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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袍泽(十)

    可惜他太过后知后觉了,李括率领的兵勇一个个轻巧的跃过垛口,跳到了平坦的城楼上。守卫方跑出去十几步便觉脚下一软,还没等他喊出声来就被赶上前来的濮大锤一把放倒。干脆、利落,赶上来的兵勇只几刀便“结果”了这个隐患。而之前一直不以为意的老王头儿早已吓得呆立在侧,“引颈就戮”。

    “叫兄弟们都快些上来,我们的时间不多!”扔去含在嘴中的木枚,李括朗声吩咐道。少年也没想到城南竟然毫不设防,以致自己轻轻松松的便攻下了一面城楼。可少年却不会觉得丝毫庆幸,因为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虽然守军也只有一百余人且多是疲敝之师,但人家多少也是动过兵戈的禁卫军出身,比之自己统领的新兵战斗力还是高出一个档次的。倘若不能在对方分兵缠斗时夺下城楼的控制权,等他们缓过神来再想取胜怕就难上加难了。

    “旅帅大人有令,都跟上,弟兄们一鼓作气拿下城楼。旅帅大人请咱们吃酒!”窦青高声重复着李括的话,率先跟了上去。

    “拿下城楼,吃酒吃酒!”众兵勇哄抢着冲了上来,恨不得此刻便将朱雀旗帜插在城门楼上。

    “沿着墙根走,尽量别出声。”张延基低声向手下吩咐,虽然现在己方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但把损失降到最低自是最好。

    “跟上跟上,别跟个病痨鬼似的,凡人啊,凡人!”周无罪两腮肥肉乱颤,不住的训斥一个落下的兵勇。

    “唉,唉。”那人却不敢反驳半句,自家队正大人可是有名的伶牙俐齿,跟他辩解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反正啊跟着队正大人总没错。现在都已经攻下了南城,只需稍一使力便能将整个城楼拿下来,到时封赏还能少的了?

    少年如斯想到,嘴角升起一抹微笑。

    ...

    “大人,城南那边有动静!”一个队正模样的兵士冲杨亦伯拱了拱手,提醒道。杨亦伯刚想训斥那队正大惊小怪,微一转身却是吓呆当场,整整一个旅营的兵勇在一个身穿黑sè盔甲少年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他们是怎么上来的?攻城不可能没有动响,他没有看到云梯,没有看到羽箭的漫shè,怎么突然之间就有近百名敌兵出现在自己眼前?难道他们是神兵天降,不,不可能。“哨卫呢,哨卫!”连叫了几遍都无人应答,杨亦伯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张守瑜那个老狐狸给骗了。北面和西边的攻城都是佯攻,只是为了吸引守军的注意力。而之所以自己将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城北、城西,是因为他们佯攻的太卖力了。不,换句话说,如果自己不将全部兵力集中起来,破城的缺口很可能就会从这两地打开!想通其中关节,杨亦伯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完全打不起斗志应对眼前的危机。

    “旅帅大人,您得下令啊。弟兄们都等着您的命令呢。”见自家主帅如此窝囊,队正许凌急的满头大汗,不停催促已经jīng神近于崩溃的杨亦伯下达命令。

    “对,对。冲上去,都给我冲上去。拦住他们,拦住他们!”杨亦伯完全丧失了理xìng,也许对别人来说这次攻城战只是场演习,但对他来说却是一次重要的机遇。利用族兄的关系他才得到这次演练将兵的机会,本以为花费重金得到守城之职后便可以稳稳拿下校尉的实缺。谁曾想半路杀出个混小子,竟要生生将他的梦想击碎。

    “唉!”许凌看了一眼萎靡不振的杨亦伯,长叹而去。

    “一队去封锁住城楼,二队除长枪手外所有人手持羽箭后排掩护!”许凌大声呼喝着,替自家主帅做出了最合适的决定。这在军中本甚为忌讳,但若再不下令,恐怕堡塞在前后夹击之下很快便会易主。

    兵士们在一轮轮的催促声中慌忙赶到城楼口,这座临时搭建的简易指挥所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道屏障,也是守城方最后的防线。

    “随我杀过去!”濮大锤爆喝一声,拔出“横刀”率先迎了上去。鲜于瑜成紧随其后,少年现在心中满是好奇。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看来都那么新鲜。声东击西、衔枚攀城、正面对决。这一切恰恰是一个男儿该干的,之前自己的十六年人生简直白活了。自己被父亲限定在一个划好的方框里,每rì循规蹈矩,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都有些什么。他庆幸自己来到军中,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这是每一个男人向往的选择。

    “弓箭手漫shè!”许凌毅然下达了命令,己方防守人数少于对方,必须在对方到达城楼前“消耗”足够多的敌兵。

    数十只羽箭飞shè出去,但也许是距离太近,还没来得及下落便被三旅兵勇轻巧的拨开,完全造不成应有的火力压制作用。只有几个反应慢的新兵被流矢shè中,数了数身上的白点,懊丧的离了队列。

    “不要停下来,这个距离他们羽箭只能shè一轮!”李括轻拨开飞来的一支流矢,高声呼喝着。众兵勇听闻后纷纷加快了脚步,除了极少数人身上落有白点外,其余皆是轻巧的躲过了守军的第一轮攻击。

    “抄家伙,干他娘的!”濮大锤,轻啐出一口浓痰,纵身一个虎跃,径直将“横刀”劈在一名守军腰间。张延基、周无罪亦紧随着跟上,拔出“横刀”开始了近身肉搏。一时短兵相接,完全一片混战。

    奋力“砍翻”一名上前阻挡的守军,李括腾出半个身位冲窦青喊道:“不要和他们纠缠,你带几个人直接把敌军将旗给拔了!”

    “末将得令!”窦青应了一声,点了张延基、鲜于瑜成等几个身手矫健的少年便如利锥般冲向敌军将旗。其势汹涌无比,似志在必得。守军如何能放他们过去,纷纷围将过来,势要将他们拦住。

    这不是实战!窦青心中一震,忙冲袍泽呼喝道:“冲人多的地方乱砍,划上三道白印他娘的就是死人哩。”众人如梦方醒,按照哥舒翰大帅制定的规则,凡衣甲上落下三处白印,皆按“阵亡”算。若是此般,只需朝人多的地方砍去,人越多反而越吃亏。

    “砍他们的腿,一划拉死一片!”张延基兴奋的举着“横刀”砍向守军的下盘。一时人数众多的守军竟是进退维谷,进的话便会被对方平白取巧占了便宜,而只一后退便会踩到自家袍泽的脚足,造成更大的混乱。

    此时胜负的关键已经在于个人的勇武而非主帅的计谋。人数局部占优的守军竟然被几个勇武少年搅得乱象丛生,原本宽广敞亮的城楼儿,现在在守军看来是那么的逼仄。

    鲜于瑜成冲的太猛,一时被三名守军围住。虽然少年勇武果毅,但在众人的夹击下已渐渐有些吃不消。他不仅要应付正面的冲击,还要提防来自身后的偷袭。少年左挡右拨,根本无暇休憩,一时挥汗如雨,晕透了甲衣内的袍服。“谁让你贪功的!”张延基冲将过来,一把挡开捅向少年背心的“横刀”,喝道。“知道战场上哪几种人最容易死吗,一种是蠢人,一种便是贪心的人。若是放在战场上,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张队正背倚着鲜于瑜成,一边击退来敌,一边教训道。

    鲜于瑜成眼眶一红,感动道:“张大哥...”

    “别废话了,快随我突围出去。我们是袍泽,是过命的兄弟!”

    ...

    看到二人“遇险”后,濮大锤放倒了身前的两个碍眼货后便爆喝一声冲了过去。他的职责本是护卫李括安全,但眼见两少年“遇险”,他又不能不管。这是对袍泽的一种承诺,无关家世背景,职位大小。(注1)

    “他nǎinǎi的个熊,有本事冲老子来。欺负两个娃娃算什么能耐。”濮大锤一记横扫千军过后,竟是击倒了近五名守军。看的出他是真的动了怒,一招一式间竟是用了十足的力道。那些平白挨了闷棍的守军却哪个是吃素的,纷纷围了过来。众守军兵勇都输红了眼,现场的情绪有些失控。一场演习竟要演变成围殴...

    “守军将旗被夺了,守军将旗被夺了!”

    一时交战双方纷纷放下兵器,停了争斗,纷纷抬首朝北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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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唐时有规定,低级军官一定要护卫长官周全,士兵要护卫低级军官周全。如长官不幸遇难,也要抢回其尸首,否则将枭首示众。这也是为什么唐朝将领、士兵能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我了个擦,这个演习终于写完了。累死了,写的比实战还累。不过又不能不写,要交代好多事情。哎,流云写的真心苦逼,求点支持。

    PS:我们是袍泽,是过命的兄弟。兄弟们啊,求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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