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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当仁不让

    “好叫黄别驾知道,经过本官查明,此案乃是一纵人伦官司,事主洪老三杀的乃是jiān夫yín妇,事主,被害之人籍贯皆在徐闻,按照大清律,应当归于徐闻署理,所以本县才会移文遂溪县,让他把卷宗转交到徐闻”毕德胜面无表情的顶了回去。

    花厅内安静异常,孙文扬低头喝茶,同知陈荣基闭眼假寐,其他的几位属官都是不声不响,黄创夏见毕德胜顶撞,冷哼一声就不在多言,匡冲却是冷笑,洪老三所杀之人,乃是遂溪一位盐商,家里倒是有些产业,最主要的,这位盐商的妹妹正是他第五房小妾,深的他的宠爱,便宜小舅子被杀,他当然要出这口恶气,要不然遂溪县内还怎么服众。

    “jiān夫yín妇,毕大人说的好轻巧,我可是听说那杀人犯正藏匿于你军中,其中免不了一些龌龊事吧”说到这看了一眼厅中众人,声音又提高一些,带着教训的口气说道:“就算洪老三所杀之人是jiān夫yín妇,可按照大清律,除非捉jiān在床杀之,才能无罪,可当时两人并无行房之举,毕大人,要署理一县,还是要多读读大清律法”。

    清律的复杂主要在于例,所有民事、刑事案件的判决,除了依照律以外,更重要的是要依靠例,重要案例均载入国家所编的会典,如自康熙时起,每朝都要对《大清会典事例》进行修订,乾隆时有,嘉庆时也有,光绪时也有,每朝都出一套“会典事例”。

    重要的法律变化、修订,案例,都有明确记载。但这并不是办案的全部依据,大量的案例收藏在各相关部门作为办事依据,所以清人有“大清律易遵,例难尽悉”的说法。

    清人震均《天咫偶闻》卷一说到内阁处理题本,“每题一事,必先引例载若何,而今此事若何,查与某例相符。或事于例虽未符而有某例可援,且查曾有某事即照此例办理,今此事与此例相合与否。凡题一事,必引例数次,声叙亦数次。初视似繁文,然苟少与例不符,即无办法”。

    而zhōngyāng各部门中,“刑部本尤密,人命至重,不惮详慎也”。内阁办一事,要不吝繁复,查找以往事例,而刑部因人命关天,更要不怕麻烦,务必查到断案依据,找得相符的例子最好,找不到完全相同的事例,有一些相似的作为参考也好。

    毕德胜为了这个案子和霍云志商讨过几次,霍云志本就是个中翘楚,对于各种案列更是了若指掌,早就有了对策。

    “哼,匡知县倒是读的一本好书,可要知道,我朝每隔几年就会出一本会典,咱们判案在遵循大清律法的基础上也要依案列而行,窃负而逃,到处皆为jiān所;久觅不获,乍见即系登时,匡知县,你明白吗?这个官司,本官奉陪到底”。

    毕德胜所说之话,翻译成白话文意思就是说,通jiān逃跑,所到之处都是通jiān的现场;到处找不到他们,一见到时就算是在现场抓获,这也是遵循咸丰元年北直隶京兆府的判例。

    事情就是如此简单,掌握了“例”却也不一定完全依照律与例来办案,强干的地方官和有办案经验的师爷,对于任何案子,都能在复杂的律例中找到依据,律例过于复杂,就给了这些人上下其手,任意引伸,按照自己意志行事的机会。康熙时山东巡抚徐士林曾说:“大清的律例犹如《本草》这样一部药书,不善用药的医生会杀人,不善于用律的也一样。”

    匡冲是进士出身,对于文章倒是有几分把握,可关于案子,多靠师爷打理,刚才的一番话也是师爷教导,现在一时之间哪里有机会找师爷商量,到底有没有这个案列,更是不可考,要是真的有,毕德胜这么判决就没有一点错误。

    毕德胜含笑喝了口茶,心中腹议,自己的师爷那是高档货,你的顶多就是地摊货,没有可比xìng。

    “你。。。。。。你”匡冲答不上来,指着毕德胜说不出话,毕德胜不理他,而是转向黄创夏:“黄别驾,现在你看本官如此判到底有没有错”。

    “呵呵,毕大人果然足智,真不愧是皇上钦点的县令”黄创夏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不会把自己绕进去,打了个机锋,就此揭过。

    这时后堂传来一声钟鸣,众人纷纷起身,这是知府出堂的信号,不一会,一位长随进了花厅,弯腰行了一礼:“诸位大人,太尊已经在爱莲堂布置好了酒席,请诸位大人前往”。

    穿过几道月亮门,众人到达爱莲堂,堂前有一水池,栽种着几簇荷花,倒也映趣,郭凯亮早就换上一身常服,青布葛衣,木屐凉鞋,笑容徐徐的起身迎客,一阵寒暄,众人就坐,郭凯亮举起酒杯:

    “今rì难得,我雷州官员齐聚一堂,本官先饮一杯”,众人跟着饮了,放下酒杯,知府郭凯亮接着说道:

    “昨rì逆匪进占梧塘镇,出城的以前民壮铩羽而归,本官忧心,幸好两位县令齐至,倒是解了本官燃眉之急,只是逆匪一rì不平,寝食难安啊,众位可有计策”郭凯亮说到这,抬头看向众人。

    大家都是读书人,动动嘴皮子可以,但要行军打仗,就有些犯怵,再说这可是临阵搏杀,搞不坏那是会坏了xìng命的,所以没人接口,郭凯亮转向同知陈荣基。

    陈荣基眼见躲不过咳嗽一声,开口说道:“太尊,依我看,当务之急是整顿军务,固守州府,只要雷州不失,我等还能徐徐图之,另一面当再次派人向巡抚衙门求助,只要朝廷兵马一到,些许小丑不足挂齿”。他这话中规中矩,也透出一股消极,不过大家都是额首。

    郭凯亮面无表情,拣了一块被切的薄如纸片的羊脸,蘸上一点面酱,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羊脸肉乃是下贱吃食,多在北方,每逢节令,总有些小贩挑着摊子沿街叫卖,可好多年前,就算是这等小吃,他郭凯亮也只能闻闻味道,终有一rì,他金榜题名,第一件事情,就是赊借了银子,饱餐一顿这羊脸肉。

    可是这几rì他连坐噩梦,梦中总有朝廷的上差下到雷州夺了他的职务,撸了他的顶子,他又回到了过去那个穷酸读书人的生活,每到此时,他总是从梦中惊醒,换来一身冷汗,他是知府,逆匪在境内肆虐,他却龟缩府城不出,时间一长,定要被御使弹劾,在朝廷和太平军胶着的时刻,他的下场只有一个。

    几十年的宦海沉浮,郭凯亮真有些累了,这些年他也赚的一份产业,就算辞官也能安安稳稳的做一富家翁,加上他当过知府的身份,放在故里,也能有些影响,此时此刻难关就在眼前,过不去,所有的一切就如同过眼云烟,过去了,他就上表请辞,这等危险之地,断然不能继续恋栈。

    “眼见百姓惨遭鱼肉,本官心痛不已,眼下两路援军皆至,还是应当出击一番,至少也要解救一些百姓”吃完肉,郭凯亮看向毕德胜和匡冲,两人这次都带了人马前来,真要出战,还得指望他们。

    “大人,小的征集的都是些民壮,守守城池还行,真要上阵,恐怕免不了一个惨败的下场,我看毕县令手下都是jīng锐团勇,刚才一观看,人人都是以一当百,况且毕又兼着团练使和兵部主事,由他出战,些许毛贼应当不在话下”。

    匡冲刚才被毕德胜一番羞辱,此时倒是立马还上一箭,毕德胜有些厌恶的看了看此人,治理地方不行,下绊子,扯后腿倒是一把能手,可匡冲说的也在理,众人又是点点头。

    不得郭凯亮询问,毕德胜起身抱拳:“就算匡大人不说,本县也打算接下这个差事,只是有几件事,需大人成全”。

    堂中官员讶然,真有不怕死的,郭凯亮眼睛一亮,此刻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到稻草,就算是毕德胜有十个要求,他也会照准。

    “毕大人请说,只要是雷州府能够cāo办的,本官一定照准”。

    “其一,下官来的匆忙,没有多带军粮,还望州府接济一二”。

    “这是应当的,本官这就吩咐下去,让人准备jīng粮一千担,肉猪二十头,送到营中,另外在拨付白银五千两,用作开拔钱”郭凯亮没有一点犹豫,点头应下,不仅给粮,他还给钱,这些都是府库里面的东西,平rì里都有章程,哪能这么容易,可如今是战时,就算用掉,也没人会说个不字。

    “多谢大人,其二,是军中缺少军医药材,上阵难免会有伤亡,总要有些准备”。

    “准,本官这就派人,征集城中大夫,药材,统统充入毕大人营中,要是有人不从,本官倒是不介意砍几颗脑袋”。

    “其三就是下官必须全权接手雷州防务,但凡有不从者,本官有权军法从事”毕德胜这第三个条件一出,屋子里顿时哗然,掌管了全府军务,那不是把大家的身家xìng命全都交到这人手中,尤其是匡冲,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毕大人,你好大的口气,不要以为杀了几个烧香的,就当自己是战神了”口气极其不善,也难怪,这次他是带了三千民壮进入府城,算人头,他可是兵马最多的一位。

    “准”郭凯亮大喝一声,生生压下了堂中sāo乱,毕德胜的后台他知道,最主要的,毕德胜兼着兵部主事的职衔,又是练兵大臣,把这个烫手山芋交到他的手里,就算是甩了包袱,就算是战败了,只要雷州不失,他就可也把事情全推到毕德胜身上,何乐而不为。

    “太尊”匡冲瞪着眼睛看向郭凯亮,有些不可置信。

    “谢大人,下官一定不辱使命”毕德胜当仁不让的拱手致谢,又看向匡冲“匡知县,你手下的民壮本官就收下了”。

    “你。。。。。。你。。。。。。”匡冲急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大人稍后片刻,下官先把军事处理好”毕德胜告罪一声,出了爱莲堂,到达知府衙门门外,吩咐亲兵一声,亲兵马上打马传令去了,毕德胜转身回到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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