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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关于梦想(1)

    ()昏黄的夕阳下面,一切的事物仿佛看上去都是那么的美:远方的天空,天边的云朵,近处的楼房,还有地上的树影,都无端像是被披洒上了一层金子般的光芒,闪烁着一种会令世人生出无限迷醉的梦幻颜sè。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光着两条膀子、只穿着件及膝的运动短裤正卖力奔跑在这个斑驳破旧的cāo场上。不停渗出的汗水在他几乎被晒成古铜sè的皮肤上肆意流淌,最终滴落与不断踏下痕迹的足印混在一起,终也消失不见。一个黑白相间的足球带起了几捧尘土,随着他向前的步伐来回翻滚个不停;偶尔的时候还会调皮地向一旁弹跳开去,就好像在那边有什么不舍的事物正吸引着这个不安分的小东西,让它显得还不是那么的顺从。

    这个球场并不大,也许是因为岁月凋零、时光无情的缘故,大片大片的草皮都已经被磨得光秃掉了,暴露出底下硬邦邦的一层凹凸不平的黄土地面,让人丝毫不怀疑在这上面踢球不崴脚实在算得上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小cāo场靠外的一侧竖着一道高高耸起的铁丝网——上面结着暗灰sè的斑驳锈迹、承载着岁月的伤痕,在这里默默注视时光的流过,注视任何一个愿意为她过往风姿而就此停驻的人的容颜、理想,以及激情。这层铁网就像一道坚固厚实的围墙,隔绝住这个地方与外面的“文明”世界相交通的气息,让从属于这里的安宁静谧跟外间的喧嚣哗然也仿佛是因为这道耸峙起的铁丝网而形成了一种另类的鲜明对比。也许——也仅仅只是也许罢——从另外的一个方面而言,只有身处在这其间的人们才会知道这一种残酷的对比并不有如艺术加工般想象的那么真诚、和善、美好……

    这少年带着球跑了四五圈之后,就转到球门前开始练习起了shè门。他每次都是将皮球在大禁区线外七八米处摆放好,然后才上去踢,而且每次都是那种实打实、闷头闷脑的大力抽shè,很缺乏发力技巧的运用。如果要搁放在一些资深的足球评论人士眼中,一定是大摇其头,紧接着立即就会有一大堆指导xìng的词语哗啦哗啦喷出来——用他们自以为是的理论去压倒实践。不过从头到尾这个少年都只一个人在认真练习着:没有人替他守门,也没有人为他捡球,仿佛这里的每一方空间、每一寸草皮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当然有时候也会有匆匆路过的闲人散客投来的几许关注目光,但更多是对他强健身体的极端羡慕跟如此般出格行为的略微诧异以及不解;而且也都从不愿为此而驻足,自然更不会为这些rì落下凄美潋滟的场景在他们记忆深处开辟上哪怕任意的一个小小角落。球门的横梁和立柱上面一层不知什么时候粉刷上去的劣质白漆被太阳晒得剥开了皮,足球一旦砸上去便会有许多碎裂的干漆片犹如下雨般簌簌簌簌飘下来;本应该雪白雪白的球网也因为太阳的暴晒和风雨的吹打呈现出一种青灰的腐朽颜sè,就像堆积在废品站里的烂棉絮只要稍微用劲就能够一扯一大片接一大片。因此少年使劲踢出去的足球大多数时候都会滚落出去很远很远:有时候是因为他自己踢疵了,而更多时候则是球从球网上那些破烂的孔洞里穿过去飞得老远老远。不过对他来说,这些都无甚所谓。因为这个时候旁边没有人在给他计分,自然也不会有人肆意嘲笑他破烂的脚法,更为重要的是:没有外人的打扰让他可以安心地、心无旁骛地沉浸于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与足球待在一起。可能稍微显得比较麻烦的一点就是每次跑出去捡球都要花费上很多额外的力气。不过,对一个内心坚定而虔诚着的人而言,那些路程与劳累也算不了什么。

    王一是一个虔诚的少年。他虔诚于足球,他很认真地去练习,争取让自己可以做到心无旁骛。因为他还牢记着曾经的那句箴言:请尽十二分的努力去做一件你发誓永远也不会后悔的事情!

    他对此深信不疑着。

    王一是一个孤儿,从小便在孤儿院里长大。逐渐长成了懂事后才隐隐约约听孤儿院老院长提到过,说他在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哪怕一点点关于身世的物件和痕迹。前几年老院长的因病过世,更是割裂了他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有可能断续的血脉联系,也让他曾经那么一丝找寻自己身世的想法与冲动随此而烟消云散。偶尔的,他也会在脑海去胡思乱想一些别的东西,羡慕一下别家的小孩可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哭闹、笑得如同灿烂阳光般刺眼;或者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无良地怨愤一下自己此时此刻那不知会身处何地何方的便宜双亲。只不过往往这些时候老院长的谆谆教诲就会在他的耳边响起:你要好好活着,让他们看见你可以活得比大多数人还要好。

    王一终没有忘记这句话,他一直努力着让自己好好活——活得健健康康、活得jīngjīng彩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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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伢子——哎——”

    王一一个人正在夕阳的余晖下练得起劲,突然听见似乎有人在大声唤叫着他的名字。他抬头看了一眼,一张汗流纵横的脸立即就变成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扫刚才的严肃与刚毅。他大笑着怪叫了一声,将足球扔起来一个大脚给抡了出去。皮球高高飞起,落地后连着蹦跳了好几下,最后被传在了来人的脚边——分毫不差。只见那人伸脚相当娴熟地将球稳稳停住,紧接着脚尖轻轻一挑就妄图将球拿到手里,却没曾想到拖在后面支撑的左脚一个软瘫,差点给摔倒在地。最后人虽然没摔着,但球也终归没能拿稳,跳了几下脱离了他控制的范围。

    来人看似很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吃力地弯下腰将球捡起抱在怀里,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原来来的这个人是一个瘸子。

    天边艳丽无比的夕阳在这一刻将他有些歪斜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王一也小跑着过了来:“大哥,今天咋这么早就下了工?”

    “大哥”的全名叫云向南,是王一在孤儿院自小一起玩大的发小兼伴当。当时因为在院里的那群小伙伴中就属他的年龄最大,个头也长得最高,其他的谁如果有在外面受了欺负的话往往也是他第一个出头,久而久之便自然成为这一群人里的“大哥大”。话说回来他也确实没愧了他的这个名号,在当初的那个小群体里面有着说一不二的威望。对王一过去的生活与经历而言,他的大哥深深影响到了他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甚至连他现在已经视若信仰的足球,也是云向南当初手把着手亲自教会给他的。

    云向南停下等着王一跑近了,才“嗯”的一声将球递还了回去,然后紧搂过他的肩膀就大声笑了出来:“这一脚球传得真心不错,很有我当年的准头。”

    王一歪头腆然一笑,没有接话茬,但脚底下则不着痕迹放缓了一下脚步,身量看上去也凭空往下矮了几分。然而冷不防就被云向南突然的一大巴掌给结结实实拍在了腰间,紧接着就是他标志xìng的大声呼喝:“挺胸、昂头!将你所有的自信都给我拿出来!”王一有些哭笑不得,便轻轻挠了挠后脑勺,刻意昂昂下巴、垫垫脚尖,努力装出一副高大、威风凛凛的模样,还很特意摆出了几个试图自身彰显威武的“pose”。结果没几下自己倒没忍住一下子给笑出了声来,连带着身旁的云向南一时也在那儿笑得前俯后仰。

    就在此时此刻这昏黄的夕阳下面,两个男人的笑声在这个空旷的黄昏下回响。这笑声甚至表现得比言语更加具有感染力、穿透力,仿佛只在诉说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过往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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