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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走狗与弃卒

    ()就像顾麒对那个报亭老板所说的那样,他的确开了一家纹身店,只不过是独自经营,压根没有什么朋友来和他合资。至于造型师啥的,也是瞎扯,他一个是北理毕业的工科男懂个卵子的时尚,更不会剪发,只不过见那个老板这么热心,才忍不住胡扯应付一下。

    顾麒不穷,也不缺钱,他那名义上的老爹死后留下了一笔还算可观的遗产。或许在不少富人眼里这只是一笔小财,但对于那些忙忙碌碌的升斗小民而言,这同样是一个显得过于高不可攀的天文数字,起码足够让他们两兄妹衣食无忧一辈子。

    所以包括顾青在内的很多人都难以理解,顾麒为什么还要去干那些提人头拎手脚换钱的卖命勾当,就如他们无法理解顾麒这十几年来为什么一直守在顾青身边不离不弃一样。

    毕竟顾青只是顾家一个微不足道的义女,对于顾家嫡子顾麒而言,她就是一枚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

    傀儡吗?

    顾麒想起道上那些人对她的称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表情也渐渐变得有些狰狞。

    其实那些人都是一群被蒙在鼓里的跳梁小丑,冷言嘲笑他人的时候却浑然不知别人也在看自己的笑话。

    而看似荒唐的顾麒也乐于被他们嘲笑,因为这个曾在杭城翻云覆雨的男人根本就不在乎。

    顾麒开着小电瓶来到一栋有些年头的老旧居民楼下,停在楼梯间里,很夸张地给这辆破烂到扔大街都没人捡的小电瓶上了三把锁,完了还细细地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满意地拍干净手上的锈迹,向楼上走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是顾麒老爹临死前都在唠叨的一句废话。不过这句话由一个整天出去花天酒地逍遥买醉的糟老头子口中说出,实在是教人难以信服,何况当初叛逆到了骨子里的顾麒也一直把老人的话当作耳边风,从来没当回事。只不过是顾青说她喜欢过这种简简单单的朴素生活,顾麒才把一笔又一笔的染血横财藏起来,陪着她一起挨苦。谁想到rì子久了,就连顾麒也习惯了这种清苦的生活,小电瓶开了三四年都快折腾得报废了都没舍得换,烟也只抽廉价到连某些农民工都不屑一顾的红河,嗜酒如命的他甚至连酒都给戒了,也渐渐学会了如何跟小摊贩砍价、学会了如何跟邻居寒暄……他尽量把自己当作一个朝九晚五的升斗小民,尽量去做一个温良恭俭的好哥哥,除了做“兼职”的时候,这个流里流气的痞子其实更像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五好青年。

    不过慢悠悠走在楼梯间里的五好青年顾麒又突然变回了那个冷血的职业杀手,踮起脚,落步轻巧,贴着墙根快速向六楼走去。

    他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还有顾青说话的声音。

    顾麒加快了脚步,拐出楼梯口走到长廊上,只见顾青被几个男人堵在墙边,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黝黑男人嘴角挂冷笑,神sè不善,正对顾青说着一些威胁xìng的话语。

    她的左边脸颊微微红肿,显然挨了一记不轻的耳光。

    祸不及妻儿家人,这是道上不成文的规矩,可惜总有一些嫌命长的杂碎不按规矩做事。

    说实话顾麒不喜欢杀人,也不愿意杀人,他接的过的活儿大多都只是一些卸胳膊卸腿又或者弄残弄半死的勾当,偶尔才接一些提人头换钱的大活儿。今天连干两票,还宰了那个雇主,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例外了。不过对于这群敢对顾青下嘴的畜牲,顾麒不介意再多破例几回,甚至有种把他们通通剥皮拆骨的冲动。

    顾青是贴着墙壁站立的,所以她比那些男人更早发现了顾麒,但她那张永远挂着冰霜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欣喜,反而咬着嘴唇,朝顾麒投去匆匆的一瞥,目光中透出一丝悲凉,但很多的是绝望。

    蓄势待发的顾麒愣住了,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他自然懂得顾青的意思。

    她让他快逃。

    没等顾麒作出反应,那个戴着大金链子的黝黑男人已经扭过头来,看着顾麒,脸上露出了yīn森森的笑容。

    “今rì顾家除名。”

    顾麒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拳头紧紧握着,指甲刺入掌心都浑然不觉,咬牙切齿地喊出一个古怪的名字:

    “刘付炫烨!”

    出身于广东某个沿海城市的黝黑男人哈哈大笑,摸着脸上那道从眼睛划至嘴角的狰狞刀疤,说道:“早就听说苟延残喘的顾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后辈,能跟当年守海口的姚老瘸子过十招不败。今儿我就想知道,一条从上海逃到杭州的丧家之犬,凭什么能让余爷都青眼有加。也顺便借你的身手来见识见识,那个坐镇上海三十年都未曾出山的瘸子老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顾麒目光冰冷:“你就不怕折在这里?”

    复姓“刘付”的男人轻蔑一笑:“你要是真有那能耐,我认栽。”

    顾麒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活动一下关节,踮着脚小步跳了几下,尽量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余洪泉身边跟着一条很能打的疯狗,这是江浙泸三地那个灰sè大圈子里公认的实力。偌大一个长三角,除去上海姚瘸子和金陵断臂老叟那些老一辈外,新冒头的年轻一辈里就属这个来自广东的矮小男人最为悍勇不惧死,杀人伤人挡枪挡子弹那都是家常便饭,鬼门关上来回转悠了不知回,也不知宰了多少人。当初余洪泉刚刚压根杭城的时候,李玄策一连派了六拨人马过来暗杀,全被刘付玄烨一人一刀宰了个jīng光,沉在西湖底下那么多的累累尸骸里,愣是没有一个能拽着这条疯狗一起陪葬的。

    实力如何,自然不言而喻。

    顾麒这边严阵以待,刘付玄烨也脱下外套,扯烂衬衫,赤膊上阵。

    顾麒不再犹豫率先发难,蓄势已久的鞭腿迅雷不及掩耳扫向他眼中如磐石固立的瘦小男人。刘付玄烨轻蔑一笑,身体横移,左手手掌贴住顾麒膝盖,右手看似轻描淡写一拍,便轻轻松松地将顾麒的鞭腿挡下。

    一记不得,顾麒顺势踩地拉近距离,同时拉膝侧撞。刘付玄烨同样只是抬脚一拧就轻松挡下,同时伸手前探掐住顾麒的脖子,画圆一勾,直接一记力大势沉的肘击砸在顾麒的额头上,随后补上一记弹腿,把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直接踹飞撞到墙上。

    刘付玄烨摇了摇头:“就这点能耐,还跟姚瘸子过招?放你娘的狗屁!”

    顾麒吐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笑容惨烈。

    站在一边观战的顾青神sè一凛,手上刚要有动作,却发现那个就算受了内伤却依旧要为她挤出笑容的家伙已经摆了摆手,用眼神告诉她别轻举妄动。

    顾青攥实了拳头,藏在手中的锋利刀片扎进了皮肉,一抹鲜红顺着她的指间滴淌而下。

    她清楚那个男人在固执地坚持着什么,所以这条命,她不能丢。

    顾麒摇了摇脑袋,刘付玄烨刚才的肘击已经让他感到有些晕眩,不过他还是扶着墙壁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浑浊的目光也渐渐变得锐利:

    “刘付玄烨,祸不及妻儿,我顾麒这条小命,你要就拿去,别为难一个女人。”

    刘付玄烨冷哼了一声,回头瞥了顾青一眼,歪了下,示意那些狗腿子从顾青身边散开。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大概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赢得那么轻松了。

    顾麒暗暗松了口气,贴着墙壁站立,摸出一根红河烟点上,咧嘴一笑:“刘付玄烨,你也别太得意,拳脚功夫比赢了,没什么。我也不想问你到这里来是余爷的意思,还是你这条疯狗单纯来找我过招,如果是后者,打从一开始你就输了,黄泉路上有人陪着,不寂寞。”

    刘付玄烨微微皱眉:“威胁?”

    “实话实说而已……”顾麒耸了耸肩:“给个痛快的。”

    “哼……”

    刘付玄烨正想动手,却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异响,回头一看,赫然发现自己带来的几个得力干将全部横在了地上,一个看上去就十分欠揍的家伙蹲在顾青身边,满脸的贱笑。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看似柔弱的漂亮“小妞”,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里荡漾着妖异的酒红sè光芒,而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下暗藏的杀机,让刘付玄烨这条不要命的疯狗都不免心生忌惮。

    “呐,陈傲君,瞧见没有,那才是纯的爷们。”

    “爷们有屁用啊?我们才是拯救世界的hero好么?”

    “切,不就干掉了几条杂鱼,有什么好得意了?有本事就上去收拾这个看起来就很威风的家伙啊,他的土豪版大金链子快闪瞎我的狗眼了……”

    “说实话其实我也想来一条,这比土豪金拉风得多了,等等啊我看看……nǎinǎi的都有小拇指粗了,目测略贵啊……”

    “废话,不过要是镀金的话,其实也不值什么钱?”

    “直接问不就得了?喂,那边的哥们,你那金链子花多少钱买的……”

    ……

    那两个突然杀出的家伙越是若无其事地闲扯,刘付玄烨就越是忌惮,正寻思着要不要出手试探一下深浅,却突然察觉到后背一阵劲风袭来,猛地扭头,就对上了一张面目狰狞的yīn森笑脸。

    正是按捺已久的顾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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