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廷议
霍光离开长安接近两月，当天晚上杜延年上官桀等下属都亲自登门拜访。说是拜访，这些下属自然是来汇报近两月京兆尹府的情况。
“君上，符离侯到了！”就在霍光与几位心腹下属谈话之时，霍棠走到霍光身侧，低头在霍光耳边说了一句。
霍光闻言立刻起身，而后对屋内几个下属说道：“今日便到此吧，诸位也早些回去休息。”众人虽然不知道霍棠说了什么，但看到霍光的举动也很识趣的告退了。
路博德是霍去病生前就为霍光安排好的助力，也是目前霍光手下地位最高的一人。如果不是霍去病积威犹在，霍光都不确定路博德是否会对自己真正归心，不过至少目前路博德还对自己言听计从。
霍棠陪着霍光来到一处书房，这一次霍棠也没有进去，而是一直站在门外守候，霍光进去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与路博德说了些什么。直到许久之后路博德才一脸心事的样子离开了安阳君府。
“咦，棠妹怎么还没去休息？”霍光走出房门迎面就看到了屋檐下的霍棠。这短短月余的相处，霍光已经将霍棠当着了妹妹，称呼上也很自然的变成了棠妹。
“不知君上今夜在何处就寝？奴婢好去安排！”霍棠微微低身问道，如今安阳郡府不仅有李妍这位正室夫人，还有金瓶这个妾室，所以才有了霍棠这一问。
“以后在府上这些小事让下人做就可以了，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快早些去休息。明日我有场朝会，我会让夫人陪你去逛逛长安城。”霍光微笑着说道，他让霍棠参与机要，自然没有将她当做下人。
霍棠心中感动，却只是微微低头小声的应了声“是”。
未央宫外早已人头攒动，霍光的车架不早不晚的也出现在了未央宫外。他是京兆尹秩两千石的重臣，只比三公九卿这一级别的人稍微先到一步。就在霍光走下车架的时候，陆陆续续的九卿与三公的车架也到了。
等到这些中两千石的重臣也陆续到来，未央宫外原本热闹的场景反而安静不少，大家很自觉的排好队伍，也再没有交谈之声，最多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虽然霍光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在长安城，最近几次朝会也不见他的身影，但今日大多数朝臣看向霍光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羡慕。
许多人心里其实都在猜测，今日朝会恐怕又是霍光的主角，进献九鼎之一青州鼎的功劳霍光占最大份，而对于霍光的封赏却迟迟没有下来。大家都估计汉武帝是要对霍光当面封赏，甚至坊间早有传闻，霍光此次将会封侯。西汉前期有无军功不得封侯的规定，但霍光有平定河内之乱的军功，当时也只是由长安令升任京兆尹，爵位上并无封赏，若此次借机封侯也算顺理成章。
当第一缕晨曦洒落在未央宫大殿顶端时，西汉朝臣鱼贯而入默默的走入未央宫大殿。一声陛下驾到之后，汉武帝帝服冕冠出现在大殿之上。武帝落座，朝臣们也在各自的席位上跪坐着。
“陛下有旨，安阳君霍光接旨！”汉武帝的身侧苏文上前几步，手中展开一匹锦缎卷轴，在朝臣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抢先朗声宣读道。
霍光听到与自己有关，也顾不得现在惊讶便起身跪拜道：“臣接旨！”
“安阳君霍光于汾水获九鼎之青州鼎，于功社稷，特溢封食邑千户，赏锦缎十匹黄金千两。”苏文宣读完对霍光的封赏便又站到汉武帝身侧。此时霍光微微抬头看向了汉武帝，只见目光所及正好对上汉武帝的目光，虽然隔着数丈远霍光似乎感觉到汉武帝正微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
“臣谢陛下隆恩！”霍光拜道。虽然没有如坊间传闻一般封侯，但溢封千户让霍光已经有了一千三百户的封邑，这一点是许多列侯都没有的。
大汉侯爵不下数百人，但是有封地食邑的不到一半，而后这一半里面那七八成也不过只有数百封邑。而千户侯已经属于高层列侯了，至于万户侯哪怕从大汉开国以来也不过区区十余位，这还是加上那些传承断绝，因罪除国的。
封赏一下朝臣们也是窃窃私语起来，霍光还不是侯爵，已经实封一千三百户了，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特例。按理说此时爵位君不如侯，以前霍光食邑三百户，就算抛开他的封君爵位不谈，其地位也只相当于最低等的列侯。可从今以后那些千户侯以下的列侯见了霍光该怎么办？是以霍光为尊还是以侯爵为尊？
不过汉武帝封赏已下，已经没有更改的可能了，而这些朝臣也都个个人精，真到了那种情况以这些人的处世之道和脸皮也不会出现任何尴尬情况。
对霍光的封赏算是告一段落，接着便开始了此次朝会的正常流程。一开始都还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不过两月不在长安，霍光发现如今朝会之上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御史大夫张汤为首，另一派则以丞相庄青翟为首。也不知这两派人怎么想的，但凡一方抛出了观点，另一方就会持反对意见，无论大小事务，也不管有理没理，反正就感觉两派人水火不容的架势。
霍光双目微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似乎这两派这种互相抬杠的情形已经持续了太久，像卫青杜周这些人也都如霍光一般，摆出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
张汤与庄青翟之间的矛盾霍光心里也清楚。当年李蔡死后张汤是最有机会成为丞相的，甚至当时张汤也如此认为，可汉武帝却突然任命庄青翟为丞相，原本这也无可厚非，可庄青翟当时没有做出谦让和推辞，这就让张汤心中很是不爽了。后来庄青翟做了丞相，因其信奉黄老之术，倒也恪守无为而治，凡是都不原意出风头，因此张汤权利便越发的大了起来，甚至有些时候已经代行相权了。加上张汤一直颇为受汉武帝重用，更是在去年以腹谤之罪弄死了九卿之一的颜异，从此之后张汤更加的目中无人。可庄青翟毕竟是丞相，就算他处处退让，终究还是有很多地方会与张汤发生矛盾，年深日久两方矛盾便越发激化，加上丞相代表的也不是个人，而是整个丞相府，终于最近两方势力变得剑拔弩张了。
“够了！如果没什么其它的事，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突然汉武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汉武帝都有些不耐烦了。
汉武帝声音响起，霍光突然睁开微闭的双眼，目光透过诸人落在了前方的路博德身上。眼看汉武帝就要起身离开，朝臣们也打算起身时，路博德突然身躯一动，接着口中喊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嗯？卫尉还有何事？”汉武帝止住了起身的动作，淡淡的开口问道。
路博德理了理衣袍，出列说道：“陛下，自几日前收到南越使团消息后就再未收到其它消息，而且前次消息加盖印信也并非正使之印，此两点颇为蹊跷，臣恐其中有变，恳请陛下传旨阳山关守将韩千秋查明使团动向。”
“大行令，你有何话说？”汉武帝看向商丘成问道。
“陛下，按理说使团每日都应该有消息文书送回，可这几日确实没有收到，此事臣几日前已经发文丞相府征询意见，只是至今尚未收到回复。”商丘成出列说道。汉武帝一国之君不可能各个衙门所有事都向他汇报，这次使团消息滞后，商丘成按例给丞相府发了文书，可是丞相府最近忙着和御史大夫斗，就把这事给耽搁了。
“丞相这是怎么回事？”汉武帝沉声问道。
庄青翟连忙答道：“最近各地文书堆积颇多，恐怕是小吏遗漏了鸿胪寺的文书，臣回去之后便彻查此事。”
“陛下臣有话说。”此时霍光突然出声，原本张汤还想借机发难庄青翟，却被霍光有意无意的给打断了。
“讲。”汉武帝只说了一个字。
霍光出列说道“臣观南越不臣之心已久，颇为赞同卫尉所言，恐其中有诈。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联系上南越使团，查明南越国情况。若为最坏考虑大汉不得不早作准备！”
“京兆尹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仅凭推测就要早作打算？京兆尹所谓的打算不外乎就是整兵备战吧？如今国库钱粮吃紧，南越远在数千里之外路途遥远，再说眼下朝廷去哪里调兵？”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不是别人正是桑弘羊。
霍光和桑弘羊一说，整个朝廷变得窃窃私语起来。能够位列朝廷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当路博德说出南越消息阻断数日之时，许多人心中已经有了很多的猜测，这个时候即便不愿相信南越敢反叛的朝臣心中也不得不产生疑问。
“立刻着令韩千秋查明南越国情况，卫尉立刻整编京畿之地囚徒以防南越有变！”片刻之后不顾朝臣的窃窃私语，汉武帝一连发布了两道命令。如今朝廷之上或许没人比汉武帝更了解南越王赵婴齐了，如果赵婴齐还在绝对不会出现如今的情况，汉武帝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才会如此快的做出应对。
霍光听到汉武帝的命令，也没想到汉武帝心中竟然已经做起了最坏的打算。这一刻霍光都真心的佩服汉武帝的眼光和决断。
“君上，符离侯到了！”就在霍光与几位心腹下属谈话之时，霍棠走到霍光身侧，低头在霍光耳边说了一句。
霍光闻言立刻起身，而后对屋内几个下属说道：“今日便到此吧，诸位也早些回去休息。”众人虽然不知道霍棠说了什么，但看到霍光的举动也很识趣的告退了。
路博德是霍去病生前就为霍光安排好的助力，也是目前霍光手下地位最高的一人。如果不是霍去病积威犹在，霍光都不确定路博德是否会对自己真正归心，不过至少目前路博德还对自己言听计从。
霍棠陪着霍光来到一处书房，这一次霍棠也没有进去，而是一直站在门外守候，霍光进去了很久没人知道他与路博德说了些什么。直到许久之后路博德才一脸心事的样子离开了安阳君府。
“咦，棠妹怎么还没去休息？”霍光走出房门迎面就看到了屋檐下的霍棠。这短短月余的相处，霍光已经将霍棠当着了妹妹，称呼上也很自然的变成了棠妹。
“不知君上今夜在何处就寝？奴婢好去安排！”霍棠微微低身问道，如今安阳郡府不仅有李妍这位正室夫人，还有金瓶这个妾室，所以才有了霍棠这一问。
“以后在府上这些小事让下人做就可以了，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快早些去休息。明日我有场朝会，我会让夫人陪你去逛逛长安城。”霍光微笑着说道，他让霍棠参与机要，自然没有将她当做下人。
霍棠心中感动，却只是微微低头小声的应了声“是”。
未央宫外早已人头攒动，霍光的车架不早不晚的也出现在了未央宫外。他是京兆尹秩两千石的重臣，只比三公九卿这一级别的人稍微先到一步。就在霍光走下车架的时候，陆陆续续的九卿与三公的车架也到了。
等到这些中两千石的重臣也陆续到来，未央宫外原本热闹的场景反而安静不少，大家很自觉的排好队伍，也再没有交谈之声，最多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虽然霍光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在长安城，最近几次朝会也不见他的身影，但今日大多数朝臣看向霍光的眼神都带着一丝羡慕。
许多人心里其实都在猜测，今日朝会恐怕又是霍光的主角，进献九鼎之一青州鼎的功劳霍光占最大份，而对于霍光的封赏却迟迟没有下来。大家都估计汉武帝是要对霍光当面封赏，甚至坊间早有传闻，霍光此次将会封侯。西汉前期有无军功不得封侯的规定，但霍光有平定河内之乱的军功，当时也只是由长安令升任京兆尹，爵位上并无封赏，若此次借机封侯也算顺理成章。
当第一缕晨曦洒落在未央宫大殿顶端时，西汉朝臣鱼贯而入默默的走入未央宫大殿。一声陛下驾到之后，汉武帝帝服冕冠出现在大殿之上。武帝落座，朝臣们也在各自的席位上跪坐着。
“陛下有旨，安阳君霍光接旨！”汉武帝的身侧苏文上前几步，手中展开一匹锦缎卷轴，在朝臣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抢先朗声宣读道。
霍光听到与自己有关，也顾不得现在惊讶便起身跪拜道：“臣接旨！”
“安阳君霍光于汾水获九鼎之青州鼎，于功社稷，特溢封食邑千户，赏锦缎十匹黄金千两。”苏文宣读完对霍光的封赏便又站到汉武帝身侧。此时霍光微微抬头看向了汉武帝，只见目光所及正好对上汉武帝的目光，虽然隔着数丈远霍光似乎感觉到汉武帝正微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
“臣谢陛下隆恩！”霍光拜道。虽然没有如坊间传闻一般封侯，但溢封千户让霍光已经有了一千三百户的封邑，这一点是许多列侯都没有的。
大汉侯爵不下数百人，但是有封地食邑的不到一半，而后这一半里面那七八成也不过只有数百封邑。而千户侯已经属于高层列侯了，至于万户侯哪怕从大汉开国以来也不过区区十余位，这还是加上那些传承断绝，因罪除国的。
封赏一下朝臣们也是窃窃私语起来，霍光还不是侯爵，已经实封一千三百户了，这是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特例。按理说此时爵位君不如侯，以前霍光食邑三百户，就算抛开他的封君爵位不谈，其地位也只相当于最低等的列侯。可从今以后那些千户侯以下的列侯见了霍光该怎么办？是以霍光为尊还是以侯爵为尊？
不过汉武帝封赏已下，已经没有更改的可能了，而这些朝臣也都个个人精，真到了那种情况以这些人的处世之道和脸皮也不会出现任何尴尬情况。
对霍光的封赏算是告一段落，接着便开始了此次朝会的正常流程。一开始都还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不过两月不在长安，霍光发现如今朝会之上明显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御史大夫张汤为首，另一派则以丞相庄青翟为首。也不知这两派人怎么想的，但凡一方抛出了观点，另一方就会持反对意见，无论大小事务，也不管有理没理，反正就感觉两派人水火不容的架势。
霍光双目微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似乎这两派这种互相抬杠的情形已经持续了太久，像卫青杜周这些人也都如霍光一般，摆出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
张汤与庄青翟之间的矛盾霍光心里也清楚。当年李蔡死后张汤是最有机会成为丞相的，甚至当时张汤也如此认为，可汉武帝却突然任命庄青翟为丞相，原本这也无可厚非，可庄青翟当时没有做出谦让和推辞，这就让张汤心中很是不爽了。后来庄青翟做了丞相，因其信奉黄老之术，倒也恪守无为而治，凡是都不原意出风头，因此张汤权利便越发的大了起来，甚至有些时候已经代行相权了。加上张汤一直颇为受汉武帝重用，更是在去年以腹谤之罪弄死了九卿之一的颜异，从此之后张汤更加的目中无人。可庄青翟毕竟是丞相，就算他处处退让，终究还是有很多地方会与张汤发生矛盾，年深日久两方矛盾便越发激化，加上丞相代表的也不是个人，而是整个丞相府，终于最近两方势力变得剑拔弩张了。
“够了！如果没什么其它的事，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突然汉武帝威严的声音响起，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汉武帝都有些不耐烦了。
汉武帝声音响起，霍光突然睁开微闭的双眼，目光透过诸人落在了前方的路博德身上。眼看汉武帝就要起身离开，朝臣们也打算起身时，路博德突然身躯一动，接着口中喊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嗯？卫尉还有何事？”汉武帝止住了起身的动作，淡淡的开口问道。
路博德理了理衣袍，出列说道：“陛下，自几日前收到南越使团消息后就再未收到其它消息，而且前次消息加盖印信也并非正使之印，此两点颇为蹊跷，臣恐其中有变，恳请陛下传旨阳山关守将韩千秋查明使团动向。”
“大行令，你有何话说？”汉武帝看向商丘成问道。
“陛下，按理说使团每日都应该有消息文书送回，可这几日确实没有收到，此事臣几日前已经发文丞相府征询意见，只是至今尚未收到回复。”商丘成出列说道。汉武帝一国之君不可能各个衙门所有事都向他汇报，这次使团消息滞后，商丘成按例给丞相府发了文书，可是丞相府最近忙着和御史大夫斗，就把这事给耽搁了。
“丞相这是怎么回事？”汉武帝沉声问道。
庄青翟连忙答道：“最近各地文书堆积颇多，恐怕是小吏遗漏了鸿胪寺的文书，臣回去之后便彻查此事。”
“陛下臣有话说。”此时霍光突然出声，原本张汤还想借机发难庄青翟，却被霍光有意无意的给打断了。
“讲。”汉武帝只说了一个字。
霍光出列说道“臣观南越不臣之心已久，颇为赞同卫尉所言，恐其中有诈。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联系上南越使团，查明南越国情况。若为最坏考虑大汉不得不早作准备！”
“京兆尹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仅凭推测就要早作打算？京兆尹所谓的打算不外乎就是整兵备战吧？如今国库钱粮吃紧，南越远在数千里之外路途遥远，再说眼下朝廷去哪里调兵？”第一个出来反对的不是别人正是桑弘羊。
霍光和桑弘羊一说，整个朝廷变得窃窃私语起来。能够位列朝廷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当路博德说出南越消息阻断数日之时，许多人心中已经有了很多的猜测，这个时候即便不愿相信南越敢反叛的朝臣心中也不得不产生疑问。
“立刻着令韩千秋查明南越国情况，卫尉立刻整编京畿之地囚徒以防南越有变！”片刻之后不顾朝臣的窃窃私语，汉武帝一连发布了两道命令。如今朝廷之上或许没人比汉武帝更了解南越王赵婴齐了，如果赵婴齐还在绝对不会出现如今的情况，汉武帝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才会如此快的做出应对。
霍光听到汉武帝的命令，也没想到汉武帝心中竟然已经做起了最坏的打算。这一刻霍光都真心的佩服汉武帝的眼光和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