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章：国运的对碰（三）
张浚直接找上泾原军去，质问问曲端为何不遵守军令。
曲端的回答是：“你必败”。
这是一个军人应该说的话吗，感觉必败就可以不听命令不上战场了吗？这是怎样的一种逻辑！
张浚气乐了，简直是怒极而笑，反问道：“要是不败呢？”
曲端很冷静地回答：“你若不败，我把颈上的头颅割给你。”
张浚又问：“敢立军令状吗？”
曲端二话不说，提笔就写，没有半点含糊。
张浚仔细地收起了军令状，告诉曲端：“很好，如果我败了，我也割头给你。”
曲端不知道的是，他写给张浚的并不止是军令状，同样也是一纸他擅自违反军令的详细供词。
直到这一刻，曲端仍然认为自己是安全的，张浚不敢把他怎么样。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一直子西北扮演好好先生和善财童子的秦川宣抚使张浚大人，终于回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张浚直接解除了曲端的全部职务，把他一贬到底，到阶州“闲居”去了。
曲端大怒，一拍书案正要说话，猛然发现阶下的将领象看傻瓜一样看着他，脸上堆满了嘲笑和讥讽。
曲端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军中大部分的将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摇身一变，站在了张浚的一边---孙渥是张浚一手提拔的，赵哲是第一时向张浚靠拢的，刘锡更不用说。连同弟弟刘锜一起。是张浚钦定的富平决战的主帅......
放眼望去。西军除他之外都在张浚手中，为什么就不敢动他呢？甚至贬他、杀他立威，更有助于提高士气。
就这样，张浚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把西北的军政大权全部掌握在手中。张浚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西北之王了。
......
到目前为之，张浚在秦川大地所做的一切布置和安排都是正确的，甚至可以说得上的毫无瑕疵。
从军粮的筹备、收买人心、一步步架空曲端、到最后的雷霆一击，整个过程可以称得上是精心安排、算无遗策。
接下来。就看张浚在富平之战中的表现了。
假如在之后与金兵的富平决战当中，西北军能够战而胜之，那么，张浚必然会名垂千古，成为汉人历史上的又一名英雄。
......
对于应该如何打这场仗，张浚充分发挥了民主集中制的精神，召开战前扩大会议，让各位将领发表意见。
吴玠首先发言，建议全军向西后撤几十里重新设寨，因为那里有山。西军常年在丘陵地带做战。山地是他们的主战场，只要依山列寨。那么进可攻退可守，至少有相持自保的能力，并且山地可以限制对方的重甲骑兵。
从事后看，吴玠的意见才是宋军取胜之道；但在当时，其他意见都是一面倒地支持张浚原来的计划---在富平决战。
他们的说法是：我们的兵力比金兵多出几倍，富平又是沼泽地，芦苇丛生，不利于金国的骑兵，所以无需迁移。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八：锡令诸将议战，玠曰：“兵以利动，地势不利，将何以战？宜徙据高阜，使敌马冲突，吾足以御之。”秦凤路提点刑狱公事郭浩亦曰：“敌未可争锋，当分地守之，以待其弊。”诸将皆曰：“我师数倍于敌，又前阻苇泽，敌有骑不得施，何用他徙！
为什么西北军的将领们会认为己方的兵力要比金兵多几倍？
因为完颜娄室所带领的金兵入陕多年，与西被军连番激战。他那三万多骑兵，已经是西北地区的一个公开的资料。
问题是，如今西北地区的金兵，已经远远不止完颜娄室这一支了。
......
对于西北军内部的种种变化，金国了如指掌。
也不知道金兵是通过什么渠道得来的消息，反正金兵已经知道，张浚经已把整个西北大军给整合好，随时对金兵做出反攻。
西北这片地区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金主吴乞买决定御驾亲征，还下令远在淮东地区的完颜兀术和完颜宗辅，各自带领本部骑兵尽快赶到西北战场来增援完颜娄室，以确保这场仗的胜利。
就这样，完颜娄室、完颜兀术和完颜宗辅的三路金国精锐骑兵，在灭了辽国之后，第一次聚集在一个地方，共同对敌。
这三路金国的骑兵合共九万人，已经是金国大部分的兵力所在。假如大金国失去这九万兵力，不要说进攻，连自保都成问题。
所以说，富平这一战，宋朝不能败，金国同样不能败。
......
张浚把大量的物资都囤积在富平，那么他到底召集了多少兵力？
《宋史》的记载是步兵四十万、骑兵七万；而《金史》本纪第十九中记载：帝至洛水治兵，张浚骑兵六万，步卒十二万壁富平。
考虑到宋军虚报人数吃空饷的优良传统，金史上的记载更为贴近实际。
而根据宋军的惯例，这十八万人中应该有三分之一是运粮的挑夫，也就是说，宋军的实际兵力应该是十二万人。
双方在野外对决，十二万步兵和骑兵的宋朝混合兵团对上八万金国的纯骑兵，这应该算是一次非常公平的决战。
大战一触即发。
.........................
宋军首先出招了。张浚开出了悬赏。谁能生擒活捉完颜娄室，赏节度使衔，银、绢各一万计。
很显然，这时候的张浚还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完颜娄室，而不知道自己正要面临整个大金国的全力攻击。
金国的回应是：有生擒张浚的。赏驴子一匹。布一匹。
张浚大怒。给金兵下战书，要堂堂正正地决战，无谓做些口舌之争。
对于张浚的要求，金国同意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既然地点由宋军决定，想在富平没关系，但决战的时间得由金兵来定。
金兵的这个要求，张浚没有拒绝。
宋朝决定地点。金国决定时间，这样的安排貌似挺公平的。
就这样，金宋双方同意，建炎四年的九月二十四日，鹰飞草长之时，在富平决一胜负。
......
九月二十四日辰时，金军应约发动了第一波的攻势。
完颜娄室派出三千铁骑，满载着柴草、土袋，迅速奔向宋军阵前的沼泽区，一路冲锋。一边抛下柴土，很快就辅出了一条能够让马匹通过的大路。
完颜娄室一招就破了宋军所称谓的地利。常胜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当宋军还没有回过神来，金兵已经发起了第二波的进攻。
......
金兵的第二波攻势由完颜兀术负责。
完颜兀术亲自带领麾下的三万精锐骑兵冲锋，只不过他没有直接向西北军的本阵发起冲击，而是急速绕向西军的侧后方，那里有完颜娄室亲自勘查过的一片防守松泄、漏洞百出的营寨。
这里的确是西北军最大的软肋。
因为这里根本不是军营，而是民夫住的地方。
一旦突破了前面的几层防守，攻入到了民夫居住的地方，逼迫几万民夫胡乱逃跑，就能够搅乱了宋军整个的防守体系，宋军必败无疑。
这个时候宋营里冲出一队骑兵，为首的是一员年轻小将，叫做刘锜
刘锜的勇猛是难以想象的。
在第一轮的两军对冲中，刘琦就斩杀了金军的万户长赤盏晖，把完颜兀术的骑兵大队捅了个透亮；回头第二轮冲刺，基本把赤盏晖的麾下消灭清光；第三轮冲刺，居然把完颜兀术和他剩下一半兵力重重包围起来。
这个刘琦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战将啊！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宋军对金兵的单方面屠杀。而完颜兀术和剩下的一万多金兵，被刘锜重重围困，脱身不得，成了瓮中之鳖。
建炎四年的年末对于完颜兀术而言确实是诸事不顺。可能连完颜兀术他本人都记不清楚，到底今年有几次被宋军逼入绝境之中了。
问题是，虽然老天爷屡次安排把完颜兀术逼入绝境，却也每次都安排了一个救星把他救出苦海，更加诡异的是，这些救星们全是汉人。
这一次那个汉人的名字叫韩常，字元吉，金兀术帐下战力最强的将军。他以善射闻名，开弓可达三石之力，这在宋金两国之中，只有岳飞和他是同一等级。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韩常射人射多了，今天终于得到了报应---被一支流箭射中了眼睛。
中箭之后，韩常突然间人品爆发：他把箭从眼眶里猛然拔出来，从地上抓了把土按了上去，战斗力直线上升，居然在乱军中准确地找到了金兀术，保着他的女真主子杀了出去......
多么神奇，多么英勇！汉人又一次成了完颜兀术的救星。
......
就这样，金、宋两军在上午交锋暂时停止。
金军先赢后输，把常胜将军完颜娄室的巧妙安排全浪费了。
刘锜只用了泾原军本部人马，相当于西北军五分之一的兵力，就击退和打残了金国的三分之一的兵力，让负责右翼的完颜兀术的部队就此瘫痪。
完颜兀术之前在建康府和长江上也曾经被岳飞和韩世忠打败，但当时的失败有着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即便说岳飞和韩世忠胜之不武也勉强能够成立。
但是刘琦与完颜兀术的这一战，是宋金两国交战以来，第一次在建制完整、状态良好情况下击败金兵的。
完颜兀术完败，输得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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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浚气乐了，简直是怒极而笑，反问道：“要是不败呢？”
曲端很冷静地回答：“你若不败，我把颈上的头颅割给你。”
张浚又问：“敢立军令状吗？”
曲端二话不说，提笔就写，没有半点含糊。
张浚仔细地收起了军令状，告诉曲端：“很好，如果我败了，我也割头给你。”
曲端不知道的是，他写给张浚的并不止是军令状，同样也是一纸他擅自违反军令的详细供词。
直到这一刻，曲端仍然认为自己是安全的，张浚不敢把他怎么样。可是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一直子西北扮演好好先生和善财童子的秦川宣抚使张浚大人，终于回复了他的本来面目。
张浚直接解除了曲端的全部职务，把他一贬到底，到阶州“闲居”去了。
曲端大怒，一拍书案正要说话，猛然发现阶下的将领象看傻瓜一样看着他，脸上堆满了嘲笑和讥讽。
曲端这时才醒悟过来，自己军中大部分的将领，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摇身一变，站在了张浚的一边---孙渥是张浚一手提拔的，赵哲是第一时向张浚靠拢的，刘锡更不用说。连同弟弟刘锜一起。是张浚钦定的富平决战的主帅......
放眼望去。西军除他之外都在张浚手中，为什么就不敢动他呢？甚至贬他、杀他立威，更有助于提高士气。
就这样，张浚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把西北的军政大权全部掌握在手中。张浚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西北之王了。
......
到目前为之，张浚在秦川大地所做的一切布置和安排都是正确的，甚至可以说得上的毫无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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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看张浚在富平之战中的表现了。
假如在之后与金兵的富平决战当中，西北军能够战而胜之，那么，张浚必然会名垂千古，成为汉人历史上的又一名英雄。
......
对于应该如何打这场仗，张浚充分发挥了民主集中制的精神，召开战前扩大会议，让各位将领发表意见。
吴玠首先发言，建议全军向西后撤几十里重新设寨，因为那里有山。西军常年在丘陵地带做战。山地是他们的主战场，只要依山列寨。那么进可攻退可守，至少有相持自保的能力，并且山地可以限制对方的重甲骑兵。
从事后看，吴玠的意见才是宋军取胜之道；但在当时，其他意见都是一面倒地支持张浚原来的计划---在富平决战。
他们的说法是：我们的兵力比金兵多出几倍，富平又是沼泽地，芦苇丛生，不利于金国的骑兵，所以无需迁移。
《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八：锡令诸将议战，玠曰：“兵以利动，地势不利，将何以战？宜徙据高阜，使敌马冲突，吾足以御之。”秦凤路提点刑狱公事郭浩亦曰：“敌未可争锋，当分地守之，以待其弊。”诸将皆曰：“我师数倍于敌，又前阻苇泽，敌有骑不得施，何用他徙！
为什么西北军的将领们会认为己方的兵力要比金兵多几倍？
因为完颜娄室所带领的金兵入陕多年，与西被军连番激战。他那三万多骑兵，已经是西北地区的一个公开的资料。
问题是，如今西北地区的金兵，已经远远不止完颜娄室这一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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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西北军内部的种种变化，金国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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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这片地区实在是太重要了，所以金主吴乞买决定御驾亲征，还下令远在淮东地区的完颜兀术和完颜宗辅，各自带领本部骑兵尽快赶到西北战场来增援完颜娄室，以确保这场仗的胜利。
就这样，完颜娄室、完颜兀术和完颜宗辅的三路金国精锐骑兵，在灭了辽国之后，第一次聚集在一个地方，共同对敌。
这三路金国的骑兵合共九万人，已经是金国大部分的兵力所在。假如大金国失去这九万兵力，不要说进攻，连自保都成问题。
所以说，富平这一战，宋朝不能败，金国同样不能败。
......
张浚把大量的物资都囤积在富平，那么他到底召集了多少兵力？
《宋史》的记载是步兵四十万、骑兵七万；而《金史》本纪第十九中记载：帝至洛水治兵，张浚骑兵六万，步卒十二万壁富平。
考虑到宋军虚报人数吃空饷的优良传统，金史上的记载更为贴近实际。
而根据宋军的惯例，这十八万人中应该有三分之一是运粮的挑夫，也就是说，宋军的实际兵力应该是十二万人。
双方在野外对决，十二万步兵和骑兵的宋朝混合兵团对上八万金国的纯骑兵，这应该算是一次非常公平的决战。
大战一触即发。
.........................
宋军首先出招了。张浚开出了悬赏。谁能生擒活捉完颜娄室，赏节度使衔，银、绢各一万计。
很显然，这时候的张浚还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完颜娄室，而不知道自己正要面临整个大金国的全力攻击。
金国的回应是：有生擒张浚的。赏驴子一匹。布一匹。
张浚大怒。给金兵下战书，要堂堂正正地决战，无谓做些口舌之争。
对于张浚的要求，金国同意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条件：既然地点由宋军决定，想在富平没关系，但决战的时间得由金兵来定。
金兵的这个要求，张浚没有拒绝。
宋朝决定地点。金国决定时间，这样的安排貌似挺公平的。
就这样，金宋双方同意，建炎四年的九月二十四日，鹰飞草长之时，在富平决一胜负。
......
九月二十四日辰时，金军应约发动了第一波的攻势。
完颜娄室派出三千铁骑，满载着柴草、土袋，迅速奔向宋军阵前的沼泽区，一路冲锋。一边抛下柴土，很快就辅出了一条能够让马匹通过的大路。
完颜娄室一招就破了宋军所称谓的地利。常胜将军果然名不虚传。
当宋军还没有回过神来，金兵已经发起了第二波的进攻。
......
金兵的第二波攻势由完颜兀术负责。
完颜兀术亲自带领麾下的三万精锐骑兵冲锋，只不过他没有直接向西北军的本阵发起冲击，而是急速绕向西军的侧后方，那里有完颜娄室亲自勘查过的一片防守松泄、漏洞百出的营寨。
这里的确是西北军最大的软肋。
因为这里根本不是军营，而是民夫住的地方。
一旦突破了前面的几层防守，攻入到了民夫居住的地方，逼迫几万民夫胡乱逃跑，就能够搅乱了宋军整个的防守体系，宋军必败无疑。
这个时候宋营里冲出一队骑兵，为首的是一员年轻小将，叫做刘锜
刘锜的勇猛是难以想象的。
在第一轮的两军对冲中，刘琦就斩杀了金军的万户长赤盏晖，把完颜兀术的骑兵大队捅了个透亮；回头第二轮冲刺，基本把赤盏晖的麾下消灭清光；第三轮冲刺，居然把完颜兀术和他剩下一半兵力重重包围起来。
这个刘琦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战将啊！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宋军对金兵的单方面屠杀。而完颜兀术和剩下的一万多金兵，被刘锜重重围困，脱身不得，成了瓮中之鳖。
建炎四年的年末对于完颜兀术而言确实是诸事不顺。可能连完颜兀术他本人都记不清楚，到底今年有几次被宋军逼入绝境之中了。
问题是，虽然老天爷屡次安排把完颜兀术逼入绝境，却也每次都安排了一个救星把他救出苦海，更加诡异的是，这些救星们全是汉人。
这一次那个汉人的名字叫韩常，字元吉，金兀术帐下战力最强的将军。他以善射闻名，开弓可达三石之力，这在宋金两国之中，只有岳飞和他是同一等级。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韩常射人射多了，今天终于得到了报应---被一支流箭射中了眼睛。
中箭之后，韩常突然间人品爆发：他把箭从眼眶里猛然拔出来，从地上抓了把土按了上去，战斗力直线上升，居然在乱军中准确地找到了金兀术，保着他的女真主子杀了出去......
多么神奇，多么英勇！汉人又一次成了完颜兀术的救星。
......
就这样，金、宋两军在上午交锋暂时停止。
金军先赢后输，把常胜将军完颜娄室的巧妙安排全浪费了。
刘锜只用了泾原军本部人马，相当于西北军五分之一的兵力，就击退和打残了金国的三分之一的兵力，让负责右翼的完颜兀术的部队就此瘫痪。
完颜兀术之前在建康府和长江上也曾经被岳飞和韩世忠打败，但当时的失败有着各种各样的客观原因，即便说岳飞和韩世忠胜之不武也勉强能够成立。
但是刘琦与完颜兀术的这一战，是宋金两国交战以来，第一次在建制完整、状态良好情况下击败金兵的。
完颜兀术完败，输得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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