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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如履薄冰

    “这么说,老头子猜对喽?”何伯嘿嘿的笑了两声,又摇了摇头道,“其实我没有骗你们,我是真的不会杨家梨花枪。不过,这套枪法的招式路数,的确和红拳的拳谱一样,全都在这里。”

    何伯敲了敲自己满是灰苍头发的脑袋,说道:“但是,杨家梨花枪,我只能传授给杨家的后人。哪怕是少爷自己要学、亲自求我,老头子也不能答应。此例万不可开。”

    “何伯,难道你是杨家将的后人?……抱歉,我答应过不追问你的身世来历的。你可以不回答。”楚天涯忍不住惊讶的问道。

    “不是。”何伯并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当年,我是受故人所托才记下了这套枪法,并答应他,等遇到杨家后人时才将其传授。虽然我记牢了整套杨家枪,但是连我自己都从来没有练过一招半式,更不可能将它传给外姓之人。所以,这件事情老头子要对不住你了,少爷。”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理所应当。”楚天涯点了点头道,“何伯自己也是习武之人,居然能记下全套枪法却没练过一招半式,殊属不易啊!——这就跟怀抱绝世佳人却坐怀不乱一个意思,对不对?”

    “嘿嘿,少爷这个比方说得贴切。”何伯又是老不正经的怪笑了几声,然后道:“杨业杨老令公,当年人称‘杨无敌’。杨家一门更是忠烈猛将辈出,杨家梨花枪因此名扬四海、威震天下,号称天下无双。对练武之人来说,杨家枪法的确是无上的诱惑。但老头子没练杨家枪,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要信守当年那个承诺。”

    “还有别的原因?”

    “嘿嘿……”何伯笑得诡谲又得意,“借用少爷的那个比方来讲,老头子之所以怀抱美人却坐怀不乱,不是因为老头子不好sè或是什么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而是老头子那点sè心sè胆,早被另一个更加绝sè的美人都给生吞活剥了!”

    楚天涯不由得吃了一惊,“何伯的意思是,你自会的那套枪法,比杨家梨花枪更厉害?!”

    “嘿嘿!”何伯咧着黄板牙笑,“要不然,杨家的人凭什么那么放心大胆的将家传的枪法都交给我,还让我代为传授啊?”

    楚天涯不禁吸了一口凉气,“照你这么说,便是杨家人知道何伯根本瞧不上他们那套,号称‘天下无双’的枪法?”

    何伯摆了摆手笑道:“这些陈年往事,就不必再提了。反正,老头子我定会一直信守承诺,不将杨家枪法外传。”

    “那要是就这么失传了,岂不可惜?”楚天涯说道。

    “怎会失传?”何伯古怪的笑道,“难道几十年的时间,老头子还找不到一个杨家后人,传他枪法?”

    “哦,原来何伯早已经完成了当年所受的托付!”楚天涯笑了一笑,说道,“好吧,何伯的往事经历,我就不继续打探了——但我想问的是,何伯你可愿意将你自己的那套枪法,传授给萧玲珑?……你别误会,我只是跟她做了个交易,这个就是交易的条件。”

    “要说是教给少爷嘛,自然是没有问题。”何伯又笑得老不正经起来,“但那个萧郡主,除非她委身下嫁给你,否则老头子肯定不教她!”

    楚天涯双手叉腰,看着何伯无奈的好笑,“那要是,我自己学会了再教她呢?”

    “那是少爷自己的事情了,老头子管不着。”何伯笑眯眯的道,“听少爷这么一说,你二人之间已经八字有撇了嘛!这样的话,是老头子亲自教还是少爷去教,都没有区别。但老头子要将一句丑话说在前头。”

    “何伯请讲。”

    “老头子这套枪法并非来自家传也没有正式拜师学艺,而是机缘巧合之下偷师学来的。这棕往事,并不光彩。”何伯说道,“但据我所知这套枪法原本的主人家,家道败落人丁凋零已是失落了枪法的传承。到了现如今,恐怕这套枪法反而只剩我这偷师的老头子一个人会了。老头子一死,它多半就要失传,甚为可惜啊!因此,我才愿意自暴其丑将枪法传授给少爷,请少爷代为传承下去。但是少爷要答应我,这枪法你只能传给你的子孙与家人。从此,你们就只当它是——楚家枪!”

    “为什么要这样呢?”楚天涯好奇的道,“既是中华的武学瑰宝,让它广为传承开枝散叶的不好么?”

    “不好。至少在目前来说,不好。”一向随和的何伯这次却是果断的摇头否决,他道,“这套枪法非比寻常,岂是谁都能学的?现今正当乱世,如果让它广为流传让敌国的将领或是乱臣贼子也学了去,岂非是天大的祸害?天下武学原本就是各有流派门第;所谓敝帚自珍,其中自有道理。再者,这枪法我本就是偷学来的,极不光彩。如果我还将它四处泄露广为传散,岂非是太对不起这枪法本家的主人?说句实话,要不是担心我死后这枪法就此失传,我都不会动了心思要传授给少爷。”

    “究竟是什么枪法,能比名扬天下的杨家梨花枪还要厉害?”楚天涯好奇的问道。

    “都说了,是楚家枪!”何伯诡笑道,“少爷又何必苦苦追问它的来历?”

    楚天涯说道:“常言道饮水思源,我既然是这枪法的传人,理当知道它的来历真身吧?何伯你就说实话吧!”

    “不说,打死也不说!”何伯怪笑道,“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少爷就别再追问了。”

    “那好吧,我不问了。”楚天涯笑道。

    何伯嘿嘿笑,说道,“从此,你就只当它是楚家枪——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楚天涯想了一想,说道:“我没有枪法底子,现在正要拜师王禀跟他学王家枪,马上又要练何伯这套枪法,岂非是要练岔了?”

    “别担心,岔不了。”何伯说道,“王禀要教你枪法,不过是个幌子。短时间内,他也教不出什么名堂。天下武学殊途同归,少爷就先安心跟王禀学枪。他能将你领进门来打下一点枪法根基,就算是不错了。有了这些基础,以后有时间我再教少爷练我这套枪法便是,二者并不冲突。现在,少爷只管练好红拳即可。比起枪法来,拳法算是速成。其他的,都以后再说。”

    “好,就依何伯的。”

    “废话少说了,开始练拳吧!”

    当夜,楚天涯就在何伯的指导下,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关中红拳。原本,他就曾经练过现代的军jǐng格斗、散手擒拿。这些东西本就是在总结了前人的武艺技巧的基础上,再结合现代科学才编组而成的各种实战招式。真要算起来,现代的格斗技巧并非就比古代武术差到哪里去。只不过在现代已是枪械为尊,因此没几个人会像古代武者那样穷尽心力的去修炼武术。从而就渐渐的导致了古武的没落,它也才因此而显得神秘与强大了。

    楚天涯便就只是业余练过军jǐng格斗术,要制服一两个歹徒问题不大,但都称不上是高手。但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些功夫底子,加上现在这副身体年轻健壮底子还算不错,因此上手极快,练起红拳来颇有一点触类旁通驾轻就熟。

    才教了一晚上的何伯暗暗心惊,仔细回想这几年来,楚天涯并未跟谁学过武艺,怎么就有了这么扎实的功夫底子呢?原本他计划用一两个月的时间来教楚天涯扎马、压腿这些基础的东西,先打磨一下他的筋骨。现在看来,这道程序已经完全可以省去了!

    “看来少爷不光是xìng情大变像是换了魂魄,连身体都像是脱胎换骨过了。”何伯暗自惊讶的寻思,“不知他最近究竟有过什么样的奇遇呢?”

    次rì,楚天涯去往都统府按例要和王荀一起去南门监工筑城。刚走到都统衙门口时,便见到大门处走进来一队人。为首者,正是童贯,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将的甲兵。

    童贯迈着大步走得很快,腰上别着宝刀单手执握,看那神情更是怒气盎然——显然是来者不善!

    楚天涯不由得心中暗自一惊:莫非是马扩事发,童贯便来兴师问罪了?

    此时正在衙堂里的王禀得了通传,急忙与儿子王荀一同出迎。不及参拜,童贯就闷哼了一声,“进来说话!——余者退避!”

    王禀脸sè微变,便与童贯二人进了衙堂,竟连王荀也被挡在了外面。

    楚天涯便将王荀请到了僻静处,对他道:“王大哥,会不会是马扩倒反西山的事情被童太师知道了,这就来兴师问罪的?”

    “可能是……”王荀满副的惊诧与焦急,低声道,“虽然童太师一向对家父十分的信任与倚重,但马扩是家父的义子,现在他倒反投贼了。家父,多少也会受点牵累啊……”

    楚天涯拧眉沉思了片刻,说道:“依我看,却是有惊无险。”

    “何以见得?”王荀惊讶的问道。

    “因为童贯来得很凶,排场很大,大有一点敲山震虎的味道。”楚天涯说道,“越是这样,我觉得越是雷声大雨点小,童贯只是在吓唬一下王都统,并非是真心要责罚于他。只要王都统口风把紧,就不会有问题。相反的,如果童太师不动声sè的派人将王都统叫过去私下问罪,那样的话才真有大麻烦!”

    王荀眉眼一抬惊咦了一声,赞许道:“没错、没错!以童太师一贯的手法,他真要收拾哪个人的时候,反而不会大张旗鼓打草惊蛇,多半都会使软刀子。这么说来,家父并无危险?”

    “应该是!”

    话虽如此,可是楚天涯与王荀仍是难免有点担心,便留在衙堂外,静观其变。

    过了许久,童贯才从衙堂里走出来,身后跟着王禀。奇怪的是,童贯来的时候穿在身上的那一领战袍,现在却是披在了王禀的身上。

    童贯一扫刚才来时的怒气,反而哈哈的大笑道:“正臣说的哪里话,你我同袍共事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彼此之间还用得着客气吗?好了不必送了,你且自便。”

    “恭送王爷!”王禀立于衙堂的屋檐之下,抱拳拜送。

    “本王告辞。”童贯还给王禀还了一礼,带上亲卫甲兵大踏步的就往外走。

    直到童贯走出了都统府大门时,楚天涯与王家父子才不约而同的都吁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过来。”王禀对楚天涯与王荀唤了一声,便进了衙堂里。

    二人便跟了进去,来到王禀的书房之中。却看到房中的案桌上插着一把尖刀,还有殷殷血迹未干。

    “爹,这是怎么回事?”王荀惊问道,“你老人家可是伤着哪里了?”

    王禀将披在此身上的那一领战袍脱下,便现出了胸口的刀伤。

    “这是怎么回事?”楚天涯与王荀都一起惊问道。

    “哎……我这不是没办法了么?”王禀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因为马扩倒反西山的事情,童太师前来问罪于我,我便推说并不知情。但童太师何许人,岂是那么好骗的?无奈之下我只好使出了苦肉计,拔刀自戗以死明志!”

    王荀顿时大惊失sè,满头的冷汗都下来了,“爹,那你伤得重不重?”

    “要是伤得重,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与你二人说话吗?”王禀苦笑道,“只不过方才当真是凶险万分。我这一刀若是不敢扎下去,童太师必然杀我;若是当真扎下去了,也是一命呜呼。说白了,我也是博命一赌——我就赌童太师会出手阻拦我。”

    这时楚天涯也吁了一口气,“好在,王都统赌赢了!”

    “是啊,便赢了这一领战袍。”王禀自嘲的苦笑,“童太师虽是及时出手阻拦,但我那一刀下得挺狠,仍是刺伤了皮肉划破了衣裳。于是,他便赐我这件战袍……荀儿,天涯,现今我们都是拿着xìng命在赌博,如履薄冰时时凶险。所以,你们的一切言行举止都要小心谨慎,切不可麻痹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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