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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 杜月笙弄来了大炮

    4月11日深夜,黄、张、杜、王、杨、陈6位,在亲友弟子群臣毕集的庆贺声中,祭告天地,喝了血酒,誓愿共患难,同生死,结为异姓弟兄。观礼者鼓掌欢呼,情绪极为热烈。黄金荣满脸堆笑,站在大厅中间,向大家频频地拱手,一面高声地说:

    “谢谢,谢谢!只是今夜朋友到的多,招待容有不周,还请各位原谅!”

    他这是在以大阿哥的身份,代表6兄弟称谢。但是大家一见黄老板开了口,以为一定会发表长篇大论,那晓得他只不过寥寥数语,客套几句,因此人丛里有人不依,大声地喊:

    “我们马上就要出动了,请老板跟我们讲讲话,打打气!”

    “好哇好哇!”众人起而附和,还有人清脆响亮地拍起了手。

    黄老板窘了,他虽说是法租界的华捕头子,但是平时在大场合下讲话却很少,此刻胀红着那张紫膛脸说:

    “各位晓得我一向不会讲话,要打气———”他一眼在人群里发现了张大帅,如逢大赦,连连地向他招手:“啸林,来来来!你替我说几句!”

    张啸林微微笑着,有人把他推向客厅中央,他就站在黄老板的旁边,未曾开言,先学谭鑫培咳两嗽,吐一口痰,于是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各位朋友,今天我们6位弟兄结拜,承蒙各位光临捧场,道谢的话,老板方才已经说过了。打气的话呢,我看各位劲头足得很,哪里还要我再来说呢!”

    引得大家全笑了,张大帅却又伸手一指墙上的自鸣钟说:

    “现在已经一点钟了,夜里来不及办酒席,而且只怕各位也没有这么好的胃口。我跟月笙备了一些粗点心,请各位赏光,算是宵夜。如果那位有兴趣喝几杯老酒,挡挡寒气,那更是欢迎之至,尽请自便。”

    他这几句话一说完,大厅四面八方的门,闪出来一批批杜公馆的男听差、俏娘姨,手上捧只托盘,大肉面、蟹壳黄……各色各样的中西美点一应俱全。爱喝酒的朋友,尽可从香槟酒到洋河高粱酒中任意挑选,主人备的下酒菜有卤莱和花生核桃之类的干果。

    于是大厅里着实乱了一阵,众家弟兄端酒的端酒,呼朋叫伴,找一块地方,成一个小组,吃喝起来。一则杜公馆这里首创的自助餐方式,使大家觉得新鲜,二来夜已深沉,这份丰盛的酒食来得恰到好处,令人陡然精神一震。

    黄老板和张大帅并肩而立,不时齐同一致地徐徐转身,注视男女佣人有否招待不周,等到大家专心吃喝完,嗡嗡地人语笑声渐渐又起了,张大帅这才提高嗓门大声喊开了:

    “两点半钟,等我们迈出杜公馆的大门一步,我们就要应了‘生死有命’那句老话!碰碰看到底是谁的浪头骨高?妈特个×,赤佬纠察队搞得上海滩上天下大乱,鸡犬不宁。赤佬强横霸道,胡作非为,如果让他们霸占了上海,我敢保险没有一个好人活得下去!我们喝春申江的水,吃上海滩的饭,上海老百姓怎么样看待我们,我们不管。但是老话说得好,‘瞎子吃汤团,肚皮里有数’,我们平时讨人嫌、遭人怨,挨人骂,无非都是我们的不好,上无片瓦,下无尺土,偏偏要着缎着绸,喝酒吃肉,今朝!”

    说到这,他猛地一声吼:

    “上海人大难临头,赤佬把他们逼得无路可走,我们倒要讲讲江湖的道义,使使侠士的威风,哪怕拼了这条性命,我们也要出了这口气,解决解决问题,把那般赤佬打他一个落花流水,替黄捕滩除大害,开太平!这就是我们今朝华格臬路英雄聚义的目的!”

    张大帅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昴,荡气回肠,使在场的每一个人全都怒发冲冠,血脉偾张。顾嘉棠把一碗大肉面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兴奋地一拍大腿,伸手把叶焯山手里的一杯白兰地夺来,一仰脖子,一饮而尽;然后他猛力一甩酒杯,乒零乓啷,打得粉碎,就地跳了起来,大喊大叫:

    “张大帅说得痛快!出动的时间快到,就请各位满饮一杯,我们分头出动,拼了这条性命,消灭那班赤佬祸害!”

    大厅里群情激愤,情绪到达最高潮,“走哇走哇!”“杀光赤佬!”的喊声此起彼落,有人干杯,有人放下面碗,一屋子乱哄哄的,个个都在争先恐后地抢在头里出发。一片紊乱中,杜月笙突如其来地叫了一声:

    “请众家兄弟听我杜某人的一句话!”

    斯言一出,宛如上演魔术,一厅的紊乱迅速秩序井然,人人站在原位,肃静无哗,这时,杜月笙才声清气朗地往下说道:

    “今天的事,不管成功失败,我们惟有尽心尽力。尽心尽力以后,失败了不怕难为情,成功了我们也大可不必居功!我只奉请各位一句,千做万做,小吊码子不做!”

    陈群笑容满面,深深点头,他仿佛是在向杨虎表示:杜月笙四两拨千斤,一语中的,他的心胸和见识要比张大帅还略胜一筹。

    众家弟兄恭敬地应了声是,自鸣钟当地一声,两点半钟,人潮再向外涌,共进会弟兄开始出动了。

    上万的共进会弟兄自法租界出发,一路静悄悄的,穿过大英地界,分批由外白渡桥、乍浦路桥、四川路桥广自来水桥、天后宫桥渡过苏州河,沿北四北路、北江西路和北河南路齐头并进,直扑宾山路上的攻击目标。法租界领事费信早就被杜月笙买通了,每一条通往华界的道路豁然敞开,各路全无阻碍。

    静悄悄的,完全按照预定的部署,上万人马分成三层,把宝山路上两幢高大的建筑图书馆与印刷所团团的围住。打前锋的人各就各位,各自寻好开枪攻击的地点,同时找到必要的掩护。

    张伯岐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一身都是胆,站在第一层包围圈第一线,手执勃郎宁手枪,巍然指向天空,顾嘉棠、叶焯山、芮庆荣、高鑫宝站成四方形,位置在总指挥的前后左右,在他们的后面,预先挑选的一百二十名敢死队分列三排,准备冲锋。

    这时,张伯岐慢慢地抬起右手,就着月光,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表,一万多人鸦雀无声,心跳怦怦,连大气都不敢透。一万多人个个都是破题儿第一遭亲身经历这种大阵仗,既新鲜又刺激,全都憋着一肚子劲。

    这时,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他是芮庆荣新近收的学生,瞥不住了,悄声向他旁边的人耳语:

    “我便急,要去撒泡尿。”

    他刚走到一处墙角,拉开裤头小解。正在这时,张总指挥眼看时间到了5点20分,他高高举起的右手,“砰”地开了一枪,与此同时,他严声一喝:

    “散开!”

    其实,散开便是冲锋的暗号,末后一个开字还在余音袅袅,紧接着,一万多人齐齐地挤命吼叫:

    “缴枪!缴枪!”

    这吼叫声如晴天霹雳,似澎湃怒潮,在寂静如死的深夜中炸响,顿时天地变色,地动屋摇,四条猛汉拥着张伯岐一马当先,120名敢死队手枪齐轰,鼓噪猛冲,在他们后面像有一万多条嗓子齐吼:“缴枪!缴枪!”枪声、吼声、步声,像平地起了阵阵焦雷!

    敢死队一路顺利无阻,将要冲到铁门口,门里闪出一个人,裤腰上插一支盒子炮。他歪戴鸭舌帽,身着工人装,跑过来质问:

    “喂,喂,喂,你们在这里吵点啥?”

    火老鸦芮庆荣跟他劈面相逢,也不答话,左手把他怀里的枪一抄,右手的勃郎宁抵住了他的眉心,“砰”地一响,来人一个跟头往后栽倒。

    芮庆荣一枪打死了工人纠察队副队长杨凤山。

    趁着铁门开了缝,敢死队一鼓作气往里冲,这时候铁门里的警卫发现他们的副队长被打死,急忙卧倒,用轻机关枪和盒子弹连连向外面轰击。正因为他们闭起眼睛放枪,漫无目标,枪弹四飞,密如连珠,在黑夜里织起辐射式的火网与弹道,几乎要把整个门框都封住了。

    张伯岐一看情形不对,当机立断,下令撤退,他高声地喊:

    “分开来往两边跑,千万记住,一定要紧挨墙角!”

    敢死队马上照办,墙角是大楼上射击的死角,纠察队不管怎样从窗口往下开枪,也无法伤及下面的人一分一毫。

    沿着两面高墙,敢死队兵分两路,绕到了大楼后头,在嘉庆里附近,由于这一面墙四层楼的窗口还不曾开枪,张伯岐喊道:“快!”120名敢死队没有1个人带伤,安然无恙地统统退到包围圈的第一线。

    喘息定了,张伯岐再下命令,他猛一回头,向后面的人说道:

    “往楼上打!”

    “往楼上打!”一声接一声地传下去:

    “往楼上打!”

    乒乒乓乓,手枪、步枪,咯咯咯咯,手提机关枪,哒哒哒哒,马克欣机关枪,偶尔来一声更响亮惊人的“蓬———轰”,那是炸弹甩在石墙上。

    一直打到9点多种,局面转趋沉闷,这时候,26军第2师第5团开到,由一位精明能干的邢团长率领副官、卫士拿着一份公文担任调停,限令在上午11点钟以前,以军号为记,双方停火。张总指挥很客气地接待邢团长,邢团长官名震南,保定军校二期毕业,他也很尊敬张伯岐是位革命元勋。张伯岐一面和邢震南寒喧,一面使眼色命顾嘉棠去打电话,向坐镇总部的杜月笙请示。

    电话里,杜月笙毅然决然地说:

    “现在我们只有往前冲,尽快把东方图书馆攻下!”

    张伯岐立即遵命,一连三次冲锋,机枪、步枪、手枪这一类轻武器射不穿钢筋水泥的墙垣,三次冲锋三次退却,毫无进展,不起作用。

    杜月笙在电话里发了急,高声地嚷叫:

    “告诉前面的弟兄,我马上来!”

    放下听筒,他振臂一呼,黄老板、张啸林、金廷荪……老一辈的弟兄全部出动,赶赴而来进行增援。因为费信已经如约封锁了所有的通路,他们先坐汽车,然后跨越田塍,从北火车站左首沿着铁道跑过来。“三大亨”到了战场,引起一万多徒子、徒孙欢呼雀跃,人人争传佳音———

    “杜先生来啦!”

    “黄老板也来了!”

    “还有张大帅,———哇!金牙齿阿三!”

    随即,共进会总部和前敌总指挥在战地举行紧急会议,会场背景是一万多徒子、徒孙在摩拳擦掌,准备在“三大亨”面前奋力抢先,有所表现。

    “血气之勇不能成事,”张啸林细心观察战场形势,他断然地下了结沦:“要想攻下这幢大楼,必须拉几门大炮来轰。”

    “那里有大炮?”黄老板急急地问。

    “要么———”张伯岐睃一眼杜月笙,“我听说大英地界小钢炮多得很。”

    可是,费信肯借吗?黄老板心里的话还不曾说出口,杜月笙却已一拉高鑫宝,他不假思索地说:

    “走,我们去寻找费信。”

    杜月笙带了他的高级翻译高鑫宝,冲进费信的办公室,他开门见山,命高鑫宝照翻,他要商借英租界里所有的大炮。

    看杜月笙额头沁汗,神情严肃而紧张,费信又羡又爱,他哈哈大笑地说:

    “杜先生,你要那么些炮做什么呢?你在宝山路打仗的情形我都知道了,让我借20门小钢炮给你,好吗?”

    “好的,谢谢。”

    马上,20门小钢炮运到了最前线,张总指挥如获至宝,眉开眼笑。20门小钢炮充了前兵,在商务印书馆前面的空地上一字排开,然后张伯岐向身后众家弟兄高声地一问:

    “有没有会开火炮的?”

    像问话回声似的往后传,一会儿便集合了一百多人,他们搬炮弹的搬炮弹,上膛的上膛,拉导线的拉导线,根本无须指点,动作还蛮熟练。张伯岐估量好了距离,亲自下达命令,正当他要喝令,“开炮!”时,杜月笙挤过来一拉他的肘部。

    “什么事?”张伯岐转脸颇不耐烦地问。

    “里面好人、坏人都有,可否先开几炮,吓吓他们。只要他们肯缴枪投降,也就罢了。”

    “我正是这个意思嘛!”张伯岐一皱眉说,头也不回地大喝一声:“开炮!”

    正当中的5门炮应声而放,一下子宛如山崩地裂,震耳欲聋,5颗炮弹流星般射过去,又是连声巨响,“乒零砰啷!”转眼间硝烟散处图书馆门框轰去半截,两扇铁门支离破碎,无法再复原形了。这时,只要张总指挥喊一声:“冲锋!”大队人马即刻一拥而入。

    但是,惊天动地喊出来的却是一万多名弟兄的欢呼与喝采,他们眼见图书馆的大门被轰掉了,兴高采烈,欢声喧天。有人甚至于跳将起来,振臂雀跃,那情景就像在跑马厅里得了头彩。

    这一次,杜月笙和张伯岐都把纠察队估价过低,虽然他们看见运来了大炮,轰开了铁门,但却仍然不投降。这边一开炮,他们便回敬几排枪,将炮兵阵地前面的黄泥巴打得翻了一个转。

    这时,有一名临时炮兵害怕了,他气急败坏地跑到后面说:

    “张先生,张先生,我们的位置太突出了。”

    “我晓得。”张伯岐脸孔一沉,不再理他,扬着脸对杜月笙说:“要打仗,心肠软是不行的。”

    杜月笙同意地点点头,于是,张指挥又发号施令,他指派顾嘉棠、叶焯山、高鑫宝,每一个人领5门炮,拨三二十个人,分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开始轰射图书馆的每一面墙,同时他更悄声地叮嘱他们说:

    “你们先轰四楼,再轰三楼,然后是二楼和楼下,总之,轰平了上一层,再轰下一层。”

    芮庆荣正在焦躁,他气冲斗牛地问:

    “为什么不由下往上轰,轰坍了二楼,叫三楼四楼那批王八蛋,统统摔下来跌死!”

    “你不曾听到杜先生说吗?”张伯岐瞟了一眼杜月笙,“我们要先开几炮,吓吓他们。你要先从底下轰起,那几千条性命只有完结。”

    杜月笙脸一红,打仗他是外行,不再插嘴晓舌了。他和张啸林两个离开总指挥的身边,带着一大群跟班和保镖,一路路的去慰问众家兄弟,并且为他们打气。

    花了半个多钟头,才把四面炮兵阵地布好,张总指挥传令下去,谁的炮位先定好,谁便先展开攻击。于是“轰隆轰隆”到处都是炮声。纠察队的武器只有步枪、手枪,枪打不到炮,而一炮便可以打坏十几条枪十几个人,纠察队那边顶不住了。张伯岐心知胜券在握,脸上出现得意的笑容,一声叱喝,指挥成千上万的弟兄潮水般的向图书馆里涌去。炮声止歇,枪声也只剩下零零星星的,胜利者大呼小叫,这时四层楼的房子里一片大乱,人翻马仰。

    这样混战下去不是回事,顾、叶、芮、高四条大汉前呼后拥,为杜月笙挤开一条路,他们让杜月笙站在楼梯转角,高声地喊:

    “大家不要打了!先捉纠察队的头脑!”

    杜先生的吩咐,从一楼传到四楼,秩序立刻安定,各队队长四处搜寻。这里虽然是纠察队的总指挥处,可是总指挥顾顺章却不在,一问他到那儿去了,有人回答:

    “清早4点多钟的时候,湖州会馆总工会传来枪声。总指挥当时便带了四五个人,到那边探视去了。”

    这个说法令人难以置信,顾嘉棠闷声不响,看见办公室的电话还没损坏,拉起电话拨到吕班路共进会总部,一方面报告顺利攻占图书馆的捷报,另一方面,请总部查询湖州会馆总工会那边,是否捉到过纠察队的总指挥顾顺章?

    顾顺章在湖州会馆,对于共进会总部来说,顾嘉棠这一问倒是一项值得注意的情报,那边答应即刻去查,随时通知。顾嘉棠搁下电话说:

    “我们先把这头理清楚。”

    没等多久,电话铃声急响,高鑫宝抢着去接,他每听一句,便高声的报告一下,于是电话一打完,大家全都晓得了总部回报来的佳音。

    原来,清晨4时,600多位共进会弟兄对湖州会馆内总工会会所发起攻击,当场获枪械无数,还抓到了十几名首要分子,然后把他们押解到第26军第2师师部。顾嘉棠打电话回总部,要求查询纠察队总指挥是不是在湖州会馆,总部留守人员想起那十几名俘虏,再用电话请问第二师,师部军法官根据这条线索,把共进会的俘虏带出来盘问清查。这一查立即便查出了结果,俘虏中有纠察队总指挥顾顺章,跟他的两名卫士,一位军医和两员书记。

    原来,顾顺章是在商务印书馆总指挥处听到湖州会馆附近有枪声,他很不放心,带这一批人来巡视,当时他们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是等他们步入总工会略作休息,耽搁了20分钟不到,外面又是枪声大作,共进会弟兄发动全面攻击,起先他们也曾进行顽强抵抗,后来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就被擒住了。

    共进会弟兄同心协力,冲锋陷阵,四路进军,全面大胜。

    然而,4月12日中午,淞沪警备总司令白崇禧却贴出了布告:

    为布告事:

    本早闸北武装工友大肆械斗,值此戒严时期,并前方用兵之际,武装工友任意冲突,殊属妨碍地方安宁秩序。本总指挥职责所在,不得不严行制止,以保公安。除派部队将双方肇事工友武装一律解除外,并派员与上海总工会妥商善后办法,以免再启斗争,而维地方秩序。所有本埠各厂工友,务各照常工作,毋得轻信谣传,自贻伊戚。

    为此布告,仰各界人等一律知悉。

    此布。

    看到这一布告,人们在马路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纭,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共进会的弟兄们还没看到这张布告,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仍在闸北跟工人纠察队拼命,枪炮齐施,杀得难分难解。

    可是,到了下午5点多钟,上海戒严司令部司令兼第26军军长周凤岐堂堂皇皇,不假辞色,也发出了一通布告,大幅石印,遍布上海华界通行要道和大街小巷。

    照得本日拂晓,本埠各处忽闻枪声四起,即经派人调查,据报系有工人及莠民暨类似军人持械互斗,势正危急等语。当以本埠地处耍冲,偶有不靖,势将影响大局。况当戒严之际,尤不容有此等越轨行动,危及安宁。本部职责所在,不得不力予维持,妥为消弭。当即分饬所部,赶赴各地弹压,不论何方面有不遵约束者,即依照戒严条例,勒令解散缴械,以靖地方。去后,兹据报称:所有各地持械之工人莠民等,势甚器张,无法制止,业经遵令一律解散,并将所持枪械,暂为收缴等情前来。似此突如其来之事变,业已平定,深恐地方人民未明真相,转滋误会,合亟布告,仰尔军民人等一体知悉,务宜各安生业,勿得惊忧,致碍治安,倘有不逞之徒,仍敢造谣生事,一经查觉,定当严办不贷,切切!

    此布!

    看到“莠民”、“类似军人”、“越轨行动”、“影响大局”等词语,共进会不少人愤愤不平,为之哗然。他们向杜月笙提出抗议:“明明是共进会弟兄赤胆忠心,自发行动为国家流血汗,为革命作前驱,拼了性命去打纠察队,然而东路军总指挥和戒严司令出告示,却将仗义勇为的共进会弟兄和武装叛乱的纠察队并列,同时声讨,说他们‘大肆械斗’,‘任意冲突’,在‘戒严时期妨碍秩序,搅乱安宁’,这种说法怎能令人心服气平、接受得了呢?”

    于是,黄老板和杜月笙,加上共进会方面参与机密的首脑人物,苦口婆心,舌敝唇焦,竭力地向这般出过气力、建了功劳的朋友解释。杜月笙大声疾呼地说:

    “我们只问自家做得对不对?用不着管人家说我们好不好。何况各位应该可以了解,官方不比私人,他们办事总体有顾忌,我们绝不要中了共产党的奸计,挑拨我们和军队的感情,闹得互不相安,正好让他们渔翁得利,东山再起!”

    为了表示坚决支持与拥护,杜月笙下命令,由他私人千方百计买来的那一批枪槭和所有的弹药武器统统送到26军,请周凤岐转呈中央,表示共进会也缴了槭。

    4月13日下午,以董福开为主席的善后委员会,正式接收湖州会馆“上海总工会”,宣告将原有的“总工会”取消,另行组织“上海工联总会”,负责各工会组织、工人领导以及各项纠纷的处理。

    第二天,行动大队在陈群、芮庆荣的指挥之下,由驻军和警察协助,全面搜查共产党所在的“上海特别市临时政府”,“上海特别市党部”、上海学生联合会、平民日报社和中国济难会,按图索骥,前后逮捕共产党员1000多人,全部解交龙华总指挥部讯办。与此同时,上海清党委员会正式成立,由陈群、陈德徵、冷欣、黄惠平、冷西、陈超、桂崇基、高方、潘宜之、周致远、俞国珍等担任清党委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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