已经清楚了,你虽犯了大错,但也有其原因,我不是好杀生之人,你不要这么害怕,就留在九宸天等着将功抵过吧。”他说得动听,不杀我? 可是,可是我要怎么做才叫将功抵过?他说留下就留下? “我叫丹泽,你不可再忘了……” 这话说完,那颗珠子就凭空出现在我面前,我傻傻地伸爪子抓住,再抬头看,已经失去了这个人的踪影。 不可“再”忘了?我敲敲自己脑袋,我从未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个人啊,难道锦毛鼠本尊和他有什么前科? 漫天问号加满头雾水,我不知所措,一下子从捉拿归案的死刑犯变成可以将功补过的罪人,听起来还是不好听,至少是不会死了。 那,我现在何去何从,这九宸天可不是燕首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