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1 奈何人间多情殇
41 奈何人间多情殇
就在李显回到英王府不久，就传来了贺兰敏之被流放雷州，途中暴病身亡的消息。
他看着信笺愣愣出神了好久，就连婉儿在门口请安都没听见。
“殿下，您叫奴婢？”婉儿又问了句。
从宫里回来，赵嬷嬷就正式让婉儿脱了自个儿的手，放到李显的书房陪同李显读书习字。
可李显却有个怪癖，他静心读书的时候，不喜欢除了他自身之外有第二个人和他同在一个空间里。
所以婉儿名为侍读，其实不过是在一旁的隔间里歇着，什么时候听着那边李显召唤自己过去研磨送纸了，再过去侍候。
婉儿问了第三声，李显才反应过来。
“快进来。”李显沉声道，“帮我研墨。”
婉儿一边应着，一边微抬了眼角打量李显神色。他和平时很是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殿下有什么烦心事？”难道是宫中有什么事情？婉儿虽然人在雍州，可一颗心却是时时刻刻挂念着宫中的人和事。
李显正低头平铺着纸张，闻言抬头看了看婉儿，刚要开口说话，却又有些顾虑似的缄默起来。只是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婉儿时隔月余才从赵嬷嬷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当下心底隐隐觉得惋惜：贺兰敏之虽然轻狂，可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难道真的如前世所听到的那些传言一样？不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婉儿总觉得，以他对洛颜情谊，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以致洛颜不堪受辱，自寻短见。
可毕竟事不关己，虽然觉得蹊跷，但这皇家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所以想了两天也就罢了。只是偶尔酣梦中，会回到那片碧桃深处，光正好，贺兰敏之一身玄色宽衣，抬手间琴声婉转悠扬。只是脸上五官很是模糊，婉儿只记得他俊美邪魅，每当他刚刚抬首，那琴声就回嘎然而止，而婉儿也会从梦中惊醒。
婉儿以前从不相信光怪陆离的神仙鬼怪之说，可毕竟自己魂魄得以在轮回中死后重生，方觉天机玄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而自己与贺兰敏之前世并无交际，为何这一生只见过那一面，他却频频入得自己梦境中来？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张与人肖似的脸？
英王府的日子要远比在皇宫悠闲自在得多。李显是个脾气温和的人，虽然年少顽皮，可自从此番从宫里回来，倒愈发地成熟稳重起来，整日的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婉儿再也没见过来到英王府的第一天，那笑得肆意灿烂的少年，那双眉轻佻戏弄自己的少年，那安排了整府的人来演戏只为捉弄个小婢女的少年。
婉儿并不在意李显是喜是悲，是年少轻狂还是成熟稳重。只是赵嬷嬷时常找她细问李显状况，她才不得不格外留心。
在英王府里，婉儿是英王李显身边贴身的侍读婢女，又有赵嬷嬷青眼有加，时常提携照料，日子自然要比在宫中舒服自在得多。
每日在紧临着李显书房的隔间里翻籍，临帖描摹，倒是前世今生都没体会到的静谧惬意……
公元674年春，太子李弘大婚，分封在外的亲王皇子齐回宫庆贺。
婉儿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又有了再次回宫的机会，这一次，她不能再错过。
合璧宫里张灯结彩，饶是夜色静美，也被灯火照得通明如白昼。宫里头的嫔妃，皇子，公主一一赶来给太子贺喜。
李弘脸上淡淡的笑着，好似这热闹这欢喜都不是为着他的。而那身大红的礼服也与他很不相称，愈发衬得他脸色惨白，身形消瘦。
婉儿远远地看着那时的白衣玉冠风度翩翩的太子殿下，如今竟然如此形容憔悴，仿佛了无生趣，心里头莫名地感到难受。李弘与自己并不相干，前一世更是没有任何交集，难道只是因为那一夜他温柔相待，自己便对他另眼相看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世变了很多，不知是因为死后重生更能领天道无常，还是看厌了宫闱争斗，愈发地觉得真情可贵。总之，在婉儿眼中，无论是贺兰敏之，还是李弘都有他们可爱可怜之处，甚至包括李显，也不似前世那般面目可憎。
说到底，或许变的并不是人，而是心境罢了。
婉儿正想着，却不期然地与李弘四目相对。
李弘明显的怔愣住了，撇开了身旁正与他寒暄的李显，脚下虽显犹豫，却是一步步地往婉儿这边走来了。
“是你……”他声音飘忽，婉儿不敢确定他口中的你到底是洛颜，还是真正的自己。
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对太子失礼，只得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奴婢婉儿，恭贺太子殿下大婚……”
“唔。”李弘轻启双唇好似要说什么，却又有顾虑般的微蹙了下眉间，已经伸出一半的手不自然地收回，背到了身后，“平身吧。”
婉儿瞥见李弘眼中有晶亮闪动，自然明白，方才他又将自己当成了洛颜。
“皇兄，婉儿她年纪小，若是有冲撞到皇兄的地方还请皇兄见谅。”李显不明就里，出口回护。
李弘脸上又回复到那略带浅笑的忧伤神情，淡淡道：“是我认错了人。与她无关。”说着，也不再看婉儿，便又转身走远去接受众人的庆贺，与人寒暄去了。
李显却没有随着李弘一起去，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婉儿，微眯了双眼喃喃自语道：“真的这么像？”
话音虽微，婉儿却听得真切。想来李显定是听谁说过自己与洛颜样貌相仿，而他本身又颇不以为意。
婉儿被李显看得很不自在，低头轻咳了声：“殿下，昭仪娘娘和麟王殿下到了。”
婉儿也奇怪，为何武皇后对裴氏一族如此礼遇。非但没有对裴昭仪母子暗中动手，更是主动提出将裴昭仪的二哥，也就是裴居道的女儿许给李弘为太子妃。
饶是前世相伴女帝数十年，也难猜透她此番作为到底是有何打算。
麟王李全，正是最惹人喜爱的年纪，走路蹒跚不稳却要跑跳，很是活泼精怪的样子。
隔了几年没见，裴昭仪自然是没认出婉儿来，所以走至李显身侧的时候，连余光都未在婉儿身上有片刻停留。
“英王殿下好久不见。”裴昭仪笑得好看，举止又端庄大方。
李显摸摸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前次在昭仪的殿里很是失仪，还请昭仪忘了吧。”
裴昭仪掩面巧笑道：“英王殿下是真性情。趁着太子殿下大喜的日子，咱们可要好好喝上一喝。”说着，牵起一旁圆眼大大正滴溜溜转着打量李显的小精灵，柔声道，“全儿，快叫七皇兄。”
“七皇兄。”那小人儿倒也不怕生，脆生生的叫着。更是挣脱了裴昭仪的手，一扭一扭地往李显怀里奔了过来。
也不知李显是怎么想的，竟然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李全扑了个空，撇一撇嘴，就要哭了出来。
眼看场面就要混乱起来，婉儿悄悄解下腰上的环佩，只听叮咚一声清脆，李全的目光就全被吸引到婉儿脚下掉落的一个精巧物件上，依依呀呀的指着，扭搭扭搭的就跑了过来就要拾起。
“住手”
就在李显回到英王府不久，就传来了贺兰敏之被流放雷州，途中暴病身亡的消息。
他看着信笺愣愣出神了好久，就连婉儿在门口请安都没听见。
“殿下，您叫奴婢？”婉儿又问了句。
从宫里回来，赵嬷嬷就正式让婉儿脱了自个儿的手，放到李显的书房陪同李显读书习字。
可李显却有个怪癖，他静心读书的时候，不喜欢除了他自身之外有第二个人和他同在一个空间里。
所以婉儿名为侍读，其实不过是在一旁的隔间里歇着，什么时候听着那边李显召唤自己过去研磨送纸了，再过去侍候。
婉儿问了第三声，李显才反应过来。
“快进来。”李显沉声道，“帮我研墨。”
婉儿一边应着，一边微抬了眼角打量李显神色。他和平时很是不同，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殿下有什么烦心事？”难道是宫中有什么事情？婉儿虽然人在雍州，可一颗心却是时时刻刻挂念着宫中的人和事。
李显正低头平铺着纸张，闻言抬头看了看婉儿，刚要开口说话，却又有些顾虑似的缄默起来。只是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婉儿时隔月余才从赵嬷嬷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当下心底隐隐觉得惋惜：贺兰敏之虽然轻狂，可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难道真的如前世所听到的那些传言一样？不对，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婉儿总觉得，以他对洛颜情谊，该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以致洛颜不堪受辱，自寻短见。
可毕竟事不关己，虽然觉得蹊跷，但这皇家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所以想了两天也就罢了。只是偶尔酣梦中，会回到那片碧桃深处，光正好，贺兰敏之一身玄色宽衣，抬手间琴声婉转悠扬。只是脸上五官很是模糊，婉儿只记得他俊美邪魅，每当他刚刚抬首，那琴声就回嘎然而止，而婉儿也会从梦中惊醒。
婉儿以前从不相信光怪陆离的神仙鬼怪之说，可毕竟自己魂魄得以在轮回中死后重生，方觉天机玄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而自己与贺兰敏之前世并无交际，为何这一生只见过那一面，他却频频入得自己梦境中来？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张与人肖似的脸？
英王府的日子要远比在皇宫悠闲自在得多。李显是个脾气温和的人，虽然年少顽皮，可自从此番从宫里回来，倒愈发地成熟稳重起来，整日的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婉儿再也没见过来到英王府的第一天，那笑得肆意灿烂的少年，那双眉轻佻戏弄自己的少年，那安排了整府的人来演戏只为捉弄个小婢女的少年。
婉儿并不在意李显是喜是悲，是年少轻狂还是成熟稳重。只是赵嬷嬷时常找她细问李显状况，她才不得不格外留心。
在英王府里，婉儿是英王李显身边贴身的侍读婢女，又有赵嬷嬷青眼有加，时常提携照料，日子自然要比在宫中舒服自在得多。
每日在紧临着李显书房的隔间里翻籍，临帖描摹，倒是前世今生都没体会到的静谧惬意……
公元674年春，太子李弘大婚，分封在外的亲王皇子齐回宫庆贺。
婉儿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又有了再次回宫的机会，这一次，她不能再错过。
合璧宫里张灯结彩，饶是夜色静美，也被灯火照得通明如白昼。宫里头的嫔妃，皇子，公主一一赶来给太子贺喜。
李弘脸上淡淡的笑着，好似这热闹这欢喜都不是为着他的。而那身大红的礼服也与他很不相称，愈发衬得他脸色惨白，身形消瘦。
婉儿远远地看着那时的白衣玉冠风度翩翩的太子殿下，如今竟然如此形容憔悴，仿佛了无生趣，心里头莫名地感到难受。李弘与自己并不相干，前一世更是没有任何交集，难道只是因为那一夜他温柔相待，自己便对他另眼相看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世变了很多，不知是因为死后重生更能领天道无常，还是看厌了宫闱争斗，愈发地觉得真情可贵。总之，在婉儿眼中，无论是贺兰敏之，还是李弘都有他们可爱可怜之处，甚至包括李显，也不似前世那般面目可憎。
说到底，或许变的并不是人，而是心境罢了。
婉儿正想着，却不期然地与李弘四目相对。
李弘明显的怔愣住了，撇开了身旁正与他寒暄的李显，脚下虽显犹豫，却是一步步地往婉儿这边走来了。
“是你……”他声音飘忽，婉儿不敢确定他口中的你到底是洛颜，还是真正的自己。
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对太子失礼，只得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奴婢婉儿，恭贺太子殿下大婚……”
“唔。”李弘轻启双唇好似要说什么，却又有顾虑般的微蹙了下眉间，已经伸出一半的手不自然地收回，背到了身后，“平身吧。”
婉儿瞥见李弘眼中有晶亮闪动，自然明白，方才他又将自己当成了洛颜。
“皇兄，婉儿她年纪小，若是有冲撞到皇兄的地方还请皇兄见谅。”李显不明就里，出口回护。
李弘脸上又回复到那略带浅笑的忧伤神情，淡淡道：“是我认错了人。与她无关。”说着，也不再看婉儿，便又转身走远去接受众人的庆贺，与人寒暄去了。
李显却没有随着李弘一起去，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婉儿，微眯了双眼喃喃自语道：“真的这么像？”
话音虽微，婉儿却听得真切。想来李显定是听谁说过自己与洛颜样貌相仿，而他本身又颇不以为意。
婉儿被李显看得很不自在，低头轻咳了声：“殿下，昭仪娘娘和麟王殿下到了。”
婉儿也奇怪，为何武皇后对裴氏一族如此礼遇。非但没有对裴昭仪母子暗中动手，更是主动提出将裴昭仪的二哥，也就是裴居道的女儿许给李弘为太子妃。
饶是前世相伴女帝数十年，也难猜透她此番作为到底是有何打算。
麟王李全，正是最惹人喜爱的年纪，走路蹒跚不稳却要跑跳，很是活泼精怪的样子。
隔了几年没见，裴昭仪自然是没认出婉儿来，所以走至李显身侧的时候，连余光都未在婉儿身上有片刻停留。
“英王殿下好久不见。”裴昭仪笑得好看，举止又端庄大方。
李显摸摸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前次在昭仪的殿里很是失仪，还请昭仪忘了吧。”
裴昭仪掩面巧笑道：“英王殿下是真性情。趁着太子殿下大喜的日子，咱们可要好好喝上一喝。”说着，牵起一旁圆眼大大正滴溜溜转着打量李显的小精灵，柔声道，“全儿，快叫七皇兄。”
“七皇兄。”那小人儿倒也不怕生，脆生生的叫着。更是挣脱了裴昭仪的手，一扭一扭地往李显怀里奔了过来。
也不知李显是怎么想的，竟然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李全扑了个空，撇一撇嘴，就要哭了出来。
眼看场面就要混乱起来，婉儿悄悄解下腰上的环佩，只听叮咚一声清脆，李全的目光就全被吸引到婉儿脚下掉落的一个精巧物件上，依依呀呀的指着，扭搭扭搭的就跑了过来就要拾起。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