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第十五节 迷局（十五）
洞中堆放着无数的卷宗，离不破如仓夫俗吏一般盘膝坐在地上，他慢慢的翻看着手中最后一册卷宗，神情严肃得几近于肃杀，朱雀有些恐惧，他觉得自己连发根都在莫明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每次一触到离不破的视线，自己总会惊恐万状。
陆冥从未解释过离不破与冥界关系，他毕恭毕敬的遵循着离不破的每一道旨意，包括打开幻境结界，取出这些生死簿，在冥界的界律之中，能够翻看生死簿的，除了冥界大帝，便只有陆冥本人，而冥界大帝便是陆冥的父亲，已经超脱于九十九重天之上，难道离不破对于冥界而言，是超脱了冥界大帝的所在？
“没有，没有！”离不破极为愤怒，“为何没有？为何？她明明与我相守了两年，为何生死簿中没有她的名字？”
“属下不知，”离不破的愤怒令陆冥浑身发抖，他跪伏在地，恐惧得连头都不敢抬起，“天下间只有天机阁的琉璃镜可以查看当日所发生的一切……。”
仿佛是一阵微风吹过，再抬首时，离不破与项映雪已不见踪影，朱雀浑身僵硬的扶起陆冥，举袖拭着他额上的冷汗，“陆冥，我从未见你如此惧怕过？你为何这般怕他？你为何要唤他为陛下？”
沉默了许久，陆冥举手抚了抚朱雀煞白的面庞，轻声叹息道：“我们去看看羽墨吧！他一定很喜欢越州，那里气候寒冷，滴水成冰。”
穿过结界，一眼便看见火儿和羽墨拖着一根长长的金钱在雪地之上奔跑，他们欢快得令人羡慕，朱雀俯下身，“羽墨……。”
羽墨叼着那个金线缠成的小球跳进朱雀怀里，一如撒娇的孩儿，心事重重的朱雀紧紧的抱着他，仿佛要将无穷的恐惧摒除在他身外一般。羽墨好奇的瞪着眼眸，垂首对站在雪地上的火儿轻声鸣叫，火儿立刻转过身，很快，孤叶便拖着笨重的身子出现在庭院之中。
坐在长廊里。朱雀轻声讲述完一切，“我想离不破和项映雪已经去帝都的天机阁，若他们发现事实的真相，也许……。”
“真相是什么呢？”孤叶疑惑不解，“我至今都不明白那位名为忘川的姑娘究竟是谁？你们不是说她不在生死簿上吗？”
长久的叹息着，陆冥缓缓摇了摇头，“那位姑娘是鲛神用海底的灵气凝聚而成，如你一般！臻流国是鲛人的帝国，它是飘浮在海上的陆地。孤叶，离不破之所以总是觉得你很亲切，那是因为他从你身上感应到了与忘川一般的气息，忘川中了络槿花的毒，鲛神让她回到海底，她已去了归墟之地，想必早已转生，冥界的生死簿虽能看到世间万物前世今生。独没有显现那位姑娘的后世，想必是神都不愿让离不破再找到她，我不敢，也不忍告诉离不破。”
沉默良久，孤叶展眉笑道：“你要我做什么？去劝解离不破吗？我很奇怪，他究竟是什么人？你竟然这般恐惧？”
“他是破军，”一边说，陆冥一边颤抖，“他是神的儿子。他注定在七百年后继续前世的恐惧，孤叶，你抬头看看天空，当破军发出血一般光辉的时候，便是这世间将要毁灭之时，只有你，唯有你能让他相信，忘记前世，他才能幸福的活下去。”
走进天机阁时，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满院的星星兰在寒风中招展，离不破也不畏惧，只是径直走向逍遥阁，他想琉璃镜一定在百晓生手中，只要取得琉璃镜，一切便将真相大白。
“不破，”孤叶的声音很微弱，仿佛将要消散在寒风中一般，缓缓转过身，却见她与慕童坐在草亭之中，脚旁放了一个木桶，仿佛刚刚浇洒完一般，“来喝杯茶吧！今日真真的冷，七海之源的寒气锁住了整个中州，凛冬还要持续半年。”
执着项映雪的手走进草亭，火儿和羽墨懒洋洋的伏在慕童腿边，石桌上放着红泥炭炉，炉上壶中的水已经沸腾，孤叶面色苍白，却带着淡淡的笑，“阁主大人进宫去了，今日是太后的寿诞，循惯例，宫中赐下了寿面，阁主大人进宫去谢恩了。”
冷哼一声，离不破和项映雪坐了下来，孤叶从火炭中挑了两块精炭放进手炉中，微笑着递给项映雪，“项姑娘初初凝为实体，想必极为怕冷吧！火儿很怕你，否则他可为你取暖，现在只好请项姑娘用这手炉了。”
默默接过手炉，项映雪转身注视着满院的星星兰，面无表情，离不破伸手捧起孤叶送过来的茶杯，“你有什么话想说？”
“不破，我记得你在梦中曾经说过，总有一日你会成为大将军，可是当你成为大将军时，你的心里可曾真心的觉得快乐？”孤叶轻轻的吹散杯只的茶叶，体贴的放在慕童身前的石桌上，他美丽的眼中满满都是恐惧，心中这般的感激，孤叶知道他是多么的害怕与面前这两人相见，他一定是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虽是如此，他仍然害怕得不住发抖，需要依靠在身后的柱子之上，才不会瘫软在地，“你是否觉得当年在乡下，指挥着小羊儿打仗更加的快乐？”
“是陆冥让你来的吗？”离不破眼眸微转，“他说忘川不在生死簿上，所以他不知道忘川的下落，看样子，他是骗了我！”
看离不破举起手，仿佛要召唤陆冥，孤叶情急之下，伸手握住离不破的手，“的确是陆冥要我来的，我只想问你，为何你一定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已经过了七百年，你要那个真相做什么？既然那个姑娘已经去了，你知道她转生至何处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能让一切都回到七百年前？”
冷冷的挣脱孤叶的手，离不破仿佛冷笑了，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孤叶突出的腹部，“原来是个鲛人，他吸走了你所有的灵气，难怪你这般的虚弱，可是你竟然能够握住我的手？”
“抱歉，”孤叶缩回自己的手，她知道自己满手的冷汗，腹部轻轻的悸动。原来自己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儿也是这般的恐惧，“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就放……。”
“不行，”离不破的声音斩冰一般的寒冷，“我永不能忘记忘川中了络槿花毒之后毒液凝固的痛苦！永远不能。你不会明白忘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是我在遇到映雪之前，唯一的温暖……。”
“不是，她不是，”孤叶瞪大眼睛，她突然想起孔雀传递给自己的梦境，“这世上最爱你的，是始皇帝陛下，这世间无人能及得上他对你的爱。”
“是吗？”离不破冷笑着，“他是这世间最自私的父亲。他为了自己的江山，是怎样待的我？他说我是他的……。”
啪！那声脆响来得如此突然，就连项映雪都愣住了，离不破捂着自己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用力掴了自己一掌的孤叶，她满面涨红，浑身发抖，“你错了。始皇帝陛下深爱着你，就算你不承认，就算你的魂魄已经在魂器之中，你也应该听到他日日夜夜呼唤你的声音，他对你心中的愧疚是源于他对你的爱，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知道有一个如此爱你的父亲你是多么幸福吗？陛下在临终之前，仍然念的是你，你说他是为了江山，你怎知是江山束缚了他。作为皇帝，有多少的无奈，有多少的身不由已，你比我更明白。”
“你怎么敢？”离不破扬起手，仿佛要打孤叶，慕童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他一跃而起，将孤叶护在怀里，自己却如同秋风中的树叶瑟瑟发抖，离不破眼中凶光毕露。他看着孤叶与慕童眼中的恐惧，面上的神情风云变幻，良久，他缓缓放下手，“你怎知七百年前发生过什么？我爱的、恨的，你又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可我能感应到，”孤叶与慕童相互扶持着坐了下来，慕童举袖拭着孤叶额上的汗，却竭力的眨着眼睛，不让汗水流进自己眼中，“我能感应到你心中的恨，还有你对爱的执着，我想那位姑娘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姑娘，能让你如此的挂怀。”
离不破连饮两杯茶，目光突然变得温柔了，“我是在海边遇到的忘川，她是鲛人，与你一样，那天是月圆之夜，我奉命领军去覆灭臻流国，那天的月光特别的美，大军到达海边时，我没有下令立刻发动攻击，我独自去了海边，在那里，我遇到了忘川。
她有一头水蓝色的长发，她坐在一截枯木上，发间别了一朵樱红色的沧流之花，她的皮肤在月光下闪烁着珍珠一般的光华，她听到我的脚步声，以为是自己的同族，微笑着对我说，‘今天的月光真温暖。’。
我发现她是盲人，便放心的坐到她身边，我假意是远道赶到碧海的鲛人，我问她你的眼睛怎么了？她笑着对我说，小的时候，她和父母是潮汐国贵族的奴隶，那些贵族为了获得鲛珠，让她们日夜不停的流泪，当她再也流不出眼泪的时候，他们剜出了她的眼珠……。”
孤叶的呼唤变得急促了，慕童知道她在哭泣，禁不住那般的愤怒，离不破却在微笑，“她问我碧海是不是很美，是不是这天下间最美的地方，我说是，她便笑了，笑得像一个孩子，她说鲛皇在解救她们之时，也曾说过，碧海是这天下间最美最美的地方，是鲛人们的家，她自从回到碧海，便永远不需要为人类流一滴眼泪。
我当时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我以为只要找到她被剜去的眼珠，她便能复明，所以我日夜兼程赶往潮汐国，我在第七次日升之时灭了潮汐国，我翻遍城中每一个角落，终是找到她的眼珠做成的那对珠钗，你知道那珠钗有多美吗？它们闪烁着碧绿的光芒，仿佛倾尽了整个碧海的波涛。
我把珠钗放到忘川手里，她哭了，却没有眼泪，她的眼泪早在潮汐国便已流干，我第一次发现没有的眼泪的悲哀才是这世间最令人悲哀的悲哀。
我独自到栖渊去向鲛皇求亲，鲛皇应了，他说忘川是他的女儿，是臻流国的宝贝，她不能离开碧海，要我在碧海陪伴忘川。我应承了下来，原来我只以为鲛皇是不舍忘川，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忘川是真的不能离开碧海，她的身体在潮汐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她需要在碧海之中，借助七叶莲的力量才能活下去。
那两年，是我遇到映雪之前，最幸福的时光，我们住在海边，就像这世间最平凡的渔民夫妇一般日出而做，日落而栖，每逢月圆，我便驾着飞羽舟随忘川到碧海之上。倾听波涛轻唱，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我想就连神仙都会羡慕。
在那两年之中，我想尽了一切的办法要忘川快乐，忘记从前的种种伤痛，可是偶尔，她还是会从梦中哭醒，她想到了自己死在潮汐国的父母，尽管鲛皇告诉她。他们早已去了归墟之地。
忘川的痛，就是我的痛，忘川的伤，就是我的伤，我不敢告诉忘川，我已屠尽了潮汐国的人，我只是告诉她，总有一日，我会陪着她去归墟。去找寻她的父母，那个时候，她面上总是浮出恐惧，她用纤细柔软的手一遍一遍的抚着我的头发，她说我的头发让她感应到温暖，它们应该如火焰一般的燃烧，她说鲛人拥有漫长的生命，若有一日我死了，她绝对不会独活，她会陪着我。一同走向黑暗。
于是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忘川伤害自己，我去求鲛皇，他说在大海深处，有一个城名为银月，银月城中的永恒之井，能够赐给凡人永生，当时忘川那般的快乐，她说待她身子好一些，她便带我去银月城，一定能够求到永恒之井的井水。
可惜我们没有等到那一日，我至今不知道是谁下了络槿花的毒，忘川……，忘川……，若有可能，我宁愿自己代她受苦，我宁愿自己代她去死！”
相隔了七百年，在他的讲述之中，一应的往事仿佛发生在昨日，孤叶一阵黯然，她缓缓从怀里取出一面镜子，“这便是琉璃镜，你确定一定要看吗？”
“一定！”离不破满目热切的期待，“我一定要看，我要为忘川报仇，哪怕要屠尽这天下的人，我也一定要报仇。”
孤叶默默的咬破自己的手指，血滴落在琉璃镜上，四周突然漆黑一片，随后出现一点微光，那点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众人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海滩之上，月光如水，一个如月光一般美丽的鲛人女子坐在海边，一个高大的鲛人手持分水戟，站在她身前，看他头上的王冠，应是碧海的鲛皇。
“忘川，这是络槿花的毒，只要你放在离不破饮用的水中，他便会死，”鲛皇眯着眼睛，“我们两年的忍辱负重，便完美了。”
颤抖着接过闪烁着不祥蓝光的水滴，忘川仰起的面上满是悲戚，“鲛皇大人，忘川不想杀不破，您让忘川带着他远离碧海……。”
“忘川，你难道忘了他是破军吗？”鲛皇愤怒的摇动手中的分水戟，“你忘了我告诉你他会带给这世间的人怎样的灾难？你说你要带他离开碧海，你可知道你一离开碧海，便会虚弱而死，当你失去一切的美貌，离不破还会如此迷恋你吗？你醒醒吧！当你年纪的时候，那些人类是怎样待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忘川面色惨白的垂下首，她只握紧了手中的水滴，“我知道了。”
兴奋的讲述着当日收获的离不破并没有注意到忘川将水滴融进水碗之中，犹豫片刻，忘川捧起另一碗无毒的水摸索着走到离不破身后，“今日累了吧！喝了水早些歇着吧！”
仰颈喝完水的离不破继续收拾着手中的收获，“忘川，待明日进城卖了这些东西，我便买你爱吃的米糕，我一直记着，只不过今年丰收，鱼价一日一跌，米价却涨了，米糕也贵了……。”
忍不住悲声，忘川喝下那碗有毒的水，她的眼角浮出两滴细细的泪，“是吗？如果贵，就不要买了，你得打多少的鱼，才能换得那一块米糕。”
“没关系，”离不破面上满是憧憬，“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会给你……。”
“值得吗？”鲛皇面色铁青的盯着血液在逐渐凝固的忘川，“离不破跪在宗庙前求他的祖宗让你活下去，你却背叛了自己的祖宗，你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我爱他啊！”忘川枯槁的面上突然浮出一丝红晕，“鲛皇大人，你知道什么是爱吗？那是世上最壮丽的火焰，遇到他，我才明白自己为何要出生在这世上，鲛皇大人，请你原谅我，我是情不自禁，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他，我求你，让他活下去好吗？鲛皇大人，求求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陆冥从未解释过离不破与冥界关系，他毕恭毕敬的遵循着离不破的每一道旨意，包括打开幻境结界，取出这些生死簿，在冥界的界律之中，能够翻看生死簿的，除了冥界大帝，便只有陆冥本人，而冥界大帝便是陆冥的父亲，已经超脱于九十九重天之上，难道离不破对于冥界而言，是超脱了冥界大帝的所在？
“没有，没有！”离不破极为愤怒，“为何没有？为何？她明明与我相守了两年，为何生死簿中没有她的名字？”
“属下不知，”离不破的愤怒令陆冥浑身发抖，他跪伏在地，恐惧得连头都不敢抬起，“天下间只有天机阁的琉璃镜可以查看当日所发生的一切……。”
仿佛是一阵微风吹过，再抬首时，离不破与项映雪已不见踪影，朱雀浑身僵硬的扶起陆冥，举袖拭着他额上的冷汗，“陆冥，我从未见你如此惧怕过？你为何这般怕他？你为何要唤他为陛下？”
沉默了许久，陆冥举手抚了抚朱雀煞白的面庞，轻声叹息道：“我们去看看羽墨吧！他一定很喜欢越州，那里气候寒冷，滴水成冰。”
穿过结界，一眼便看见火儿和羽墨拖着一根长长的金钱在雪地之上奔跑，他们欢快得令人羡慕，朱雀俯下身，“羽墨……。”
羽墨叼着那个金线缠成的小球跳进朱雀怀里，一如撒娇的孩儿，心事重重的朱雀紧紧的抱着他，仿佛要将无穷的恐惧摒除在他身外一般。羽墨好奇的瞪着眼眸，垂首对站在雪地上的火儿轻声鸣叫，火儿立刻转过身，很快，孤叶便拖着笨重的身子出现在庭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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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是什么呢？”孤叶疑惑不解，“我至今都不明白那位名为忘川的姑娘究竟是谁？你们不是说她不在生死簿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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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孤叶展眉笑道：“你要我做什么？去劝解离不破吗？我很奇怪，他究竟是什么人？你竟然这般恐惧？”
“他是破军，”一边说，陆冥一边颤抖，“他是神的儿子。他注定在七百年后继续前世的恐惧，孤叶，你抬头看看天空，当破军发出血一般光辉的时候，便是这世间将要毁灭之时，只有你，唯有你能让他相信，忘记前世，他才能幸福的活下去。”
走进天机阁时，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满院的星星兰在寒风中招展，离不破也不畏惧，只是径直走向逍遥阁，他想琉璃镜一定在百晓生手中，只要取得琉璃镜，一切便将真相大白。
“不破，”孤叶的声音很微弱，仿佛将要消散在寒风中一般，缓缓转过身，却见她与慕童坐在草亭之中，脚旁放了一个木桶，仿佛刚刚浇洒完一般，“来喝杯茶吧！今日真真的冷，七海之源的寒气锁住了整个中州，凛冬还要持续半年。”
执着项映雪的手走进草亭，火儿和羽墨懒洋洋的伏在慕童腿边，石桌上放着红泥炭炉，炉上壶中的水已经沸腾，孤叶面色苍白，却带着淡淡的笑，“阁主大人进宫去了，今日是太后的寿诞，循惯例，宫中赐下了寿面，阁主大人进宫去谢恩了。”
冷哼一声，离不破和项映雪坐了下来，孤叶从火炭中挑了两块精炭放进手炉中，微笑着递给项映雪，“项姑娘初初凝为实体，想必极为怕冷吧！火儿很怕你，否则他可为你取暖，现在只好请项姑娘用这手炉了。”
默默接过手炉，项映雪转身注视着满院的星星兰，面无表情，离不破伸手捧起孤叶送过来的茶杯，“你有什么话想说？”
“不破，我记得你在梦中曾经说过，总有一日你会成为大将军，可是当你成为大将军时，你的心里可曾真心的觉得快乐？”孤叶轻轻的吹散杯只的茶叶，体贴的放在慕童身前的石桌上，他美丽的眼中满满都是恐惧，心中这般的感激，孤叶知道他是多么的害怕与面前这两人相见，他一定是鼓足了十二万分的勇气，虽是如此，他仍然害怕得不住发抖，需要依靠在身后的柱子之上，才不会瘫软在地，“你是否觉得当年在乡下，指挥着小羊儿打仗更加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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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离不破举起手，仿佛要召唤陆冥，孤叶情急之下，伸手握住离不破的手，“的确是陆冥要我来的，我只想问你，为何你一定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已经过了七百年，你要那个真相做什么？既然那个姑娘已经去了，你知道她转生至何处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能让一切都回到七百年前？”
冷冷的挣脱孤叶的手，离不破仿佛冷笑了，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孤叶突出的腹部，“原来是个鲛人，他吸走了你所有的灵气，难怪你这般的虚弱，可是你竟然能够握住我的手？”
“抱歉，”孤叶缩回自己的手，她知道自己满手的冷汗，腹部轻轻的悸动。原来自己腹中还未出生的孩儿也是这般的恐惧，“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就放……。”
“不行，”离不破的声音斩冰一般的寒冷，“我永不能忘记忘川中了络槿花毒之后毒液凝固的痛苦！永远不能。你不会明白忘川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是我在遇到映雪之前，唯一的温暖……。”
“不是，她不是，”孤叶瞪大眼睛，她突然想起孔雀传递给自己的梦境，“这世上最爱你的，是始皇帝陛下，这世间无人能及得上他对你的爱。”
“是吗？”离不破冷笑着，“他是这世间最自私的父亲。他为了自己的江山，是怎样待的我？他说我是他的……。”
啪！那声脆响来得如此突然，就连项映雪都愣住了，离不破捂着自己的脸颊，不可置信的看着用力掴了自己一掌的孤叶，她满面涨红，浑身发抖，“你错了。始皇帝陛下深爱着你，就算你不承认，就算你的魂魄已经在魂器之中，你也应该听到他日日夜夜呼唤你的声音，他对你心中的愧疚是源于他对你的爱，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知道有一个如此爱你的父亲你是多么幸福吗？陛下在临终之前，仍然念的是你，你说他是为了江山，你怎知是江山束缚了他。作为皇帝，有多少的无奈，有多少的身不由已，你比我更明白。”
“你怎么敢？”离不破扬起手，仿佛要打孤叶，慕童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他一跃而起，将孤叶护在怀里，自己却如同秋风中的树叶瑟瑟发抖，离不破眼中凶光毕露。他看着孤叶与慕童眼中的恐惧，面上的神情风云变幻，良久，他缓缓放下手，“你怎知七百年前发生过什么？我爱的、恨的，你又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可我能感应到，”孤叶与慕童相互扶持着坐了下来，慕童举袖拭着孤叶额上的汗，却竭力的眨着眼睛，不让汗水流进自己眼中，“我能感应到你心中的恨，还有你对爱的执着，我想那位姑娘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姑娘，能让你如此的挂怀。”
离不破连饮两杯茶，目光突然变得温柔了，“我是在海边遇到的忘川，她是鲛人，与你一样，那天是月圆之夜，我奉命领军去覆灭臻流国，那天的月光特别的美，大军到达海边时，我没有下令立刻发动攻击，我独自去了海边，在那里，我遇到了忘川。
她有一头水蓝色的长发，她坐在一截枯木上，发间别了一朵樱红色的沧流之花，她的皮肤在月光下闪烁着珍珠一般的光华，她听到我的脚步声，以为是自己的同族，微笑着对我说，‘今天的月光真温暖。’。
我发现她是盲人，便放心的坐到她身边，我假意是远道赶到碧海的鲛人，我问她你的眼睛怎么了？她笑着对我说，小的时候，她和父母是潮汐国贵族的奴隶，那些贵族为了获得鲛珠，让她们日夜不停的流泪，当她再也流不出眼泪的时候，他们剜出了她的眼珠……。”
孤叶的呼唤变得急促了，慕童知道她在哭泣，禁不住那般的愤怒，离不破却在微笑，“她问我碧海是不是很美，是不是这天下间最美的地方，我说是，她便笑了，笑得像一个孩子，她说鲛皇在解救她们之时，也曾说过，碧海是这天下间最美最美的地方，是鲛人们的家，她自从回到碧海，便永远不需要为人类流一滴眼泪。
我当时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我以为只要找到她被剜去的眼珠，她便能复明，所以我日夜兼程赶往潮汐国，我在第七次日升之时灭了潮汐国，我翻遍城中每一个角落，终是找到她的眼珠做成的那对珠钗，你知道那珠钗有多美吗？它们闪烁着碧绿的光芒，仿佛倾尽了整个碧海的波涛。
我把珠钗放到忘川手里，她哭了，却没有眼泪，她的眼泪早在潮汐国便已流干，我第一次发现没有的眼泪的悲哀才是这世间最令人悲哀的悲哀。
我独自到栖渊去向鲛皇求亲，鲛皇应了，他说忘川是他的女儿，是臻流国的宝贝，她不能离开碧海，要我在碧海陪伴忘川。我应承了下来，原来我只以为鲛皇是不舍忘川，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忘川是真的不能离开碧海，她的身体在潮汐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她需要在碧海之中，借助七叶莲的力量才能活下去。
那两年，是我遇到映雪之前，最幸福的时光，我们住在海边，就像这世间最平凡的渔民夫妇一般日出而做，日落而栖，每逢月圆，我便驾着飞羽舟随忘川到碧海之上。倾听波涛轻唱，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我想就连神仙都会羡慕。
在那两年之中，我想尽了一切的办法要忘川快乐，忘记从前的种种伤痛，可是偶尔，她还是会从梦中哭醒，她想到了自己死在潮汐国的父母，尽管鲛皇告诉她。他们早已去了归墟之地。
忘川的痛，就是我的痛，忘川的伤，就是我的伤，我不敢告诉忘川，我已屠尽了潮汐国的人，我只是告诉她，总有一日，我会陪着她去归墟。去找寻她的父母，那个时候，她面上总是浮出恐惧，她用纤细柔软的手一遍一遍的抚着我的头发，她说我的头发让她感应到温暖，它们应该如火焰一般的燃烧，她说鲛人拥有漫长的生命，若有一日我死了，她绝对不会独活，她会陪着我。一同走向黑暗。
于是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忘川伤害自己，我去求鲛皇，他说在大海深处，有一个城名为银月，银月城中的永恒之井，能够赐给凡人永生，当时忘川那般的快乐，她说待她身子好一些，她便带我去银月城，一定能够求到永恒之井的井水。
可惜我们没有等到那一日，我至今不知道是谁下了络槿花的毒，忘川……，忘川……，若有可能，我宁愿自己代她受苦，我宁愿自己代她去死！”
相隔了七百年，在他的讲述之中，一应的往事仿佛发生在昨日，孤叶一阵黯然，她缓缓从怀里取出一面镜子，“这便是琉璃镜，你确定一定要看吗？”
“一定！”离不破满目热切的期待，“我一定要看，我要为忘川报仇，哪怕要屠尽这天下的人，我也一定要报仇。”
孤叶默默的咬破自己的手指，血滴落在琉璃镜上，四周突然漆黑一片，随后出现一点微光，那点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众人仿佛觉得自己置身于海滩之上，月光如水，一个如月光一般美丽的鲛人女子坐在海边，一个高大的鲛人手持分水戟，站在她身前，看他头上的王冠，应是碧海的鲛皇。
“忘川，这是络槿花的毒，只要你放在离不破饮用的水中，他便会死，”鲛皇眯着眼睛，“我们两年的忍辱负重，便完美了。”
颤抖着接过闪烁着不祥蓝光的水滴，忘川仰起的面上满是悲戚，“鲛皇大人，忘川不想杀不破，您让忘川带着他远离碧海……。”
“忘川，你难道忘了他是破军吗？”鲛皇愤怒的摇动手中的分水戟，“你忘了我告诉你他会带给这世间的人怎样的灾难？你说你要带他离开碧海，你可知道你一离开碧海，便会虚弱而死，当你失去一切的美貌，离不破还会如此迷恋你吗？你醒醒吧！当你年纪的时候，那些人类是怎样待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忘川面色惨白的垂下首，她只握紧了手中的水滴，“我知道了。”
兴奋的讲述着当日收获的离不破并没有注意到忘川将水滴融进水碗之中，犹豫片刻，忘川捧起另一碗无毒的水摸索着走到离不破身后，“今日累了吧！喝了水早些歇着吧！”
仰颈喝完水的离不破继续收拾着手中的收获，“忘川，待明日进城卖了这些东西，我便买你爱吃的米糕，我一直记着，只不过今年丰收，鱼价一日一跌，米价却涨了，米糕也贵了……。”
忍不住悲声，忘川喝下那碗有毒的水，她的眼角浮出两滴细细的泪，“是吗？如果贵，就不要买了，你得打多少的鱼，才能换得那一块米糕。”
“没关系，”离不破面上满是憧憬，“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会给你……。”
“值得吗？”鲛皇面色铁青的盯着血液在逐渐凝固的忘川，“离不破跪在宗庙前求他的祖宗让你活下去，你却背叛了自己的祖宗，你这般做是为了什么？”
“我爱他啊！”忘川枯槁的面上突然浮出一丝红晕，“鲛皇大人，你知道什么是爱吗？那是世上最壮丽的火焰，遇到他，我才明白自己为何要出生在这世上，鲛皇大人，请你原谅我，我是情不自禁，我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他，我求你，让他活下去好吗？鲛皇大人，求求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