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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大案子(四)

    黄创夏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正要破口大骂,眼前这些乡勇,越来越没有规矩,官员轿前跑马,换在其他地方,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来啊,围起来”毕尽忠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抬手吩咐一句,乡勇们排成两列,挡在前头,后面的又围成一个圆圈,将外面的视线全都遮挡着。

    黄创夏不知道毕尽忠要搞些什么名堂,捕快们也停下脚步,只等着老爷吩咐。

    毕尽忠翻身下马,将腰刀放回刀鞘,一步一步的走向匡冲,匡冲呜呜大叫,他也不理会,头伸到匡冲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匡大人,我家大人叫你一路走好,你造的孽,下辈子再还吧”。

    匡冲听见这话,使劲的挣扎,可他这具小身板,怎么拗得过押着他的乡勇,毕尽忠拿着马鞭,绕在匡冲脖子上,往后一拉,匡冲双目圆睁,脚下不停的蹬着,一分多钟,就没了声响,毕尽忠用手试了试鼻息,见人已经死透了,解开马鞭,押着人的乡勇也放开手,匡冲就这么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到死了也没有闭上眼睛。

    乡勇散开,黄创夏打眼一看,匡冲不知道怎么搞得,倒在地上,毕尽忠拱拱手“黄大人,匡知县像是得了急症,暴毙了,你要是要人,就请带回去”这话说的轻巧,生生把黄创夏惊吓的下巴都要掉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一眨眼就说成是暴毙,忽然间,他后背就像被霜打过,从脚跟凉到头顶,匡冲都能这么死,那他呢,眼前这些人都是没王法的。

    “这这这。。。。。。这这这”黄创夏牙齿打架,话都说不全,毕尽忠往前走了一步,那些捕快退了三步,这些乡勇遮奢得很,县老爷都敢杀,杀他们这些捕快还不是跟杀鸡一般,有些胆子小的,丢下铁尺快刀,一溜烟的就往后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更有些一屁股坐在地上,看摸样,是吓的路都走不动了。

    毕尽忠往前走了几步,黄创夏觉得自己的腿不听使唤了,身后的轿夫早就跑了,城门口他就这么孤零零的站着。

    “黄大人,还要人吗”毕尽忠心里舒爽,这才叫痛快,看着以前印象中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成了这个样子,真想大叫一声。

    “不。。。。。。不。。。。。。不要了”黄创夏不敢和这位丘八对视,生怕自己一说错话就步了匡冲的后尘。

    “那就请你让开,弟兄们还要赶回遂溪县复命”毕尽忠轻蔑的说了一句,挥挥手,乡勇们翻身上马,把匡冲的尸体拴在一匹空马上,一位乡勇看着那位拘押的店主,上前请示,毕尽忠倒是忘记了这人,使了个砍人的手势,乡勇回身,抽出腰刀,一刀就把人劈成两半,暴力得很。

    黄创夏感觉自己的眼睛被血浸透了,看什么都是红s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路边的,直到这队乡勇打马走远,自家的小厮才敢上前扶他,黄创夏回过神,看着城门口血迹斑斑的地面正在被一队巡城的乡勇用水泼洗着,那个红sè刺激到他,他发出一声尖叫,脚一软,就这么倒在路边,小厮吓到了,掐人中的掐人中,叫医生的叫医生,手忙脚乱一番才把他拉回城里。

    第二rì,知县匡冲的尸体放在了遂溪县衙门外,说是返回遂溪的途中暴毙,可没人收敛,颇有点暴尸的意思,除了匡冲,一竿子于案情有关的人员都死了,只不过死的要凄惨一些,全是体肤不全的惨样。

    知县暴毙,县务暂时交由县丞署理,原先的典吏宋河,也被毕德胜放了出来,上次雷州整顿乡勇,宋河被李进拿下,转手交给匡冲,匡冲怪他没笼好队伍,就像个垃圾一般扔进了遂溪大牢,这次的案子,和宋河也没有关系,这人就是个武夫,只知每rìcāo练团勇,加上平rì里仗义,没行过什么恶事,毕德胜就把他放了出来,分出五十位团勇给他,实际上控制住了遂溪县。

    知府郭凯亮第二rì就走了,毕德胜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就留了下来,临走之时倒是教训了一顿毕德胜,城门口行凶,过于露骨,毕德胜也不狡辩,虚心接受,郭凯亮一走,他就找来毕尽忠,勉励一番,直夸他这事情做的好。

    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好些都是衙门中人,放在别处,是捅破天的大事,可出在雷州府,就如同一个小石子丢入汪洋大海中,没有惊起一点波澜,就算是惊起了那么一点,也没人看得出来。

    那七十多名差点被卖了的乡民,调养一rì,毕德胜发给盘缠,就让他们各自回乡,有些没去处的,毕德胜调查一番以后暂时编入乡勇。

    反倒是那些小乞儿,有些受伤rì浅,手脚之类的倒还医治得好,有些时rì久了,就算治好了也会留下残疾,让人心痛得很,这些乞儿都是年岁小的,根本不知道家在何处,毕德胜只能收留在身边,一边帮他们调养,一边派人打探。

    要是有家人的,还是送回去,成全人家的骨肉亲情,没家的,就先放入县学,教导一番,残疾的他不忍心再丢出去,只能先养着,怎么也要教会他们一门活命的手艺,要不然,出去以后保不准又会沦落以前的下场,这事情,张思道也没反对,

    一直在遂溪呆了三rì,他才带着队伍返回雷州府,十月末就要考童子试,他得赶回徐闻县主持,这是一县大事,建城时毕德胜就答应过的,不能失信于人,郭凯亮没有爽约,上了一道公文,又写了几封私信给广东一省的头头脑脑。

    决定一府主官的任命,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事情,首先必须京城里的大人们有注意,要是大人们没夹带,那才轮到总督衙门勘磨,总督衙门也不能独专,还得开会研究,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都有发言权。

    有了人选,在报到吏部,吏部查验一番送到军机处,有了批示才能宣布,所以少说也是年后的事情,这么一来一去,给了大家活动的时间,只不过雷州府刚闹了兵祸,又是书上说的流放之地,竞争自然就小了许多。

    雷州事了,毕德胜才整顿乡勇,返回徐闻县,郭凯亮这次也慷人之慨,赏了四千两银子,其他的封赏,还得等着省里和京里的批示,按照毕德胜的估计,真金白银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给几个不要钱的告身。

    离开徐闻县城大半个月,由几位师爷坐镇,外加主薄吴伯宗亲力亲为,没出什么大事,一切井井有条,毕德胜先把解救的小乞儿们安置下来,才到签押房处理政务,屁股还没坐热乎,户房师爷冯克东就找了上来,一见到冯克东,毕德胜就牙疼,可还是让高升上了茶水。

    “冯先生,是不是又没有银子了,你放心,我已经让华林再跑一趟,几rì后就能有一笔余钱”华林忙碌得很,跟着毕德胜剿灭了黄厝,没得休息又被派回徐闻,组织人手运送第二批货物到赣州,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应该能更快一些。

    “哎,东翁,这次协防雷州,拢共就得了九千两银子的封赏,要不是缴获一些,生生就能把库房搬空了,龚所长到我那里要银子,一应器械弹药就花了不下二万两银子,部队回来了,一个个嗷嗷叫等着赏钱,潘都司也试着问了两回,都被我挡了回去,那就请东翁给个章程吧”。

    毕德胜吐出一口气,这仗真不是好打的,部队要有士气,那就必须功必赏,过必罚,虽说这仗打的轻松,可也没有混过去的道理。

    “前头我答应了加发一个月的饷银,你就拨了吧,另外一应有功人员的赏银,也发了,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

    “哎,学生这就去办,另外还有一事,这几rì有不少流民入境,粮价上浮,再加上两湖遭了兵祸,广西也不太平,咱们雷州粮食历来不能自保,多靠外地输送,外面的粮食进不来,恐怕会闹粮荒”。冯克东叹了口气,又汇报起一事。

    “那就一边派人去买,一边开常平仓放粮,总不能看着百姓饿肚子吧”这事情毕德胜倒是不cāo心,今年还算雨水顺利,徐闻自产一些,剩下的应当缺口不大。

    “如今看出这个势头的何止是我,两广地界的粮商个个都是囤积居奇,坐等粮价上涨,好赚上一笔,有钱也买不到,再说境内流民,我让各地统计了一番,已达六万之数,往些年都是遭了灾逃出来,等灾害过了在回去,可现在流民根本没有回去的意思,外加团勇的吃喝,开了常平仓,军粮都不好保证”。

    毕德胜搓了搓脸,流民不愿意回去他也想到了原因,徐闻县这半年来工程不断,商业也有些兴旺,大家留下来只要肯干,自然有些余钱,比起回老家当佃农要好上许多,再加上世道乱的很,徐闻县算是太平地界了。

    “先拨付一些吧,其他的在想办法,总不能让人买不起粮食,我找几个船主,看看能不能走海路到北边买点粮食,另外安南不是产稻米吗,吩咐下去,只要返程时压仓的是稻米,按照市价收购”。

    “东翁,这事情可办不得,咱们这是偷偷的开海,要是上峰查问,也好有个托词,要是这么一规定,少不了小人作祟,这可是破坏祖制的大事”。冯克东忧心的劝到。

    毕德胜矛盾得很,又搓了一把脸“那就到北边看看,这么四处找粮也不是办法,我这次到雷州剿匪,沿路上看到满是荒地,怎么就没人开垦,要是开垦出来,少了不说,一年两收,自保应当不是问题”。

    “我查过典籍,荒地是有许多,可有的是低洼地,有的是盐碱地,有的是烂泥地,都种不成粮食,只能就这么闲着”。

    毕德胜听完,也不多说,心里倒是想好,找机会要实地看一看,看看这些土地能不能改造一番,最起码也要做到自给自足,军粮有所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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