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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曹瞎子

    试练结束已是黄昏之时,告别了单磊,姬峘便独自一人回到了寝居。

    最后一道试练设于三日之后,而且与单磊的交谈中得知,机甲宗三道试练中前两道每一期都是固定的形式,只有这最后一道银指老人的试练让人琢磨不透,看着这张戏题,姬峘陷入了沉思,进入机甲宗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从落石盆地来到昆吾已有数月,这数月来他所见识的人人事事远远超出了他过去在简老头的书简中所看到,在落石盆地山林中认识到的。

    《博物志》中虽详细记录了各种花木草兽的习性,却未告诉他平常贡民走在氏族贵族之前会得罪他们。

    《工甲术》虽教会了他如何辩物仿物,却未告诉他这世上还有魔物这种东西。

    便连自他认人识物以来便一直戴在胸前的项链,也未曾警示他原来有人一直要取他性命。

    所以,他需要力量,一种足矣保护他性命的力量,一种能让他在查清自己身世之前在魔物利爪中活下来的力量。

    他没有胡英姿那般家世和修习道术的天资,也没有如太乾那般传自家族的傀儡术,便连张宝三也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而自己花了数年苦心制作出来的木甲·星痕竟然经不住那焱龙的一爪,甚至丝姬·哀子的术法都能轻易的将它捆住。

    手中紧握着项链,如以往那无数个日日夜夜一般,又一次坚定了决心,进入机甲宗修习只是第一步,若是这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又谈何打败哀子那伙人,揪出太白口中的那个“少主”一问究竟呢?他既然能使役这项链异象中曾呈现的那条焱龙,必然知道一些有用的线索……

    一道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姬峘打开房门一看,原是花儿端着一碗热粥和几块粗饼站在门外。

    “小哥哥,想来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早就过了饭堂开饭的时间啦,本想找你去吃饭,瘸子爷爷却说你去机甲宗参加试练还没回来,喏!这是我给你留的,快趁热吃吧!”说着便将食物递了过去。

    姬峘接过碗和粗饼,才觉得自己肚中饥火上升,将花儿迎了进来,边吃边问道:“花儿,你在昆吾住了这么久,可有知道哪里能找到会木子戏的匠人么?”

    花儿拿起小木桌上那张木子戏戏题的草纸一看,道:“啊!小哥哥你要学操演木子戏法吗?我最喜欢看木子戏了。阿母说了,要说昆吾里最好的木子戏匠,不是在清楼的花场,也不是在艮水关城的奉宾楼,而是咱们陋街的曹瞎子!每次他来我家沽酒的时候,都少不了要在街心摆演上一场木子戏,附近的无论是小孩还是大人都喜欢看,若是讨得阿母开心,还会额外送他一瓶秘制的‘麻姑烧’呢,不过曹老伯只是每三月才露面一次,前几天已经来过一次了…怎么办才好…”

    姬峘一听能找到木子戏匠,忙喜道:“他住在哪里,你可知道?让他帮我看看这道戏题里到底有什么玄机,我来日试练时也好应对。”

    花儿为难的道:“知道倒是知道…可是…那地方…我答应曹老伯不能告诉别人他在哪里的…”

    “那…那我今晚把这份戏题抄录一份,你帮我带去给他看看好吧,要是…要是能帮我解决了目前这燃眉之急,我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

    看着姬峘热切的眼神,花儿小脸一红,细里细气的道:“你…你别这样看我,我…我一定会帮你的啦,明天我带你去吧。”

    说完忙把桌上收拾干净,端起姬峘喝完的空碗逃也似的跑出去了,姬峘还想说等他来收拾,没想到这小姑娘手脚这么快。

    第二日一大早,花儿便来找姬峘出发了,说是只有早上去找那个曹老伯才有可能找到他。

    陋街地底下是整个昆吾处理污水垃圾之处,来自各个大城的粪便垃圾等污秽物都送到这里集中处理,然后输送到城外耕地或者湖底渔场用作肥料浇灌放肥,每个大城都会有这样的地方,而且贫民也往往集中在这种地区。

    陋街除了地上搭建起来的大片民居之外,数十丈之深的底下还挖掘有错综复杂的下水道,据说建于夏朝时的废弃的水牢也还建在,是许多逃犯、弃奴等被世间遗弃的人的居所,不为什么,只因为这些往往是大商奉天罪罚的律法也管制不到的地方。即便连昆吾工部的工正们也画不全这地区的全部水道分布,所以,要管也无从管起。

    姬峘随着花儿到麻姑酿的铺子中取了一瓶“麻姑烧”,谢过了麻脸姑子之后,便朝陋街的深处走去,陋街唯一的一条大街是通往炼甲书院从南朝北的主干道,而陋街的深处则是在由东往西延伸密布的民居之中。

    花儿带着姬峘在这仅容一人的小巷中七拐八绕不知走了多少路,才到达一口水井之前。

    “曹老伯是住在这附近的,他说我要是想看木子戏了,就到这儿来找他,只要往这井中滴上一滴‘麻姑烧’,他自会找到我的。”说着便取出小酒瓶,打开瓶盖,往当中滴了一滴酒。

    姬峘却是愕然道:“不过是一个木子戏匠,怎的如此的神秘?他是什么来头?”

    花儿少有一本正经的凝视他道:“嘘…在这陋街里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不相干的人最好不要打听,知道得越少越好,不要徒惹麻烦,更何况,你在这还是个‘陌生人’,若不是我带着来,那就不仅是迷路这么简单了……”

    姬峘闻言便立即住嘴了,这一路上走过这些小巷虽人烟稀少,但他总觉得隐隐之中有人正在窥视他们似的。

    花儿见吓到姬峘了,便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大家其实都是好人,有我跟着,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没过多久,昏暗的巷口里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一团黑影出现在水井边上,早晨的阳光虽然能透过屋檐的缝隙照射到水井旁的地上,那团黑影却是巧妙的藏在黑暗之处,姬峘只看到两只萤火般的双眼正紧盯着他。

    花儿蹲下身去,边逗弄着一边道:“啊,小哥哥,这是曹老伯的猫,它来带我们去见他了。”

    那只猫冲着姬峘裂出了森然的白牙,发出了一声恐吓的叫声,一头足有半人高的独眼灰狼应声出现在另一个巷口,獠牙间发出胡胡之声,姬峘毫不怀疑它那强壮的下颚一口就能将他的脖子咬断。

    但他还是强自镇定的拉了拉花儿的衣角道:“我好像在这不太受欢迎,我看我们还是先走为妙…”他可不想还未通过第三道试练就先送掉了性命。

    花儿腾的站了起来,叉着腰生气的道:“你们两个想干什么?来,到我面前蹲下!不然一会有你们好看的!”

    姬峘一看这下完了,那黑猫也就算了,这灰狼浑身伤痕尖牙利爪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在山林中姬峘即使驾着甲人见到狼都是绕着走的,指不定它高声一呼,几十上百条狼就会应声而现,狼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正当他想法如何逃脱的时候,这灰狼竟然夹着尾巴到花儿面前蹲下呜呜直叫,那黑猫更是乖乖的走到花儿的脚下磨蹭着撒娇。

    就着阳光,姬峘这才发现这两只动物尽是遍体鳞伤,灰狼的一只前爪和后脚装上了木制的义肢,而那黑猫更是四肢齐断,虽然也安上了义肢,但那斑驳的接口之上还能隐约见到白色的断骨,一道遍及全身的伤疤上还遗留着残缺的缝线,不知道受了如此的重伤它们是如何活下来的,况且给动物装上义肢本身便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一具义肢虽不算很贵,但仍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姬峘越发对这曹瞎子来了兴致。

    却见花儿温柔的抚摸着那灰狼脖子的软毛,轻轻的道:“小哥哥,你可不要怪它们,它们只是有点怕生,毕竟,它们也曾被信任的人伤害过…”

    听她说得可怜,姬峘也想过去安抚一下这两只动物,那只猫好似知道他的意图似地,一下跃至花儿的肩上,荧光灼灼的盯着他,而那匹狼也立刻站起来朝他亮出獠牙,显然对他仍是敌意未消。

    花儿拍了拍那狼的头道:“好啦,小哥哥不是什么坏人啦,快带我们去见曹老伯吧,你们既然出现在这,那他应是在那玉皇庙之处了。”

    陋街的玉皇庙是密布着民居的陋街中难得的一块空旷之地,虽然占地不大,却是陋街的人们集会之所,在没有集会的时候,则是左近的小孩子们的玩耍之地。

    两人随着那两只动物走出巷口,姬峘顿时觉得是豁然开朗,空地的中央是一座小庙,虽听花儿唤作玉皇庙,但看起来还没有落石小镇那供奉盘古大神的庙来得有气势。

    有庙必有神,有神便有故事,这一路上花儿为了解闷,便给姬峘说了这玉皇庙的故事,玉皇大帝本是夏时上清道教所供奉的天神,可谓是众神之帝,与现今道门供奉的伏羲、工甲之主大禹及大商的天命玄鸟这等人神不同,是不存在于人间的神。上清道教在夏帝少康时成为国教,孔甲时期香火最为鼎盛,教鼎遍及五洲,教众行于天下。后自夏桀上位后废国教,拆帝庙,屠杀上清教众,到了大商入主中原时上清教已近乎绝迹,这段史事姬峘也是听苏柔与他讲过,想不到在这还能看到上清道教的玉皇庙。

    只是这庙不但看起来已许久不进香火,而且破败颓然,与周遭民居可谓是相得益彰,仅余一名老道住在庙中,花儿口中的神话故事便是从老道口中听来的。

    此时小庙门前聚着一群热闹的小孩,虽穿着衣不遮体但欢笑依然,小庙石阶上站着一个头发斑白之人,鞠楼的身影正安抚着孩子们,几处巷口中也传来热闹的声音,各式各样的人正从巷子中走出来。

    一位身着灰黑色斗篷的瘦高之人却是逆着人群与姬峘擦肩而过,姬峘突觉这人似曾相识,忙回头看那身影。

    花儿扯着姬峘的衣袖往前欢快的道:“我们这是来得巧了,曹老伯正要给大家施演木子戏呢!”

    在落石小镇时,胡夫人也曾邀来木子戏台班子摆帐演戏,托胡英姿之福,姬峘得曾在近处看过,一张饭桌大小的戏台,却是需要五六个人在幕后忙活才能演出一场戏,但看这曹老伯,除了叫来两个健壮的汉子将庙中上香祭祀用的沉木案桌抬到庙前之外,搭幕布、设台子、支天顶,都是一个人完成,一旁的孩子们只是帮他从一辆破旧的木车上搬来戏具。

    正忙活着的曹老伯突然手中一停,朝着人群道:“是不是花儿来了?还给我带来了好酒!好,好,快将酒拿来,今儿要趁着这酒兴,来舞弄一番,唔,这戏题便定为《真武七下首阳山收服火德神将》了!”

    底下的孩子们都欢呼的大叫起来,簇拥着花儿和姬峘来到案台近前,花儿忙从腰侧的小包上取出一个小酒瓶递了过去。

    姬峘原以为花儿所说的曹老伯与那看门的六趾教头一样,也是个邋遢的糟老头子,谁知这近前一看,只见他虽头发斑白,腰身鞠楼,但面色红润,外着一件麻布长袍,里着鹿皮对襟小褂,脚踏十方鞋,俨然一个修道之人,却与道门的道仕之道服有点不一样,只是他眼眶熏黑,双眼惨白,直面而来之时让人有点渗然。

    曹老伯接过小酒瓶,小心的收入怀中,吩咐身旁的一个小孩去取清水来,往姬峘这一侧嗅了嗅,皱眉道:“花儿,你知道我的规矩,怎么把外人也给带进来了?”

    花儿支吾着道:“他,他叫姬峘,是我的朋友,阿母也曾送给他一坛子酒的,所以……所以……他的老师出了一道戏题,得知您木子戏的造诣无人可比,所以便擅自带他来了…你就帮他看一眼嘛。”

    “哼!既然麻姑子也承认他了,那你带他来也不算坏了规矩,既然来了,那便先瞧瞧我的手段吧,其他事情容后再说。”说完,他又转首忙活去了。

    花儿呼的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曹老伯今天心情大好,不然,可说不动他帮忙的。今天的这场戏讲的是真武大帝收服麾下三十六天将的故事,我们早就听庙里的老道士讲过了的,很精彩的哦。”

    姬峘最喜听人讲故事了,尤其讲的是上古时期的神话故事,在落石之地时,镇里的那个落魄书生每一次说书他都要去听,这些年来竟也一场不落,那书生据说曾走遍这大商的五洲十地,许多故事都是从当地的人口中听来的,曾听言镇里寺庙中供奉的盘古大神也有他的故事,他一斧劈开混沌,才有了这天和这地,然后在他死后,骨立山石,体化江海,血为淮渎,毛发也尽生为草木,是创世之神。但是在上清等道教所传的故事中,盘古和女娲等均是上古魔神,盘古因一怒劈开天穹得罪天庭而被太上老君封入凡界,永不得超生。这真武大帝便是太上老君的第八十二次化身,每历一千年,便要到凡界游历一番,收妖荡魔,以卫天阙。火德星君谢仕爃便是他第七次下凡间时在首阳山收服的神将……

    木子戏讲求多位艺匠之间的默契,耍口技的,拟风、拟雷、拟百兽万物之音,唱词的,扮男、扮女、扮老、扮少,扮尽人间百态,仅是听声,便已能融入故事之中。

    在这戏幕一拉开,幕后传来风雷交错之声时,众人便已沉入那为天地之色变的神与妖之大战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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