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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邯郸大会

    沐莹下了泰山,到泰安城中,找一个旅店住下。此时正是隆冬腊月,寒风凛冽,大雪铺野,他还穿着进洞时那套庄稼后生衣服,需要换一套棉衣、棉鞋,也需要准备些行走江湖必备杂品和药物之类,买齐了这些东西,回旅店安歇。店屋比石洞舒适多了,但躺在床上,他睡不着觉。他计划着自己的旅程,要往哪里去呢?怀方姐不知身陷哪里?彬彬可能被带到杨叔叔处,杨叔叔只说在太湖边,可听说太湖很大,周围几县,究竟在太湖边的哪里呢?寻找困难,还是应该去看看碧莲。碧莲那小妹子对我感情深,我答应去看她,她一定早就望穿秋水了。另外,李文谦也是大内鹰犬和方景纯等的追杀目标,我告诉了王婶他和碧莲妹的去处,他们合家团聚了吗?如果他们合家团聚了,也就减轻了他对碧莲的责任。他决定明天动身到定州去。

    这夜他睡得很晚,第二天早晨起来,就急忙上了路。他此时身具公孙越女剑、龙威神功、龙威掌法、风火掌、飞燕惊龙轻功,暗渡金针暗器手法,几种绝世武功,自谓武林很少匹敌,不用再逃避敌人。他鲜衣轩冠,腰悬宝剑,大有李白仗剑去国之潇洒气势。

    离开泰安三天,就到了邯郸。邯郸是春秋时期赵国的国部,是历史最悠久的名城,市里有“赵王宫殿”、“武灵丛台”、“蔺相如回车巷”、“学步桥”等古迹,学子、游人很多。但是这日特殊,街上很少行人,行的多是武林人物。

    沐莹走到邯郸,天已渐黑。他想找个店住下,几个店都住满了人。客店里进进出出,尽是武林人物。最后他找到一个小店,因房屋旧陋,尚有闲房。他在这个店里住下,洗了洗脸,吃了些饭,早早躺下。夜初更时,沐莹悄悄起身,从后窗飞出客店,施展轻功飞进一个大客店。立在房上一看,见一个大屋亮着灯。他悄悄蹑去,倒挂金钩,从后窗窗孔看去,只见七八个武林人物正在饮酒,边饮酒,边说话。

    一个黑髯、黑脸老头道:“这次邯郸武林大会,开得太不提气,说是武林盟主召开,这个武林盟主的名字都不敢露。”

    一个白须老者道:“云老弟,该你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何管那些事干什么?”

    一个花白胡子的黄脸老者道:“彭老兄,你言之差矣,该罚该罚,武林事,天下武林人物都该管,人人都该维护武林正义。”

    花白胡子的老者反驳道:“武林正义?哪有什么武林正义可言。沐临风一世行侠仗义,又谦恭仁让,可是到头来……”

    沐莹听到有人议论父亲一阵心酸。那桌上一个五绺长须的老头道:“张兄说得对,如今武林哪有正义?沐临风大侠全家被杀,不但无人主持公道,反而加个罪名诛杀他的儿子。听说后天的武林大会,便是要宣布他儿子的罪状,号召武林共诛之。”

    沐莹一惊,心想:“原来后天要召开武林大会,主要内容是要讨伐我?!”

    黑髯黑脸老头道:“听说他小子缺德寡行,心狠手毒,他奸淫师姐,又杀师姐,杀福庆寺和尚,又杀丐帮石帮主……罪孽是擢发难数,馨竹难书,简直可说是死有余辜。”

    那个五绺长须老头低声道:“云老弟,你信这些话,就太天真了!你没听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吗?武林当权者要杀他,就故意给他制造了这些罪名。”

    黑须黑脸老头道:“制造罪名?这我可就不懂了。如丐帮石帮主,福庆寺主持等,明明被人杀了,怎么说给他制造罪名?你敬沐临风,太爱屋及乌了吧!要知道乃父不是乃子。”

    花白胡子老头低声道:“据我所知,给这个沐少爷加的罪名,可有的失实。比如她那师姐吧,就没有被他奸淫,也仍然活着。”

    黑髯黑脸者道:“你怎么知道?”

    花白胡子老者道:“你一定听说过慕容家吧?他们移居燕北后的第二代传人慕容季英,以慕容十五剑驰骋天下,他对那个沐少爷的师姐秦怀方的清白,就坚信不疑,秦怀方就是他的未婚妻子。他年轻英俊,要说身边美女若云,可他坚决和秦怀方一起冒危险。如今他和秦怀方都被一个武林诡秘人物设计送给了鹰爪子。这个武林诡秘人物抓她的原因,是要让她在人世间绝迹,好诬是被沐少爷奸杀……”

    沐莹心想:“擒怀方姐的这个人真恶毒,原来他设计擒方姐就是为了害我,他与我有什么难解的仇恨呢?”

    只听另一个桌上,有人答话道:“如此说,武林中真是人心难测呀!”沐莹瞥了瞥说话的一个红面青年。

    “唉,可不是吗?”红脸青年桌上一汉子喟然长叹,“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自古道人心险恶,真是不错。可是,他们要杀那沐公子做什么?”

    那桌上一老者,神秘地道:“沐临风那样谦躬待人,行侠仗义,能和什么人结必杀之仇呢?他全家遭杀,就是有人觊觎他的剑法,嫉妒他的剑法。没听说‘猛兽不群,鸷鸟不双’吗?杀沐临风的就是这样的猛兽、鸷鸟,不过他不是采用决斗的方法消灭对手,而是用阴谋,这个沐公子活在世上,他不放心。武林中有关沐公子的谣言和有人制造的惨案,都是出于这人的阴谋,他想让天下武林英雄尽入他的彀中,这次武林大会,便是为此召开。一定是选了武林盟主之后,这个武林盟主就宣布沐公子的罪状,发绿林令追杀他。”

    沐莹想:“这个诡秘人物是谁呢?能和父亲争雄,又能接近父亲施毒计的有谁呢?这个人一定是个鹂舌鹗心、口蜜腹剑的人,对他可要多留意。”

    那中年汉子道:“老兄怎么知道?”

    那神秘老者道:“我怎么知道,看哪,想啊,没听说‘冷眼看世界’吗?只要冷眼看近几个月武林发生的事,再把这些事联系起来想,就会有征兆可察,有端倪可寻的。”他还要往下说,同桌一个老头道:“王贤弟,少说话,咱们饮酒!”

    那神秘老者会意,左右看了看,立即住口。于是只饮酒、吃菜,不再说了。屋里立即改了话题,沐莹不耐烦听,使了个珠帘倒卷,纵身屋顶。他这一上房,只见一条黑影自前房檐弹起,上房后施踏雪无痕轻功疾飞而去。沐莹追了一段路,那黑影没入林中,沐莹迫到林中,难以寻找,只得回来。

    沐莹回到他住的店房,躺下思索。他知道前途充满陷阱,但他现在心雄气壮,他不怕,他想这个武林诡秘人物定与杀害父亲有关,但愁的是这个诡秘人物难寻。他想那神秘老头,对这个诡秘人物似是了解,等抓机会单独问问他。他又想怀方姐,此刻早已落入鹰爪子手里,他们怎样对待她呢?他们会不会还把她和慕容大哥囚在仙洞里呢?他想,他们若是不杀怀方姐,我一定救她出来,他们若杀了怀方姐,我一定将鹰爪孙杀个一个不留,让朱棣的皇帝也做不成!

    直到后半夜,沐莹才睡着。早晨醒来,到街上吃饭,街上便传着一条骇人消息:昨夜他探的那个大店中,喝酒谈话的那些武林人物全被杀死!

    他痴立街头,心里恨骂道:“好狠的家伙!”他心里一片茫然。神秘老头死了,绝了这根线,那诡秘人物更难寻。他决定留下,看看这个武林大会什么样,是否能从武林大会中,看出什么线索,找到让人能寻的蛛丝马迹。他走进饭馆吃了饭,他想冀南的邯郸离他燕南的老家那么远,他又没怎么在江湖行走过,武林中不会有人认出他。这一天,他都在街上逛,希冀从人们的街谈巷议中,从茶坊酒肆里,听到些他想知道的信息。可是昨夜店中那些武林人物被杀,造成人们心理上的恐怖感。这天街上行人很少,有人走动,也都绝口不谈武林之事。他游逛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消息。几处有名胜古迹处,他都去过,心情不好,无意观览,纵是桂林山水,他也觉不出美。曾登上丛台,但丝毫没有登高望远。心旷神怡的感觉,反而有陈子昂登幽州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的感觉。他走下丛台,直回店中。

    吃过午饭,他在屋里睡下。他想第二天早起,跟着武林人物去参观武林大会。

    第二天,沐莹在街外等候,见众武林人物纷纷往邯郸市外走去,他如鱼随流,跟在后面。邯郸市外有一座小山,山不算大,但嶙峋奇兀。山下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在蜿蜓群岭环抱中,有一片盆地。树林横在盆地口。进入盆地口,见盆口内侧立了栅门,门两边立了两排武林勇士。栅门边有一张桌,桌边有四个知客样人物,验看参加大会的武林人士的请帖。一个个武林人物持请帖进去。

    沐莹没请帖,不能进。他在旁边立了一会儿,见一个武林头面人物,由一个徒弟模样的人持请帖递给知客人,知客人看了请帖,恭敬地放行。后边几个徒弟一一跟着进去。沐莹灵机一动,跟在后面,大摇大摆地进去。

    进了栅门,见门里,是一片平坦草地,后面,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插着五彩缤纷的彩帜,旗帜迎风桌展。台上悬着一幅横向标牌,写着“邯郸武林大会”六个大字,两边明柱上有一副对联。对联是:

    天下英雄争逞武,

    四海豪杰齐显才。

    台上放了桌椅。

    台前下面,给各帮派掌门设了座位,徒弟们立在本派帮主或掌门的后面。帮主和掌门的座位上,已有不少人就坐。沐莹跟着进去的那个头面人物后边进去,那人在中间一个座位上坐了。沐莹立在一个靠边的地方,看着台上台下。约刚届卯时,台下预备的二十几个座位,坐满了人。各帮派的后边各有不少弟子,再加上无帮无派的武林闲散人士,共有四百多人。一会儿,台上上来两个人,一个五十来岁,高个黑脸,一部大胡子,飘洒胸前,太阳穴突出,二目炯炯有神,另一个也是五十来岁,身体魅梧,赤红脸堂,短髭虬髯,星目闪光。

    二人向台下抱拳,黑脸者道:“诸位安静!诸位请安静!”声如宏钟,全场立即安静下来。

    红脸者道:“敝下邀请各位,今日参加武林大会,承蒙各位,届时辱临敝处,不胜感激。敝上差我二人,特来代敝上向武林各派帮主、掌门,各派朋友致谢,并对招待不周,深致歉意。”两人顾盼自雄,非常傲慢,却强装谦躬。

    沐莹想:“他们的主子,好大的架子,天下武林各派帮主、掌门,都来参加会了,他还自重身份,只派两个代表出来应付。还说什么‘招待不周’哇,简直就没招待!”

    可是参加武林大会的多数帮派,还讨好恭维。只听见有一个公鸭嗓的人道:“贵上赏脸,邀请我等,共襄义举,我等怎敢推辞不来?!”沐莹循声望去,见这说话人,正是方景纯。心里骂道:“赶着狗屁股亲嘴,好个不知耻的东西。”

    方景纯这一带头,又有几个声音喊道:“方庄主说得对,贵上德高望重,武功独步,对贵上之邀,我们甚感荣幸。”其中有一个人,沐莹听着声音甚熟,循声看去,竟是马瑞明。

    又有一个人喊道:“贵上邀我们来参加盛会,得忝列武林群雄,共推盟主,共讨败类,足感盛情,这比一切招待都好!”

    沐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白净脸中年人,也坐在一派帮主、掌门的位子。

    这个白净脸的喊过,又有几个人附和。

    沐莹想,这个召开武林大会的人好气派,为什么这么些武林头面人物捧臭脚。见这情形,他的心里突然产生压抑感,他翘首举目,遍观全场,观后不由一喜,看见杨逢春杂在立着的人群中。更喜的是:一个坐在帮主、掌门之位的三十几岁的美妇后面,立着蓝少华。见到了杨逢春和少华,沐莹的心舒展多了。因场上秩序井然,他不好随便挤动,只得站在原地,默观杨逢春、蓝少华的行动。

    忽然,台下人一肃,沐莹看台上,只见台上走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这老头中等身材,瞿铄精瘦的身体上,一个较大的头。深目星亮,淡眉舒敞,青靛脸,大脸盘,狮子大鼻,厚唇大嘴,海下胡须甚长。此人看似粗俗,言谈举动倒很斯文。他向台下诸人一揖道:“凭在下一纸请帖,诸位便届时而来,足见诸位盛情。诸位莅临,使敝处篷筚生辉,在下心甚感激。今日在下劳各位金驾屈尊,实在是有两件武林当务要事相商。”说至此,他顿了一顿,眼角扫了一下大家,接着又道:“第一,眼下武林盟主空位,武林无主,规矩废驰,谴成武林中各派纷争不宁,坏人辈出,无人约束。是以在下邀各位来,共推盟主。”他的话说完,眼睛扫视全场。顾盼自雄,透出一股骄气。

    全场鸦雀无声,无人稍动。

    台上那红脸汉子,向台下拱手道:“这是敝上。敝上德高于众,武压群伦,足当武林盟主大任,希望诸位知时达务,推举敝上为盟主。倘诸位能玉成敝上,敝上先致谢意。”红脸汉子这样说,他的主人,果然对台下环拜。

    台上那黑脸汉子也向台下一揖道:“敝上德隆望重,才能服人,武能压众,武林盟主,非他非属。希望各位考虑。”

    黑脸者,显然有威胁之意。台上主仆三人,是要把他们的既定意思强加于武林众人,除了方景纯、马瑞朋、白净脸中年人,多数人脸均现不平之色。

    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台上二位贵姓?贵上是谁?我们尚不知你们为何许人,怎么选你为武林盟主?”沐莹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蓝少华前面坐的那美少妇。她说话燕语莺声,语气有点嘲弄。

    黑脸者略显尴尬,但随即说道:“做武林盟主,只要武能压众,才能超人,何必要知道姓名…你们要想知姓名,就叫敝上‘圣手如来’吧!”

    众人一愕,连方景纯、马瑞朋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台下坐着的有一个老者道:“在下立派几十年了,可是从未听说过贵上这个尊号,更不知贵上才气、武功如何,怎选他当武林盟主哇?这不是把武林盟主,当儿戏吗?”

    红脸者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敝上文才武功均可压人,看意思太行派掌门是不信在下的话了。诸位,有谁不信在下的话,可出来和在下比试一下。在下武功不及敝上,万一倘然输给在下,你就可以衡量敝上……”

    立着的一人道:“我认得这老者,是太行帮主刘文远。”

    太行帮主在椅上一做势,身子就起两丈多,轻轻落在台上,对红脸者道:“得罪了!”出手就是一拳,使的是太行峥嵘拳中的狂风出谷,出拳带风,直奔红脸者的胸膛。

    红脸者躲过,用了一招波涛拳的潜流冲礁,此招看似平缓,可是潜藏着绵绵不断的后继内力,刘文远暗感吃惊,想不到这个“圣手如来”的一个下人,拳法竟如此厉害。他使出了太行峥嵘拳法最猛的招术“狂洪泻岭”,红脸者也使了个厉害招术“翻江倒海”,兼守带攻,刘文远只得变攻为守,旋身纵到红脸者身后偷袭,红脸者回身去救,二人斗得激烈。

    坐着的一个中年道:“太行帮的峥嵘拳好厉害,真让我开了眼了。”

    坐着的另一个中年道:“那个红脸老者的拳胜过他,就是不知是什么拳法?”

    第三个道:“这红脸人使得这样好拳法,为什么在武林一点儿名气都没有,谁也不知他的名字,真怪!”

    第二个说话的又道:“何止是他没名字,连他的主子圣手如来的名我也第一次听说。”

    三人正议论之间,台上二人又斗了六七招。此时双方胜负已判。红脸者出拳呼呼生风,刘文远出招儿已经无力。刘文远知机,已退身停手,正要拱手认输,红脸者仍攻上去,使一“冲”字拳,把刘文远击倒在地。

    刘文远被击,坐起来怒对着红脸者道:“你……”正要说“你好狠?为什么不照武林规矩?”可是话没说出,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昏死在地上。刘文远的徒弟纷纷上台,欲群攻红脸者,红脸者道:“你师父既不行,你们逞什么能?白送死无益,快回去救师父吧!”说着抱拳而立,脸带骄气、戾气。

    这时台下很多人大怒,纷纷议论红脸者不讲武林规矩。其中一个青年道士怒道:“你是谁?怎么连一点武林规矩也不讲?”

    红脸者脸现一丝冷笑:“现在没有武林盟主,哪来的武林规矩?”

    黄面中年道士怒极,飞上台去,指着红脸者道:“一招得手,莫猖狂!武林规矩是自古相沿的,连武林盟主也必须照规矩产生,你何在这里胡说八道?”

    红脸者道:“我们就是要重定武林规矩,有不服者就试试……”

    黄脸中年道士不再说话,从腰中抽出一把软剑,剑弹开,“争争”有声,光华四射。红脸者道:“恒山剑掌门欧阳子的剑好厉害,能允许我取兵刃吗?”

    黄面道士没说话,红脸者去取兵器。

    沐莹想:“这个红脸者是谁?看样子上场的人他都认识,为什么没人认识他?!”

    这时台下有人道:“恒山剑派的欧阳子很厉害,这回可以教训教训那红脸恶霸了。”

    这人说话时,红脸者取来了兵器,是一口刀。二人不说话,各挺兵刃,战在一起。欧阳子的剑“争争”发声,有时一招三式,有时一招五式,剑尖颠颤,每一招都颤起数点寒星,观者不禁为之喝彩。可是红脸者的刀法也使得快速绝伦。刀重力大,刀耍出来,呼呼生风。黄面道士身法步法灵活,驾轻驭重,借力打力,轻剑对重刀,毫不显败象。红脸者刀法快,刀重力大,拨欧阳子的剑容易,可以忙里偷闲,找欧阳子的剑法空隙。所以身法、步法略逊于欧阳子,格斗仍很从容。

    二人斗了五十余招儿,仍轩轾难分。

    沐莹等人都盼着欧阳子取胜,但是继续斗下去,欧阳子渐守多攻少,只以巧妙的剑法周旋,红脸老者却守少攻多,大力猛攻。

    欧阳子和红脸者斗了七十多个招儿,已显劣势。红脸者已看出这一形势,他欲显威风,一招力劈华山,大刀自空中以千钧之力砍下,他想欺欧阳子的剑轻,这么重的力道,即使他用剑去迎,也无济于事……

    眼看红脸者的大刀砍下,欧阳子就要毙命。忽然欧阳子身子一闪,身轻似燕,剑飞而出,躲过了这刀,但是红脸者刀法并未使老,一刀砍空,立即收手变招,马上换了狂风砍柳,大刀横抡,去袭欧阳子。欧阳子机变很快,身子也灵活,一个倒躺铁板桥避过刀风,身子射出去,刚一着地,甫即出招儿,似有很大潜力,可他知机退下。

    台下众人,均看出欧阳子这两招躲得巧妙,也恨红脸者打法霸道。武林正义人物见红脸者这样打法,人人愤怒,但人人心寒。一时众人观望,无人上台。

    沐莹想:“武林之上岂容此等人如此猖征?”欲上台,去试试自己的各种功夫,但怕暴露身分,无法看清他们的阴谋。正在犹豫,只见一个女子,施了一个紫燕凌空式,飞上高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蓝少华。

    蓝少华俏立台上,抱着剑,斜睨着红脸老者。红脸老者不知蓝少华底细,未敢轻视,抱拳道:“姑娘请了,不知姑娘哪个高门贵派,也有何见教吗?”

    蓝少华倩笑着,揶揄道:“本姑娘的姓名、门派都不见经传,就不必报了。今天上台,是来教训你。”

    众人一惊。武林各派,认识蓝少华的甚少。见蓝少华这么年少、苗条,抱着的是一口窄而薄的剑,怎么能与这个连败两个武林成名人物的高手比武。这红脸家伙招狠手辣,毫不留情,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伤在他的刀下,岂不可惜?沐莹了解蓝少华的武功造诣。但他觉得,以蓝少华的武功和这红脸家伙比武,虽不至败,也无必胜把握,见红脸老者狠辣的打法,也为她悬心。

    红脸老者受了蓝少华的揶揄,不怒反笑。一声冷笑过后,阴森森地道:“在下很佩服你的胆量,大概到鬼门关报到也不会害怕的。有胆量上来吧!”不讲谦让,举刀就砍。

    蓝少华避过:“且慢!”红脸老者:“你怕了吗?若怕了,就下台!”

    蓝少华笑道:“你方才还夸姑娘胆大,怎么转眼就认为我怕了呢?好笑。本姑娘问你,你若输了,你那敝上,武林盟主还当不当?”

    蓝少华这一问,红脸老头可真为了难。他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他连胜两人之后,这姑娘还上台比武,他已出刀威胁,姑娘毫无怯意,肯定大有来头。倘说“不管输赢,敝上武林盟主都要做”似不合适,若说他输了,主子就不做武林盟主,恐怕主子不答应。他用眼光去询问坐在后面的青靛脸。此时他们那青靛脸主子也心思电转。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呢?该让徒儿怎么回答?若说武林盟主无论如何也要做吧,人家胜了,当着天下英雄出尔反尔,的确面子不好。可是他对武林盟主,向往已久,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怎能因为一旦轻诺,放弃追求呢?但是他看着蓝少华想:“这样一个身体单薄的小姑娘,武功再高,怎能和霹雳手郑振天相比呢?”这样想,对红脸者道:“既然这个小姑娘以此做比武条件,你答应她吧!”红脸老者知道主子这句话的分量。主子是把赌注押在他身上了,此时他是过河卒子,只能进,不能退,只能胜,不能败。他丢掉怯意,挺了挺胸脯道:“老夫输给你,敝上武林盟主就不当,来吧!”说罢,抡刀就砍,蓝少华轻轻出招化解。二人战在一起。

    红脸老者欺蓝少华年轻体弱,一交手就连使猛招,想先发制人,把蓝少华压住。可是蓝少华剑法精妙绝伦,剑法快到招式似有似无,只见一个剑光的光幢把她穿着粉红衫裙的身体罩住。红脸老者的刀无论从哪个方向,也无法攻进。他不进攻蓝少华,蓝少华就找空隙向他进攻,他进攻蓝少华,也是无隙可入徒费力气。面对这种形势,心急火燎,没有办法。

    沐莹一见蓝少华的剑法,悬着的心放下。前几月和蓝少华在遵化邂逅相遇,她还不会使这种剑法。她这几个月学了这种高妙的剑法,可胜券稳操。

    果然,他还没想完,已见红脸老头显出败势,他手脚缓慢,刀法破绽百出,眼看就要败在这蓝少华的剑下。忽然黑形一闪,那黑面老者,伸刀搁住了蓝少华的剑。

    蓝少华发怒地看着黑面老者:“你要干什么?你们不讲武林规矩,也不要脸面吗?!”

    黑面老者笑道:“今日是我们一派与你们不服从我派的各派比武,我不想说什么,只是想换下我派的人,让他歇歇。”他对红脸者:“你先歇歇,再换我。”红脸者退下,坐到桌后,给黑面老者略阵。

    蓝少华冷笑:“你要是再输给本姑娘呢?!你们还有多少人可以轮着上,本姑娘来者不惧!”挥剑就与黑面老者格斗。

    黑面老者的刀法和红面老者是同一刀法,但比红面老者厉害得多。红面老者不能找出蓝少华的空隙进攻,他能够找出蓝少华剑招的空隙,并能抓住电光石火之间的机会,伸刀攻进少华的剑网,攻得少华转攻为守。他刀大力猛,常常攻得少华不能招架,只得施轻功转腾、挪、游移躲闪。这样很消耗内力,战了五十多个回合,蓝少华有点支撑不住。剑法渐慢,剑法越慢,空隙越多。六十招后,她的剑法出了一个破绽,胸前形成一个空隙。黑面老者觑着这个机会,一个疾风入林,向少华胸口刺去。这已不是比武招术,如一刀刺入少华胸膛,少华马上就要殒命!

    沐莹在后面看得真切,不由得“啊”一声惊叫。这时候只见台上绿影一闪,蓝少华前面那坐着的美妇人,一把长剑后发先至,直刺黑面老者咽喉。黑面老者的刀还没到少华胸口,这把长剑,已近他的咽喉。黑面老者,只得撤刀,一个倒躺铁板桥避剑。蓝少华惊心甫定,对美妇人道:“姐姐,这厮真狠……!”旋身出剑,狠狠刺向黑面老者。那美妇人把少华的剑架住:“华妹回去休息,惩创他们有姐姐!”

    蓝少华回到自己原处,看着台上的美妇人如何惩治这黑面老者。

    此时台上,主仆三人,均心思电转猜测美妇人是什么人。台下的人也议论纷纷。

    一个人道:“此美妇人是谁?!”看她一招儿就能救出那少女,身手真是不凡!

    另一个道:“我瞥见过她那请帖,身分是渤海帮主。”

    又一个道:“你没看错吗?渤海帮帮主我认识,是个叫金顺章的老头……”

    第二个说话的道:“请帖白纸黑宇,写得清清楚楚,我看得真切,怎么能看错呢?大概是渤海帮换了帮主。”

    第三个说话的道:“我十天前还去过渤海帮,金顺章身体健壮,帮内也很安定,怎么能换帮主呢?”

    旁边一人低声道:“三位别争论了,这个美妇我认识,叫唐赛儿!不过从不在江湖上报名儿。”

    听了这个人的话,沐莹一喜。唐赛儿,这个蓝少华极口称赞的女子,自己很早想见,只是无缘得见。今日不但可睹风采,而且可以瞻她的武功,真是欣幸。

    此时台上黑脸老者,非常惊恐,他的刀法就够快的了,这个女子,能在电光石火之间,从台下飞到台上,抢在他的前面出手,牵制他的行动,真是匪夷所思。更吃惊的是他们那青靛脸的主子,这个三十几岁的美女子,能够一着奏效牵制住他的得力住手闪电手陈亮,真是大出他的预料。他不禁问道:“小姐好身手。肯将真实身份相告吗?”

    唐赛儿道:“你我是敌非友,想见唯有刀兵,知道姓名身份何用?”

    青靛脸道:“小姐如此多才漂亮,何必多结怨仇?事在人为,我们不可化敌为友吗?”

    唐赛儿道:“道不同,不可相谋。‘自古正邪同水火’,休说废话,我是永远不能与你为友的。”

    黑脸老者:“敢与敝上为敌者,都没好下场,望小姐三思!”

    唐赛儿道:“少废话,我们比武吧。”

    黑脸老者无奈,只得出刀,二人战在一起。唐赛儿身法、步法、剑法,都比蓝少华高了一层。比黑脸老者更高了一等。武术这玩艺儿,犹如下棋。下棋讲“棋高一筹”,武术也是如此,只要高了一筹就可以攻防自如,游刃有余。她和蓝少华都使本教的分光错影剑法。不过,她的剑法造诣可比蓝少华深得多。分光错影剑,是本教第五代祖师云光和尚所创。云光和尚年青时长期独居静影寺,此寺山环水抱,山壁如镜,水光相映,光影倏忽摇曳,长期观看,心有所感,创此飘忽诡异剑法。只见长剑在一个身姿曼妙的美女子手中舞动,静如光凝,动如光飞,动静结合,快到巅极,剑就动静不分,剑光就凝亦似飞,飞亦似凝,忽凝忽飞,难以防守,更找不出空隙可攻。

    这路剑法一使,场内一片喝彩声,连方景纯、马瑞朋等明显倾向黑面老者的人,也不由得跟着叫好。

    沐莹看见唐赛儿使出分光错影剑,喜得忘记自己,不由得拊掌大叫,“好!好剑法!好剑法!”惹得台上唐赛儿、台下蓝少华都对他看了一眼。

    唐赛儿听到台下众人喝彩,剑法使得更加精妙。黑面老者生平从未见过这样精妙剑法,唐赛儿这路剑法一使出,他不由得暗暗吃惊。形势已清清楚楚:今日比武,他不仅无胜利希望,全身而退的可能亦不大、这美妇武功之强是他未估计到的,也是他们策划这次武林大会时,未曾估计到的。他们估计:沐家那小子若在,而且若学会了沐家剑法,是他们可能遇到的对手,万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已经弄得他们落花流水,狼狈不堪。

    那青靛脸主子,看着唐赛儿使剑,脸色非常难看。他已经认出唐赛儿了。他万没料到这次武林大会上,唐赛儿会出来,成了他做武林盟主的障碍。他对红脸老者耳语了几句,红脸老者从后面下台而去。他在椅上坐不住了,立起身紧张地观看。只见陈亮一招比一招应付困难,二人战到五十几招儿,陈亮已乱了招数,无着防守,唐赛儿出招越来越快。忽然她身子飞起,使了招仙女飞天,长剑在天空颤起数十点摇曳流星,罩住了黑面老者上路;黑面老者一时眼花缭乱,不知剑尖来路,惊慌失措,眼看肩上就要中剑,青靛者飞身出手,用剑使了一招混元刀法的游龙戏凤,迫得唐赛儿撤剑招架,黑面老者解厄。

    唐赛儿和青靛老者,身在空中,拼了好几个招数,方才落地,二人在地上格斗,各施绝技。但是青靛脸老者,使了一招儿混元刀法后,就不再用它。沐莹看这青靛脸老者,只是觉得他身法、剑法发熟似是在哪里见过,但是想不起使过此剑之人。只觉得他剑法似乎使得不熟,长剑使起来并不顺手,他觉得很怪,他的两个手下都使刀,而且刀法很妙,很快,似出于一门,他为什么不使刀呢?但是老头子使剑虽不顺手,也使得攻力非凡。他的剑使得力道很足,每一剑都“争争”有声。沐莹看得清楚,青面老者虽对强敌,但从容镇静。虽剑法不精,但能避短就长。他长剑上贯力,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每出一剑,拿捏得准火候,均在唐赛儿剑势必经之处,这样只要唐赛儿的剑碰上他的剑,不是被他的剑磕飞,就是被他的剑震断。唐赛儿为了护剑,反而要避他的剑,这样她的剑,便有些滞缓,威力不得发挥。而青靛脸老者,往往剑一招顶数招,防守中,有进攻。

    这样,二人斗剑,唐赛儿靠剑法、身法倏忽轻灵,青脸老者靠剑法老到内力浑厚,旗鼓悉敌,战了百十个招数不分高下。二人正酣战,忽然杨逢春飞到台上。长剑搁开二人的剑,对唐赛儿道:“这位大姐请了,小生有一事,向大姐相求。”

    唐赛儿看了杨逢春一眼,见他少年英俊,满脸正气,对他道:“公子有何事见教?”

    杨逢春道:“小生僻地隐居,未瞻过外界武林高手之风采。今观大姐和这位高人比剑,使小生眼界大开。看着二位高妙的剑法,窃以我家剑法衡量,不知谁长谁短,想请大姐让一让,给小生一个和这位高人牛刀小试的机会。非是小生轻视大姐,认为大姐此异彩纷呈的剑法不能胜青脸老者,因为小生以为,此高人既欲当武林盟主,武功定有出类拔萃处,故小生不揣固漏,专向这位高人请教高招。”

    杨逢春的话说是委婉,但对青脸老者的讽刺和敌意,溢于言表。唐赛儿冰雪聪明,这种明颂暗抑的话,怎么能听不出?她看了看杨逢春,看出了杨逢春大有来头。对杨逢春道:“好,我成全公子,让公子在和这样的高人比剑中初试锋芒。不过这位高人,是未来的武林盟主,武功可高明得很哪。”

    青脸老头当然听得出二人一对一句的讽刺,但是只得隐忍,装做豁达大度的样子,对杨逢春拱手道:“公子超尘隐伦,在下心甚敬慕。敢问公子贵姓高名?”

    杨逢春道:“我家既隐退江湖,我又不想做什么武林盟主,让人知道姓名何用?家乡、姓名都无可奉告。闲话少说,进招吧!”

    青脸老者箭在弦上,只得出招,杨逢春还剑,二人战在一起。

    众人大多数不认识杨逢春,见这个年轻后生,敢找着青面老头比剑,真是自不量力,自找其辱,自找其死。但见他出招,均甚惊奇。他出招奇妙,内力充沛,一出手,就占了优势。他使的是古墓派流云剑法,和青面老者的剑法有点相似。不过,他虽比青面老者年轻,但剑法却精湛得多。而且内力也比青面老者浑厚,只是比青面老者缺乏实战经验,不如青面老者剑招老到。二人战在一起,一时难分胜负。

    沐莹早听说过这个青面人,为当武林盟主制造了不少惨案,嫁祸于他。心中充满无限仇恨,今日亲眼见他跋扈武林,更加愤恨。见唐赛儿剑法卓绝,对青面老者呈压倒之势,心甚惬意。杨逢春换下了唐赛儿,剑法、内力又比青面老者高了半筹,更觉快意。心想:“那家伙的野心,有唐赛儿姐姐和杨公子控制,是武林之幸!”

    沐莹边想,边看杨逢春和青面老者比剑。二人比得激烈异常。杨逢春剑术虽精,但和青面老者似是同门剑法,他每使一招儿,青面老者都使出相应的招数来防,因此一时不分胜负。沐莹了解这青面老者,和不少武林门派勾结,而且和鹰爪孙亦有交往,时间久了,不定使什么诡计出来。很为杨逢春着急。

    沐莹着急,青面老者更着急。他也觉出这个年轻后生,和他使的是同门剑法。而且这个青年除了剑术比他精之外,对他还有一种威胁,这种威胁虽然他叫不上名儿,但是他有点儿害怕,他恨不得立刻就战胜这个后生,杀死他,或赶他走。

    他们正在着急,忽然谷口处一阵大乱,沐莹转头看去,见山谷被大内鹰爪孙和地方官军围住,武林人物们大慌,纷纷向外逃去,可是被大内鹰爪孙赶回。

    林大兆手捧圣旨,神气洋洋地从谷口走进来,直上高台。

    台上杨逢春和青面老者停手。

    沐莹看着这些鹰爪孙,恨不得心中发火,手不由得握紧剑把。但是他又克制住自己,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能轻易暴露,我要查他们的大谋,破他们的大谋,我要等时机报仇。

    只见林大兆大模大样地立在台中,手捧圣旨,高喊:“圣旨下,跪听宣读。”青面老者,黑面老头,台下的方景纯、马瑞朋等都跪下,林大兆宣读道:“奉天承运大明永乐皇帝诏曰,查今武林无主,挠朕社稷,挠乱民生,今敕封圣手如来主持武林,俯为盟主。凡武林人士,必须一体凛遵。抗朕旨者,朕必诛讨。”

    跪在地上听旨的人,齐呼万岁。台上的唐赛儿、杨逢春不跪表态。林大兆鹰隼式的眼睛,审视二人。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圣旨面前为何不跪?”

    唐赛儿道:“圣旨是封圣手如来的,与我们何干?我为什么跪?”

    杨逢春:“我是山中人,山中无日月,不知有岁月,不知有天子,我不知什么叫圣旨。”

    林大兆看了看唐赛儿和杨逢春,也看出二人不是等闲辈,只得算了。对他们道:“你们不知礼,本官不怪你们。台上是武林盟主之位,你们滚吧!”

    唐赛儿大怒,对林大兆道,“武林盟主,从来都是武林人士共选,不是官职,从来不是朝廷封命。我们正比武,以抉武林盟主,此是比武台,请闲杂人员滚下!”

    林大兆大怒:“你敢抗旨!?给我拿下!”几个鹰爪子执兵刃要拿人。台下蓝少华及几个正义门派的人大怒,欲上台救人。林大兆一看,形势不妙,宏声亮嗓大喊:“劝诸位勿轻举妄动!你们看四周是什么!”

    众人向四周环形山岭看去,只见四周谷上都布满持火铳、弓箭之人,铳口、箭弩向着谷中平地。众人一惊,立刻大乱。

    林大兆又大喊:“诸位勿惊,只要你们听从圣旨,那些火铳、弓箭我们是不轻用的。如果你们抗命,你们立的地上,全埋了火药,药线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一点火,你们就会同归于尽。”

    武林群豪,包括方景纯、马瑞朋在内均吓得面无血色。

    唐赛儿仍从容镇定,对林大兆道:“既为朝廷钦差,用此卑鄙手段,反不如被你们称之为魔教之人,行事光明正大,岂不怕天下人耻笑?!”沐莹、杨逢春看唐赛儿态度那么镇定,也很镇定。

    林大兆冷笑道:“恐怕再过一刻,知道此事真相之人已经没了……”

    唐赛儿逼视着林大兆:“明天就会传出‘魔教消灭武林众雄’或‘沐莹消灭武林众雄’,对不对?”

    沐莹恨得咬牙切齿,握紧剑把,但是看着唐赛儿,没发作。

    林大兆脸上现出一丝笑:“你好聪明,可惜,一会儿就成了短命鬼儿……”

    唐赛儿仍那么镇定道:“我看未必。”说着突然剑交左手,右手兰花指去点林大兆的天庭穴。林大兆身体胖却很机灵,轻轻一闪闪过,哈哈笑道:“怎么!要捉我做人质吗?!此刻认命了吧!”

    唐赛儿仍那么镇定:“何用人质,是捉你为死在你手里的天下英雄报仇!”

    林大兆戏弄地:“如此说,林某的名下,今日又要多一笔新债了……”

    唐赛儿也冷笑道:“不,今日就让你新旧帐一笔清!”她态度那么镇定,话又那么自信,林大兆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他马上又镇定起来,奸笑道:“小姐!别说梦话了!我林大兆有债不假,恐怕今后世上并无债主。”

    唐赛儿冷笑道:“你多行不义,今后世上恐怕债主更多!”

    林大兆脸上由奸笑变狞笑,忽然伸手入怀。从怀中扯出一面火红小旗,举上头顶晃了一晃,立刻四周岭上,数百鹰爪子和官兵,端起火铳、弓絮,瞄准欲发。

    林大兆哈哈大笑着对鹰爪子们“撤!”鹰爪子们和青面老者的人,随林大兆撤去。谷内群雄,心慌意乱。有的吓得面无人色。只有唐赛儿、蓝少华仍是那么从容镇定。

    唐赛儿对林大兆道:“林总管,莫高兴得太早了,你们走不了的,留下来公平决斗!”

    林大兆一惊。抬头看四周的岭上,上千黑衣人已围在鹰爪子火铳手、弓箭手之外,也用火铳对着他们,有的黑衣人竟在缴他们的械。自己对面的山头上,几个黑衣人,正用火铳,弓箭对准着他,他颓然站住,指着唐赛儿道:“你……!”

    唐赛儿道:“我们知道你们定施毒计,早有安排。”

    林大兆恨恨道:“好!算你能!”又掏出小红旗晃了晃,高喊:“点火药!”

    面色已经缓和的群雄又吓得六神无主!可是唐赛儿,仍是那么从容镇定,对林大兆格格倩笑,笑得林大兆毛骨悚然。林大兆怒对唐赛儿道:“死到临头,你,你笑什么?”

    唐赛儿念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林大兆也笑了:“是鼓励你自己吗?”兴灾乐祸的语气。

    唐赛儿道:“不,我是鼓励你。”

    林大兆愕然问:“什么?鼓励的是我?!死到临头的是你,我何用鼓励?”

    唐赛儿道:“火药到现在不爆炸,你怎么不感到奇怪?”

    林大兆惊得魂飞天外:“你……你又做了手脚?”

    唐赛儿道:“我们这次来,特地带来了一个人……”

    林大兆急问:“谁?”

    唐赛儿慢慢答道:“天宫巧匠赫连惠宣。”林大兆听了这几个字,颓然呆立,好久无语。

    唐赛儿道:“各武林朋友,这次武林大会乃是个阴谋。不知还有什么阴谋在后面,凡不是他们同伙的快离开!”

    唐赛儿这个看去三十出点头的美妇人,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但是她的言行,都令人佩服,有领袖群伦之风。方才又是靠她的安排,他们才从鬼门关拣回条命来,对她更是奉若神明,她的话一出口,各门派群豪纷纷带着本门派的人往外闯,一时场内大乱。

    台上的林大兆大怒,对台下喊道:“大内侍卫和官军听令,凡对立圣手如来为武林盟主,未表态拥护者,一律不得离开!”各鹰爪子和官军堵住了谷口。

    人都是有心的。林大兆和青面人的行动反而为渊鱼,为丛驱雀。从前他制造了不少惨案,造了不少谣,蒙骗武林群豪,诬沐莹是惨案制造者,标榜自己是卫道士,今天,他们的言行揭穿了自己的谎话。林大兆的话,激起了群豪的逆反心理。除方景纯、马瑞朋等少数拥立派外,几乎全变成了反对派。他们拿出兵器,纷纷往外闯,谷口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沐莹恐怕各门派群豪被鹰爪子官军和武林败类们截住,施展什么阴谋,跑到门口,正见秃子赵新衣和几个一流鹰爪子阻住众人。沐莹默运龙威神功,双掌对着赵新衣推去。掌带劲风,不可抗拒,“噗”的一声,赵新衣着掌,身子被击得飞起,落在两丈以外,坐在地上,哇哇吐血。沐莹又双手对着几个一流鹰爪子连捣,几个鹰爪子纷纷被击飞,倒地不起。立刻堵截群豪的人墙,出了一个缺口。各帮派帮主、掌门,带领本派弟子,从缺口地方冲出去。

    场内,各帮派已走出不少,唐赛儿示意。让蓝少华带领明教弟子往外冲。蓝少华带领几个明教弟子,冲到谷口。红脸老者和黑脸老者,从台上飞下,跑到门口拦截。蓝少华挥剑外冲,被黑面老者和红面老者截住。

    蓝少华正着急,沐莹持剑跳过来,对少华道:“蓝姑娘,不要着急,小生来援助你。”

    蓝少华一见是沐莹,心里高兴,但是态度却冷冷地道:“原来是你,谁叫你来援我?”

    沐莹道:“我见姑娘有危险,就来援。”说着使公孙越女剑法,攻向黑面老者,这剑法比黑面老者可高明得多,使的又是宝剑,只几招儿,就削断了黑面老者的剑。

    台上的青面老者见黑面老者战败,见沐莹使出公孙越女剑法,向沐莹一指,对林大兆:“林总管!看那小子使的就是那剑法!”说完欲飞下台去捕沐莹,杨逢春向前拦住,二人第二次在台上格斗,非常激烈。

    林大兆又伸手入怀,这次取出的不是小旗,而是一支响箭,取出箭,在剑鞘上磕了一下,向天空放去。他取箭发箭均在电光石火之间,以致唐赛儿抢箭不及,箭带着“吱吱”啸声飞上天空,在天空爆炸。这响箭在天空爆炸后,林大兆抽出剑,直扑唐赛儿,想一剑使唐赛儿毙命。

    唐赛儿用剑迎住,讽刺道:“不再装假要脸了吗?你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杀无罪之人?”

    林大兆怒道:“你抗拒圣旨,何言无罪?而且竟敢拒捕,要造反吗?”

    唐赛儿自永乐初起义失败,一直隐居在明教十几年,不愿公然表反,招致朝廷追杀,对林大兆:“我们是草民,怎敢造反,你们是官逼民反;你自作孽,自有仇家惩治。今日事愿和你商量。你撤围,咱们两不相犯,不然……”

    林大兆冷笑:“马上就有天兵围杀你们,何言两不相犯,好笑!”

    唐赛儿用剑急攻:“如果有官兵围剿我们,第一个先死的是你!”

    林大兆破解了她的剑法,二人激战在一起。林大兆是大内侍卫大总管,武功已臻化境,和青面老者,各有春秋,和唐赛儿战了五十个招数,不分高下。

    此时,谷口、台上、台下一片混战,各边死伤惨重。正在混战,忽然岭外鼓声大作,喊杀连天。千万官兵,铺天盖地而来,原来突围的几个帮派,又被官兵裹回来。后来的官兵形成一个大的包围圈,如潮如涌,滚滚向前,将两边战争的场地压缩得越来越小。沐莹看了这形势,非常着急,对群豪大喊道:“武林朋友们,跟我来!”说着双掌连出,阻拦他的官兵,一片片倒下,黑面老者和红面老者拼命袭他,他默念口诀,左手连使两招儿风火掌,黑脸老者和红面老者前胸先后中掌,中掌之处,皮肤火红,如烧如燎,疼痛难忍,坐在地上哎呀哎呀喊疼。蓝少华跑过去,举起剑,但是又放下,恨恨对他们道:“非是本姑娘不想杀你们,因为我们武林人,要遵武林规矩,不杀受伤之人。”说罢抬起铁尖鞋,对着二人臀部各踢一脚,跟在沐莹后面,向外冲去。

    黑面老者和红面老者,疼得在地上翻滚,心里恨恨,咬牙切齿。

    林大兆见沐莹率武林群雄,就要冲出包围,对青面老者:“走!截住那小子!”说着纵起空中,飞向沐莹,唐赛儿也纵身跟去。

    青面老者也纵下高台,飞向沐莹直扑过去。二人的轻功也都是流云回雪轻功,不过场逢春年轻体灵,追上去,从后边袭击,二人在空中战了几个回合,才落下。刚一落地,青面老者向杨逢春击了一掌,杨逢春也出掌反击,二人的手掌相交,“嘭”的声,各退了三四步,返身再战。

    林大兆飞下高台,直扑沐莹。大喝道:“逃犯!不要走!”

    沐莹见林大兆追来,满腔怒火,再难压抑,对唐赛儿道:“这位姐姐!你和蓝小姐快带众武林朋友离开,这鹰爪孙留给我!”

    唐赛儿亲切地对沐莹:“我已知道你是谁了,好弟弟,要小心!”说罢对蓝少华:“妹妹,咱们在前面开路,往外冲!”一马当先,向外冲去。

    蓝少华却没跟她冲,走到沐莹身边,把一团东西塞给他,头也不回,跟唐赛儿向外冲去。

    沐莹先见蓝少华对他较淡漠,心情有点帐惘,现在见蓝少华塞给他东西,心里欢喜,迎住林大兆攻击。刹那间,他想到囚仙室内鹰爪孙对自己和怀方姐的折磨,他想到泰山山缝里的燃火木柴和石块,他想到自从他家出事,这近一年来,林大兆及鹰爪子对他的种种迫害,他想到今天林大兆对武林大会的安排,新仇旧恨,齐集心头,结合龙威神功,使了几个公孙越女剑招术,攻得林大兆连连后退。沐莹见林大兆无力进攻,剑交左手,右掌运力,向林大兆猛击。林大兆自幼练的摧山掌,威力非凡,见沐莹的掌出,出掌相迎,二掌相交,“嘭”的一声,沐莹退了三四步,林大兆只退了两步,但是手掌火辣辣疼,举手看掌,掌心红肿,不禁骂道:“小贼!你怎么会风火掌?”沐莹不答话,又抡起掌击向林大兆。林大兆赶紧躲避,沐莹一掌击空,又抡掌击去。林大兆正难以躲避,忽然前边大乱,无论武林人物或官军,都纷纷躲避。沐莹停手向前看去,只见一辆装着水柜的车子向谷口推来。水柜上装着喷管,向外喷着毒液,武林人物和官军躲避不及,身上沾着毒液,立刻腐烂。

    沐莹灵机一动,纵到林大兆跟前,与他斗拳,这时几个大内鹰爪子过来帮助林大兆。鹰爪子们的毒水不敢往林大兆跟前喷,去喷越岭逃跑的武林豪土。

    台上,杨逢春见鹰爪子用毒液喷人,不敢恋战,舍下青面老者纵身飞上峭壁,如飞而去。

    这时武林人士死的死,逃的逃,只剩沐莹被围在谷口。青面老者过来,下杀手猛攻沐莹,林大兆道:“谁也不能杀死这小子,本大总管要活捉这他!”青面老者,不敢再下杀手,别人恐怕失手受责,也不敢下狠招儿。他们攻得缓了,沐莹的武功得以充分发挥,运龙威神功于剑,又把公孙越女剑结合从慕容季英手里偷学的慕容十五剑,剑术发挥得淋漓尽致,剑逢必断,人逢必伤,林大兆和青面老者这当今武林拔尖的两大高手,也不敢近他的身。那些为助林大兆参战的鹰爪子,一个一个地伤亡,但是他们人多,这批伤亡,另一批又上来补充。

    沐莹见武林人物全撤净,才舒了一口气。他想这样下去,他势必有筋疲力尽的时候,看样子今日报仇无望,他还是脱身为妙。主意打定,猛攻几剑,纵身跳出战圈,仗剑向谷口冲去,后面青面老头和林大兆带众鹰爪子紧紧追来。林大兆怕沐莹逃脱,喊道:“别让他逃走,格杀勿沦!杀死他者有赏!”众鹰爪子争功贪赏,鼓勇向前。他们人多气壮、眼看就要追上沐莹,沭莹从怀中摸出蓝少华塞在他手中的那包东西,他知道这包东西是什么,用唐振坤教他的暗渡金针手法,向后一甩,只听得“嗤嗤嗤嗤”数十声,身后金光数道,千百支细如牛毛的钢针,向追人飞去。林大兆和青面老者赶忙用劈空拳,想用掌风荡飞他的金针,想不到,这暗渡金针手法,是在手上运了功夫,二人劈空掌掌风强大,却阻不住金针的飞势。霎时十几人中针。这针力道很足,入肉寸深。有两人竟被针射入眼里,立即血水从眼里流出。这两个人捂着眼,呲牙咧嘴,疼痛难忍。一时追势被阻。

    迫势一缓,沐莹连飞带纵,向前猛跑而去。

    林大兆气急败坏,一挥手,大吼道:“追!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捉住、杀死!”青面老者和几个鹰爪子又跟着他向前追去。他们带怒而追,追势很猛,距离渐渐缩短。

    沐莹在前面跑,眼看敌人迫近,心中大急,脚下加力,向前猛奔。正在跑,忽然听到水声,往前跑了不远,眼前横着一条大河。沐莹更加着急。他抬眼看河,河宽流急,涉水万难渡过。他正在着急,忽见弯处摇过一只船来。摇船人紧身短衣,虽水刚解冻,摇船人却戴着笠帽,而且笠帽的沿很低,遮住了脸,看不出是男是女。沐莹情急,船尚距岸两丈,他便飞身跳过去,落在船上。摇船人好像懂他的心意,他的身子一落在船上,船便驶向江心,并向对岸摇去。

    林大兆带领青面人和鹰爪孙追到河岸边,见沐莹上了船,而且船离了岸,立在岸上目瞪口呆。林大兆叹了一口气,只得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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