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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0025.07(485) 朱骅王韬

    第七章

    程宗扬看了看时间,时针接近十点,大雪已经埋到小腿的一半,还没有停歇的迹象。这样的天气里,宋军严阵以待,只会让体力白白流失。

    王信驰回中军,「将军,不能再拖下去了!兄弟们不耐风雪,这会儿衣甲都湿透了,再待下去,只怕铁甲营的甲片会冻在一起。」

    刚才刘平接纳了自己结阵的主意,让黄德和很是松了口气。捧rì军不依阵图而战,即使打胜自己也不能免责,一旦打败,斩首的可能都有。他说道:「既然战不得也守不得,不如缓缓退却。」

    种世衡嘴张到一半,又闭上了。

    刘平道:「说吧。」

    种世衡简单说道:「郭指挥使。」

    「没错!」王信一拍大腿,「老郭去了两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黄德和道:「如果敌寇是以主力攻击郭指挥使的第六军呢?」

    种世衡道:「不可能。敌寇jīng心挑选三川口,就为了在此与我军一决胜负。

    他们以数百兵背水列阵,有恃无恐。末将认为,这周围至少还有三个营的敌军潜伏。」

    黄德和不咸不淡地说道:「但愿都虞侯能看准吧。」

    远处刘宜孙忽然站起来,招手道:「张大哥!」

    张亢已经脱了湿衣,不知从哪儿剥了身带血的衣甲,从山林中钻出来。

    「张兄去哪儿了?」

    张亢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低声道:「给兄弟们找条逃生的出路。」

    刘宜孙愕然看著他,半晌才道:「我军虽然初战不利,哪里就输了呢?」

    「你还看不出吗?」张亢道:「敌寇步步设计,先是小股袭扰,令我军心浮气燥。我军本来三个军,六千余人,结果郭遵的骑军轻易出动,王信军被引起八个都。这便少了一半的人马。这伙敌寇你也见了,寻常敌寇被十倍军力包围,早逃之夭夭,他们却敢背水而战。嘿嘿,如果我没猜错,这三川口,便是我们捧rì军第三军、第七军的葬身之地!」

    刘宜孙打了个寒噤,一时说不出话来。

    「敌寇处心积虑,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始来一战。既然如此谨慎,此时出阵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张亢道:「好在敌寇人手不足,未必能把我们全留在这里,想要逃生,还有机会。如果伏兵出现,我们先往北逃往山上,再往东绕个圈子……」

    「不要说了。」刘宜孙打断他,「我刘宜孙绝不会当逃兵!」

    …………………………………………………………………………………

    十点二十分,程宗扬几乎怀疑双方会不会就此罢兵的时候,崔茂军忽然全军起立,除了受伤无法行动的数十人以外,其余军士列成锥阵,沉默无声地朝宋军逼来。

    刘平立刻道:「策先锋阵、前阵、策殿後阵戒备!」

    黄德和道:「敌寇在前,为何动用侧翼?」

    种世衡冷冷道:「敌寇弃水来攻,不理後路,必然侧翼有援军出现。」他转过身,抱拳道:「将军!都虞侯种世衡请战!」

    「兵出何处?」

    「北山!北风正急,敌寇不来便罢,若来,定会顺风而袭。」

    刘平点了点头,「前阵交给你了。」

    种世衡径直出了中军,率领前阵的一个步兵营在北面列阵,人人刀出鞘、弓上弦。前面先锋阵的铁甲营斯杀声不断传来,种世衡却看也不看一眼。那伙敌寇虽然勇悍绝伦,但以不足半数的兵力,想撕开铁甲营的防守绝非易事。要紧的是侧翼随时会出现的敌寇生力军。

    程宗扬放下望远镜,「宋军学聪明了,竟然没有上当。」

    杜元胜道:「这几员将领还不差,指挥都有章法,就是运气差了些,遇到了侯中校。」

    大雪变成鹅毛状的雪花,大片大片飘落,前阵的宋军迎风而立,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宋军不耐苦寒,不少人被冻得脸sè发青,种世衡有些怀疑,如果敌寇不出现,自己的军队还能在这样的天气里支撑多久。

    忽然一面战旗出现在山林中,火红的旗面在风中猎猎飞舞。那面旗帜不知上过多少次战场,边缘已经破损,但上面一个绣金的「岳」字依然sè泽鲜明,彷佛随时都能从旗上跃出。

    种世衡微微眯起眼睛。武穆王,岳鹏举。时隔十余年,又见到星月湖大营的战旗,他不禁手心出汗,这一仗究竟是生是死,种世衡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毫无把握。

    从林中出来的只有一匹枣红sè的战马,马上的骑手穿著与崔茂同样的军服,单手持著旗杆,从容踏雪而来,如果不是他手中的大旗,简直就像踏雪寻梅的文人雅士。

    骑手简短说道:「八骏第七,朱骅王韬。」

    种世衡在阵後看著他,一边道:「放箭!」

    就在弓弩手放箭的同时,王韬右手举起大旗,用力向前一掷,旗杆标枪般直shè而来,掠入宋军阵中,从一名枪手颈中刺入,带著血雨牢牢刺进泥土数尺。接著王韬纵马向前,一边从鞍侧取下一柄大斧,双臂一挥,巨大的斧轮带著火光轰然而出,扫过丈许的距离。激shè的箭矢被烈焰卷住,顿时化为灰烬。

    崔茂在幽长老交手时右手受伤,无法使出全力,此时王韬的出手,才让种世衡真正见识了星月湖八骏的实力。

    前排十余名刀手同时举盾,合力挡住王韬的焚天斧,两名刀手被斧轮劈中,包铁的木盾顿时碎裂,溅出无数火星。宋军严密的阵型被他这一斧撼动,露出一个缺口。後面的枪手匆忙举起长枪,刺向王韬。後面阵内的军士则试图夺下那面军旗,但旗杆入地数尺,几名军士联手,都未能拔出,反而使阵型更加散乱。有军士挥刀试图砍断军旗,但拼尽全力也没能砍动旗杆。

    种世衡厉声道:「不必理会!全军听令!杀!」

    趁著军旗引起的混乱,王韬的战马像楔子一样攻入前阵,巨斧烈焰狂舞,以一人之力,撞开宋军的阵型。

    程宗扬这才知道为什么早在夜影关时,臧修说起几位校官,对烈山这一战信心十足。星月湖八骏,真的是够猛。不过王韬这种打法极耗真元,能支持一刻钟已经很了不起。宋军再怎么说也有几千人,等他气势一弱,踩也踩死他。已经等了快一上午,约定的信号始终没有出现,难道孟非卿和侯玄商量好了,让自己来观战的?

    转眼间,王韬已经攻进宋军阵中,那面军旗仍牢牢钉在雪地上,反而是宋军两面都旗被他的焚天斧斩断,连旗子都烧了个乾净。

    种世衡没想到敌寇只出来一骑,就让己军士气大挫,再让他横行下去,整个前阵就彻底乱套了。种世衡擎出眉尖刀,催马上前,双手一送,刀尖卷起风雪,挑向王韬的咽喉。

    就在这时,种世衡眼角的余光看到一队军士悄无声息地掠上战场。

    王韬的第五营采取了与崔茂军完全相反的战术,崔茂的四营是列成战阵,以集团方式作战,而五营则以以班为单位,彻底打散,十人一组,趁营长吸引了宋军全部注意力的机会,以隐蔽的方式接近,然後突然出手。等种世衡觉察出他们的战术,二十个班就像快刀切牛油般,将整个前阵切开。

    五分钟。仅仅五分钟,严阵以待的宋军前阵就彻底崩溃。程宗扬与敖润互视一眼,後者也一脸愕然。程宗扬耸了耸肩,「风向实在太好,雪这么大,宋军连眼都难睁开。老杜,你说是不是?」

    杜元胜道:「就是让宋军自己跟自己打,站在上风的一队也能轻松取胜。」

    种世衡的眉尖刀以快见长,此时前阵已乱,他索xìng放手一搏,一时间刀光霍霍,连王韬的焚天斧也难以斩开他的刀网。

    前阵的突然崩溃,令宋军大为震动,位於最後方的殿後阵试图回援,但有溪水相隔,只好停下,隔溪等待。幸好卢政亲率策殿後阵的一个营,加上中军大阵派的两个都,重新稳住阵脚。

    就在这时,远处号角声响起,程宗扬jīng神一振,「干!终於想起我们了!兄弟们!该出手了!」

    「程头儿!」敖润叫道:「宋军在这边!」

    「是郭遵的骑兵!你以为咱们备马是干什么用的?」

    江州坐骑都是从外地贩来,萧遥逸多方搜罗,把自己私养的马匹都凑上,数量也不足五百匹。这次却交给程宗扬三分之一,除了自己带的星月湖五个班,两队雇佣军也有半数乘马。

    程宗扬跃上马背,一连串道:「徐永!你带队去协助四营的兄弟!赵誉!你在後协助,无论如何把他们赶过第二道溪水!杜元胜!你带雪隼的兄弟们过溪,在四营後面列阵!郭遵的骑兵肯定要回归本阵,能不能挡住他们第一波攻击,就看你们的了!」

    山丘上人声鼎沸,战马嘶鸣,那些雇佣兵已经等了一上午,又见宋国禁军没有想像中那么强,都有心杀过去大捞一把,军令一下,立刻欢呼起来。三人带著人马分头行动,战马的铁蹄在雪地中划出几道相背的弧线。敖润也跟著杜元胜去溪水列阵,冯源却留下来,待在程宗扬身边。

    月霜踢了臧修一脚,臧修连忙道:「报告程少校!我们呢?」

    程宗扬抬手指道:「看到那座山丘了?苏骁带的一队雇佣兵就在後面,我们去另一侧。等郭遵军的前锋一来,就从两边冲出,把他们截断。」

    「是!」臧修的声音分外宏亮,然後转身向月霜敬了个礼,「报告班长,我们的任务很重啊!」

    月霜皱了皱眉,程宗扬把人都调走了,身边只剩下自己这一个班,用这点人去拦截禁军的铁骑,简直是笑话。可自己前面说得太满,这会儿提出质疑,未免显得比这个胆小的混蛋还胆小。

    月霜一磕马刺,坐骑蓦然加速。臧修提醒道:「班长!地上有雪,万一有凹坑,马蹄就废了。」

    月霜没好气地说道:「我在北疆,一年八个月都是大雪。」

    「属下明白了,」臧修用崇拜地口气道:「班长很厉害啊。」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臧和尚。」

    「请程少校指示!」

    「我有点明白你从哪儿骗来的一妻一妾了。」

    臧修悄声道:「哄女孩嘛。岳帅也夸过我,说老臧这不叫本事,叫本能——喂,程头儿,本能是啥?」

    「闭嘴吧,你个花和尚。十方丛林瞎了眼把你捡到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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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皑皑的雪原上伸出一面军旗,厚厚的积雪掩盖了蹄声,只能看到战马的铁蹄不断践开雪花。

    担任前锋的是第六军轻骑,为了尽可能减轻负重,他们只在肩头和胸前的要害披著轻甲,每人备著一张角弓,一柄马刀和一杆短枪。

    前面是一条百余步长的坡道,越过这处隘口,就是三川口了。郭遵天不亮就全军出动,途中遇到一夥敌寇,追逐多时却被引到一处山谷。他派出的探马始终没有回音,眼看大雪封山,迷失路径,又与中军音讯断绝,郭遵心生疑惑,立即率军撤返。结果归师途中连续遇到小股敌寇的狙击,等赶回三川口,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後。好在禁军战马都是一等一的良马,冒雪奔驰百里,劣马已经力竭,这些战马却正跑到劲头上。

    最前面一个都的轻骑已经驰上山丘,骑手往三川口方向望去,不禁露出惊愕的表情。领队的军使看清战况,立即回马奔来,高声道:「郭指挥!敌寇……」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破空飞来,将他脖颈shè了个对穿,那名军使重重跌下马来。

    一名骑手从半丘处驰出,白sè的氅衣彷佛与雪原融为一体,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如飞而至。他举起雕弓,快捷无伦地弯弓搭箭,战马冲出七步,便放了四箭。宋军来不及反应,便有一名军使,三名旗头被shè落马下。最远的一名旗头还在一百六七十步外,骑手shè出的箭矢却如灵蛇,准确地shè中那人咽喉。

    三面都旗跌落雪地,宋军的前锋顿时大乱。此时最前面一个都的骑兵已经驰上山丘,坡道上聚集著两个都。失去旗号指引,军使只能大声喝令,整顿队伍。

    接著山丘上传来一阵吼叫,来自雪隼佣兵团的雇佣兵一拥而出,跟著那名骑手杀出来,与宋军绞杀成一团。

    郭遵在後面看得清楚,那群贼寇毫无阵列,根本就是乌合之众,但他们从半丘处攻击,倚仗地势和勇悍的身手,竟然一下把自己的骑兵冲开。两个都的骑兵被拦截在山丘上,战死的马匹和军士不断从山坡上滚落,堆积在一起,阻碍了後军的冲锋。

    那个白氅的骑手在雪地上奔驰如飞,shè空箭囊之後,他将箭囊连同雕弓一并扔开,从鞍侧摘下一支长戈,一刺一挑,将两名宋军刺下马背。

    忽然有人认出那个身影,「苏骁!」

    「他不是在秦军吗!」

    「他是岳贼的余党!」

    「不对!这些贼寇不是他手下那些!」

    一直没有作声的郭遵喝道:「挥旗!」说著他挽起铁鞭,亲自催马出战。

    第六军被堵在山丘上的两个都全是轻骑,此时军使和旗头先後被杀,都中的副军马使接管了指挥权。看到郭指挥使的旗号,两个都的骑兵立刻调转马头,一个都守在山丘上,另一个都向下冲锋,前後合击那伙大胆的贼寇。

    那伙敌寇数量并不多,又胆大妄为,竟然敢楔入大军中间。宋军前後合击,要不了一刻钟就能全歼这些贼寇。

    就在这时,守在丘上的捧rì军骑兵发生混乱,一小股骑兵突然从侧面出现,最前面一名骑手虽然穿著皮甲,但美目丹唇,肤sè白净,竟是个女子。

    月霜骑术娴熟之极,她越过一堆被大雪覆盖的乱石,直接闯入那个骑兵都的中间,双手握住矛杆,右手手背挺直,长矛笔直刺出,将一名宋军刺倒。

    她看著崔茂和王韬两人纵横披靡,觉得宋国禁军也不过如此,只用了五分力气,长矛刺出,才发现那名骑兵身手矫健,被她刺中不仅没有一命呜呼,反而一把握住矛杆。月霜索xìng丢开长矛,从腰侧拔出真武剑,盘马侧身,挡住旁边一名骑兵的马刀。接著双腿一夹,坐骑向前纵出半步,凭借马势,将那名骑兵斩落马下。

    宋军骑兵并没有一窝蜂地冲下去救援,留在山丘上这一个都有八十骑,而月霜身边只有一个班的兵力,就算能以一当十,也是一场恶战。

    很快宋军的数量优势就体现出来,山丘上的两个都先後稳住阵脚,无论是月霜还是半山丘处的苏骁都陷入苦战。

    臧修紧跟著月霜,替她挡住侧方的攻势,一面调动手下。这十骑就像一个整体,月霜冲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一时间把宋军撞得人仰马翻。

    可月霜毫不领情,气恼地说道:「你们总跟著我干嘛?」

    臧修一点都不含糊,「报告班长!班长去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

    「我只说两个字。」月霜道:「滚开!」

    说著月霜一勒马匹,从臧修等人的空隙间冲出。负责指挥的副军马使看出她才是为首的贼寇,立即调动手下挡住臧修等人,自己提枪杀来。

    月霜孤身陷入重围,手中只有一柄真武剑,勉强可以防身,想破敌就没那么容易了,一个不小心,被宋军乱刀分尸也不是不可能。她凭藉娴熟的马术,接连闪过两股宋军。

    那名副军马使紧追著月霜,一面摘下角弓,把箭支扣在弦上。月霜似乎也感受到背後的威胁,一拉缰绳,坐骑侧身跃上积雪山坡。

    副军马使紧追不舍,他在疾驰的坐骑上拉开角弓,瞄向月霜的背影。忽然马匹猛地向前一栽,却是踏到积雪下一块乱石,顿时马失前蹄,撞向地面。副军马使极力甩脱马镫,忽然面前一个影子疾掠而过,月霜从马背上斜过身,真武剑轻轻一划,斩断了他的脖颈。

    山丘下,郭遵与苏骁交手的想法并没有实现,那个悍匪向下冲杀十几步,将宋军前後彻底斩断,便拨转马头,逆著山势迎向刚冲下来的宋军骑兵。郭遵已经看出他们打的主意是山丘上的两个都。但敌寇数量不过百余人,吃掉两倍的宋军jīng骑岂是容易。何况他们还有一半的人没有马匹,即使两个都全部被他们吃掉,也逃不出十倍兵力的追击。

    月霜巧妙地利用地势,斩杀了宋军的副军马使,引来臧修一阵喝彩,接著他大喝一声,用手臂挡住宋军的马刀,接著雷霆战刀咆哮著撕开对手的衣甲,将他手臂连同躯干砍成三截。

    两名宋军骑兵围拢过来,月霜心无旁鹜,与两骑交手七八个回合,才将他们刺落马下。月霜胸口微微起伏,一边暗自惊讶於捧rì军的强韧。接著月霜一眼看到山头上那个混蛋。他神情悠闲地看著自己在下面斯杀,还有脸在笑。月霜一怒之下,摘下弩机,对著那个混蛋shè了过去。

    程宗扬看著弩箭从脸旁飞过,咧嘴对冯源笑道:「冯大,法,你们副队长发脾气了。」

    冯源有些紧张地说道:「程头儿,行不行啊?」

    「行不行要看你的本事了,还问我?」

    「程头儿,匡神仙可比我强。」

    「匡大骗子被孟老大调走,干别的活了。不管行不行都是你了。」

    冯源咧了咧嘴,使劲攥著拳头。

    军使、副军马使、旗头全部战死,那一个都的骑兵仍没有崩溃,反而将月霜等人团团围住,四面攻击。臧修和鲁子印牢牢守在月霜身後,既要让她这一仗打得痛快,还要避免她受伤,这两个尉官可是使尽浑身解术。

    那支轻骑弓马jīng熟,臧修接连替月霜挡了三箭,虽然连皮都没破,但这样近距离混战,一个疏忽就可能致命。

    程宗扬见宋军已经不再顾及阵型,最後几名jǐng戒兵力也挽弓加入战局,立刻扬手一摆。

    林中发出一阵震耳yù聋的喝杀声,如同数百伏兵同时出现。接著两支骑兵分别驰出,朝宋军的轻骑杀来,後面战旗飘扬,看不出有多少兵力。第一波攻击之後,失去指挥的宋军轻骑终於崩溃,骑兵开始拨转马头,往三川口的战场逃去。

    月霜等人驱散剩余的骑兵,立刻居高临下,朝山坡间那一个都杀去。宋军在被截断後,立即前後合击,没想到这时反而被对手围住。眼看著山丘上一个都的骑兵被一扫而空,这些骑兵也失去斗志,前後都有敌寇,不少人弃马朝两侧的山林逃去。

    月霜舒了口气,这才朝援军看去。那个胆小鬼竟然还藏的有伏兵,到底是哪里来的?

    两股骑兵汇合在一起,来的却是吕子贞和俞子元。他们休整多时,这会儿能动的全部拉来,也不过十四人,林中摇旗呐喊,声势汹汹,其实只是些不能参战的伤兵。

    但这点人马已经足够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後一根稻草。顷刻间两个都的骑兵死的死,逃的逃,在山坡上抛下数十具尸体和百余匹无主的战马。

    在坡上阻挡宋军的雇佣兵已经支持不住,在宋军的冲击下不住退却。月霜等人从山丘上驰下,与苏骁合兵一处,双方联手,朝宋军攻去。宋军抵挡不住,前面十几骑转身後撤,被敌寇衔尾追杀,一直退到山坡下。

    这种击溃战最为轻松,对手完全把後背暴露出来,而且没有还击的余地,月霜接连斩杀了两名骑兵。正打得顺手,臧修却拉住她的缰绳,「班长!程少校命令我们立刻撤退!」

    「为什么要退?这个胆小鬼!」

    臧修压低声音,「敌军势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山坡下,第六军的骑兵一列列秩序井然,一眼望不到队尾。虽然失去了两个都,还有一个都的骑兵遭受重创,但第六军总共有二十五个骑兵都,就算放手让她去杀,杀到天黑也杀不完。

    月霜气恼地啐了一口,停止追击。

    「骁骑营!卸甲!」

    随著郭遵一声令下,一队骑兵卸去战甲,接著催马上前。他们的坐骑是清一sè的高头战马,比旁边的同伴明显高出一截,此时战马迈开步子,铁碗般的马蹄践起雪泥,如同风雷涌动。

    苏骁等人杀开一段距离,掩护没有马匹的雇佣兵撤退,一旦被骁骑营追上,攻守之势逆转,他们就成了被追击的对象。没想到郭遵的调动来得如此之快,那些卸了甲的骑兵速度极快,殿後的部队还没有撤回就被追上。苏骁且战且走,他白sè的大氅被箭矢穿透,露出里面一套黑sè的皮甲。

    臧修等人拥著月霜一路狂奔,月霜不甘心地回头望去,正好看到苏骁的坐骑被追兵shè杀,他跃下马背,挽戈立在当道,然後伏身一扫,前面两匹战马前腿碎裂,嘶鸣著翻滚过来。

    月霜一扯缰绳,就要回去。臧修拽住她,「班长!程少校命令我们……」

    「你给我闭嘴!有人在後边被敌军缠住了,有胆量的跟我杀回去!没胆量的都给我滚!」

    「是!」臧修挺起胸膛,一边满口答应,一边道:「请班长放心!程少校有办法截住那些追兵!」

    「那个胆小鬼!」月霜气得七窍生烟,「啐!哎,你们住手!」

    臧修和鲁子印不由分说,一个牵著马头,一个踢著马屁股,挟著月霜撤离。

    那些雇佣兵刚才在前面顶了片刻,知道宋军的骑兵不好惹,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命令撒腿就跑,这会儿一大半都撤回到山丘上,只剩下苏骁、俞子元几人在後支撑。幸好山路狭窄,没有被骁骑营围住。

    程宗扬拍了拍冯源的肩,「冯大,法,看你的了。」

    冯源拳头攥得紧紧的,活像要从他身上割掉一块肉,舍不得撒手。

    「冯大,法,够抠的啊。是这块破石头要紧,还是兄弟们的命要紧?」

    冯源一脸肉痛地说道:「你说的啊,是不是真有拳头那么大的龙睛玉?」

    「有。」

    「是不是真给我啊?」

    「是。」

    冯源咬著牙,心痛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最後叫了声,「拼了吧!」然後双掌将龙睛玉夹在掌心,喝了声「疾」!抬手将龙睛玉扔到坡下。

    那粒小小的龙睛玉在雪泥中滚了几下,接著被骁骑营的战马践过,消失在雪泥中。

    程宗扬与冯源面面相觑。片刻後,程宗扬道:「火墙呢?」

    冯源期期艾艾道:「在啊……我花两天时间才注进去的……刚才施法的时候还在啊……娘哎!」

    冯源跳起来就要往山下冲,程宗扬扯住他,「你疯啦?」

    「我的玉哇!」冯源伸出手,一副要拚死钻到骁骑营的马蹄下捡宝的模样。

    就在这时,雪泥中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火墙拔地而起,将山道截成两段。

    几名骑兵被火墙吞没,随即变成一团火球,翻滚著撞下山坡。後面几名骑兵眉毛头发都被烧得蜷曲,战马人立而起,嘶鸣著朝一边逸去。更多的马匹嘶鸣起来,奔逸跳踉,试图避开烈火。

    无论牲畜都天生惧火,面前的火墙足有两丈多宽,飞腾的烈焰升起丈许,热浪滚滚,受惊的马匹四处乱踢,骁骑营的追兵顿时大乱。

    臧修咧开嘴道:「我就说吧!程少校心里有主意!」

    月霜冷著脸道:「卑鄙小人!无耻狡计!抢别人的功劳,带著一群马屁jīng的不要脸的肮脏懦夫!」

    臧修和鲁子印对视一眼,然後正容道:「我觉得班长总结得很好。」

    那道火墙只持续了半盏茶时间,便化作一股烟雾。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众人撤退。等宋军拉住受惊的战马,只看到火墙前方十几名骁骑尸横就地,那伙敌寇早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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