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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铁蜈蚣怒发七禽掌

    到了棚内,李玉红首先拉着万芳的手笑问:“你们怎会与这三个小怪物认得?那小癞痢更是讨厌,引得我和小鸾肚皮都笑痛了。”万芳便把前事经过,以及巧遇异人传授枪法,连杀贼党,汤八和女侠龙灵玉、万英、沈鸿分别埋伏老龙坡危崖上下,尚在等敌人网之事一一说了。玉红见二人小小年纪这等胆勇,好生夸奖,笑说:“贼党能手太多,商氏弟兄虽约有不少得力帮手,还是相形见绌。初上场时,老贼想试这面强弱,又见渭南双侠不曾露面,好手均未上场,刚刚得胜,伤了几个贼党,跟着老贼变计,派出强敌,不是我们的人相助,商氏弟兄几乎大败。如今对面湖口六女贼业已准备出手,小骛,勾十一他们恐非其敌,我须去往前面将那最厉害的一个引开,以防双方动手有言在先,中途不便换人。今夜强敌太多,你二人虽奉异人之命,留神湖口六女中的白玫瑰柴采春,到底年轻,全仗手中兵器取胜,功力不够。照我观察,我们这面暗中还有好些高人,决不至于为贼所败,能不出去最好!”说罢往外赶去。

    万、姜二人分朝段无双、劳康探问方才所见三小弟兄的来历。段无双说:“我先看出几分,因未交谈,现在还拿他不准,如是我所料的人那太好了!”劳康接口笑说:

    “方才我也这样想法,现听侄女和姜飞一说,弟妹料得一点不差,这三个小人的师长定是昔年我所遇棘老前辈无疑了!但是年纪不该这小,莫非是他老人家的徒孙不成?既是这位老人家,他对侄女、姜飞口气又好,我们便无须顾忌了!”万、姜二人因异人暂时不令出手,急于想知那人姓名来历,连双方恶斗也无心看,重又探询。劳康笑说:“你两姊弟先不要问,这位前辈异人动作如神,本领之高不可思议,便他手下门人也都量才传授,按照各人天赋,发挥他的本能,并无一定成法。方才三小弟兄动手时也各有各的妙用。哑巴身法最是轻灵,人也生得瘦小。小癞痢因人生得矮胖,轻功虽也颇好,但他并不施展,全凭心眼手连成一体,注定敌人来势招架回击。尽管身体蠢重,因其长于取巧,手疾眼快,以静制动,相去虽只尺寸之间,敌人一点也伤他不了,他却和粘在敌人身上一样,往来转侧,抽空回击,手无虚发。敌人无论多么力大势猛,都被他用卸、绷、粘、送师传四字心法解去。敌人越用杀手越吃他亏。灯月光中仿佛一个人球,在敌人身前身后围绕滚转,形态那么滑稽,话又说得巧妙尖酸,对面那多贼党竟拿他无可奈何。

    他们年纪又小,众目之下其势不能倚势行凶,刀枪并举,夹攻三个赤手空拳的小娃,彼时真把人笑得肚痛。后来贼党连有数人吃亏,恼羞成怒,刚想以多为胜,你李师叔和廖小鸾首先激动义愤,刚一上场,勾十一同了新由别处赶来的几位老友也纷纷出场。老贼情虚,看出今夜兆头不妙,还想多挨些时,等贼党到齐再行交手,出头阻止。李师叔一想也好,已将我们的人喊住。三小弟兄偏不肯听,说他是局外人,因狗强盗欺他人小,仗势行凶,心中有气,说什么也要宰几个贼头才罢。他三人原是空手,后来贼党打他不过,相继拔刀行凶,三人一个抢了刚折断的半支残枪,一个始终空手,连兵器也未用,只哑巴把腰间草绳解下当兵器用,不多一会各把敌人引走。

    “老贼伍喜也率众赶到。双方正在交代,三小弟兄有心诱敌,对面三贼又都不弱,因此无人留意。后来场外大路上贼党怒吼,连打呼哨,内有数贼闻声赶去,不料被一白衣人拦住。双方似在争论,离此颇远,听不甚真,忽然动起手来,贼党望见,又派了八九人赶去,快要到达,白衣人忽将面前两贼打倒,往外跑去,一闪不见。我最留心,看见那人年纪不小,武功已到上乘境界,再多一些贼党也非他的对手,故意退走必有用意。

    贼党追去不久,你们五人便绕路回来。先料那长须老人是三小弟兄师长,与你母亲所料那人形貌不同,所以拿他不准。后听你们一说,才知非他不可,别人也无此本领。但他老人家此时不愿说出姓名,当有用意,既对你姊弟看重,早晚见面,由他自说要好得多。

    否则,这类前辈高人业已隐迹多年,不是事关重大不会出头。你们暂时不能得他传授,知道姓名来历之后一个无意走口,遇见他的对头反要吃亏,不要问吧!”姜飞又问,“大伯既说白须老人与所料老前辈形貌不同,我和二姊竹林遇那位老前辈的形貌却是与他相同,彼此所见明是一人,如何又说料中的话?”劳康低语道:“这位老前辈隐迹风尘,形貌常时变易,方才你说那人口带湘音,后又变过,这还不足为凭。听他师徒口气和后来树上那人所说的话,还有小癫痢所用一把破芭蕉扇,方才不曾见用,忽然多了出来,敌人那样凶猛,竟会怕那扇子,你虽不曾看出它的妙用,我却想起昔年所见这柄芭蕉扇正是他老人家的标记。不过小癞痢功夫还不到家,只能用它取巧惊敌,还不能制敌死命罢了!如今场上打得正急,对面强敌纷纷出场,芦棚后面还有人要绕进来,不知是敌是友,我们也许就要出场,你们留怠前后两面,不要说话分神了!”

    芦棚搭在一列土坡之上,四面皆空,后面地势更低,还有不少草树。前面场上打得正急,因是事前讲好一对一量力出场,非要见过胜败不能换人,也不许第二人相助,为了贼党的人多出两三倍,这面出场的人全被接住。湖口六女只有两人出场,一个年纪最老的和李玉红做了一对,一个和廖小鸾早就动手,打了一个难解难分,余者均作旁观。

    商氏弟兄这面的人因来敌太强,能占上风的还不到一小半,余者都成苦战,大有不支之势。商仁早已出场,本向老贼伍喜讨战,被一手持双刀锯的恶贼抢前敌住,打了些时未分胜败。商义同了几个徒党正在棚内照料伤人。田通、洪景。姚小泉已全出战,大片广场上动手的人共有三四十起,喊杀连天,热闹非常。

    万、姜二人因听劳康说棚后有人,心中一动,互相使一眼色,假装去往侧面看商义等照料受伤的人,掩将过去。商义早听劳康说起万氏兄妹本领,姜飞又曾见过,方才业已招呼,因忙着医伤,又见两小姊弟正向大人密语,没有过来。一见二人走近,正要接待,姜飞暗中一打手势,一握锁心轮便往棚后纵去,万芳跟踪纵到,目光到处,瞥见后棚土坡下果有三四条人影,在树林中一闪,刚刚分头走开。定睛一看,内中一个忽然回身,把手一挥,树荫暗影之中看不真切,方觉那人形貌打扮好似六师叔杜德,心中惊喜,想要追去。商氏见状,料有事故,也追了过来,一看便明白了几分,忙请二人回来,悄说:“这几位必是我们自己人,内中一位还在摇手,看那去处必有用意。敌人耳目甚多,我们到底人少,方才听说还有几个崆峒派在内,尚未出场,我弟兄一个不巧便是身败名裂,虽仗各位老少男女英雄相助,到底可虑。就是靠了诸位之力侥幸得胜,愚弟兄请来的人也必不免伤亡。为了老贼凶险,徒党甚多,先没想到他会勾结这多能手,连湖口六女约来,并还辗转请托,把崆峒派几位杀垦引出,内中还有一位昆仑派中能手。此仇一结,永无宁日。我弟兄约人本来不多,除却久共心腹的多年生死之交,下余十多位多半洗手归隐,在家纳福,为了我弟兄的事仗义相助,万一伤亡,问心如何得安?大哥亲出,想寻老贼拼命也由于此。如今敌人势强,铁老前辈和段老女侠均有专注的强敌,不到时机不能出战。渭南双侠来了也好,黄昏前还有人见他弟兄在附近现了一现,不知怎的由此不见。我虽料定老贼今日恶贯满盈,好些老前辈高人均想就此为民除害,结果必胜。

    照眼前形势,我弟兄这面却是凶多吉少。二位小侠方才由庙中掩来,又和那三位小异人一起,这样高兴必有喜音,能否明言相告吗?”

    二人年轻好高,知道商氏弟兄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相待如此谦恭,又听劳康说他弟兄平日为人颇好,比别的绿林要强得多,不由生出同情之感,便将前事说个大概,只把林中异人嘱咐的话隐起。商义见二人换了兵器,那锁心轮尚是闻名多年,初次见到,一听它的妙用,对于二人越发连声称赞。二人更被激动,又看出他不时眼望前后愁急之状,本就跃跃欲试,想将内中两个形势危险的救将下来,忽听无双笑呼:“幺儿们快来!”姜飞早就看出无双近日格外爱他,一听这等称呼,想起方才的心事,心中惊喜,连忙应声,随同万芳赶过。无双一手一个拉住二人道:“贼党倚势行凶,欺人太甚!他见这面人少,虽看出劳大伯、李四姑和我在内,好几位老辈英侠均未出场,连渭南双侠也未见面,不知死期将至,仗着几个凶人,妄想把这面的人一网打尽,非但口发狂言,厉声叫阵,竟连我们三人也未放在心上。方才命两贼党指名喝问:‘铁蜈蚣既然来此,怎不出战?如非本人故意藏头缩尾,想要冒充,趁早快请,免得少时同归于尽。’并说他的对头是渭南双侠、商氏弟兄和铁蜈蚣五人,并不恨助拳的,只要你们此时见机,在双方分胜负以前打一招呼便可退去,决不拦阻。否则,便是受伤先退的人也认为是敌党,一个不留。老贼明知今日这面来人虽少,多少都有一点名望,谁也不肯怕死先逃,故意说此骄狂的话,欺人太甚!连你劳大伯火气早已退净的人也被激怒,业先出场。我如不是为了你两姊弟也已跟去。如今你们各位师长前辈似未准备停当,或是等人,他们对商家堡这伙人虽不似对贼党那样痛恨,并无好感,也未当成我们一起。知道我们同来的人,不论老少男女,均不至于为敌所伤,你们几个小人又被遣开。你两个中途赶来,又曾嘱咐,即便动手,凭你们的兵器也不至于吃亏,因此对于商家堡来人胜败存亡未在心上。

    我和你劳大伯却不是这等想法,休说敌人之敌即我之友,便是商氏弟兄为人虽是有点骄狂任性,并不伤害好人,有时还肯救济苦人。你汤八叔几次救灾都得他们之力,不应坐观成败,各行其是,何况田通等三人曾在我家作客,人也颇好,就此一举将恶贼除去,使商家堡这班人知道警戒,从此改邪归正,岂不是好?

    “本来劳大伯还想劈死女贼墨芙蓉,为一老友报仇,一面看好老贼伍喜,防他溜走,逼令逃入庙内,好使汤八叔夫妇亲手杀他。固然贼党欺人太甚,一半也因商家堡来人有两三个形势危急,知道关中诸位老侠和他有交,飞儿的杜六叔和他交情更厚,他一出场,必有一两位现身相助,这才出去,实是想帮商氏弟兄的忙,我也想去相助。你二人最好听那异人之言守在这里,就便帮助商义保护这些受伤的人,不可随便离开!”万芳闻言,方觉失望,姜飞听无双喊他飞儿,立时改口笑说:“娘说的是,我陪姊姊在此,只看住那小女贼便了!”无双听他改口,笑说:“乖儿,你不知道,那位异人另有用意,并非真个要你二人除那女贼,因那女贼白玫瑰柴采春年纪最轻,虽与那五个女淫贼结拜,因其夫妻恩爱,并不同流合污。便是三、四两个女贼也比为首女贼和第五个女贼要好得多,尤其近年所嫁丈夫都是异派中有名人物,早已收心。这次来助老贼,全是姊妹义气,十分勉强。不过六女柴采眷年纪最轻,今年不过三十左右,由十二三岁便出道,本领甚高,能发好几种暗器,人又好胜,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辣的。但她夫妻二人昔年均受过侠尼花明劝告,又是她丈夫的师执前辈,认得我儿兵器。那位异人想用你二人将她吓退,并无伤她之意,如何认起真来?你两个年幼无知,正好借此长点见识。出去动手,败了丢人,使我心疼;就是得胜,杀上几个寻常贼党,本领真高的几个并非其敌,有什意思?

    何况人家也决不肯轻易和你二人对敌。乖乖守在这里,免得老贼凶险,知道棚内多是受伤的人,暗命同党来此暗算,杀以泄恨。照我所料,贼党早晚必要来此行凶,你二人守在这里必有事做,还可救护那几个为了朋友义气受伤的人,岂不是好?”说到这里,忽又惊道:“小鸾已落下风,此女可爱,还有她两个师姊刚将敌人打败,三、四两女贼便迎了过来,我非往援不可!芳儿如不听话,以后一步门都不许出了!”说罢,匆匆往场上赶去。

    姜飞见万芳面带怒嗔,坐在一旁似在负气,忙喊:“姊姊还不快看,劳大伯已和敌人对面,要动手了!”万芳嗔道:“你不是好人,我的娘要你来喊作什?”姜飞想起前事,面上一红,略一寻思,把心一定,低声赔笑道:“姊姊当我亲兄弟一样,我又幼丧父母,孤苦零丁,没有一个亲人,你的娘不就是我的娘吗?难得娘这样疼我,我真欢喜,感激万分,这才大胆改口,想回去行礼,拜她为母,不料姊姊会不愿意,想起伤心,以后不敢再喊,姊姊不要生气吧!”姜飞近日情爱越深,人又聪明机智,已看出无双垂青之意,料定不会见怪,借着对方一喊飞儿,改口试探,无双果是满面笑容,越发心花怒放,平日顾虑忧疑之念一去,胆便大了起来。又看出万芳不是真个反目,先把话想好,故意装着委屈伤感之状。万芳少女天真,本和姜飞一见投缘,井无他念,只觉双方情投意合,出入必偕,不知情苗逐渐生长,正想姜飞事完就要上路,心中发烦,忽听异人说她不久便往卧眉峰与姜飞一同用功,后对母亲一说,微笑未答。年轻好胜,贪和姜飞同在一起用功,去学武当派的剑术,见乃母面有笑容,只顾盘算到时能否赶去,也没想到别的,未及探询,便被劳康岔开。等到去往棚后探看回来,忽见母亲对姜飞更加亲热,改了称呼。跟着姜飞随口呼娘,心中一动,想起连日母亲和龙二姑姑的口气神情,当时醒觉,面上一红,无双又不许其出战,越发有气,望着姜飞想要发作,又不知说什么话好。刚质问了两句,对方一赔不是,话又说得那么可怜,心中一软,有好些话又说不出口,只觉姜飞实在身世孤寒,人好可怜,双方既是骨肉之交,难得母亲对他怜爱,自然感激,所说不是无理,如何怪他?心中一软,不由消了怒气。又想就此挽留姜飞,一同回去多住两日,故意嗔道:“你真把我母亲当娘,也不怪你,你连头也未磕一个,便要改口,明是听见我娘喊你,故意讨好。真要拜娘,便须做我兄弟,当着各位尊长行礼之后才算真呢。否则,你好歹是个男孩子,如不做我兄弟,以后我怎么能往卧眉峰去寻你呢?”

    姜飞见她时嗔时喜,灯月光中越显娇丽,越看越爱,也未留意外面,闻言只顾讨好,随口忙答:“姊姊说得极是,我实是真心想要拜娘为母,但恐身世孤寒,不敢高攀,不料娘对我那样疼爱。如今正在对敌,只好先改称呼,还不及行礼呢!”万芳笑道:“说了话要算数,回去我就准备酒席香烛,叫你行礼,从此算我兄弟,你看可好?”姜飞闻言,才知她的用意,无奈说了不能不算,又看出万芳秀目含情、不舍分别之状,越发不忍拒绝。想起沈鸿急于上路,方一迟疑,万芳已有不快之容,忙道:“少时事完,一定回去行礼拜母。不过大哥和我都是急于往老河口去寻师父,最好由姊姊和他说一句,明日起身如何?”万芳笑说:“你怎么那样怕你大哥?报仇除害又不是当时的事,只要路上走快一点,以后多用点功不是一样吗,再要嫌慢,我请汤八叔把马借与你们,只比你们走得更快,多耽搁两天有什相干?”姜飞不便多说,刚刚答应,忽听前面场上有人大笑,声震山野,敌我双方喊杀之声竞为所掩。耳听侧面商义等十来人同声喝彩,都说劳老英雄果然话不虚传。二人只顾说笑,原未留意前面,闻言忙往前看,也不禁喊起好来。

    原来铁蜈蚣劳康平日看去像个驼背老人,当日没料到踪迹被人看出,上来不愿贼党知道,人更矮了一点,及至贼党指名叫阵,商仁这面又有数人现出败意,一时激动义愤,走了出去。本意和洪景对敌的一个中年贼党武功甚高,洪景已无回手之力,意欲将他替下,不料出头叫阵的两贼一名赵魁,一名谢阿秀,乃江南道上飞贼,出道不满十年,不知劳康根底,自恃天台山凶僧天花头陀得意门人,平日纵横江湖,未遇敌手,和老贼伍喜又是互相闻名,并未见过,因和湖口六女相识,又是二女门翠仙的侄女婿,偶往探亲,一时喜事,跟了回来。伍喜老奸巨猾,知道二贼年轻气盛,极力恭维。二贼得意非常,越发自满。伍喜觉着连日兆头不佳,心中忧疑,开头十分谨慎,先把本领最高的约在一起,不令出阵,等到见过一阵,看出对方敌人八九出场,除商义照料伤亡的人,同了数人守在棚内,内中还有几个像是专门做事的头目,另一桌只有一男两女不曾出斗。后又来了两个幼童,因已听人说过,知道铁蜈蚣和女侠李四姑也在其内,这两人全都戴有面具,虽是强仇大敌,但是自己这面人多,临时又添了崆峒、昆仑两派中的能手,随便分出三人便可敌住,湖口六女和另外十多个有名人物还不在内。业已打了这些时,双方都有伤亡,自己这面业已转败为胜,如有其他强敌,照理应该出场,不应没有动静。以为铁蜈蚣自恃本领,倚老卖老,以为这多年来向无敌手,况又加上李玉红、廖小鸾等几个得力帮手,越觉心雄胆壮,打算以少胜多,为示身分,尚在装腔作态,摆空架子。这面除湖口六女外,新来五个大援敌人还未看出,所以这样大意,胆便大了许多。后见月色已上中天,敌人还是原样,未增一人。虽听同党报说,有几个贼徒和外来的党羽被人杀死,敌人不知去向,似是三小叫花所杀。心虽惊奇,觉着三小弟兄形迹可疑,但是这类初出师门的冒失鬼多半年幼无知,胆大妄为,得胜之后必更骄狂,回来寻斗如何不见?

    又是将人诱往远地杀死再行逃走,分明背师行事,也许路过此间想看热闹,手下徒党小气一点,不忿他吃白食,又被他在途中打伤两人,冒失上前,自找无趣。听所说口气,并未与敌人相见,分明不是一路。这三个小叫花必有来历,可惜得信太迟,否则这类幼童最易敷衍,非但不会闹翻,当众丢人,挫了锐气,还可就势拉拢,勾结他的师长。

    老贼也是死运临头,那么阴柔险诈的人竟会越想越左,以为三小弟兄看出自己人多势盛,惟恐不能脱身,各将敌人诱往远处杀了逃走,就此丢开,不在心上。仰望月色已上中天,渭南双侠始终不见人来,对面只一蒙面女子出场,武功剑术虽似高手,上来无人知她底细,被她连伤三人,并还指名要湖口六女出斗。初意李玉红多年盛名,湖口六女恐非其敌,人家指名索战,又不好意思不令出去,动手之后仔细一看,又觉武功虽高,并不十分惊人。除偶见同伴危急飞身相助,等到那人脱了危机重又回转,身法绝快而外,并无奇处,方才只听新来两同党老友说起,是否关中女侠李玉红本人也不知道。因不知李玉红早有高人暗中指点,借着对敌专为自己人接应解围,尚未施展全力。经此一来,连带对铁蜈蚣也生了疑心,觉着仇敌虽然分手十多年,以前常见不是这等身材,以他功力也不应如此衰老,越想越生疑心。又以为渭南双侠必是看出自己这面有好几个精通剑术高明人物在内,既恐不敌,更防与崆峒派结怨,日前又曾说过无论是何场面也只弟兄二人出场,决不自约帮手的大话,业已知难而退。否则黄昏前尚有人见他二人在附近出现,断无不出之理!本就心宽,专想好的一面,同座男女诸贼再从旁说些狂话,那几个崆峒派更未把敌人放在眼里,都说照眼前这些敌人不值他们动手。老狗男女固是增加自信,越发骄狂,赵、谢二贼又见老狗男女把那几个崆峒派捧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寻,一则心中有些不快,又听那几人说,除非对面蒙面驼背的老狗真是铁蜈蚣,听说此人练过罡气,还值一斗,连那蒙面女子都未必是真的李玉红等语。暗忖铁蜈蚣虽然闻名,看老狗伏在对面桌上,仿佛只会装模作样,这样驼背矮胖老头,凭自己的轻功,累也把他累死。看他不过貌相老丑,不似戴什面具,主人只听人说,并未认出真假,便料他是铁蜈蚣戴了面具来此寻仇,此言未必可靠,对面还剩一男一女和两个小孩,管他真假,先激将出来当众逞能,叫他们看看我师传的本领,即便老狗不是铁蜈蚣,我们当他真的上前讨战,面上也有光彩。

    二贼互一商计,便讨令出战。伍喜因见对面敌人多落下风,先有几个被他打败的已有同党替下,再上去的都是劲敌,敌人至多打个平手。这样紧急的场面对方尚无高人出场,可见来敌止此,不由心雄气壮。虽知仇人善于改变形貌,如其是他,多半戴有面具,这时心中一骄,看去更觉不像,心想敌人共只还有两个,像是为首的人不曾出斗,就多厉害,凭身边这些好帮手也打得过。本想请一同党出试,闻言正合心意。赵、谢二贼人又骄狂,恶名在外,天花头陀更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凶僧。初次相见,以为湖口六女特意约来的人,必和那几个崆峒派一样,决非寻常,否则以铁蜈蚣的英名,休说当面叫阵,如在昔年,便是背后不是自信得过,也决不敢随便笑骂轻视,立时谢诺。二贼又故意卖弄师传轻功,竟由主棚前面土堆上纵起。老贼为示以武会友,在广场中心搭有两个小木台,准备出场的人先在上面交代,互相说好,再往一旁动手。离棚约有七八丈,二贼纵身一跃便落在上面。

    老狗男女一见轻功这样好法,越发放心,首先赞好。二贼耳听贼党同声喝彩,自更得意,正出恶言厉声叫阵,趾高气扬,旁若无人,忽见对面老人由席棚纵落,因劳康不似二贼那样虚张声势,一纵多远,内行眼里虽然看出敌人走法特别,上身不动,脚底甚快,因是寻常走路,看不出别的深浅,也未在意。谢阿秀人更好狡,暗中留意,看出对方形态龙钟,衣服宽大,上衣未脱,快要盖到脚面。方才看他伏桌说笑,像是一个驼背,这一临近,只是骨大身宽,并不甚驼,人也不高,想起主人曾说铁蜈蚣本相豹头圆眼,比常人高出一头,身材高大,貌相威猛,发怒之时声如霹雳,哪是这样矮阔神气?断定不是本人,心想争功,便朝赵魁故意笑道:“我外号铁公鸡,专啄铁蜈蚣,我们不能两打一,还有一个老母狗,想是铁蜈蚣的老姘头,你去对付她,我用这双铁爪把这条铁蜈蚣抓回去喂鸡可好?”劳康昔年性如烈火,人最刚直方正,老来洗手,虽然改了脾气,火性已退,已有多年不曾发怒,一发却是猛烈已极。先听二贼指名叫阵,说话可恶,业已激怒;再听对方说出这等下作的话,污辱守节多年的好友之妻,不由激发当年火性,人也快要走近,便纵将上去。

    两台相隔只得五尺,先朝二贼怒喝:“你们要会铁蜈蚣么?你们叫什名字?”二贼哪知厉害,横眉竖目同声狞笑道:“我正要取他狗命,莫非你就是铁蜈蚣么?我弟兄乃天花头陀嫡传弟子赵魁、谢阿秀,不愿两打一,快叫你那老姘头一同上前……”未两个字还未出口,劳康已怒火上攻,接口喝道:“老夫便是铁蜈蚣,凭你也配和我交手!双方交手胜者为强,因何口出恶言,拿命来吧!”二贼记住,双方约定,无论敌人多么骄狂,必须指明空地,纵下再打,闻言大怒,都想动手,厉声喝道:“老狗休要发狂,怎不脱了衣服,取出兵器?”话未说完,猛瞥见敌人脸皮未动,那灰白色的人皮面具立时落向胸前,现出本相,果是豹头圆眼,二同神光炯炯,威猛非常;同时双肩微微一振,身于立时暴长,比方才高出了半倍,那件又宽又大的长衫只齐膝部,满头须发皆张,根根倒竖,单这神威猛态已是惊人。休说二贼,便旁边动手的田通、洪景、姚小泉,连棚内只见背影的两小姊弟和劳康常见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长大身材和那威猛形态。二贼见状才知真是铁蜈蚣本人。虽然骄狂自恃,骤出不意,也是惊奇,气方一馁,忽听敌人哈哈大笑道:“老夫对敌,不管人多,也无须脱什衣服,快些拿命来吧!”二贼听那笑声猛如迅雷暴发,震耳欲聋,心方一寒,底下的话还未听清,呼的一声,敌人已凌空飞起,双手一伸,宛如一只极大的老鹰当头下击,还未近身,便觉一股急风劲气向人扑到,才知厉害,同声急呼:“和你那边打去!”脚后跟着地往后一登,立和箭一般往后面斜纵出去。二贼虽极凶狂,到底得过高明传授,一见便知厉害,都顾自己想要脱身,让同伴对敌,借着一对一为名,自顾自溜走。不料私心大重,都是一样刁狡,纵时恰巧不约而同。劳康早已防到二贼要逃,所练武功又极精纯,九十八手独门七禽掌更是厉害,敌人只被那一双铁手罩住万无生理。二贼逃路又是相同,连身子也未落地,便跟踪追去。

    正待一手一个全数抓死,瞥见二贼武功不弱,竟在危急百忙中各将兵器随同倒纵之势仰面回击,心方暗骂:“该死狗贼!”忽听贼棚内连声喝骂,跟着又听两声长啸,料知为首诸贼均要赶来,心中一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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