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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卧底

    狄聪在来之前就考虑这个问题——游戏中是第一时间取争主动权?还是静观其变,以待时机?左青龙无疑属于第一种,他当然是个聪明人,严格地说,这场游戏伊始就是领导权之争,他目标清晰,能成为领导者,获得生存机会也要大得多。

    但左青龙的作法弊病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一开始就把玩家定位在肯定无法战胜卫兵的立场上,靠牺牲本有机会成为战友的玩家来过关,从开始就埋下了玩家之间互不信任的种子。既然现在以国籍分派系,那过后面几关又以什么分派系呢?介时人人自危,还谈什么团结过关?

    但也不完全否定他是错的,如果团结起来暴力突破火线带,万一在头几场就伤亡惨重,无疑后面关卡是雪上加霜。

    狄聪思索了一会,道:“就算现在你做得对,但后面怎么办?咱们中国人团结起来一起过关?”

    左青龙毫不犹豫地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狄聪环视其他人:“你确认大家心里没有疑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左青龙道:“先牺牲外人,后面会不会轮到自己人呢?但我至少保证了头几场的安全。”

    狄聪道:“有没有考虑过把人质留到最后?别忘了越到后面越难。”

    “要是他们中途跑了或反抗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是物尽其用。”

    “我们现在不知道突破关卡到底有多难,我只是认为一开始就有损团结的做法不适宜。”狄聪指指三名外国人:“同外国人比起来,你觉得中国人更懂得团结吗?”

    左青龙嘿嘿一笑,向狄聪招招手:“兄弟,咱们私底下说几句。”

    左青龙和狄聪来到墙角,左青龙压低声音道:“没错,虽然我是中国人,但我承认中国人就喜欢窝里斗,就算中国夫妻之间也团结不了,比如外国人叫丈夫达令,但中国老婆叫老公作‘杀千刀的’。”

    狄聪忍不住笑了,但点头承认确实有道理。

    左青龙声音更低:“我觉得咱俩都是聪明人,咱们就用聪明的方式来说法,只要你按我方法,我保证你至少能活到第九关。”

    狄聪眼皮一跳:“你的意思我俩结盟?”

    “没错,其实所谓民族大义都是场面话,我也不瞒你,只要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我们先用外国人过关,然后再设法把其他人一个个交上去。”

    “其他人就是笨蛋?会这么听话?”

    “这是个死亡游戏,这种情况下没人能dúlì支撑大局,但我们有两个jīng诚合作就不一样了,其他人肯定是各自为政的。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怜惜其他人的命吧?”

    狄聪心念电转,重重点头:“好,我们在最后一关前可以结盟。”

    在狄聪与左青龙谈话时,其他人也在窃窃私语,不久,左青龙走过来:“好,现在决定了,咱们准备出发。”

    突然之间,威尔逊猛力把旁边人一撞,想伸手夺枪,左青龙眼疾手快,一枪打中他的大腿,把他提起来:“看来过第一关的人选已经有了。”

    威尔逊眼中露出绝望:“不要……不要……”

    左青龙大声对其他人道:“现在一切行动听指挥。所有人把翻译器上红sè按钮按下去。”

    狄聪第一个按下,其他犹豫了一会,最终一个个都把按钮按下去了。所有人翻译上同时传出一个声音:“同意接收!”

    左青龙和狄聪一左一右押着威尔逊,慢慢打开安全屋的大门,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jǐng惕地向这边走来。

    “美军标配。”左青龙盯着士兵喃喃道:“凯拉夫纤维防弹衣、头盔,M16主站步枪,破片手雷……”

    狄聪问:“就这些吗?”

    左青龙摇头:“不确定,看到的就这些。”

    他向士兵大叫:“我们交出第一名人质。”把威尔逊向屋外一推,关上大门。

    玩家们从窗口看到,士兵很快把威尔逊按住让他跪倒在地,掏出银鹰手枪瞄准他的头,一声枪响,威尔逊脑血飞溅,男玩家固然面露恐惧,女玩家更是吓得惊叫出声,她扶着额头手指不停颤动。

    “过关!”士兵向安全屋大叫一声,从战壕中跳出约二十名士兵,装备与前来接收人质的三名士兵一样,他们撤退到海滩一处停靠的舰船中,飞驰而去。

    “完事了。”左青龙长长地吁口气,狄聪反观两名rì本人,已经吓得面无人sè。

    “走!”左青龙一挥手,同时对狄聪道:“你负责押运rì本人。”狄聪打个手势,让两个男玩家与他一起推着rì本人继续前进。

    男rì本玩家松井横端已经吓得全身筛糠一般,倒是石原晓惠比较镇定,狄聪注意到她眼睛来回转动,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离开安全屋后,根据主持人所述,一公里范围内他们是安全的,在越过两道濠沟后,他们进入岛上山林,走了约十分钟,远远看到一处高地上有座雕堡。

    “隐蔽!”左青龙挥手让所有人躲进壕沟,用肉眼侦测了一番,高地上的雕堡无疑视线极好,机枪眼中有枪口伸出,而岛身狭长,不管从哪边绕都落在它的火力范围内,在雕堡两侧还能看到有人影影绰绰。

    “该死!一开始就这么难吗?”左青龙低骂了一声。

    狄聪发问:“什么情况?”

    左青龙道:“他们既占据有利地形,装备比刚才的士兵要好,还多了红外线扫瞄仪,凭咱们这些破装备,如果人数像刚才一样有二十人以上,我们强攻只有死路一条。”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如果越到后面越难,岂不是一直只能靠交人质的方法过关?交完这三个人,后面又会轮到谁呢?

    “管他呢,先过三关。”左青龙又把松井横端交出去。

    像上次一样,两名士兵过来接收了松井横端,在雕堡边上当着玩家的面将他就地枪杀,随后撤离。看到松井被shè得像木桩一样倒在地上,狄聪心里不禁抽动了一下。

    第二火线带的士兵撤离,意味着玩家们活动范围又拓宽了一公里。沿着丛林中留下的路标,很快他们到达了第三关。

    果然是一关比一关难,这又是一个高地,而且两侧一直延伸到海边,远远就有看见上面除了士兵还多了机关炮,士兵也不是木桩一样站在那,在侦测到玩家进入该范围,他们已作好隐蔽,随时准备打击来犯之敌。

    “rì本妞,对不起了,虽然你是女的,但只怪你生错了国籍。”左青龙正要把她交出去。

    “等一下。”石原晓惠举手道:“过了这关下关你们还能交谁?”

    “闭嘴!”左青龙把她按倒:“想挑拨中国人之间的关系吗?”

    石原晓惠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办法可以无伤亡突破火线带,但至少需要八个人。”

    “哦?”左青龙不屑一顾:“这么巧?那岂不是该让你活下来了。小rì本,少废话了,你说什么都只是想保命而已,我不会上你的当。”

    突然左青龙脑后一紧,“别动!”一把枪顶住他的头,居然是那个怯生生的中国女孩,不等左青龙反应过来,她一枪托重重砸在他的后脑,夺了他的枪,侧身瞄准正要举枪的狄聪:“都不许动!”

    “干什么?”其他中国玩家纷纷举枪对准她,就在这一瞬间,石原晓惠豹子一样扑出去,扑在左青龙身上,他身上有四把枪,还有三把本是属于三个外国玩家,她夺了两把在翻滚时熟练地拉栓,也对准其他人。

    “不放下我先爆你的头!”中国女孩向狄聪叱道,狄聪只好举手,枪被她夺到。狄聪问:“你在干什么?”

    “我不是中国人。”她一反先前怯生生的样子,变得冷艳高傲:“我也是rì本人,纪樱由美,只是jīng通中文。”

    狄聪倒吸一口凉气,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左青龙询问在场有多少中国人时我就猜到他想干什么,所以我才冒充。”

    狄聪问:“你们事先就认识?”他眼光瞟向石原晓惠。

    “不认识,但我可不会任由你们残杀我的同胞。”纪樱由美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左青龙打什么商量?”她转向其他中国人:“告诉你们,你们这两个所谓的头其实在利用完外国人后就要轮到你们了。”

    中国人一阵sāo动。

    狄聪道:“我不赞同他的做法,但当时他已经这么干了,我也是迫于无奈。”

    “没所谓,反正这是个你死我活的游戏。我们人少有人少的好处,想不到吧,在你们结盟的时候,我们也在结盟。”

    狄聪猛然想到她先前在士兵杀人装作受惊吓的样子手指在额边颤动,猛然醒悟:“摩斯电码?”

    原来她害怕的样子是装出来的,暗中用摩斯电码通知石原晓惠准备行动。

    “其实我也挺担心,万一两个同胞都不懂摩斯电码怎么办?好在总算有一个懂的,可惜的是我没能把松井救下来。”看来她也是抱着撞运气的想法,松井不懂摩斯电码,但石原晓惠看懂了,难怪她后来变得镇定许多。

    狄聪道:“你斗不过我们,我们有六个人。”

    “不团结的六个人。”由美不屑地笑道:“知道为什么大和民族就是比你们优秀吗?因为你们一开始就想着用牺牲自己人的方法过关,但我们不管对方有多强,都要奋力一搏。可悲的中国人。”

    “不是所有中国人都是这样。”她的话让狄聪有点脸红,恼怒地盯了左青龙一眼。

    “我没心情同你讨论民族气节。”她转向其余中国人:“你们听好,我知道你们当中至少有两个新人,左青龙的办法一开始对你们有利,但到后面,免不了你们自相残杀,最后你们都会成为牺牲品,现在你们可以试着同我们拼命,但我有办法大家一起过关,但这两个人我一定不会留。你们是坚持你们的民族统一战线,还是站到我这边来?”

    四名中国男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动摇。狄聪大叫:“不要丢中国人的脸!”他身后的石原晓惠狠狠一枪托打在他背上让他半跪到地上。

    由美继续道:“气节是民族的,命可是自己的,现在讲民族主义不好笑吗?这是个游戏。放弃两个自私的同伴不代表就是没有民族气节。”

    一个中国男人问:“你有什么办法过关?”

    “火线带士兵每次只有三个人来接收人质,我们可以趁机伏击他们,夺取他们的装备,增加暴力突破的可能xìng。”

    “这也不保证能赢。”

    “但至少比一个接一个去送死强得多,作为男人,你们真的愿意相信左青龙这个胆小鬼的办法吗?我的方法虽然危险,但至少大家能相互信任,能保留人xìng,而不是在面临大敌时还要彼此jǐng惕。”

    虽然由美与狄聪处在对立面,狄聪不禁暗暗佩服,其实她说的话也是他想说的,但左青龙一开始就搞成那个局面,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有等到全是中国人时再陈述自己的想法。现在倒由一个rì本女孩说出来,实在叫人汗颜,为什么自己一开始不坚持立场呢?

    “我也受不了左青龙那一套,还没打就认输了。”说话的男人站了出来:“但你们凭什么就值得信任?”

    “的确不值得,但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我就听你的。”

    其余人都沉默不语。

    由美眼光从他们面上扫过:“现在我们处在僵持状态,我提个建议,我们先用左青龙和狄聪过关,然后再商量,反正你们有四个男人,总不至于怕了我们两个女的吧。同意的人就把翻译器交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说话的男人把翻译器扔到由美面前:“我同意。”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男人扔出翻译器:“我也同意。”

    渐渐的,四个男人都同意了。狄聪长叹一声,其实这些人的心态很好理解,能参加这个游戏的都不是笨人,很清楚在头三关还可以按国家来分派系,但等三个外国人死光,就轮到中国人自己窝里反了,左青龙的办法一开始虽对众人有利,但后面人数越来越少,暴力过关的可能xìng也会越来越低,到时他肯定不惜牺牲本国人来过关。所以,在这个混乱的局面下,众人抱的都是能过一关算一关的想法,只要自己不用死就行了。

    左青龙的笨办法终于自食其果,立场不坚定的狄聪也跟着倒霉。

    由美向晓惠打个手势,她捡起地上的翻译器按下所有红sè按钮,再把已经被砸晕的左青龙甩到草丛中。

    很快,又有三名士兵从火线带下来,由美让众人退后以示没有敌意,士兵摸摸地上的左青龙鼻息,他们只收活的玩家,确认他没有死亡后,哒哒哒几枪打得他死透,拖着他的尸体回了火线带,随后士兵撤离,在高地上向他们打出可以过关的手势。

    “继续下一关!”由美和晓惠走到一起,押着狄聪。其余中国人虽同意她们,但对她们依然jǐng惕,队伍分开两队,一边是由美和晓惠押着狄聪,一边是四个中国男人端枪jǐng惕地对着她们。

    在通往第四关的路程行进到一半时,狄聪突然脚下绊到东西,哎呀倒在地上。

    “干什么?”晓惠jǐng惕地持枪对着他。

    “我扭伤了。”狄聪揉着足踝。

    “起来,不然我开枪了!”晓惠枪口顶住他。

    “是真的,你看。”狄聪伸出手,摸到大腿手上沾满鲜血,其实是他故意撞在一根尖利的树枝上捅伤的。

    晓惠一边持枪对着他一边伸手去拖他,突然狄聪在她靠近的瞬间张嘴一喷,他一直咬着舌头,早就满口鲜血,晓惠尖叫一声血喷了一脸,狄聪从前训练过的身手再起作用,一脚踢在她膝盖,同时把她持枪的手一扳。

    砰的一声,晓惠的枪扣动扳机,但刚好偏到中国人一侧,在一人脚下爆开火花。

    双方气氛原本就紧张得要命,中国人急忙后退,同时不问情由地向她们开枪还击,“她们开枪了!”

    “趴下!”由美上前把晓惠按倒在地,狄聪一个箭步跳到旁边的灌木丛,由美胡乱向草丛shè了几枪,传来狄聪唉呀一声,想必被子弹打中了。

    “快走!”对方毕竟有四个人,晓惠和由美知道这下什么同盟都破裂了,双双向另一边跑去,中国人伏在草丛中不敢冒头,这四人都没有受过军训,不敢冒头,乱开枪自然也打不中目标。

    狄聪独自逃开,他被子弹擦伤了手臂,这倒无大碍,但他从陡峭的山坡上一路滚下来,重重跌在一片石头上,疼得全身筋骨y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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