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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伤别离(十九)

    这场兵演于石彪来,只有赢也只能赢,石亨为首那一众的军头,在丁一面前才能挺起腰话,才能在丁一南下的时间,渐渐地消除去丁某人于军中传奇一般的身影,因为丁一现在就已经是一个传奇!不论是募兵还是卫所里的正军、军余,都在下意识地神化着丁一的事迹,石亨叔侄都很清楚这一点,丁一在军队的影响力,要远比在士林更为可怕,这也是为什么文胖子他们在皇宫里,能发展出冲锋队成员的根本,很多的人,比如那些内侍,根本就不懂什么理念,压根就是因为丁一是大英雄,他们觉得给丁一这大英雄当跟班的,准没错!

    必须击败、击杀李云聪这六十人,而且还要赢得漂亮,才能让丁一这个神话破灭。

    而在于李云聪来,如果他想跟丁君玥一样,得到一个独当一面的职务,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了,证明自己,不是在于战胜石彪,也不是在于以少胜多,而在证明他可以很好地理解丁一所教授给他的作战思维,能够在极短时间里,把这种战法战术用到实战之中,以体现出他的接受能力和悟性。

    故之,对于石彪和李云聪来,这场兵演是他们必须投入全部的心血与智慧、经验乃至于生命去取得胜利的事情。但于丁一而讲,这样的一个夜,这场兵演已经被留置到很靠后的位置上,战争向来都是政治的延续,古今中外都是如此。不论是什么形式的战争,包括以兵演为形式也不例外。

    丁一望着眼前的兴安,仍旧是没有开口的。因为兴安拿出来筹码是不够吸引力的,而丁一对于景帝的处境,却是有几分了解,也许是因为丁一的到来,景帝还要比历史上稍好些,至少英宗让他和吴贤妃、杭氏、唐氏都回到了宣宗生前在宫外包养吴贤妃时,购置的物业里。

    历史上景帝要更惨一些。直接就押在西苑,过了两日就死了;而他的母亲吴贤妃,更不消了。丈夫生前她是三,丈夫死后总算入宫了,儿子也出乎意料坐上龙椅了,这下可好。孙子去了、儿子也去了。她除了等死,真的也没什么盼头。

    现时朱见济还活着,病情已有好转;景帝也没被押在西苑,只是派着兵马看管罢了。

    但景帝对英宗干过什么事,他自己心知腹明,英宗的怒火他知道一旦渲泄,只怕连他儿子都无幸理的。所以他绝对是着急,如果能随丁一回广西。景帝以为怎么还能保得一条性命在,就算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他也才二十五、六岁,还有几十年好活吧。

    “容城先生,王爷真的就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请您帮忙了,毕竟事发突然,谁也不曾料到这一节……”兴安有些无奈,皇帝富有四海,谁想到有一被赶下龙椅怎么办?不过他知道,如果无法动丁一,景帝只怕就是命不久矣,所以咬了咬牙道,“或是先生有什么要求,只管示下吧!”

    丁一终于开口,他向兴安问道:“此事于学生而言,有何好处?”

    这个对于兴安来,却就是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马上就给丁一背了一段话:“韩国公铁券,曰:‘朕起自草莱,提三尺剑,率众数千,居群雄肘腋间,未有定期,而善长来谒辕门,倾心协谋,从渡大江。于是定居建业,威声所至,无不来附,不一二年间,集兵数十万,东征西伐,日不暇给……尔免二死,子免一死,以报尔勋。於戏!……’,先生可曾闻?”

    韩国公指的就是李善长,大明开国功臣,这段话就是当时写在铁券丹书上的,朱元璋给予李善长的评价。也就是,朱元璋是因为有李善长来投,才从一二年间,从于群雄夹缝间生存的数千人势力,发展到数十万之众。所以,朱元璋是在铁券丹书上,注明只要不是造反,就可以免去李善长二次死罪,以及他儿子的一次死罪。

    丁一听了没有什么,兴安却又道:“当时‘萧何未必过也’,日后又如何?若王爷随先生南下两广,则可防他日之变。”萧何也不一定比得过,这话也是朱元璋当时给李善长的评价。兴安没有一句话涉及到英宗,但句句都是在提醒着丁一这个问题:家无情。

    帮朱元璋打下下李善长还是死了,据记载就是胡惟庸企图谋反,派李存义去劝李善长,而后者这是灭九族的,不同意;又派李善长的老友杨文裕再去劝,李善长也不同意;最后胡惟庸亲自出马,李善长还是不同意。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就算是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上,所能给他罗织的名目,也是李善长没有揭发胡惟庸。七十多岁的李善长却与妻女弟侄七十余口一起被斩,故居被抄毁。所谓人证,也不过是李善长的奴仆李善长和胡惟庸有私语。

    私语,就是悄悄话。

    所以就算现在看起来,英宗对丁一如何的信重,丁一的功劳又是如何大都好,兴安的意思,是这些都不能明问题,不准哪一,英宗起了心,找个罪名把丁一斩了,也是不好的。

    “公公想得太多了。”丁一温和地笑了起来,这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也是为什么陈循看了立宪秘约之后会心动的根本。尽管丁一要南下,但是士大夫阶层是不会放弃立宪这件事的,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生死悬于皇帝的一念之上。

    知谋逆不报是条罪名,但李善长已做到丞相了,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算胡惟庸谋逆成功,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何况他都七十多了,这玩意,是真的经不起推敲的事,但就这么入罪,七十几口一同斩了。

    但兴安也知道如果从这一点都劝不动丁一,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揖手道:“先生仁厚,咱家也不好再,便当咱家今晚没有来过吧!”罢长揖行礼,便要辞了出去。

    但这时门外却就传来了“报告”的声音,丁一叫了入来,却是文胖子、朱动、曹吉祥三人,三人却是齐声是有事要禀,请让兴安回避,丁一点头准了,兴安一出得去,这三人却就跪下,朱动禀道:“先生,弟子以为,挟郕王下两广,有百利而无一害!先生是坦荡君子,然家最是无情啊!”

    丁一摇了摇头道:“朋友贵在相知相信,遇人只三分话是无错的,然若世间无一人可信,这人活着也太可悲了。当今不是这样的人,带了郕王回两广的意思,便只有你们才想得到么?别人都是蠢才?若是因此教朋友之间,生了隙,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朱动听着,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答话,这时却就听着文胖子也跪在一边禀道:“少爷莫忘当日自猫儿庄回京师,娘娘也待少爷是极好的。”文胖子这平时不爱掺合的,也进言道,“若有郕王在手,以两广之兵势,一旦朝廷再有乱命……总之,胖子也不会话,到时少爷要不要做,总是多条路!”

    “若到那时,何患无名?”丁一抬手示意文胖子起身,他心想真到了那时节,等多残才会奉郕王起事?再搬个皇帝在自己头上?若真到了那时,当然就是敢叫日月换新了!

    这时却见曹吉祥在跟前磕了头道:“少爷是纯忠之臣,一颗丹心可鉴日月,自然不是兴安那老狗可以揣摩的。只是少爷若带了郕王回两广,却是为着爷爷啊!不然这郕王在京师,不杀,若他暗中联络朝臣,到时又是一桩祸事;杀了,又教爷爷担上杀弟之名,这史笔如刀,唐太宗千古明君,终是抹不去玄武门之变。少爷与爷爷君臣相得,奴婢以为,当为爷爷分忧才是!”

    不得不,奸臣这职业,也是讲赋的。

    曹吉祥这厮,这么一番话出来,顿时逼格就上去了许多,多光明,多坦荡的理由啊!

    这可不是为了要当军阀,不是要防着皇帝一手,是纯忠,简直每个毛细孔都散发着忠臣气息:为君上分忧嘛!

    不然逼着英宗担个杀弟之名,不好,对不对?谁敢不对?

    带郕王回两广不是为了日后有事,可以用郕王名义起兵,而是为全了君臣相得的情义,免得皇帝难做人。

    丁一当场就无语了,他是被曹某人这席话得失语,当真一时不知道如何起。

    “你们先下去,教兴安进来,容我想想。”丁一也只能这么对这三个属下吩咐。

    兴安进来,脸上自然是按捺不住的狂喜,他本来已经绝望,没有想到中间还起了这么个变数。不过进来之后看着丁一没有开口,他自然也很识趣地没有话,垂手站在一边等着丁一理清思绪之后,看看再怎么答复他。

    “他有没有想好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丁一大约想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这么开口向兴安问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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