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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以打促和(八)

    1662年1月23日,锡土巴尔外海。

    锡土巴尔在葡萄牙乃至西欧一带其实还是比较有名的,无他,这里盛产白花花的食盐,曾经行销大半个欧洲,当然那是托了荷兰人的福,葡萄牙人将锡土巴尔的盐交给荷兰人销售,从而得以极大提高了市场份额,将他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产自法国南特的盐——打得溃不成军。因此,说到底这里其实还是有些家底的,至少不是什么贫穷地区,值得我大东岸海军官兵们过来光顾一趟了。

    这一天晴空万里,海面上能见度极好,东岸人的船队一面在此等待从北海、波罗的海返航的船只,一面打算狠狠地扇一下葡萄牙人的耳光,让他们的脑袋清醒清醒,不要再总觉得自己很牛逼,继续提一些很不切实际、让大家都感到很困惑的条件。

    于是乎,王铁锤中校下令,全舰队在此对葡萄牙人的沿海城镇实施“例行”(意思是以后时不时就来搞一下)炮击作战。而第一步嘛,就由航速较快的“海上工程师”号修理船开进海湾,先实施一番火力侦查(主要是摸清敌人的炮台方位及火炮数量)再说,为下一步主力舰队的行动提供参考。

    不过在进攻锡土巴尔小镇之前,东岸人的战舰似乎也可以做一些热身运动嘛,比如轰击了近海的其他小镇或渔村,如果有可能的话,再派人上岸捞点好处。

    而第一个被选中的目标就是就是可怜的渔港塞辛布拉了。1月23日上午,由于风向不利,包括护卫炮舰在内的多艘东岸舰船只能先沿着近岸洋流调整航向,然后再顺着东北风兜向了塞辛布拉港,利用船只右舷火炮向岸上射击。

    严格说来,塞辛布拉港的条件其实还是不错的,近岸水深足够,适合大船驶近。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港湾过于开阔,导致在天气恶劣时,无法有效削弱、阻挡外洋涌过来的大浪。不能给予碇泊的船只以充足的庇护——但不管怎样,塞辛布拉港优良的水深条件此时成了她的催命符——

    上午七点钟,海风猎猎,军旗飞舞。威武的东岸舰队沿着近海一字排开向西驶去,护卫炮舰在前、战列舰在后,利用多达数百门的侧舷火炮朝岸上所有他们认为有价值的目标进行轰击。在他们的炮火下,教堂、民居、仓库、哨所、码头、集市都成了炮火打击的对象。葡萄牙人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预警时间(盖因东岸战舰目标巨大,远远驶过来时很容易被发现)。但由于民众缺乏训练以及消息传递的缓慢,猝不及防的他们仍然损失惨重。

    排在第六位的“大赤鱿”右舷正在猛烈地开火,炮手们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用训练中的速度,向岸上的葡萄牙村镇射出了仇恨的炮弹。在他们的努力下,岸上的葡萄牙人承受了巨大的伤亡,大量建筑被空心铁弹“光顾”,如果不是石质或砖质的话,那么立时就会出现损毁。居住其内的人们不得不惊慌失措地跑到屋外,但这往往令他们遭受了更大的伤亡——实心铁弹在地面或墙壁前跳跃闪动,每次砸着人群往往都能制造一些伤亡数字,端的是中者立毙、粘者即死、擦者即伤……

    蔡安国中尉站在艉楼舰桥内,气定神闲地举起望远镜朝岸上看去,只见视野里是大片枯黄的草地、农田(田里似乎没有种植越冬小麦),农田边有一些排列得较为整齐的果树、橄榄树。估计是有人特意经营的。果林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水井,眼尖的蔡安国中尉甚至发现,某个水井旁还扔着两个倾倒在地的水桶及一顶疑似帽子的物体,应该是惊慌失措的果农逃跑时丢弃的吧。

    “听上次前来炮击葡萄牙的同袍们说,南部阿尔加维一带穷得要死,唯一的出口货物就是羊毛。且规模也就那样,一般般,很多时候据说都装不满前来拉货的运输船的船舱。山里据说也有矿藏,但压根没有充足的人力去开采,另外手工业也很凋零,这样一个地区,也难怪他们没有上岸抢劫的动力了。”蔡安国中尉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听说上个世纪葡萄牙王国有200万人口,后来被过度的海外移民、航海探险、饥荒和瘟疫大量削弱,降到了100万,哈哈,真是可怕。唔,现在好像也只恢复到了160余万,这大概和他们不断的海外殖民及本土战争有关,我们国家以后得极力避免这一点。”大副张志军少尉不知何时也站到了窗户边,朝蔡安国说道。

    “人口既少,港口背后依托的腹地又过于狭窄,这大概是葡萄牙本土贸易始终不温不火的最主要原因,无论是波尔图的葡萄酒还是阿尔加维的羊毛,都脱离不了人口和土地的桎梏。当然我的这种说法可能有不太准确的地方,听上次炮击过米尼奥河的那帮人说,在那附近的葡萄牙乡下,很多地方完全是半抛荒性质的,他们从船上都能看到在野外成群游荡着的野狼。或许,如果国外市场上有强烈的需求的话,葡萄牙人的贸易还是能够发展起来的吧,比如英国人减少法国和意大利葡萄酒的进口份额,转而多进口产自波尔图的葡萄酒,那样他们的经济应该多多少少能有一些起色。”蔡安国仍然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说道。

    两人说话间,航行在前面的“鯷鱼”号护卫炮舰已经将两艘葡萄牙渔船击沉,另外还迫使几艘同样型制的渔船打白旗投降,东岸人很快派水手下船去接收战利品,当然大多数的葡萄牙渔民还是果断弃船,纵身往海里一跳,游回岸上去了。不过他们也只是多苟延残喘一会罢了,炮击之后王铁锤还将抽调人手登陆上岸,对整座城市实施打劫。至于登陆作战的人手嘛,很简单,部分由海军水手充任、部分由黑八旗官兵组成、部分从买来的摩尔达维亚战俘中抽取,大概组成一支几百人的队伍,上岸快速掳掠一番然后就撤,应该不难——这里虽然离葡萄牙王都里斯本很近,但如果速战速决的话。应该还不至于被敌人缀上。

    炮击仍在继续,蔡安国视野中的塞辛布拉城开始一点点地崩解,先是高耸的教堂尖顶,然后是过往人声鼎沸的集市,接着是几座仓库,房顶上的防水油布被不知道哪艘船上——多半是战列舰——发射的炽热弹引燃,然后整个燃烧了起来。这更是增添了小镇的混乱,一些勇敢的葡萄牙居民已经冒着炮火在开始救火了。

    “轰!轰!”蔡安国的座舰右舷发射的多枚18磅、12磅空心铁弹。击中了塞辛布拉小镇郊外的一座牲畜棚。牲畜棚的柱子被打算了两根,整个坍塌了下来,几匹受惊的烈马猛地挣脱了束缚,嘶鸣着跑出去了。它们是幸运的,不用再待在小镇上挨炮击了,可以去野外自由自在地徜徉。

    与他们相比,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位年迈的神父焦急地站在教堂门口,挥手让大家躲进相对坚固的教堂内,不料十几发炮弹陆续打了过来。教堂顶上的大块条石脱落下来,直接砸中了包括神父在内的多名葡萄牙人,直接酿成了一起悲惨的死伤事故。

    与此类似的场面比比皆是,在大规模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后,塞辛布拉小镇内估计已没任何一个相对完成的建筑了,狭窄的街道上也满是杂物及人畜尸体,整座小镇宛如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一般。惨不忍睹。

    炮击结束后,就是登陆的戏码了,七八艘搭载着登陆官兵的战舰,缓缓开进了港湾内唯一一处没被摧毁的设施:码头。两百名精挑细选的水手、八十余名黑八旗官兵以及数量高达四百多的摩尔达维亚战俘——为了激励他们奋勇作战,王铁锤中校已经许诺回去后就给予他们自由民身份,虽然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多少是个激励——已经整装待发,然后分乘十多艘小艇,携带火枪和冷兵器,奋力登上了码头,并迅速向小镇内部挺进。

    不甚激烈的战斗于十多分钟后在小镇内部爆发了,穿着皮甲、手持军刀的摩尔达维亚人,朝每一个还站在那里抵抗的葡萄牙人大砍大杀;全副武装的黑八旗官兵则护卫在侧。已经披挂起来的他们,不断用长矛戳刺每一个在街道上遇到的葡萄牙人,其中很多人也许不是军人,只是被炮击惊吓得四处乱窜的家伙罢了,但这一刻算他们倒了血霉,米长矛下;不时有一些手持火枪的葡萄牙人朝登陆官兵们进行射击,但他们显然无法与拥有两百多杆火枪和多门小炮的东岸水手们相比,因此很快被打成了筛子。

    半个小时后,本就人丁不丰的塞辛布拉小镇大部街区已被东岸人占据,葡萄牙居民要么死在炮击和刚才的战斗中,要么已经往内陆逃亡,剩下的约数百人则拥挤在不大的教堂内,几十名男人手持火枪和大戟,面色苍白地堵着门口,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缓缓逼近的东岸官兵。

    “轰!轰!”两声炮响,****而出的葡萄弹如同一个扇面般扫向了教堂大门,部分打在墙壁上,剥落下来了大片粉灰和碎屑,剩下的大部分弹子则打在大门范围内,将二十多名勇敢的葡萄牙男人连同他们制作的简易障碍物一起摧毁,整个场面异常血腥,教堂内的小孩和妇人更是吓得连声惊叫。

    打完这两炮后,负责指挥登陆战的周瑜海军中尉一挥手,在佛得角投降的葡萄牙总督阿松桑便滚了过来,用葡萄牙语劝说教堂内的居民们投降,因为抵抗没有任何意义,只会徒增伤亡。或许是刚才的血腥炮击打落了葡萄牙人最后的胆气,挤在教堂内的总计235名居民集体无条件投降,被东岸人监督着一个个出来,然后被用绳索捆扎着送上了停泊在港外的运输船上,至于他们今后的命运,无人得知——当然教堂内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投降的,4名神职人员和9名葡萄牙军人就拒绝投降,然后东岸人用一阵排枪齐射成全了他们的愿望。

    “这个小镇的居民素质较差,不如去年炮击的米尼奥河口小镇的居民,那些人甚至连夜筑起了一道胸墙,并收拢了至少两百个意志坚定的男人进行抵抗,最终使得我们没能成功劫掠那里。当然这也和那时我们人比较少及临时起意有关。”有参加过去年炮击作战任务的海军军官说起了那件往事,并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赞同。

    “那次船少、人也少,而且我们进攻的意志也不坚决,稍稍遇到抵抗便退回去了,丁长官显然不想徒增伤亡。这次不同,我们有几百个雇佣兵打头阵,塞辛布拉镇民的抵抗也不够坚决。自然被我们轻易攻取了。不过话说这些俘获的葡萄牙人怎么处理,男女老少都有呢。”有人问起了这个问题。

    “大概是带回本土吧。然后或许当没身份的劳务工,直到年限够了才有那么一丝转正的可能。另外,大概还可能被流放到海外殖民地吧,毕竟这些人里面很可能有亲人就死伤在我们的炮火之下,对我们充满仇恨是一定的。不流放到海外,谁能放心?唔,我觉得流放到南非都是便宜他们了,或许炎热的新华夏岛、荒芜的澳洲以及冰天雪地的库页岛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吧。”

    “不,按照最近一次巴西葡萄牙殖民者的处理模式。这些人很可能被转卖给库尔兰人,然后到刚果一带的伐木场、烟草种植园以及近年来逐渐兴起的棉花种植园里干活。不过他们都是白人,这在新库尔兰有些优势,干个多年以后应该会获得正式身份吧。不过谁知道呢,我也懒得关心这些破事。”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很快被拎着指挥刀走来的周瑜中尉所打断,这位“黄金河虎”号护卫舰的舰长此时正满心郁闷,看见一些军官在这闲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朝他们吼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赶紧给我去搬运物资啊!民居里的面粉、橄榄油、腌肉、干果、葡萄酒以及牛羊,都给我运船上去;镇议会、仓库及教堂内的现金、金银器、书籍和艺术品,都给我搬走;另外镇郊外还有一处牧场,里面应该有些马匹还没走远,这很值钱的。去收拢回来;对了,果园、盐场和鱼市也要派人去,你、你、还有你,带上一队雇佣兵,快去快回!所有人,都立刻动起来,不要让我催!现在我们炮击塞辛布拉小镇的消息搞不好已经传到了里斯本的王宫。敌人的军队随时可能会开来,你们再不迅速行动,难道还要在这里等葡萄牙大军过来请你们吃饭吗?速度干活!”

    众人闻言顿时一哄而散,然后各自带着人手干活去了。他们的效率很高,虽然干的是“捡垃圾”的活计(即在被炮击过的城市内搜寻有价值的物事),但大部分行动都在两个小时内结束了。

    下午两点钟,东岸人已经快速撤离到了大船上,并将遗留在海面上的十多艘葡萄牙渔船归拢在一起,一把火全烧掉了,算是为这次的行动落下了一个完美的注脚。而在这个时候,之前被派去锡土巴尔湾一带侦查的“海上工程师”号也已经返航,随船的海军军官向总指挥王铁锤汇报,锡土巴尔港规模不大,基本没什么像样的海防设施,湾内水深条件也不错——这不废话嘛,要不然为什么常年有荷兰商船出入运盐——完全可以容纳东岸人的大舰队驶入。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也不打算将大部分舰船都开进去,那样搞不好会被人瓮中捉鳖,总是个麻烦。

    下午三点钟,召集军官开完后的王铁锤下令,派遣包括两艘战列舰、一艘食水补给船、一艘弹药补给船和修理船在内的五艘舰船,搭载部分海陆官兵前往锡土巴尔港。作战模式一如塞辛布拉小镇,即火炮犁地后派人登陆上岸,速战速决,抢完钱物和人后就立即撤离,绝不逗留,以免被敌所趁。至于说为什么不派笛型运输船或护卫炮舰跟着进去,这纯粹是风向(东北风)和海流都不利(湾内水向外流),没蒸汽动力的船只要想进港颇有些困难,因此只能派那些加装了蒸汽推进系统的舰船入内。

    五艘舰船搭载着数百名官兵走后,王铁锤中校又下令剩下的舰船悉数在港外整队,以防被敌舰队突袭——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要知道葡萄牙人的海军舰队可没都沉光呢,而且他们就驻扎在离此不愿的特茹河口内,从那开过来或许都用不了一天。这要是让他们趁夜偷袭并造成了东岸人的舰船损失,那可就闹大笑话了,王铁锤绝不允许这样的狗血事件发生,因此严令各船保持警惕,定期通过灯光信号以及派遣联络员的方式互相保持联系,以免在黑夜中遭受不应有的损失。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第二天凌晨四五点,一切都很正常,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而这个时候,五艘吞吐着黑烟的船只(它们降下了大部分风帆,因为海上风力逐渐转大,船速有些过快)也再度返航,并被在外游弋的“执委会”号战列舰发现。而也是在此时,葡萄牙王国锡土巴尔港被东岸人攻破并掳掠的消息,也正式传遍了整支舰队,这引起了众人的极大欢呼——这仗打得太顺利了!也太提气了!

    王铁锤中校连夜召集返程的几艘舰船官员过来问话,得知这支小小的编队在黄昏时分驶抵了锡土巴尔港外海,因为天色昏暗且不熟悉水文状况,一度有些不敢上前攻击。后来还是来过此地的“海上工程师”号打头,两艘战列舰这才慢慢跟上,并用侧舷火炮(加起来近六十门重炮)对敌港进行了抵近轰击,一切流程都和普拉亚港、塞辛布拉小镇的攻击行动一模一样,当时敌人也做出了一些反击,但软弱无力,根本无法对东岸舰船造成足够的威慑,因此打到后面就干脆哑火了。

    几轮炮轰下来后,估摸着整座小镇已在东岸人的大口径舰炮蹂躏下陷入了混乱,带队的军官立刻下令陆军士兵趁夜登陆。登陆的陆军官兵共有五百余人,在从码头向小镇核心地带推进时果然一切顺利,这令他们心中大喜,带队的军官更是直呼运气,这里的葡萄牙人大概离首都近的缘故,民风软弱,远不如北方山后地区的民人彪悍敢战,被东岸五百大军一冲,竟然连像样的抵抗也没有就溃败了,然后逃得到处都是,追也追不上。

    而在能打仗的敌军溃逃后,东岸人却也不敢在镇上久待,军官们带着麾下士兵挨家挨户敲门,公然进行着有组织、有秩序的抢劫行动,将锡土巴尔港积累多年的财富席卷一空——同时甚至还有四百多名生于斯长于斯的葡萄牙居民,最后,这帮“缺德”得直冒烟的家伙还在镇上多处点火,直接烧毁了几乎半个小镇,让王铁锤等人听到最后实在有些无语,竟然拉得这样一手好仇恨,葡萄牙人以后一定会对此印象极为深刻吧。

    两个小镇打下来,东岸人确实也收获了不少战利品,不过大多数确实面粉、腌肉、咸鱼、橄榄油、干果、葡萄酒、奶酪之类的食品,此外还有一些鸡鸭鹅、牛羊马匹之类的牲畜也被搬上了船,这些都是可以在航行途中杀来给大伙补充新鲜肉食的。

    除此之外,有价值的东西少得可怜,计有价值两万余元的各类金银币、从教堂里搜来的金银器、少许艺术品及整整三船(停泊在锡土巴尔港内的小船)的盐了,收获真的不能说有多丰盛,只能说马马虎虎吧。不过好在他们此番也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打击葡萄牙人的士气,进而达成以打促和的目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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