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露夏娜边飞边再次倒抽了口气。察觉不对劲的科尔,顿时转眼看着露夏娜。“露夏娜……你现在在想些什么?”
“修拉!”
露夏娜将抱在手中的科尔抛向修拉,修拉急忙接住科尔的身体。
“这里交给我来处理,你快与科尔一同前往BEGATOPIA。就算真能阻止战斗航空母舰,但只要DAIMON还留在这世上,未来就不会产生任何改变。你们要趁着四次元回转仪成功开发问世之前,将所有为了备份档案资料,而设置存在于世界各地的DAIMON断片全数破坏殆尽……去改变未来吧!”
“你想阻止战斗航空母舰?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光凭一名战姬之力,根本毫无胜算可言!露夏娜,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如果你真打算采取什么行动的话,就让我也助你一臂之力吧!”
面对放声大叫的修拉,露夏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修拉,你好歹也该给我一个机会,使我能够尽一下当姐姐的义务。此外,你们与DAIMON之战,八成会形成一场长期抗战吧。再加上与多国联军之间的战事,虽说你们拥有那名叫心奈的机甲巨兵驾驶员,但只凭她一己之力,实在令人感到不安。你们还需要一名坚强的领导者……而科尔,正是这个国家最需要的领导人才。因此……我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将他平安无事地送回学徒兵们的身边。他拥有足以跨越漫长战事的jīng神力、积极求生存生命力、以及纵然用手枪子弹贯穿自己的脑部,也要设法回到同伴身边的责任感、胆识与无懈可击的智慧……”
露夏娜一边飞翔,一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被修拉抱在手中的科尔,科尔的心头顿时为之一震。因为露夏娜正在与他及修拉诀别……他已明确感受到她所抱持的觉悟。
“我个人也十分希望视你为领导者。当我这样一路观察着你所发挥的生命力,你却在不知不觉中,支配了我的心灵……”
没有半句道别的话语,也不见握手及拥抱的动作。露夏娜只是很理所当然地改变行进方向,朝着战斗航空母舰笔直飞去。
其他十名敌对少女,则慌慌张张地转身追赶露夏娜。
“站……站住!你打算做什么!”
“伊=恩朵拉!我们这样丢下雅Ⅱ修拉不管,真的没关系吗?”
“碧=露夏娜绝不会采取任何毫无胜算可言的举动,缦=玖修莉!既然她展开行动,就表示她真有办法阻止战斗航空母舰!我们绝不能让她得逞,不能让她毁了我们花费三年时光所准备的计划!像雅=修拉这种次级品,我们rì后还有很多时间能够慢慢处置她!”
目送她们为了追赶露夏娜而离开此地之后,修拉继续往东方飞去。科尔则脸sè苍白地转头望向修拉。
“修拉……露夏娜到底打算做什么?我们得回去阻止她……就此放任她离去,这样真的好吗?”
“那个顽固的家伙,根本只会把我所说的话当成耳边风,就算我说再多也没用。”
“那你又有何打算?”
“我将继承露夏娜的遗志,因为刚刚露夏娜说过,要我守护你。”
修拉淡然回答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冰冷。但是她的双眼却泛出泪光,紧咬在一起的嘴唇则微微颤抖不已。
“我记得很清楚……我记得在竹取老翁家所度过的每一天,我也记得我见过名为天武的大王。我拥有在WOMB里面成长之时,由DAIMON灌输进我脑海深处的诸多知识。我也怀着DAIMON希望将rì本培养成一个富强之国的观念……因此我将统一rì本所需的‘五大秘宝’,传授给天武大王知晓。分别是佛陀石钵、蓬莱玉枝、火鼠皮衣、龙首宝珠,以及燕子安贝……详细解释的话,‘佛陀石钵’即为寺庙……也就是‘透过宗教所进行的思想支配’;‘蓬莱玉枝’乃为结实累累的金黄sè稻米……也就是‘农耕技术’;‘火鼠皮衣’乃是以烈火jīng炼而成的金属盔甲……也就是‘军事力量’;‘龙首宝珠’则为支配人民的王权象征……也就是‘领导魅力’。最后一项‘燕子安贝’,即是把自中国南方的南燕国所采集到的珍贵贝壳当成钱币使用……也就是‘货币制度’。”
露夏娜朝着富士山飞去。此时,战斗航空母舰已完全通过时空隧道,夸耀着其威武的容姿。露夏娜转身面对紧追而来的敌对少女们。
“叫你站住,你听不懂是不是,露夏娜!吃我这记火焰!”
红sè的敌对少女﹒玛莉=席,挥动身上所配戴的火焰宝剑。剑身与空气的摩擦,衍生出一道烈火,笔直喷向露夏娜,不过露夏娜却身形轻灵地避开了这一击。
富士山的峰体彻底遭到破坏,地面上出现一个宛如大片土地被挖走的凹陷。而在这巨大凹陷旁边,则可看见宝永山。伴随富士山所遭受的严重破坏,宝永山这座原本依偎着富士山而存在的寄生火山,虽然也一同失去了大半峰体,然而据说因发生于江户时代的火山爆发,而被推高矗立于火山口的红sè巨岩,则依然完好如初地伫留于原地。
围绕着战斗航空母舰的合成兽,也察觉到露夏娜的异常举动,而感到局促不安。‘这是怎么回事,碧=露夏娜?你不是已因着目睹科尔身亡而清醒过来了吗!无法预测……我无法预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无法模拟出你即将采取的下一步行动为何!’
“你预测不到吧,DAIMON。不懂爱为何物的你,当然无法预知为爱而行动之人的心思意念。换句话说,你没有胜算可言!”
露夏娜对准红sè巨岩,打开身上所有飞弹发shè器。只见飞弹如同烟火般散开,击碎这块宽达数十公尺的红sè巨岩。因江户时代的火山爆发而隆起的巨岩一遭到炸毁,其下方造成这块巨岩隆起的主因……也就是灼热的岩浆,立刻发出震天怒吼。
‘我无法预测!我不懂,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我为何无法理解……我可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也是最伟大的DAIMON啊!’
DAIMON的绝对自信彻底崩溃,所有合成兽一同发出惨叫声。看见滚烫的岩浆,一路追赶露夏娜而至的敌对少女们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状况?她究竟有何企图……?”
在她们众目睽睽之下,露夏娜俯身冲向岩浆。
置身灼热火山口之中的她,打开了全身上下的飞弹发shè器。
“喔喔喔喔喔!”
高温热气窜进开启的发shè器之中,将安装于发shè器内部的所有飞弹全数点燃。下一瞬间,宝永山的山体宛如汽球一样快速膨胀,随即发生大爆炸。
轰隆隆隆隆……!爆炸声令空气产生剧烈震动。而原本利用炸毁富士山所开启的时空隧道,因为加入了另一波新产生的重力异常现象,使时空隧道原有的引力均衡状态遭到破坏。就如同位于佛生山的时空隧道,因为被露夏娜重新开启而吸走湖水一样……眼前这条时空隧道,展现出十分惊人的力量,开始吸收存在于周边的所有物体。
‘无法预测……无法预测啊————”
一边发出极为不甘心的惨叫声,战斗航空母舰、无数架合成兽,以及敌对少女们……全都被吸入时空隧道之中。
紧接着,熔岩也逐渐从刚刚喷火的火山口溢出。随着熔岩所累积的厚度持续增高,时空隧道的开口也变得越来越小……熔岩所形成的新生山脉,使重力异常现象获得改善。
科尔目睹了这一切,并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修拉……露夏娜她怎么了?”
面对被抱在自己手中,身体边颤抖边开口询问的科尔,修拉如此回答.
“露夏娜完成了她的责任。为了将战斗航空母舰与战姬们全部送回未来,并同时封锁时空隧道,她只能采用那种非常手段。为了对自己所领导及教育的战姬们负起应负的责任,她也无法痛下杀手除灭她们。因此……她唯有牺牲自己。只能抱着未来必能有所改变的期待,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牺牲……我再问一下,露夏娜她怎么了?”
“在我们心中,并没有害怕死亡的念头。然而,我们却很害怕失去所爱之人。露夏娜及我……都学到了这件事。”
“不要撇开话题,修拉!露夏娜她到底怎么了!”
修拉未再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或许是刚刚被火山爆发喷向天际,导致火山灰啪啦啪啦地从天而降,夹杂于其中的银白sè羽毛,轻轻飘落在科尔身上。
科尔抬头仰望着这道从原本为富士山脉座落之处袅袅上升的烟雾。在修拉一路朝东方飞行的这段期间,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烟雾。或许是因为他一直眺望着天际上方,才导致眼泪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最后……一切都结束了。
熔岩花费整整一周的时间,累积成一座高度将近三千公尺的山脉,彻底堵住了时空隧道。
修拉及时赶抵奋力与量产型机甲巨兵进行战斗的学徒兵们身边,并单枪匹马击退了所有敌人。轮人虽然很讶异她尚存活于人世,但由于他们彼此对再次重逢都感到有点难为情,所以两人在过了一星期之后,才能够好好地闲聊一番。
至于心奈的母亲原本活着,却为了救心奈而舍身成仁一事……轮人打算在一切事务都安定下来之前,暂时先瞒着心奈。
BEGATOPIA正处于蛰伏不动的状态。若想改变未来,势必得把留有DAIMON意识于其中的所有事物彻底加以歼灭。为此,首先必须详细得知BEGATOPIA内部构造等相关情报才行。少年们的战争,现在才刚揭开序幕。
多国联军登陆rì本的时间,也分分秒秒地不断逼近。不过他们却也对KOKOTAN的活跃,以及修拉的存在抱持着高度jǐng戒。于是各国除了互相牵制,甚至还为了让自己的国家立于更有利的地位,而暗中派人前来进行私下协商交易。学徒兵们便一边与各国进行交涉,一边灵巧地游走于世界权力平衡之中,并努力设法让rì本能够再次以主权dúlì国家的身分树立起来。
至于小海豚MARINEJET,则是利用翔所找来的货柜车将它送回大海。根据开车前往迎接MARINEJET的轮人与翔所言,佛生山的陨石坑湖如今已恢复原有的平静,时空闸门似乎也早已被关上。大概是DAIMON因为已开启了位于富士山的时空间门,而决定封锁佛生山的时空闸门,以防有人趁机入侵未来吧。换句话说……由过去通往未来,以及从未来回到过去的时空闸门,已全数遭到关闭。
学徒兵们为了逃避BEGATOPIA的追击,而藏身于富士树海之中。此处不但水草丰富,苍郁茂盛的群树枝叶又可反shè电波,可以助学徒兵们避开来自空中的侦测。告知众人可来此避难之人,正是修拉。他们与BEGATOPIA之战还会拖上很长一段时间,想要真正完全消灭能够无限复制自身存在的DAIMON,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学徒兵们都很清楚,若无法完成这项目标,就无法改变未来……面对即将到来的长期抗战,他们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学徒兵们将树海的一部分开垦成农地,并在树海内定居下来。他们虽然只知道在BEGATOPIA接触过,完全利用电脑管控的室内栽培法,不过修拉回溯DAIMON植入其脑海深处的自身回忆,将各式各样的农业技术传授给他们。相信到了秋天,正如“蓬莱玉枝”般的稻穗上,必能结出沉甸丰满的稻粒……
在开垦农田时,KOKOTAN也发挥了相当大的功效。而将坏掉的量产型机甲巨兵修理好之后,原本并非机甲巨兵驾驶员的少年少女们,也纷纷开始学习变为便利工具的机甲巨兵之cāo纵方式。看见科尔等人建设的丰饶村庄,周边的村落也派人提出请求,希望他们可以派人前往指导农业技术……村庄的人口不断增加,总有一天会变成乡镇、化为都市,最后再次形成一个国家吧。辉夜姬传授给rì本的五大秘宝,正是“富国强兵”的必要条件。每个人都可以清楚感受到,rì本再次以国家自称的rì子已不远矣……
身为领导者的科尔,也过着忙得不可开交的每一天。需要考量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需要面对的敌人也实在太多了。纵使战姬们已从这个时代消失,但多国联军的船舰与间谍,以及同为rì本人所犯下的彼此夺取、抢劫及诈欺等恶劣行径……真要细数的话,简直没完没了。而这一切都需要妥善加以管理不可……科尔已经累坏了。因为必须重建rì本这个国家、必须引导守护学徒兵们……这样的责任感一直存在于科尔心中。他真的累坏了……而自从露夏娜消失以来,很快地就已经过了一年。在这座位于富士树海之中的小村落里,学徒兵们正努力地耕种农田。KOKOTAN则负责拔除早已枯萎的农作物残株,并将旧农田开垦成新农地。平时开垦农地,发生战争时则率先上阵应战……其魁梧身影,简直就跟出现在古老神话当中的巨人一模一样。实际上,村里确实也有些学徒兵将KOKOTAN当成神明来敬拜。在一切都已退化至等同于原始时代水准的现在,或许又有一则全新的神话即将诞生也说不定。此外,全新的辉夜姬传说也将于此展开……
“笙子!西边的农田已经开垦好了喔!”
在夕阳西下的树海中,心奈自KOKOTAN的驾驶舱滑回地面,快步朝着在木材组装搭建而成的简便小木屋前面,起火煮着一个大号铁锅的笙子身边跑去。而扮演着守门犬角sè,在小屋附近来回走动的恰克,一看见心奈便箭步冲上前。
“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心奈!来来来,我们一起吃个点心吧。喂,笙子,还不快点帮心奈倒杯茶。”
“你活腻了是不是啊?”
笙子边抖动脸颊,边从锅里舀起一瓢热水,泡了杯将蒲公英根部剁碎之后,再煎炒制成的咖啡。心奈用双手端着这个以黏土捏制而成粗糙杯子,喝光杯中的咖啡。
“谢谢……修拉她还在执行哨戒任务吗?”
“嗯,班长也陪着她……据说,最近由于这一带也变得较为丰饶,被其他村落给盯上了。
科尔虽然居中折冲协调,不过似乎没啥进展可言……”
西方天际还留有些许夕阳余晖,而在苍蓝黑夜缓缓接近的东方天际,则有一轮赤sè月亮缓缓攀升。今天的月亮看起来特别巨大,又散发出宛如鲜血一样浓稠黏腻的赤sè月光。心奈有点害怕地皱起眉头。“赤sè月亮……我最讨厌了。总觉得看起来过度鲜明,给人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那是因为它还很靠近地平线啦。就如同夕阳会变红一样,月亮也会变红……之前因为受到富士山火山爆发的影响,导致还有大量火山灰悬浮于大气之中。”
笙子才刚说明完毕,恰克马上十分认同地猛点头。
“对啊,心奈。不用在意不用在意……满月原本就是看起来会令人觉得特别不舒服的玩意儿啦。不过,红sè满月会随着其高度的逐渐攀升,而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缓缓受到净化……或者说是如同外观原本跟一般土块没两样的钻石原石,在经过研磨之后,就会摇身变为无sè透明的亮丽钻石一样……绽放出清澈透明的光辉,所以只要再过不久,月亮就会变得不再可怕了。别太过在意啰。”
“这样啊……原来今天是满月……”
心奈突然睁大双眼。
“那也就是说……弟弟又跑去那个地方了吗?”
心奈以带着落寞之意的双眼,凝视着过去被称为富士山的新生山脉。由熔岩冷却凝固,甫成型不久的黑sè山壁。因其身影巨大,而蕴酿出更骇人的气息。笙子有点犹豫不决地面露微笑,对心奈点了点头:
“科尔原本就是个独行侠,但现在他却得统率学徒兵并居中协调,背负起相当重大的责任,想必他心中一定累积了不少压力才对。只因为他父亲.大门军造是个政治家类型的人才,而导致他继承了这方面的才能……说来也实在分外讽刺就是了。”
听见笙子所说的这番话,心奈很伤心地低着头,修长的双马尾轻轻拂过她冰冷的脸颊。
“那边说不定还会再发生火山爆发……那里明明很危险。难道有笙子及轮人学长的陪伴,还是不够吗?还是无法……取代她吗?”
“哼!”在心奈脚边喝着水钵里所装清水的恰克,脱口发出相当不屑的声音。
“那个混帐东西,居然让这么可爱的心奈如此担心他!心奈,等他回来之后,我会为你狠狠咬他屁股一口!”
“这个嘛……我只能说事情大概比你我所想的都还要复杂吧。毕竟在科尔跟露夏娜之间,似乎存在着远超过我们所知道的历史……或者该说是深厚的联系啊……”
“笙子学姐,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我很希望露夏娜快点死掉,也曾下定决心,一定要亲手击坠她……”
心奈用双手环持着这个被她喝干的杯子;杯中咖啡被喝光的杯子,在心奈手中逐渐失温冷却。对这绝不可能再度变暖的冰冷温度感到寂寥的心奈,不禁潸然泪下,眼泪也一滴滴滚落至杯中。
“可是现在……我却希望她还活着。
她会……变成你的情敌喔?”
“纵然如此!”
心奈抬头望着露出担心神情的笙子。泪流满面的她,十分用力地摇着头。
“纵然如此……只要露夏娜还活着,我就还有机会对抗她!只要等到我长大,说不定会变成一个让露夏娜望尘莫及的大美女啊!我妈妈以前也是个很漂亮的女xìng耶!可是……她却在留下那么美好的回忆之后,迳自离开人世……这样未免太卑鄙了吧!我怎么有办法跟回忆对抗……我根本没有胜算可言嘛……其实我……其实我……也很希望能够从旁支撑着弟弟的心灵啊……看见弟弟如此悲伤,我也会觉得很难过啊……露夏娜,你实在太狡猾了,你怎么可以抢走弟弟的心,然后见好就收呢……”
心奈双手捂着眼眶,哽咽地哭了起来。一旁的恰克,也只能不知所措地舔着心奈的脸颊。
“心奈,你别哭得这么伤心啦。其实我也一样啊,看见你泪流满面,我也会觉得很难过啊。我真恨自己只是一只小狗,根本无法帮上你任何忙……”
笙子叹了口气,转眼望向过去曾被称为富士山的那座山脉。
一缕纤细的紫烟,自山顶飘向天际。那是科尔所点燃的狼烟……为了探测过去出现在富士山上空的时空隧道,是否还留有些许空隙,每到满月之夜,科尔就会动身前往富士山顶点燃狼烟。这种每个月的固定行事,至今已持续长达一年以上……科尔抱着‘搞不好她当时只是随着火山爆发,一同被带回未来也说不定’的期待,希望能藉此找回露夏娜……因此,他由衷盼望可以发现时空隧道,抑或是这一缕经由时空隧道,飘向未来世界的狼烟,能够为露夏娜所看见……
山风自富士山上吹落,笙子她那被太阳晒成赤褐sè的头发,则不断接受着夜风的轻拂。此时,少年独自一人伫立于山顶。
将刻意背上山顶的枯木叠好之后,点火引燃。在黑暗之中,燃烧的火炎微微闪烁摇晃。科尔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这道火炎。
在这不见任何人影的山顶,唯有他独自一人伫立于此。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连露夏娜的声音也听不见,周遭只剩夜风所带来的飒飒风声。冰冻刺骨般的冷冽寒风,毫不留情地割划着科尔的身体。在空气较为稀薄的山顶,群星绽放出更加明亮夺目的星光。看起来正如同刺透人心的锐眼一样,不留情面地从天上直瞪着科尔。
“大门并未爱过任何人,所以就算得永远孤单一人伫立于山顶,他八成也不会为此感到害怕……但是,同样的情境却足以使我毛骨悚然。要我独自一人永远在此等待,实在令我难以忍受。根据竹取物语的记载……曾向辉夜姬求婚,并交换过盟约的帝君,在辉夜姬回到月亮之后,便登上富士山顶,将辉夜姬离去时所赠与的长生不死药烧掉……但就当事人,修拉的说法,所谓长生不死药,只是一些利用未来知识所制成的药物罢了……当时的帝君,或许也与我一样,抱持着完全相同的心情。现在的我能够理解,帝君是为了传达‘长生不死药只会带给我永远的孤独,我唯一需要的……就只有辉夜姬而已……’这个想法,才动手烧掉长生不死药。而我究竟……该等待至何年何月才行呢……”
无人回答这个问题,只有眼下的云朵,像天使之翼一般雪白辉煌。下山之后,充满战乱的每一天将再次来临。科尔知道,这一场与DAIMON及BEGATOPIA为敌,以未来为赌注的永无止境之战,正等待着他去面对。人类终有一天能够跨越悲伤……这点他也十分清楚。因为不是别人,正是露夏娜教导他领悟这项真理……即便坠入失去母亲及故乡的绝望深渊,人类依旧能够重新振作起来……无论置身于多么令人绝望的黑暗之中,仍然可以寻得一丝希望之光,并毫无迷惘地勇往直前、奋力求生……如今,科尔对于人类所拥有的坚韧意志深具信心。
但现在,他只能独自一人立于山顶……胸中只怀着与少女相关的所有回忆,少年独自一人伫立在这荒凉寂寥的孤独峰顶。唯有这一缕幽烟,缓缓被吸进并未回答任何问题的孤高天际。突然……
烟雾轻微晃动了一下,科尔鹜然举首仰望。
上升的烟雾,确实产生了晃动。并一边旋转,一边被吸向位于头上的一点,也就是绽放出透明光辉的满月之中。这与过去他在佛生山陨石坑湖畔所目睹的光景极为类似。
“难不成……!”
科尔大大睁开双眼,他看见一对银白sè的羽翼,出现在满月的光芒之中。
科尔的直觉告诉他……这就跟当时一模一样。记忆宛如走马灯一般带他回溯过去,让他清楚回想起那一天,两人在故乡池畔首次相遇的情景。
只不过,现在与当时截然不同,因为少年已有所成长。当时他只能感到惊恐惧怕,然而现在,少年已经可以张开双臂,用尽全力去拥抱……他的‘命运’。
“修拉!”
露夏娜将抱在手中的科尔抛向修拉,修拉急忙接住科尔的身体。
“这里交给我来处理,你快与科尔一同前往BEGATOPIA。就算真能阻止战斗航空母舰,但只要DAIMON还留在这世上,未来就不会产生任何改变。你们要趁着四次元回转仪成功开发问世之前,将所有为了备份档案资料,而设置存在于世界各地的DAIMON断片全数破坏殆尽……去改变未来吧!”
“你想阻止战斗航空母舰?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光凭一名战姬之力,根本毫无胜算可言!露夏娜,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如果你真打算采取什么行动的话,就让我也助你一臂之力吧!”
面对放声大叫的修拉,露夏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修拉,你好歹也该给我一个机会,使我能够尽一下当姐姐的义务。此外,你们与DAIMON之战,八成会形成一场长期抗战吧。再加上与多国联军之间的战事,虽说你们拥有那名叫心奈的机甲巨兵驾驶员,但只凭她一己之力,实在令人感到不安。你们还需要一名坚强的领导者……而科尔,正是这个国家最需要的领导人才。因此……我需要有一个人,能够将他平安无事地送回学徒兵们的身边。他拥有足以跨越漫长战事的jīng神力、积极求生存生命力、以及纵然用手枪子弹贯穿自己的脑部,也要设法回到同伴身边的责任感、胆识与无懈可击的智慧……”
露夏娜一边飞翔,一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被修拉抱在手中的科尔,科尔的心头顿时为之一震。因为露夏娜正在与他及修拉诀别……他已明确感受到她所抱持的觉悟。
“我个人也十分希望视你为领导者。当我这样一路观察着你所发挥的生命力,你却在不知不觉中,支配了我的心灵……”
没有半句道别的话语,也不见握手及拥抱的动作。露夏娜只是很理所当然地改变行进方向,朝着战斗航空母舰笔直飞去。
其他十名敌对少女,则慌慌张张地转身追赶露夏娜。
“站……站住!你打算做什么!”
“伊=恩朵拉!我们这样丢下雅Ⅱ修拉不管,真的没关系吗?”
“碧=露夏娜绝不会采取任何毫无胜算可言的举动,缦=玖修莉!既然她展开行动,就表示她真有办法阻止战斗航空母舰!我们绝不能让她得逞,不能让她毁了我们花费三年时光所准备的计划!像雅=修拉这种次级品,我们rì后还有很多时间能够慢慢处置她!”
目送她们为了追赶露夏娜而离开此地之后,修拉继续往东方飞去。科尔则脸sè苍白地转头望向修拉。
“修拉……露夏娜到底打算做什么?我们得回去阻止她……就此放任她离去,这样真的好吗?”
“那个顽固的家伙,根本只会把我所说的话当成耳边风,就算我说再多也没用。”
“那你又有何打算?”
“我将继承露夏娜的遗志,因为刚刚露夏娜说过,要我守护你。”
修拉淡然回答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冰冷。但是她的双眼却泛出泪光,紧咬在一起的嘴唇则微微颤抖不已。
“我记得很清楚……我记得在竹取老翁家所度过的每一天,我也记得我见过名为天武的大王。我拥有在WOMB里面成长之时,由DAIMON灌输进我脑海深处的诸多知识。我也怀着DAIMON希望将rì本培养成一个富强之国的观念……因此我将统一rì本所需的‘五大秘宝’,传授给天武大王知晓。分别是佛陀石钵、蓬莱玉枝、火鼠皮衣、龙首宝珠,以及燕子安贝……详细解释的话,‘佛陀石钵’即为寺庙……也就是‘透过宗教所进行的思想支配’;‘蓬莱玉枝’乃为结实累累的金黄sè稻米……也就是‘农耕技术’;‘火鼠皮衣’乃是以烈火jīng炼而成的金属盔甲……也就是‘军事力量’;‘龙首宝珠’则为支配人民的王权象征……也就是‘领导魅力’。最后一项‘燕子安贝’,即是把自中国南方的南燕国所采集到的珍贵贝壳当成钱币使用……也就是‘货币制度’。”
露夏娜朝着富士山飞去。此时,战斗航空母舰已完全通过时空隧道,夸耀着其威武的容姿。露夏娜转身面对紧追而来的敌对少女们。
“叫你站住,你听不懂是不是,露夏娜!吃我这记火焰!”
红sè的敌对少女﹒玛莉=席,挥动身上所配戴的火焰宝剑。剑身与空气的摩擦,衍生出一道烈火,笔直喷向露夏娜,不过露夏娜却身形轻灵地避开了这一击。
富士山的峰体彻底遭到破坏,地面上出现一个宛如大片土地被挖走的凹陷。而在这巨大凹陷旁边,则可看见宝永山。伴随富士山所遭受的严重破坏,宝永山这座原本依偎着富士山而存在的寄生火山,虽然也一同失去了大半峰体,然而据说因发生于江户时代的火山爆发,而被推高矗立于火山口的红sè巨岩,则依然完好如初地伫留于原地。
围绕着战斗航空母舰的合成兽,也察觉到露夏娜的异常举动,而感到局促不安。‘这是怎么回事,碧=露夏娜?你不是已因着目睹科尔身亡而清醒过来了吗!无法预测……我无法预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无法模拟出你即将采取的下一步行动为何!’
“你预测不到吧,DAIMON。不懂爱为何物的你,当然无法预知为爱而行动之人的心思意念。换句话说,你没有胜算可言!”
露夏娜对准红sè巨岩,打开身上所有飞弹发shè器。只见飞弹如同烟火般散开,击碎这块宽达数十公尺的红sè巨岩。因江户时代的火山爆发而隆起的巨岩一遭到炸毁,其下方造成这块巨岩隆起的主因……也就是灼热的岩浆,立刻发出震天怒吼。
‘我无法预测!我不懂,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我为何无法理解……我可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也是最伟大的DAIMON啊!’
DAIMON的绝对自信彻底崩溃,所有合成兽一同发出惨叫声。看见滚烫的岩浆,一路追赶露夏娜而至的敌对少女们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状况?她究竟有何企图……?”
在她们众目睽睽之下,露夏娜俯身冲向岩浆。
置身灼热火山口之中的她,打开了全身上下的飞弹发shè器。
“喔喔喔喔喔!”
高温热气窜进开启的发shè器之中,将安装于发shè器内部的所有飞弹全数点燃。下一瞬间,宝永山的山体宛如汽球一样快速膨胀,随即发生大爆炸。
轰隆隆隆隆……!爆炸声令空气产生剧烈震动。而原本利用炸毁富士山所开启的时空隧道,因为加入了另一波新产生的重力异常现象,使时空隧道原有的引力均衡状态遭到破坏。就如同位于佛生山的时空隧道,因为被露夏娜重新开启而吸走湖水一样……眼前这条时空隧道,展现出十分惊人的力量,开始吸收存在于周边的所有物体。
‘无法预测……无法预测啊————”
一边发出极为不甘心的惨叫声,战斗航空母舰、无数架合成兽,以及敌对少女们……全都被吸入时空隧道之中。
紧接着,熔岩也逐渐从刚刚喷火的火山口溢出。随着熔岩所累积的厚度持续增高,时空隧道的开口也变得越来越小……熔岩所形成的新生山脉,使重力异常现象获得改善。
科尔目睹了这一切,并露出一脸茫然的神情。“修拉……露夏娜她怎么了?”
面对被抱在自己手中,身体边颤抖边开口询问的科尔,修拉如此回答.
“露夏娜完成了她的责任。为了将战斗航空母舰与战姬们全部送回未来,并同时封锁时空隧道,她只能采用那种非常手段。为了对自己所领导及教育的战姬们负起应负的责任,她也无法痛下杀手除灭她们。因此……她唯有牺牲自己。只能抱着未来必能有所改变的期待,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牺牲……我再问一下,露夏娜她怎么了?”
“在我们心中,并没有害怕死亡的念头。然而,我们却很害怕失去所爱之人。露夏娜及我……都学到了这件事。”
“不要撇开话题,修拉!露夏娜她到底怎么了!”
修拉未再做出任何回应。只是……或许是刚刚被火山爆发喷向天际,导致火山灰啪啦啪啦地从天而降,夹杂于其中的银白sè羽毛,轻轻飘落在科尔身上。
科尔抬头仰望着这道从原本为富士山脉座落之处袅袅上升的烟雾。在修拉一路朝东方飞行的这段期间,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烟雾。或许是因为他一直眺望着天际上方,才导致眼泪不听使唤地夺眶而出……最后……一切都结束了。
熔岩花费整整一周的时间,累积成一座高度将近三千公尺的山脉,彻底堵住了时空隧道。
修拉及时赶抵奋力与量产型机甲巨兵进行战斗的学徒兵们身边,并单枪匹马击退了所有敌人。轮人虽然很讶异她尚存活于人世,但由于他们彼此对再次重逢都感到有点难为情,所以两人在过了一星期之后,才能够好好地闲聊一番。
至于心奈的母亲原本活着,却为了救心奈而舍身成仁一事……轮人打算在一切事务都安定下来之前,暂时先瞒着心奈。
BEGATOPIA正处于蛰伏不动的状态。若想改变未来,势必得把留有DAIMON意识于其中的所有事物彻底加以歼灭。为此,首先必须详细得知BEGATOPIA内部构造等相关情报才行。少年们的战争,现在才刚揭开序幕。
多国联军登陆rì本的时间,也分分秒秒地不断逼近。不过他们却也对KOKOTAN的活跃,以及修拉的存在抱持着高度jǐng戒。于是各国除了互相牵制,甚至还为了让自己的国家立于更有利的地位,而暗中派人前来进行私下协商交易。学徒兵们便一边与各国进行交涉,一边灵巧地游走于世界权力平衡之中,并努力设法让rì本能够再次以主权dúlì国家的身分树立起来。
至于小海豚MARINEJET,则是利用翔所找来的货柜车将它送回大海。根据开车前往迎接MARINEJET的轮人与翔所言,佛生山的陨石坑湖如今已恢复原有的平静,时空闸门似乎也早已被关上。大概是DAIMON因为已开启了位于富士山的时空间门,而决定封锁佛生山的时空闸门,以防有人趁机入侵未来吧。换句话说……由过去通往未来,以及从未来回到过去的时空闸门,已全数遭到关闭。
学徒兵们为了逃避BEGATOPIA的追击,而藏身于富士树海之中。此处不但水草丰富,苍郁茂盛的群树枝叶又可反shè电波,可以助学徒兵们避开来自空中的侦测。告知众人可来此避难之人,正是修拉。他们与BEGATOPIA之战还会拖上很长一段时间,想要真正完全消灭能够无限复制自身存在的DAIMON,毕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学徒兵们都很清楚,若无法完成这项目标,就无法改变未来……面对即将到来的长期抗战,他们也早已做好心理准备。
学徒兵们将树海的一部分开垦成农地,并在树海内定居下来。他们虽然只知道在BEGATOPIA接触过,完全利用电脑管控的室内栽培法,不过修拉回溯DAIMON植入其脑海深处的自身回忆,将各式各样的农业技术传授给他们。相信到了秋天,正如“蓬莱玉枝”般的稻穗上,必能结出沉甸丰满的稻粒……
在开垦农田时,KOKOTAN也发挥了相当大的功效。而将坏掉的量产型机甲巨兵修理好之后,原本并非机甲巨兵驾驶员的少年少女们,也纷纷开始学习变为便利工具的机甲巨兵之cāo纵方式。看见科尔等人建设的丰饶村庄,周边的村落也派人提出请求,希望他们可以派人前往指导农业技术……村庄的人口不断增加,总有一天会变成乡镇、化为都市,最后再次形成一个国家吧。辉夜姬传授给rì本的五大秘宝,正是“富国强兵”的必要条件。每个人都可以清楚感受到,rì本再次以国家自称的rì子已不远矣……
身为领导者的科尔,也过着忙得不可开交的每一天。需要考量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需要面对的敌人也实在太多了。纵使战姬们已从这个时代消失,但多国联军的船舰与间谍,以及同为rì本人所犯下的彼此夺取、抢劫及诈欺等恶劣行径……真要细数的话,简直没完没了。而这一切都需要妥善加以管理不可……科尔已经累坏了。因为必须重建rì本这个国家、必须引导守护学徒兵们……这样的责任感一直存在于科尔心中。他真的累坏了……而自从露夏娜消失以来,很快地就已经过了一年。在这座位于富士树海之中的小村落里,学徒兵们正努力地耕种农田。KOKOTAN则负责拔除早已枯萎的农作物残株,并将旧农田开垦成新农地。平时开垦农地,发生战争时则率先上阵应战……其魁梧身影,简直就跟出现在古老神话当中的巨人一模一样。实际上,村里确实也有些学徒兵将KOKOTAN当成神明来敬拜。在一切都已退化至等同于原始时代水准的现在,或许又有一则全新的神话即将诞生也说不定。此外,全新的辉夜姬传说也将于此展开……
“笙子!西边的农田已经开垦好了喔!”
在夕阳西下的树海中,心奈自KOKOTAN的驾驶舱滑回地面,快步朝着在木材组装搭建而成的简便小木屋前面,起火煮着一个大号铁锅的笙子身边跑去。而扮演着守门犬角sè,在小屋附近来回走动的恰克,一看见心奈便箭步冲上前。
“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心奈!来来来,我们一起吃个点心吧。喂,笙子,还不快点帮心奈倒杯茶。”
“你活腻了是不是啊?”
笙子边抖动脸颊,边从锅里舀起一瓢热水,泡了杯将蒲公英根部剁碎之后,再煎炒制成的咖啡。心奈用双手端着这个以黏土捏制而成粗糙杯子,喝光杯中的咖啡。
“谢谢……修拉她还在执行哨戒任务吗?”
“嗯,班长也陪着她……据说,最近由于这一带也变得较为丰饶,被其他村落给盯上了。
科尔虽然居中折冲协调,不过似乎没啥进展可言……”
西方天际还留有些许夕阳余晖,而在苍蓝黑夜缓缓接近的东方天际,则有一轮赤sè月亮缓缓攀升。今天的月亮看起来特别巨大,又散发出宛如鲜血一样浓稠黏腻的赤sè月光。心奈有点害怕地皱起眉头。“赤sè月亮……我最讨厌了。总觉得看起来过度鲜明,给人一种很可怕的感觉。”
“那是因为它还很靠近地平线啦。就如同夕阳会变红一样,月亮也会变红……之前因为受到富士山火山爆发的影响,导致还有大量火山灰悬浮于大气之中。”
笙子才刚说明完毕,恰克马上十分认同地猛点头。
“对啊,心奈。不用在意不用在意……满月原本就是看起来会令人觉得特别不舒服的玩意儿啦。不过,红sè满月会随着其高度的逐渐攀升,而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缓缓受到净化……或者说是如同外观原本跟一般土块没两样的钻石原石,在经过研磨之后,就会摇身变为无sè透明的亮丽钻石一样……绽放出清澈透明的光辉,所以只要再过不久,月亮就会变得不再可怕了。别太过在意啰。”
“这样啊……原来今天是满月……”
心奈突然睁大双眼。
“那也就是说……弟弟又跑去那个地方了吗?”
心奈以带着落寞之意的双眼,凝视着过去被称为富士山的新生山脉。由熔岩冷却凝固,甫成型不久的黑sè山壁。因其身影巨大,而蕴酿出更骇人的气息。笙子有点犹豫不决地面露微笑,对心奈点了点头:
“科尔原本就是个独行侠,但现在他却得统率学徒兵并居中协调,背负起相当重大的责任,想必他心中一定累积了不少压力才对。只因为他父亲.大门军造是个政治家类型的人才,而导致他继承了这方面的才能……说来也实在分外讽刺就是了。”
听见笙子所说的这番话,心奈很伤心地低着头,修长的双马尾轻轻拂过她冰冷的脸颊。
“那边说不定还会再发生火山爆发……那里明明很危险。难道有笙子及轮人学长的陪伴,还是不够吗?还是无法……取代她吗?”
“哼!”在心奈脚边喝着水钵里所装清水的恰克,脱口发出相当不屑的声音。
“那个混帐东西,居然让这么可爱的心奈如此担心他!心奈,等他回来之后,我会为你狠狠咬他屁股一口!”
“这个嘛……我只能说事情大概比你我所想的都还要复杂吧。毕竟在科尔跟露夏娜之间,似乎存在着远超过我们所知道的历史……或者该说是深厚的联系啊……”
“笙子学姐,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我很希望露夏娜快点死掉,也曾下定决心,一定要亲手击坠她……”
心奈用双手环持着这个被她喝干的杯子;杯中咖啡被喝光的杯子,在心奈手中逐渐失温冷却。对这绝不可能再度变暖的冰冷温度感到寂寥的心奈,不禁潸然泪下,眼泪也一滴滴滚落至杯中。
“可是现在……我却希望她还活着。
她会……变成你的情敌喔?”
“纵然如此!”
心奈抬头望着露出担心神情的笙子。泪流满面的她,十分用力地摇着头。
“纵然如此……只要露夏娜还活着,我就还有机会对抗她!只要等到我长大,说不定会变成一个让露夏娜望尘莫及的大美女啊!我妈妈以前也是个很漂亮的女xìng耶!可是……她却在留下那么美好的回忆之后,迳自离开人世……这样未免太卑鄙了吧!我怎么有办法跟回忆对抗……我根本没有胜算可言嘛……其实我……其实我……也很希望能够从旁支撑着弟弟的心灵啊……看见弟弟如此悲伤,我也会觉得很难过啊……露夏娜,你实在太狡猾了,你怎么可以抢走弟弟的心,然后见好就收呢……”
心奈双手捂着眼眶,哽咽地哭了起来。一旁的恰克,也只能不知所措地舔着心奈的脸颊。
“心奈,你别哭得这么伤心啦。其实我也一样啊,看见你泪流满面,我也会觉得很难过啊。我真恨自己只是一只小狗,根本无法帮上你任何忙……”
笙子叹了口气,转眼望向过去曾被称为富士山的那座山脉。
一缕纤细的紫烟,自山顶飘向天际。那是科尔所点燃的狼烟……为了探测过去出现在富士山上空的时空隧道,是否还留有些许空隙,每到满月之夜,科尔就会动身前往富士山顶点燃狼烟。这种每个月的固定行事,至今已持续长达一年以上……科尔抱着‘搞不好她当时只是随着火山爆发,一同被带回未来也说不定’的期待,希望能藉此找回露夏娜……因此,他由衷盼望可以发现时空隧道,抑或是这一缕经由时空隧道,飘向未来世界的狼烟,能够为露夏娜所看见……
山风自富士山上吹落,笙子她那被太阳晒成赤褐sè的头发,则不断接受着夜风的轻拂。此时,少年独自一人伫立于山顶。
将刻意背上山顶的枯木叠好之后,点火引燃。在黑暗之中,燃烧的火炎微微闪烁摇晃。科尔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这道火炎。
在这不见任何人影的山顶,唯有他独自一人伫立于此。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连露夏娜的声音也听不见,周遭只剩夜风所带来的飒飒风声。冰冻刺骨般的冷冽寒风,毫不留情地割划着科尔的身体。在空气较为稀薄的山顶,群星绽放出更加明亮夺目的星光。看起来正如同刺透人心的锐眼一样,不留情面地从天上直瞪着科尔。
“大门并未爱过任何人,所以就算得永远孤单一人伫立于山顶,他八成也不会为此感到害怕……但是,同样的情境却足以使我毛骨悚然。要我独自一人永远在此等待,实在令我难以忍受。根据竹取物语的记载……曾向辉夜姬求婚,并交换过盟约的帝君,在辉夜姬回到月亮之后,便登上富士山顶,将辉夜姬离去时所赠与的长生不死药烧掉……但就当事人,修拉的说法,所谓长生不死药,只是一些利用未来知识所制成的药物罢了……当时的帝君,或许也与我一样,抱持着完全相同的心情。现在的我能够理解,帝君是为了传达‘长生不死药只会带给我永远的孤独,我唯一需要的……就只有辉夜姬而已……’这个想法,才动手烧掉长生不死药。而我究竟……该等待至何年何月才行呢……”
无人回答这个问题,只有眼下的云朵,像天使之翼一般雪白辉煌。下山之后,充满战乱的每一天将再次来临。科尔知道,这一场与DAIMON及BEGATOPIA为敌,以未来为赌注的永无止境之战,正等待着他去面对。人类终有一天能够跨越悲伤……这点他也十分清楚。因为不是别人,正是露夏娜教导他领悟这项真理……即便坠入失去母亲及故乡的绝望深渊,人类依旧能够重新振作起来……无论置身于多么令人绝望的黑暗之中,仍然可以寻得一丝希望之光,并毫无迷惘地勇往直前、奋力求生……如今,科尔对于人类所拥有的坚韧意志深具信心。
但现在,他只能独自一人立于山顶……胸中只怀着与少女相关的所有回忆,少年独自一人伫立在这荒凉寂寥的孤独峰顶。唯有这一缕幽烟,缓缓被吸进并未回答任何问题的孤高天际。突然……
烟雾轻微晃动了一下,科尔鹜然举首仰望。
上升的烟雾,确实产生了晃动。并一边旋转,一边被吸向位于头上的一点,也就是绽放出透明光辉的满月之中。这与过去他在佛生山陨石坑湖畔所目睹的光景极为类似。
“难不成……!”
科尔大大睁开双眼,他看见一对银白sè的羽翼,出现在满月的光芒之中。
科尔的直觉告诉他……这就跟当时一模一样。记忆宛如走马灯一般带他回溯过去,让他清楚回想起那一天,两人在故乡池畔首次相遇的情景。
只不过,现在与当时截然不同,因为少年已有所成长。当时他只能感到惊恐惧怕,然而现在,少年已经可以张开双臂,用尽全力去拥抱……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