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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从前的我

    ()如羊肠小道的路途上有人影经过,他们仿佛沐浴于朦胧的明光中,那些劫后疲惫的模样却显然而见,除此之外就是懵懂惊奇,冥界光景在这些人眼里张看,而后就顺着道路消失在明雾之中了。

    女孩知道这不断出现消失的人,从那一头去到另一头,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前方守候他们的要不是奈何桥和孟婆汤,那还会有什么呢?

    即使是天堂,即便是地狱,也再回不去从前的世界了,灵魂安息于何处又如何,何苦还缅怀从前的我,痛苦和欢乐都只有遗憾。

    此刻,抬头那里有天空的高远,放眼望去,世界的尽头仿佛就在眼前,想起前生的路途,曾经是那么长远,让她放眼望去,心中便有无限向往。

    如果还能再回去!是否依然还我青chūn?

    这是多么遗憾的想往,可是为什么会听到这个可能会发生的说话,他们的出现真能让她身上发生奇迹吗!

    “梁妹,在这处发什么呆呢?”一个同样穿戴的女子忽然从雾中飘来。

    梁蓉起身从树上落下地面,整顿一下jīng神,对近到前面的女子道:“芸姐,我又想从前了。”

    “你不是有忘情果吗,吃下一个就不想了。”

    “可是不顶事,这果子过不了多久就没了作用,记忆又回到心里。”

    “那你去叫孟婆婆给兜瓢汤你喝下。”

    “不行,这可是要踏上奈何桥的,我就得随轮回河水烟消云散去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心事放不下呢?”女子目光越过梁蓉看向头顶上的树枝丛。“知道这树以前是用来作什么的吗?”

    梁蓉摇了摇头,也回头往上看那棵枯萎一般的树,地狱的往生的黄泉路上怎么会有这样一棵树呢?

    女子说:“这树长在黄泉路边上,本是一棵很灵的心愿树,曾经满树叶茂,每一张叶子都可承载一个心愿,路过这里的人,因为象你一样心里放不下,都来到这树下许下心愿,当叶子落下,就有一个心愿通达冥冥之中,去了却阳间的牵挂,就是因为太多太多的心愿许下,心愿树应接不暇,最终叶子落光了,它也枯竭了。”女子耸了耸肩作出个无奈的嘴脸。“现在你纵有心事,也不能了愿了,倒不如放下。”

    梁蓉凝看一眼枝杈无数如伞撑开的白树,想象它曾经枝盛叶茂的荫庇,如果她能在那时候经过这黄泉路上,心中该会许一个什么样的心愿呢?她会不放过江洋吗?还是要报复那个jīng社病?

    “芸姐你在这里多久了?”梁蓉转过头来看着芸姐。

    “你别忘了这里没有rì出rì落,也就没有时间依据,但是从现在的人嘴里知道,我应是在这里有数百年了。”女子的神sè有点黯然。

    “这么久以来你快乐吗?”梁蓉又问。

    “你疯了吗,这句话你都敢问。”女子伸手要捂梁蓉的嘴,向周围望过一眼。“要让多事者听到,告到总管那儿去,是要被关幽闭的,这滋味比起孤独地狱好不到那儿去。”停顿少顷,她神sè又一阵黯然,忽道:“有时候想想,还不如转生去了,那才是真正的了结。”

    真正的了结,等于她就永远不会存在,按轮回的说法,下辈子她将会是另外一个人,可是下辈子与她有何干系,灵魂已经不在,那曾经至真至诚的xìng情,那曾经哭过笑过的自己,多少chūn风秋雨岁月的重叠,悲欢积淀,才凝聚成如今的灵魂,可是眼前天地便已改变,又怎么可能延续前生的笑靥。

    梁蓉不由得伸手进挎肩布袋里掏出那个灰白sè的果子,女子见状,伸手去揽她在怀,轻轻地好象对自己说:“从前的我,慢慢便会忘记。”

    “可是我不想,,,,”梁蓉有点呢喃,江洋恳求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梁蓉忽地jīng神一振,她收回果子,发狠鼓劲从女子身边跑开,向着路人走来的方向奔去。

    “你去那里,那边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女子的声音追着梁蓉去。

    “你先帮我担待着,我要去冥府一趟。”梁蓉到得那边,头也不回地扎入幽亮淡雾的空间里。

    从朦胧若雾的光景过去,眼前又是一遍幽暗,前方不远处有个城关一样的建筑,在幽暗中不甚明朗,那城门里有人影飘出来,随幽空中一道绵长的暗流带,径直飘往这边的幽暗中,而后从刚才的路上经过。

    这是第十殿地狱的一个出口,从那里出来的魂人便由此脱离了地狱的判别或刑罚,然后顺路而去。

    此刻梁蓉知道自己去的不是十殿,但是横亘在四周围的幽暗,让她看不到别处的存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从布包里掏出识别地狱布局的指冥罗盘,事实上缺少这个使者专用的识别盘,体想在幽暗中找到去别处的路,因为幽冥的境地会在深渊中飘移,层层狱殿之间没有固定的方位,包括冥府,孟婆庄和忘川河。

    小小的识别罗盘当中仿佛一小面幽镜,浮搁在上面的一条不规则的气丝如指针一样缓缓转移,当指到一个方向,幽镜里会现出一个标志xìng的建筑,如果浮现出冥府的影像,那么如蛇游探的气丝指向的方位就是该处所在位置。

    在幽冥,从此到彼的距离会在知觉里扩展或缩小,这是时空的幻觉,目的地也许走上很久才能到达,也许不消一下就能出现眼前,这归因于冥空法阵变幻不定的传送力。

    梁蓉飘身从冥空法阵穿过幽暗,不一会就见到眼前豁然开阔明朗,一遍院落宅第出现在前方,放眼望去到处是飞檐屋脊马头墙,显的是重重叠叠,其光景不明不暗若晨若昏,当中有一座宫殿式府邸气派雄伟,一条笔直宽敞马路直通森严高大门第,路上有马车驶来,有官吏使者来去匆匆,想必这一遍都是地府官吏的住宅,当中那座最气派的自然就是王府。

    这一遍冥境若是没有识别幽盘的指引和传送力的承载,应不是一般魂人能到达的,梁安使作为一使者自然有获得通行此境的条件。

    梁安使走到马路上,一辆两匹马拖行的马车正迎面而来,那帘子掀开,露出个婢女打扮的少女,一张白无血sè的面容,脸颊两边菲红,却神彩黯然,目光呆滞,活似烧下来的纸人。

    梁蓉起初见到这样怵人的面容,还真是害怕过,但是既然见多了地狱里不似人样的差役小鬼,这些活似鬼相的丫环婢女自然就不那么可怕了,幽冥即是幽冥,本是鬼地方,那来得与人间相似。

    丫环掀起帘子,便见一妙龄少妇探头出来,那模样倒是艳雅雍容,头插珠饰凤衩,袍衣若霞,身上隐隐泛溢出人气来,便xìng感显然。

    一直来都努力融入冥境的梁蓉便作揖施礼,向少妇道:“梁安使见过吾王媚妃。”

    哦,原来这是阎王的妃子,没怪得这般漂亮尊贵,想必那阎总凡心未泯,不知什么时候起,便已在他的割据地头开辟出生息伦常的境界,不但设法营造出这样一遍幽暗下的连云甲第,还循例繁衍出他的王者优势。

    那妙龄王妃问道:“梁安使,你这是去那儿呢?”

    这话问得梁蓉心里发急,她一路过来由于紧张,却未想好进入王府的借口,不可能照直说她是来找出阎王收走的盆栽和石塔子的,想起往常她被招进王府,多半是因为童蒙心窍的小太子哭闹不止,便需要她尽心抚慰开导,便由此而说:“安使受王府内奉言传,小太子又无端生闹,才叫我过来逗小太子开心的。”

    “是这样么。”阎总的小老婆问身边的鬼丫环道:“小太子又闹事了?”

    丫环幽幽说道:“恐怕真是呢,出门之前侍婢还听得后花园很吵,好象小太子非要玩犬弄鹰。”

    妃子不免幽怨,自语道:“吾王就是爱较真劲儿,养小老婆也就罢了,还养什么小太子呢,难不成太子将来还会袭位!”跟着便对梁蓉道:“那你去吧,我也要赶路去了。”

    梁蓉又躬下身yù走去却问道:“媚妃这是去那处呢?”

    妃子才回身又探头出来。“今儿个不是往生吉时么,天庭福境的使者就要下来接收亲员往生去了,听说还有乐团随下,大兴歌舞,为往生道驻留的魂们以表慰藉,这回能上天堂的人有福了,真羡慕!”这妃子说得又不免幽怨。“而奴家只能留在yīn间,吾王哟,你可知身陷囫囵之感!”

    梁安使心下也不由凄然,这感觉更教她坚定一搏的决心,否则这灵魂算是永远跟地狱摆不脱干系了。

    寻思间走去,回头看见那驾马车在幽暗与马路尽头的边缘一个拐弯便冲入幽暗中。

    从王府的大门进入,经过前院庭落,从两边花树挟道的幽径宛若飘过,那感觉中的幽寂此刻又从外围笼罩入心头,忽觉氛围如夜,前面几步处引路的府仆也如幽影一般,心中才知道这里本就脱不掉幽冥气象,即便她内心终有一天平静下来,本质上也只能是个鬼差,受诡异冥气醺陶,最终也会在心态异常之下,变得面目吓人,她再不能听信孟婆的话,说她形同在担任天使之职,专门开解沦落者的伤愁,是一名地狱天使!

    前方又见王府屋宇掩于高大树影间中,同样高大的屋殿里,灯光从廊檐下排开的合页门的格子窗上透发出一遍朦黄,里面隐约传出说话,一阵洒洒磨擦响声也跟着传来。

    门扉呀响,府仆没入,梁蓉站在廊上一会,仆人如鬼探头出来对她yīnyīn说:“入来。”

    进得府上,高大宽阔的厅堂里,纵是四下里多有烛光照出亮儿,却更显得影影绰绰,厅上正中有一桌亲眷兴味正浓地打着麻将,有说有笑,把光景是搅得有些许生气了,可是那一排几个侍立在旁的丫环婢子,又见冥婚的陪嫁者一样的面容,穿着剪裁得寿衣一样的袍裙掩于暗中,却又把气氛抹上一遍诡惑,很直观地告诉梁蓉,她所处在的境地,容不得她有半分错觉。

    而另一旁的地面上躺着个还顾着弱弱地撒腿挣扎啼哭的孩童,此举摆时很不开心,需要有人费心费力地宠着逗着,可惜不尽如意,连带他的木马歪倒在地也无人去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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