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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七星剑阵

    万里疯侠程百康,飞云堡主徐玉麟,神算子秦大川、“了因”和尚,带着灵猿狒狒,结束了龙亭之会,迳向开封奔回。

    徐玉麟因服灵芝之故,目力特佳,虽在黑暗中,仍能辨清百丈内的毫发细物。

    距离开封城垣尚有里许,急纵疾驰中,徐玉麟猛可遥见数十条黑衣人影一线儿迎面奔来。

    行家一看便知,来人俱都是上乘轻功,江湖健者。

    徐玉麟因欲急赴嵩山,面见净心大师解释嫌怨,所以不愿招惹事端,徒增困扰,误延行程,遂迭忙煞住前冲身形,说道:“各位留神,前面有人来了,我们要不要躲一躲?”

    疯侠、“了因”、秦大川同时停下,凝神向前一瞧,果见十数条黑影飞星流矢般疾驰而来。

    疯侠笑道:“车多不碍路,各走各的,我们为什么要躲?”

    徐玉麟答道:“老哥哥且莫误会,因为我们要赶路程,躲躲总是少惹麻烦。”

    疯侠忽然“哈哈”大笑道:“老弟,你这就错啦!要来的总是要来,是麻烦躲也躲不开!”

    两人说话间,那十几个黑衣人影已自来到跟前,因发现有人拦路,忽地停下,一字儿摆开。

    徐玉麟一行人众这才看得清楚,来人竟是十四名青袍道士。

    疯侠凝神之下,忽对来人说道:“老疯子还以为是何方朋友在此路过,原来是‘武当二真’!哈哈!两位道友别来无恙?深夜兼程疾进,又率领着这多高手,不知有何贵干?”

    十四名道士群中,在疯侠话毕,走出了两位六十多岁的青袍道长。徐玉麟自是识得,正是在金岭镇会过的“武当二真”:“玄真”、“清真”两人。

    这时“玄真”道长向疯侠拱手施礼,“清真”道长,却对徐玉麟瞥了一眼,转身向十二名弟子喝道:“给我把他拿下!”顺手向徐玉麟一指。

    这十二名道士都是武当派的一流高手,在清真道长呼喝出声的同时,兵刃齐出,一拥而上,竟将徐玉麟团团包围起来。

    情况突然,直使徐玉麟怔呆得莫知所措!

    但是一种武人直觉的防卫本能,已使他不期然地抽出了“九龙剑”来。

    一道霞光出现,虽在黑夜中,依然夺目生辉,竟使蜂拥扑上的十二道士为之一怔,进击之势,也随之稍停。

    就在这当儿,万里疯侠程百康嘻笑之态尽敛,面罩严霜,撇下玄真道长,身形一纵,跃落徐玉麟身旁。

    秦大川、“了因”和尚也同时跳进包围圈中。

    于是十二名道士扑击之势暂停,但已排成了一座阵式,把四人困在核心。

    万里疯侠勃然怒叱道:“武当乃名门正派,怎的这般不讲道理,见面就要拿人?老疯子这把年纪,死了也不算夭折,倘若你们说不出个理由来,我这把老骨头就选在此地埋葬吧!”

    随此话音,一阵骨节格格作响,他的两脚已陷入坚硬的土中三分之深,可见此老已是怒火难遏,功力运集到了何种程度。

    “了因”和尚双掌合什,双目微垂,低宣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秦大川从背后摘下了柄“链锁蒺藜”,抖得“叮当”作响!

    双方态势至为明显,只要武当道士再往前踏进半步,惊天动地的剧战立即爆发!

    “武当二真”万难料到,这位出身少林,诙谐百出,游戏风尘的大侠,此刻竟然趟起这浑水来,而且已真的动怒作威!

    “玄真”道长右手微招,示意门人勿动,面色肃穆地说道:“少林、武当源属同流,僧、道一家,程大侠义薄云天,素为武林所仰慕,德高望重,名满天下,不是贫道多嘴,倘若不明敝派七星峰上发生了何事,最好请勿插手这场是非漩涡,以免玷辱名誉!”

    他这番先捧后责的词锋,本是想略为平息疯侠怒火,令其置身事外,以免引起两大门派之间的冲突。

    哪知此言一出,却是收效相反,只见疯侠怒极而笑道:“少林、武当源属同流,僧、道一家,哈哈哈!这话真是动听得很哪!倘非你们这些杂毛尚还略知饮水思源,不然,哼哼!恐怕连我老疯子也要喝令拿下啦!”

    要知疯侠年已届百之人,乃是当今少林掌门人净心大师俗家师弟,辈份尊崇,誉满江湖,论身份地位,“武当二真”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徐玉麟既与疯侠一道,那么不管武当派与徐玉麟有何过节,见面之下,“武当二真”总得把事情说明白,然后再行解决,才是正规。

    可是“武当二真”见面就喝令拿人,疯侠即使素养再好,再不计世俗礼数,这种目无尊卑的举动,如何叫他忍受得住?

    谁都知道,武当派的祖师张三丰,武功多源出少林,最明显的张三丰手着“仙家易筋经”,就是脱胎于少林派的“易筋经”。

    因此之故,玄真道长不提武当少林同源倒还罢了,这一提起,无异给疯侠火上添油,是以竟出口骂起杂毛来了。

    “杂毛”二字,对道长来说,实是一种莫大的污辱,“武当二真”乃武当掌门“青虚道长”师弟,在派中地位尊高,江湖上声望颇隆,仅是比疯侠小了几十岁年纪而已,疯侠对其如此不逊,怎不着恼?

    那清真道长,心胸较狭,早已按捺不住,此刻又听疯侠口出不逊,勃然大怒,声色俱厉的喝道:“老叫化子,休得依老卖老,不识抬举,难道说武当派真的怕你不成?我倒要试试你那七十二式少林拳究竟有多大道行?”说着,一步步向场中踱来。

    “好哇!老疯子绝不令你失望就是!”

    疯侠话落,说打就打,呼地一拳捣出,强劲猛烈的拳风犹如一股怒浪,迳朝清真道长卷去。

    清真道长心中微凛,不敢硬挺,迭忙往旁疾跃数步,始避正锋,暗道:“这老疯子功力确是厉害!”

    疯侠一拳捣出,见清真道长不敢硬接,忽的“哈哈”

    大笑道:“怎么样?老疯子这手打狗拳,还不错吧!”

    他这话,简直令清真道长再也无法忍受,心下一沉,反手抽出宝剑,欺中宫,踏洪门,招化“怪蟒出洞”,迳向疯侠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蓦地长虹挥舞,黑白两影乍合又分中,“当啷”一声震响!

    只见清真道长手中青钢剑断去大半,落在地上的一截,闪闪发光!

    清真道长颏下长髯根根倒竖,清瘦面容上泛出了从未有过的悲愤、羞惭之色,目光电射般向徐玉麟掠过。

    “小子,一并给你……”

    随此话音,清真道长的一半断剑,脱手掷出。

    一阵破空锐啸,直似颗殒星划开漆黑的夜幕,向徐玉麟的门面打至!

    清真道长挟数十年之功力修为,盛怒之下,将兵刃当做暗器打出,劲道之大,委实骇人!

    徐玉麟急忙功贯左臂,运聚了十成功力,向飞来断剑呼的一掌劈出。

    于是狂飙暴作,空气回荡,清真道长掷出的一柄断剑,半空里打了个旋,又迅疾飞回。

    一股锐利啸声,经由清真道长头顶擦过,掠出七八丈远,跌落尘埃。

    清真道长打出的劲道,已经是够大的了,而徐玉麟这种掌力,更是令人惊骇至极!

    清真道长初受疯侠唇齿之辱,再受徐玉麟断剑之耻,情急之下,已然存了拼命之心。

    但见他面孔扭曲,身躯颤抖了一阵,暴然跃起,犹如只黑色巨鹰,迳向徐玉麟扑去。

    徐玉麟身形往旁疾跨,避开清真道长饿虎扑羊的一击,喝道:“在下不杀手无寸兵之人,拿剑来吧!”

    就在此时,玄真道长抽出了柄毫光四射的长剑,喝道:“师弟,接住……”话落,脱手飞出。

    清真道长一扑未着,反身接着了玄真掷来的宝剑,清啸声中,剑化“满天丝影”,复向徐玉麟当头压下。

    武当以剑术领袖武林,而“武当二真”又为当代十二剑手中人,自有其卓异群伦的剑术造诣。

    清真道长盛怒出手,武当剑法精华已尽情施展。

    徐玉麟虽不明武当派来人来意,但衡度情势,料知眼下之局,绝不能善罢干休,随也展开师门绝学——“上清奇门剑法”,与清真道长拼斗起来。

    这两人,一个是武当派中的高手,一个是“东道”真传,都是用剑圣手,可谓针锋相对,将遇良材。

    清真道长临敌经验丰富,制机得宜,虚招迭出,煞手暗递,无奈徐玉麟身法轻灵得令人不可思议,内功绵绵,愈战愈勇。

    玄真道长一旁掠阵,看得清楚,情知师弟清真一时固不致败落,但如此下去,在内力上必吃大亏,心下暗自凛骇,灵机转动,计上心来。

    于是把手一招,十二名高手弟子长剑齐出,同时发动。

    须知疯侠原先之怒,也是怒在以武当派在武林中之声望,“武当二真”之身份,竟然罔颐江湖道义,使用下三流的联手围攻之法,眼下玄真道长又发动十二名弟子动手,更将这位风尘大侠已经稍息的怒火复炽!

    只听他怒吼道:“玄真老杂毛,听说你们武当七星剑阵天下无双,好好好!老疯子行将就木之年,开开眼界,死也值得!”

    此人生性如此,说打就打,绝不含糊!

    于是七十二路少林神拳,已然施出。

    要知玄真道长此举,原意只是想使十二名弟子出剑虚动,藉以分散徐玉麟之心神,俾令清真制敌先机,如今经疯侠一说,反而把他提醒,心想,事已至此,也只好豁着与少林派正面冲突了。

    但是——

    清真道长正与徐玉麟打得难解难分,“七星剑阵”发动之后,务必亦将其困于阵中,门人投鼠忌器,自然难收宏效。

    他正在忖念之际,忽听数声惨嚎,流目看时,只见十二名弟子中,已有三人倒下!

    两个似是中了疯侠神拳,一个则被秦大川“链锁蒺藜”打得剑飞脑裂而死!

    神算子秦大川岂是个省油之灯,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个“叮当”响的人物。

    此人非但机智沉着过人,故有神算子之称,而手中一柄“链锁蒺藜”,招数诡异莫测,更是泣鬼嚎神。

    只是十八年蛇牢之苦,已将其折磨得人生嗔念俱消,沉默寡言,可是徐玉麟在他的心目之中,犹若己子,爱护有加。

    此番武当派师出无名,拦路逞凶,已使此老动了嗔念,故而出手毫不留情。

    玄真道长触目伤情,微作沉忖,一不做二不休的决心已自打定。于是沉声喝道:“师弟住手,快自退出!”

    清真道长与徐玉麟斗得正自吃紧之际,蓦听玄真喊叫之声,心神一分,门户洞开。

    徐玉麟哪肯错过这千钧一发良机,“九龙剑”招出“清歌曼舞”,“嗡嗡”一片龙吟,瑞霞千道,长虹交辉,把个清真道长括得风雨不透,哪里还有跃退之机!

    清真道长凛骇之下,究不愧为名门高手,剑走武当保命绝招——“回风旋浪”层层青芒大盛,护住周身三十六处大穴。

    徐玉麟剑势稍缓,清真道长由护身的“回风旋浪”,变作攻敌的“白云出蚰”,朵朵银花,罩向对手“坚络三焦”。

    这一招又是武当剑术攻敌绝学,剑锋变幻无定,令人防不胜防!

    徐玉麟暗道:武当剑法的是名不虚传,这败中求胜的绝招,尤属难能!心念转动间,清真道长剑锋已自逼近,他因早已察及清真这柄长剑亦是把宝刃,罡气功夫已自布满全身,是以临危从容,态度自若。

    清真道长见徐玉麟并未闪避,窃喜就要得手。

    哪知剑锋尚距对手还有半尺之时,突觉一股强大劲力竟将其宝剑阻住,无法再往前推动分毫。

    “不好”两字犹在念中,徐玉麟身形一旋,长剑已自递到清真胸前“商曲”要穴。

    清真道长凛惧中,撤招不及,只好撤剑后倒,想用“铁板桥”工夫闪避,但是已然迟了半着!

    就在此生死立判的瞬间,徐玉麟心念微转,宝剑锐锋竟斜斜地刺下,紧贴清真道长肋间而过!

    一片青袍随风飘起,清真道长肋下划上一条浅浅的血槽。

    徐玉麟宝剑收回,向霍然跃起的清真道长抱拳一揖,道:“承蒙道长相让,在下就此谢过。”

    清真道长面色难看已极,两眼老泪涔涔而下!

    他岂是不知,对手实乃剑下留情,否则……

    可是,从此以后,声望扫地,十二剑手之内,亦必剔除了他的名字!

    人为财死,亦为名亡。尤其是江湖中人,把名看得比命尤重。

    只见清真道长反身捡回了失落的宝剑,一语未发,向着四周武当弟子投下留恋的一瞥,仰天大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悲怆,直使所有在场人众心弦震荡!

    突地,笑声戛然而止,寒光一闪,清真道长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躺下去了——剑切咽喉,血染黄沙!

    这情景,仅是发生在刹那间的工夫,即使连距离最近的徐玉麟,想出手抢救也是不及!

    情况变化得太也突然,谁也料想不到这位当代十二剑客之一的武当高手,竟因一招之败,举剑自刎!

    从此,“武当二真”已成了“武当一真”但是谁能置信另外“一真”,却是死于自己的剑下呢?

    决心死去的人,往往在那瞬间的一霎,认为一了百了,可是却往往因此一了之念,而造成未死者的血海深仇,怨冤相报,永无止息的屠杀、纠缠,这岂非是死者之原意?又岂能是一了百了啊!

    徐玉麟望着横尸地上的清真道长,神色黯然,不胜唏嘘!

    这时武当门下九名弟子,均被此突然情况怔得停止了骚动,疯侠、“了因”,秦大川三人,也一齐愣在当场!

    倏地,玄真道长身形跃起,掠至清真道长尸首之旁,低头瞧了瞧这位情逾手足的师弟之惨状,不由老泪纵横!

    久久,他抬起头来,向徐玉麟瞪了怨毒的一眼,恨声道:“你好狠毒的手段,武当派十个门人的血债,眼下与你同时清结!”俯身抱起清真道长尸首,捡回宝剑,向斗场外大步迈去。

    徐玉麟怅怅的停立斗场中央,像是在回忆着一些往事,又像在默数着天边忽然殒落的辰星……

    天亮了,东方已吐出了鱼肚白。

    开封府城是个商业中心,人口繁密之地,黎明即起,营利奔忙的人,自是多如过江之鲫。

    此刻,在城北关外的一座小土岗上,集聚了数百人众,城里的人复如潮水一般,向着土岗涌来。

    岗上的人群,犹如发现了亘古未有的奇事,个个跷足引颈北望。

    但见离此土岗里许之处,一团方圆约二十丈左右的白光柱地冲天,茫茫蒙蒙,旋旋滚滚,犹如银河倒泻,壮观至极!

    渐渐地朝阳升起,那团蒙蒙白光,在旭日照射下,更是闪闪生辉。

    由阵阵寒风中,不时送来声声沉若狮吼的呼喝,人们已逐渐了解那团白光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有些胆小之人已不敢再看,竟自跑回城去,惊惶失措地把门户关闭起来,烧香念佛,祷告神灵,勿让兵队临门。

    但是,胆大的人却愈涌愈多,聚满了土岗,不过,没有一个敢走近前去瞧瞧究竟的。

    啊!——

    那就是武当派名震天下的“七星剑阵”!

    提起此阵,武林中人,哪个不丧魂落魄,谈虎色变!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阵法究竟如何厉害,原因是:从来没有一人能生出此阵。

    武当派之能有如此的喧赫声威,领袖武林,固然剑术冠绝,而此以十名剑手联成的“七星剑阵”,居功尤重。

    原来,玄真道长悲愤清真丧生,果然发动了武当派开山以来素少使用的“七星剑阵”,将徐玉麟、万里疯侠、秦大川、“了因”四人,困在阵中。

    玄真道长因十二名高手弟子已丧命三人,只有自做阵首,是以阵地威势,更大,更盛!

    “七星剑阵”为武当派不传之秘,自诩为天下第一,事实上数百年来,在联手合击的剑术中,也无人能出其右。

    不过,此刻阵中所困之人,也都是人中之龙,强中之强,所以,由黑夜战至天明,虽将四人围住,但却制服不了。

    可是,换句话说,“七星剑阵”能将这几个人物困住,也足见其厉害非凡了!

    要知道武当派这威震天下的“七星剑阵”,乃张三丰穷数十年之岁月,呕心沥血,由武当剑术中演化而来,实与少林寺的“罗汉阵”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阵,以十个剑手合成,一人为首,一人为尾,其余八人,各占八卦方位,击首尾应,击尾首至,击中,则首尾并至。既可分进,复能合攻,变化多端,奥妙无穷。

    “七星剑阵”既经发动施为,其最后结果只有一途,不是敌人死于阵内,便是两败俱亡。

    因此,武当派对于此阵,若非深仇大敌,绝不轻易施为。

    七星峰三元观,一夜之间门人六名丧生,祖师三丰道人手着之“仙家易筋经”秘本同时被窃,这种奇耻大辱,怎不使武当门人咬牙切齿?如今清真道长以及三名弟子复又惨死,玄真道长新仇旧恨并发之下,是以抱定了与敌偕亡之决心。

    且说徐玉麟被困阵中,自己虽有罡气护身,断金切玉的宝剑在握,一套“上清奇门剑法”又施展得神出鬼没,使武当道士们心存忌惮,不敢硬敌,万里疯侠程百康功力深厚,神拳骇人,精神倍发,自可支持不败。

    神算子秦大川,一柄“链锁蒺藜”,舞得“叮当”震响,软硬兼施,实为克制长剑之奇兵,一时犹能自保。

    可是,“了因”和尚的铁骨折扇,自入空门,列名少林之后,已将铁骨内之毒针撤除,威力自减去大半,眼看险象环生,难以再持。

    徐玉麟睹此状况,焦灼异常,暗自骇然道:“如果这般冲突下去,就是不死于剑下,亦必战到力脱而亡……”

    他正自边战边思间,忽听一声闷哼,但见“了因”和尚肩头上已中了一剑,鲜血喷射中,右臂软软垂下,铁骨扇掉落地上!

    电光石火间,紧跟着一柄长剑又已递上他的“玄机”

    要穴,“了因”双目一闭,就待等死!

    蓦地,一记强烈绝伦的拳风,把刺向“了因”的宝剑斜斜荡开,才暂保一命。

    自然,这挥拳施救之人,正是疯侠程百康。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神算子秦大川手中奇形兵器——“链锁蒺藜”,两个铁蒺藜锤被玄真道长的宝剑削去了一个。

    这些发生于瞬间的惊险情况,徐玉麟已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沉,力聚丹田,舌绽春雷暴喝道:“武当道士们住手,在下有话要说!”

    由于他运集了全部功力,这声沉喝犹如山崩海啸,令人震耳欲聋。

    武当道士们虽然俱各暗吃一惊,微作凛怔,但是剑阵并未停下。

    原因是“七星剑阵”一经发动,停止与否,全在阵首之人发号施令,不然,即使遇到任何情况,哪管是山摇地动,也不能令这些训练有素的道士们动心。

    玄真道长蓦闻徐玉麟的沉喝之声,心中咕嘟道,这小子好深厚的功力,难怪能来无影去无踪地出入三元观,反正此刻他插翅也休想飞出“七星剑阵”,我何不暂时停下,且看他有何话说?

    心念既决,但见他一声清啸,宝剑往空中幻了个圆圈,九名武当道士,倏地尽皆住手,抱剑肃立,但依然围作个圈圈,把四人环在中央。

    疯侠程百康见“七星剑阵”业已停止,武当道士们抱元守一,肃容而立,也不由暗自叹服!

    玄真道长手捧宝剑,神光电射地向徐玉麟望了望,缓缓说道:“你有何遗言,请速说来。”

    徐玉麟神情从容道:“在下请道长停住阵势,并非是要说什么遗言,贵派‘七星剑阵’,虽然冠绝武林,在下相信还不致打算后事!”

    他略微一停,又接道:“只是在下对贵派这种见面就要拿人的举动,甚为不解,不知道长能否将因由见告?”

    疯侠由怀中掏出了包“金创药粉”给“了因”敷上,听徐玉麟向玄真道长如此相问,似是如梦方醒,不由“哈哈”笑道:“是呀!你们武当派的‘七星剑阵’,老疯子总算领教啦,现下瘾已过足,你总该说出番道理,然后再打也不为迟,玄真牛鼻子,你可是愿意说给老疯子听听吗?”

    玄真道长修养虽然要比清真好得多,无奈怨仇已结,胸存成见,所以对疯侠之言,甚觉刺耳,面色一沉,道:“老疯子且莫兴奋,念你出身少林门墙,叫你死于‘七星剑阵’之内,瞑目心安,我就对你说说吧……”

    疯侠未待玄真道长话毕,忽又“哈哈”笑道:“很好,很好!老疯子这条穷命虽不值钱,但还不愿意白白的送掉哩!哈哈!牛鼻子你说吧,也好使老疯子死得瞑目!”

    玄真道长冷哼一声,接道:“本派祖师手笔‘仙家易筋经’,被他……”顺手一指徐玉麟,又道:“偷去了还不算,复将守护三清殿的六名门人,尽皆杀死,又在元始天尊神像背后,血笔留言,对本派大加污辱……”说至此,浑身颤抖,似是忿极而生。

    疯侠、徐玉麟、秦大川、“了因”四人,听得均都为之一震!

    徐玉麟略微沉忖,暗自咕嘟道:“这事怎的竟如少室峰上所发生之事同出一辙?必定为一人所做,阴谋挑起武当、少林与我为敌……但是……此人为谁?……”

    玄真道长见徐玉麟垂首不语,更以为他是理亏于人,无言以对,方欲逼问,只听疯侠说道:“贵派三元观里竟也发生了这种事情,但是有何证据是徐老弟所为?”

    玄真道长毅然答道:“纵观当世武林之中,不是他这种身具绝艺的孽畜,有谁敢来七星峰撒野?而且留言之下,明明写着‘飞云堡主’四字,老疯子你该明白了吧!”

    疯侠心中豁然了悟,复又笑道:“青虚老牛鼻子,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仅凭‘飞云堡主’四字,就能断定此事为徐老弟所为吗?七星峰虽然高手不少,难道说除了老弟之外,当世之中,就没有人敢捋虎须……”

    “老疯子闭你的臭嘴!”

    玄真道长确已气极发昏,哪里还容疯侠解释!

    徐玉麟沉思了半晌,忽见玄真道长发怒喝斥疯侠,不由冷笑一声,道:“敢问清真道长,在下何以要窃尔‘仙家易筋经’?”

    玄真道长被他这般相问,不禁为之一怔,随答道:“本派‘仙家易筋经’,乃我道家无上心法,武林中人,谁不想取得?”

    “但在下却不以为然!”

    “理由何在?”

    “很简单,贵派‘仙家易筋经’,也许能被别人视作珍宝,但在下却当作废纸,无啥用处。”

    玄真道长勃然怒道:“你偷去本派此经,还敢在这里卖乖抵赖!”说着,手中宝剑一举,又待发动“七星剑阵”。

    徐玉麟道:“道长且慢,待在下说完,再打不迟。”

    玄真道长举起的宝剑,复又缓缓垂下,喝道:“时间无多,你有何遗言,赶快说吧!”

    “不是在下有意小看贵派‘仙家易筋经’。”徐玉麟气定神闲地道:“在下七岁之时,对此经即能背诵全文,试想在下要它何用?”

    玄真道长道:“倒看不出你人不大,却是句句海口,哼!你且背诵一遍看看?”

    徐玉麟毫不思索地背诵道:“一段‘韦驮献杵’,二段‘摘星换斗’,三段‘出爪亮翅’,四段……”

    他一口气竟将“仙家易筋经”八段全部诵出,而且并将每段要领,详加解释,非但大出疯侠、“了因”、秦大川意外,竟连九名武当门徒,也听得颇为讶异,心想,此人小小年纪,竟将武当内功心法,比武当门下弟子,还要纯熟,未来成就,确是不敢轻估。

    殊不知徐玉麟艺出道家,上清真人胸罗万有,文才武功盖世,对何门何派心法不了若指掌?

    徐玉麟此举,旨在证明他对武当“仙家易筋经”,绝无觊觎之念,这想法良然有其道理。

    但是,玄真道长不听犹可,一听之下,对徐玉麟窃经杀人,更加置信不疑!

    只见他,未待徐玉麟全部说完,宝剑挥动,“七星剑阵”又已发动起来。

    徐玉麟想不到弄巧成拙,情知眼下之局,不分个你死我活,绝不会善罢干休!

    于是——

    长啸一声,“九龙剑”出手就是“上清奇门剑法”中最具威力的两招——“清平世界”、“恩怨两清”!

    一道长虹似的剑气,冲天而起,层层光影,森森逼人,劲风激荡,如浪似涌,直把武当道人迫得连连后退。

    可是“七星剑阵”二番发动,已然变化至“摘星换斗”、“倒转乾坤”的阶段,威势的是骇人之至!

    不一刻工夫,神算子秦大川已气喘呼呼,技拙力穷,“了因”和尚大腿上又中一剑,倒在血泊中!

    疯侠亦是神情微变,一反从容之态。

    徐玉麟虽然功高盖世,但是手大总难遮天,保住了自己,顾不了别人。

    他左冲右突,总是无法突破此阵,固能迫使武当道士后退,但却紊乱不了他们严格而灵活的阵形。

    此际,他才深切领悟到,武林中谈虎色变的“七星剑阵”,绝非徒托空言!

    徐玉麟正在焦燥不安之际,突见神算于秦大川仅剩下的一只铁蒺藜,又被玄真道长一剑劈飞,另一名道士的长剑,也在同时递到了他的“肩井”穴上!

    骤然间,他血脉贲张,连人带剑迳向玄真道长撞去!

    蓦地——

    一阵力撼山岳,简直不是人力所能发出的“哈哈”长笑之声,破空传来!

    紧跟着这阵笑声,一股吹人欲飞的狂飘掠过,黄尘滚滚,令人目不能睁!……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武当派十名剑手,连玄真道长在内,从尘埃中爬起,揉揉双眼,怔怔的发愣!

    万里疯侠程百康抓了抓满头黄土的乱发,两眼瞪的铜铃般大!

    神算子秦大川肩胛流着鲜血,跌坐在地。

    “了因”和尚直挺挺的被尘土掩埋了双膝,似已死去!

    场上惟独不见了这场战斗的主角——飞云堡主徐玉麟,以及始终蹲候于“七星剑阵”之外的灵猿狒狒!

    “七星剑阵”自创始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未收到预期效果,这变化太突然、离奇了,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这场惊天动地的钜战,至此似已结束,但是怨仇深结,江湖上由此波谲云诡,牵动了九大门派,一场武林浩劫,展开了序幕……

    玄真道长发现徐玉麟业已失踪,回想起狂风之前那阵震天长笑,犹觉耳中嗡然作响!

    他凝思良久,搜遍枯肠,以其经验见闻,怎么也想不出当世武林之中会有这等呼风唤雨的高手,只闻笑声,不见人影,竟能将徐玉麟从“七星剑阵”中救走。

    那么……难道说那小子会妖术不成?……一定是的,不然,七星峰上防守得何等严密,他怎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三元观,窃经行凶之后,从容遁走?

    玄真道长脑际中电似的掠过这些想法,一边吩咐九名弟子,掘土掩了师弟清真道长与三名门人,一边向兀自发愣的疯侠说道:“老疯子还在那里装什么蒜?妖人既已逃走,今日之局,至此暂罢,不过,你们少林派既然插手管事,那么这笔血债,就须由少林派偿还。”

    言毕,也不待疯侠还腔,把手一摆,率领着九名弟子,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疯侠给神算子秦大川敷药之后,见“了因”也只是肌肉受伤,并未死去,顺手拍活了他的穴道,包扎妥当,由两人搀扶着,缓缓地朝开封城里走去。

    他们仍然回到“东台客栈”住了,“了因”、秦大川两人经疯侠的少林“金创药”之治疗,几日之后,便已痊愈。

    疯侠回想当时情况,情知徐玉麟之突然失踪,绝非如玄真道长所言,使用什么妖术逃走,其中必大有文章,但在此久等,也并非办法。三人计议之下,决定先赴嵩山,由疯侠面见净心大师,说明一切,倘获少林派之谅解,便留山等候几日,如徐玉麟依然未至,则再设法寻找,或返飞云堡去,与紫阳玉女共商良策。

    这里暂时按下疯侠等三人准备动身前往嵩山不提。

    且说玄真道长率领九名门下弟子,不日返回武当山三元观,见了掌门师兄青虚道长,禀明经过。

    青虚道长是武当派十二代掌门人,年已古稀,虽为三清门下弟子,但嗔念甚炽,好胜争强之心颇重。当下一听玄真所说,复因清真之死,悲愤填膺,须发俱张,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玄真见掌门师兄如此震怒,随缓言劝道:“掌门师兄,请暂息怒,以保重身体。本教所受耻辱,固须昭雪,但此事既牵扯少林派之掌门师兄,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青虚道长倏地目露杀机,把面前几案重重一击,霍然站起,道:“一国不存二君,一山难容二虎。少林派领袖天下武林为时已不算短,净心老和尚自鸣清高,表面上不问江湖之事,暗下里却由门人与邪教妖人为伍,其用心如何,不问可知。今既证据确凿,我们就趁此机会,尽起门中高手,向净心老和尚要妖人飞云堡主,倘彼交人不出,干脆来个血洗少林寺,岂不师出有名,而天下武林领袖地位,亦将由本派取而代之?”

    这番话可以说是青虚的由衷之言,他自接掌掌门以来,已早有此雄心,只是时机未至,而少林派行事又素极稳重,没有把柄被他抓住,故乃隐忍于怀,未敢轻举妄动。今既有此大好时机与借口,怎肯错过?

    玄真道长虽较为深算持重,但亦雄心勃勃,是以青虚道长心语一出,不谋而合。

    他微作凝思,灵机转动,缓缓说道:“掌门师兄雄图,师弟甚为赞成,我们武当派剑术冠绝武林,高手辈出,哪一件比不上少林和尚,为何不与之一争雄长?不过……”

    稍停,继又接道:“以本派实力来说,眼下与少林仅在伯仲之间,倘若要使此举马到成功,万无一失的话,以师弟愚见,不若将妖人飞云堡主在三元观中所为,公诸武林同道,以激众怒,然后以师兄武当掌门之尊,具发英雄帖,联合峨嵋、青城、昆仑、点苍各大门派,声讨包庇妖人的少林寺僧,彼时,少林派孤掌难鸣,必俯首就范,而我更进而由妖人飞云堡主手中,夺获‘紫玉狸’,寻求‘玄天秘籍’,则领袖武林之位定矣。”

    青虚道长听罢玄真这篇雄图谋略,怒气已息,不由拂髯笑道:“师弟向以机智过人见称,此番宏论尤有见地,令愚师兄甚为佩服,尔后运筹帷幄,全仗师弟啦!事不宜迟,吾立即具发英雄帖,分派门人赴各大门派,并以专函,向被邀门派揭发少林寺与妖人飞云堡主勾结逞凶之事,订于十二月十五日,齐集嵩山少室峰下,共襄义举。不知师弟还有什么高见?”

    玄真道长道:“蒙掌门师兄器重,师弟愚鲁之才,诚恐难负所望,不过为了本派威望,师弟自当勉竭驽骀,戮力以赴。”

    青虚道长笑道:“师弟何必过于自谦,这事就如此决定,现下你可先去妥为筹划,谋定而动,自为善策,本派距离嵩山最近,以待向各大门派投帖之人返回,立即行动。”

    于是玄真道长辞出,分别筹谋去了。

    午夜。

    少林寺。

    这座建于高达二千尺,林泉清幽,岩壑深遽,中岳少室峰上的北魏古刹,自达摩祖师东来,卓锡于此,收徒传艺,创派立宗,成为我国国术之正统,数百年来,执武林牛耳,被江湖中人视若泰山北斗。

    时下,月色朦胧,山风呼啸中,不时传来几声巡更梆铃之声,震破寂静的夜空,余音缭绕山际,回荡不绝。

    显然,这所武林重地,自从藏经楼事发之后,已经加强了戒备与警觉。

    突地——

    大雄殿的屋脊上黑影一闪而没,但在此一闪之间,已经惊动了寺中一名高手。

    淡淡的月光下,只见红影微晃,直向大雄殿的屋脊掠去。

    当那红影停落之时,那一闪而没的黑影又出现殿角,然在眨眼之间,直如一缕轻烟似的,向少林寺外飘渺而游!

    那红影原是位身披红色袈裟的僧人,他望着那黑影纵去,并未追赶,仅是“咦”了声,便飘落殿前。

    就在此时,又有一位身着红色袈裟的僧人,由大雄殿的另一角上旋出。

    两个红衣僧人见面之下,都不由面现惊讶!

    但见后来的红衣僧人,向四周瞧了一眼,说道:“大师兄谅必也看到那黑衣人了吧?”

    原来这被称为大师兄的和尚,正是“四金刚”中的禅心大师,后来的和尚则是禅同。

    禅心大师沉吟片晌,答道:“看是看到了,但在当世武林中,我实在想不出这人是谁,竞然有如此超人轻功?……”竟自闭目凝思起来。

    禅同大师道:“这人曾至藏经楼,师弟就是由那边追来,但晃眼便不见了……”

    他说到这里,稍微一停,接道:“程师叔已经向师父解释过,本寺失经杀人之事,绝非飞云堡主徐玉麟所为,师父犹在半信半疑中,以师弟看来,今夜莅寺之人,很可能就是正凶,因为此人轻功路数,以及衣着,都与徐玉麟大不相同,若然,这人是谁?”

    禅心大师突地双目精光电射,向禅同道:“师弟,你既奉师命看守藏经楼,职责重大,请即速回,莫要中了歹人调虎离山之计!”

    禅同答道:“藏经楼上尚有‘参’字辈中四个弟子,我想还不致出什么岔子的。”

    “还是小心一些好!”禅心轻喟一声道:“我们少林派近年以来,甚少牵入江湖事非漩涡,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武林人物,会同咱们捣起乱来?”

    禅心话毕,又陷于沉思之中。

    禅同却接道:“方今天下武林,各大门派,黑白两道,以及遁迹江湖多少年的前辈人物,都已纷纷出动,为那‘紫玉狸’之争夺,势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本派虽无贪心,但是要想再置身这场事非之外,以师弟判断,恐怕已不可能。”

    禅心闭目颔首道:“师弟此言,颇有见地,本派新近之事,恐怕与此有关,说不定其中是项重大阴谋……如果愚师兄猜想不错,少室峰上,即将要有更大的暴风雨来临……”

    突地——

    一个灰衣中年弥陀,从大雄殿里慌慌张张地跑出,将禅心之话打住。

    但见那灰衣弥陀,向禅心、禅同行礼后,禀道:“启禀二位师伯,佛祖神像手中的一串佛珠不见啦!”

    “啊!竟然有这回事!”

    禅心当先向佛殿中纵去,禅同亦随后跟来。

    大雄殿里巨烛辉煌,映照得如同白昼,两人一眼看清,正坐如来佛祖手中的念珠,果然不翼而飞!

    以掸心大师这般沉潜有素,定力过人的高僧,也不由惊惶失措!

    他怔了片晌,转身对禅同道:“师弟速返藏经楼,此间之事,由愚师兄来处理,千万不能再让那边发生岔子,否则,师父震怒下来,你我都担待不起。”

    禅同心中微震,急忙退出大雄殿,奔向藏经楼去。

    这里禅心和尚巡视了大雄殿一周,见其余一切均完好如旧,随问那犹自战抖不已的灰衣弥陀道:“参立,你可知道这佛珠是在何时不见的?”

    灰衣弥陀参立,战战兢兢的答道:“适才师伯出殿时还在,但师伯出殿之后,殿里烛火忽然被一阵风吹得灭而复明,待弟子查看时,才发现佛祖手上的佛珠不见了,所以就赶快……”

    禅心大师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语言,低低宣了声佛号,然后神色肃然道:“这事自难怪你,现下你且去喊醒几个师兄弟,对大雄殿四周,加强巡逻去吧。”

    说毕,便在佛像之前的蒲团上,盘膝打坐起来……

    钟楼上的铁钟鸣过三响,各殿,院执事僧人,齐集议事厅参见掌门。

    禅心大师首先向净心掌门方丈叩头请罪道:“弟子无能,奉命守护大雄宝殿,竟让来路不明之人,于夜间将如来佛祖手上佛珠窃去,罪该万死,恭请掌门师尊,降以应获之罪!”

    掌门方丈净心大师,神色倏变,吃惊道:“啊!竟有这种事情?你且把详情说给我听听。”

    禅心随一五一十的将夜来之事,复述一遍。

    出乎众僧意外,掌门方丈听罢之后,对这种给少林派鼻子上抹灰的大事,却异常冷静,缓声道:“禅心平身归坐,此事本应处你面壁三年,但因目前时势不同,待一切查明之后,再议。”

    禅心施礼,退回原座。

    少林门规素极森严,掌门对此事之处置,令众僧大感意外,但察颜观色中,情知掌门人必有更大更惊人的事宣布。因此,一片肃然!

    果不出众僧所料,但见净心大师向在座各院、殿执事弟子,神光慑人地掠过一眼,容色肃穆地道:“本派均为三宝弟子,空门中人,名利富贵,与我如浮云。所以,江湖间事非恩怨,绝少牵入。然而当前武林中,正在酝酿着一场纠纷,实关系着未来武林整个命运,本派自不能再置身事外,眼看魑魅魍魉,横行于世,涂炭生灵……”

    他稍为停顿,神色更为凝重,接道:“但是本派目前也正面临着一个重大危机,夜来少室峰下,发现武当、峨嵋、青城、昆仑、点苍等五大门派中人,行动诡密,似对本派有所图谋,谅来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妥善应付,以免造成名门正派之间互相残杀。本寺虽非龙潭虎穴,可也不是外人撒野之地,本掌门重申前令,凡擅闯本寺者,一律拿来见我,否则,格杀勿论!”

    净心大师宣毕,各执事弟子同声应道:“弟子谨遵掌门谕命!”

    净心大师复欲开口说话,只见一名“地”字辈的门下,带着个青袍道人,闪身进厅。

    那青袍道人,手捧一封大红柬帖,向净心大师稽首为礼道:“奉本派掌门人青虚道长之命,特来向贵掌门大师投帖拜见。”说着,手内大红柬帖高高举起。

    禅心大师迭忙向前接过,呈与净心掌门面前。

    净心大师打开柬帖一看,对来人说道:“既是贵宾莅临,本掌门于午时亲率各辈弟子,山门外恭候大驾。”

    那投帖道人,拜辞退出,仍由陪来僧人相送离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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