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荡匪校尉

    北地郡与武威郡以河水（黄河的古称）为界，河水以西便是武威郡，也正是河西之名的由来。这不仅是一道地理上的分界线，更成为一道天险将西北异族挡在了河水以西，即便在匈奴最为强大的时候，也无法轻易的越过河水进攻河水以东的大汉疆域。当霍光带着二十余骑来到河水岸边的时候，这里的渡船码头处依旧驻扎着一支数百人的军队。据说当年霍去病还没有攻取河西之地的时候，这河水岸边有着十余处大小营寨，常年驻扎河水沿线的军队达到了近三万人。霍光出示了自己的安阳侯印信，负责渡口的校尉立刻安排了最好的船只运送霍光一行人马渡河。站在渡船之上，霍光感受着迎面的河风，那是一种有别于中原的感觉，河风中带着一股牛羊与草原特有的气息。霍光知道当他再次踏上岸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越过这条河了，河水不仅成为阻隔异族的天险，也成为他这个西域大都督不可逾越的雷池。在河水以西他就是万人之上的大都督，一旦他出现在河水以东，就会成为天下共诛的奸臣叛逆......河水以西入眼一片荒凉，两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东岸码头附近修建的石质凉亭在西岸就变成了草亭，此刻草亭之中两个大袖长袍的人正相对而坐，似乎正在谈笑风生。霍光站的有些远，看不清两人的相貌，不过从衣服来看应该不是普通百姓，隐约间霍光又觉得这两个身影有些熟悉，于是便多看了几眼。二十余人的马队，在这河水岸边也算显眼了，当霍光一行人上岸的时候，草亭中的两人也发现了霍光等人。片刻后两人起身一起走出了草亭，竟是向着霍光等人而来。两人越走越近，终于霍光看清楚了这两人的相貌，当认出这两人的时候，霍光也极为意外，而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草民东方朔”“草民杜延年”“拜见大都督.....”这两人对着霍光遥遥一拜，竟是挂印而走的东方朔和革职赋闲的杜延年。“你们......真是让我太意外了......”霍光摇着头说道，脸上露出发自肺腑的笑容。这时候杜延年和东方朔出现在河水以西，又自称草民，霍光如何还不知道这两人的心思。“我二人已恭候大都督多日了，朝堂虽好，我东方朔却更想跟随大都督，见识下这西域的大好山河。”东方朔微笑着说道，语气却从未有过的郑重。“属下杜延年应约而来！”杜延年看着霍光，再次躬身一拜。他没有说太多的话，一个属下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哈哈...哈哈.....好....好啊....”霍光快步走向二人，一左一右搭在两人抱拳的手上。霍光一直担心的就是在河西没有能力出众的文官，如今东方朔和杜延年来了，等于霍光的左右臂膀又回来了。文有东方朔杜延年，武有上官桀李陵，以及赵破奴等人，霍光手下虽还算不上人才济济，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了。霍光一扫前几日的郁结，意气风发的大笑着，甚至有些肆无忌惮。“有二位辅佐，这西域诸国迟早要尽归我大都督府麾下。我霍光对天立誓，此生定不负二位厚恩！”霍光豪情万丈的说道，他确实被东方朔和杜延年这等千里追随的情谊所感动了。“此生，唯大都督之命是从！”东方朔和杜延年再次一拜。“好.....上马，去看看属于咱们的河西之地.....”霍光伸手向前一指，而后翻身上马。很快荒芜的大地上只余下一阵马蹄踏过的烟尘。朴*（注一）黄河以西的第一座武威郡治下的城池，过了这里便到了武威郡治姑臧了。河西之地两侧有山峦连绵起伏，中间地带却是一马平川，整个地形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走廊，也是河西走廊之名的由来。当霍光一行即将到达朴*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宽阔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布满了整个地平线，随着霍光等人前行，那黑线越发的明显清晰，最后看到的就是天地间旌旗猎猎。再走近时就能看到，那黑线竟是数万骑兵驻马而立，铺在荒凉的河西大地之上。霍光已经猜到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赵破奴等人，只是霍光一开始也没想到赵坡奴会带着几万大军亲自到这里来迎接自己。当霍光一行距离赵坡奴大军还有百丈时，那三万大军整齐划一的翻身下马。霍光催动胯下战马加速前行，只见那三万大军在为首几个将领的带领下，动作整齐一致的单膝跪拜在地，而后右手擎着武器，左手握拳置于胸前，口中齐声喊道。“恭迎大都督......恭迎大都督.......”“律.....”一声战马嘶鸣声在大军前方响起，霍光已经策马来到了河西大军前方。“众将士请起。”霍光高声喊道。看着眼前整齐的三万将士，霍光心中也是心潮澎湃。这就是他立足河西，争雄西域的资本。三万河西将士听令起身，霍光也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他看到为首三位将领正是几年前被派来河西的赵坡奴、复陆支、伊即轩。只不过这三人都被酎金案波及，如今都已经被削了侯爵，只有着军中官职在身。“你们呀....倒是劳师动众了.....”霍光微笑着走向三人，如今赵破奴三人已经是霍光的部将了，加上几人当年在漠北之战时也算生死之交，说起话来也显得很随意。“呵呵，大都督你看还有谁来了？”赵坡奴笑着说道，又转头向身后看了一眼，接着身后都尉队伍中走出一人，这人倒没有身穿甲胄，而是一身灰色短褐，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百姓。“高不识？”霍光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曾经的宜冠侯。当年霍光河内平乱的时候也曾启用过高不识，不过后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因为高不识是带罪之身，只能算霍光的私兵，便也无法封赏，最后他继续去了冠军侯封地，这几年霍光到也没再见过他了。“属下拜见大都督。”高不识拱手一拜，他如今就是个普通人，无法称将只能以属下自居。“来了就好....众将士上马，随我去姑臧.....”霍光上马下令。如今他是西域大都督，整个河西都归他管，要带着这些士兵去姑臧城已经不算违反军令了。姑臧是武威郡治，乃是河西走廊的东大门，这里原是匈奴休屠王的故地，在姑臧以北不足百里仍然有一座城池名为休屠城，其中多是匈奴遗民，不过这些匈奴遗民已经归顺大汉多年，如今在大汉统治下倒也相安无事。霍光带着大军来到姑臧城下，姑臧太守贾晖已经带着属吏在城外迎接了。贾晖这个人霍光并不了解，不过听赵坡奴说，此人也是曾经跟着霍去病收复河西的功臣，后来设立武威郡便让他做了太守，也算是自己人。“大军城外扎营，众将随我进城。”姑臧城虽然也算繁华，但多是往来商旅，三万大军是不可能全部进城的，霍光便只带了一众将领十来人进城。姑臧的太守府中，霍光直接命人取来了河西二郡的地图。他虽然对这里也有一些了解，但是太过片面，初来河西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了解这个地方。“河西有武威酒泉二郡，两郡北部多为沙漠戈壁，不过在武威北端的沙漠中有一休屠泽，祁连山之水沿谷水流经鸾鸟、姑臧、休屠、宣威、武威几城，最后汇于休屠泽。而后在酒泉的最北端，这里便是居延泽，此地水源充足水草丰美，曾是匈奴右贤王部最大的牧场，如今已经在我大汉的控制中，居延泽之水，也是祁连山水沿流经整个河西走廊，冲刷出一条狭长的平原地带，自禄福，焉耆山两处汇于偃泉障最后形成弱水汇聚成居延泽。而这一带也是整个河西人口最为集中的地方。”贾晖指着简易的河西地图为霍光讲解着。河西二郡共有二十八座城池，其中大多集中在休屠泽和居延泽水源流经的平原地带，别看河西二郡地域宽广，但是有一半多都是沙漠和戈壁，真正适合居住发展的就只有这条狭长的走廊地带。而二十八座城池，其中多是只有数千人的小城，人口过万的城池也只有禄福、觻得、姑臧三座城池，其中姑臧因为地理位置等各方面原因有近三万人口，成为河西第一大城。而整个河西二郡加起来在籍人口也不过堪堪十万出头。“现在当务之急应该是确定大都督府治所，不知大都督可有中意的地方？”贾晖一番简单的介绍，让众人对河西二郡都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东方朔现在虽然还没有职务在身，却已经进入了角色，提出了一个眼下最为紧要的一件事。“治所之事先等一等，我打算先从姑臧一路向，绕道居延泽，最后到这里先实地考察一下在说。其实相对于治所建立，本都督以为眼下还有一件事更为紧要。”霍光手指沿着河西走廊向西指去，最后落在地图的最西端，一个叫敦煌的地方停了下来。河西成为大汉疆域其实还不到十年时间，对于这片狭长的地带，真正说对他了如指掌的人还没有几个。霍光是真的要在这里扎根，他不会盲目的确定大都督府治所，更不会直接选择条件最好的姑臧城作治所，他要实地考察，彻底了解河西后再做决定！当霍光说到还有更紧要的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都好奇的等着霍光揭晓谜底。“河西之地最为重要的就是这条商道，每日有无数的货物往来西域与大汉，其价值不知几许。然而本都督听闻，在这河西走廊之中仍有大量马匪出没。我们要想立足河西，就必须把这条商道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马匪是一个都不能有的。”霍光目光看向赵破奴和贾晖，确实提到了那个一直让他们头疼不已的马匪问题。河西人口太少了，如今朝廷又不会出一文钱一粒粮，仅凭十万河西之民就算养活自己麾下的三万大军都已堪忧，就更不要说发展了。而河西最大的优势和利益切入点就是这条贯通大汉与西域的商道，霍光要想争雄西域甚至整个天下，第一件事就是要掌握这条商道，而后才能再谈建设和扩军备战之事。“这.....河西之地马匪横行确实难以根治，属下也曾派大军进行过几次大规模清缴，但是这些马匪多者不过千人，少的不过百余人，而且这河西之地山峦纵横，戈壁沙漠之中更是东西难辨。这些马匪对地形又极为熟悉，打不过他们就躲起来，等我大军一退他们又出来了。”赵破奴有些无奈的说道，马匪他们不是没有去剿灭过，实在是不知从何下手。“本都督打算任命一个荡匪校尉，专职负责剿灭这些马匪，以后也要承担起保护过往商队的职责，这些马匪虽然行踪不定，但是他们肯定是有老巢的，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舍得花钱，没有得不到的消息。金子本都督可有大把大把的拿出去购买马匪的消息，不知你们可有人愿往？”霍光笑着扫视过堂中诸人，在霍光看来剿灭这些马匪才是他在河西要做的第一件事。堂中之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在了高不识身上。这些人中除了高不识都可称将军了，自然不会去挣一个校尉之职，而东方朔和杜延年的长处又不在这里，这个荡匪校尉一看就是霍光专门安排给高不识的。“属下愿往。”高不识自然也看出来了，单膝一跪便抱拳说道。“哦？你去？高不识你在家闲了几年，如今可还上得马？拉得开弓？”霍光看着高不识，没有立刻同意，反而有些轻蔑般的问道。“属下愿立军令状.....若三个月内不能策底剿灭匪患，属下愿提项上人头来见大都督！”高不识也是心一横，不惜立下军令状也要抓住这次机会。“好，东方朔拟军令状吧。本都督现在正式任命高不识为荡匪校尉，我给你三千骑兵。另外再给你五千金，三个月后我要这河西之地再无一个马匪。”霍光沉声说道，他不是真要为难高不识，而是作为大都督必然要令出必行。“明日大军与我随行巡视河西，高不识你自己开始行动吧。”霍光下达最后一个命令。“谨遵大都督令！”堂中众将齐齐躬身领命，初到河西的霍光已经完全融入了他大都督的角色。<dt>庄不缺说</dt>注一是一个字，左边一个像寰字却不是寰的字，右边一个利刀旁。这个字现在已经没有了，打也打不出来，百度都找不到，不过《中国历史地图集》上确实有这个地名，而且正是西汉时期武威郡下辖之地。有兴趣有时间的朋友可以去查一下，能找出这个字不妨留言说一声。今天万字哦.....月票双倍，还没地方丢的都砸我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