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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念古法阵

    龙剑峰拱手道:“多谢贤主人厚意,在下体壮身强,不寝亦可。但师妹劳顿一天,疲惫困乏,须是让她睡好。叨扰之处,再次谢罪。”当下,老渔夫引他们进屋,殷勤招待,奉上茶水。而後下厨,弄些酒菜飨客。无非是些鱼虾海蟹。饭毕,即安排二人入侵。

    皓魄当空,高悬冰盘。碧天光皎洁,玉宇静深沉。月明清露冷,九霄星辉shè尘寰,华光透窗格,洋洋洒地满。淳于燕和衣卧榻,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静心之後,推窗望月,幽怨道:“这六百年来,我亦如广寒宫里的嫦娥一般空虚寂寞。”

    不禁忆起往事,六百年前,未被软禁的rì子。她本眉山郡平羌县的大好闺女,家中资产颇丰,在城里开设酒楼饭馆。爹娘善良本分,夫妻恩爱,对这唯一的女儿很是溺爱。她有过多的时间玩耍,也帮家人料理生意,在武林人士聚集之地,常常能听到稀奇古怪的江湖轶事。

    在她十七岁那年,正直新莽末年,海内分崩,天下大乱。酒楼生意rì渐惨淡,某rì黄昏,一队官兵,追著一少年闯入酒楼,那少年遍体鳞伤,已无还手之力,进楼後,直接倒在地下,一士兵挥刀向他头上砍去。

    淳于燕急忙将他拦住,道:“军爷!我胆子小,见不得杀人的血腥场面。我先给你们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饭後把他拉出外面再杀,如何?反正他也跑不了。”官兵欣然答应,酒菜一上,就胡吃海喝起来。忽然,个个歪三倒四,栽倒地上,却是被下了迷药。

    那重伤少年,对淳于燕感激不尽,勉强爬起,跪下道:“小姐冒险相救,恩同再造,在下没齿难忘。只是这些官兵醒後,难免遗祸小姐。”淳于燕可没想到这点。她平时常听江湖之事,得知武林人惯用迷药,觉得很过瘾刺激。今rì自己亲手施为,正沾沾自喜,却忘了自己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少年道:“小姐,事到如今,别无他法,若想活命,只得杀了这些官兵,才可自保。”淳于燕摇摇头,胆怯怯的道:“我......我不敢,我连鸡都没杀过,怎敢杀人。”少年没奈何,十万火急之下,做出错误的选择,决定亲自动手。

    他一路逃亡,力气耗尽,五痨七伤,连路都走不得,如何杀人?果不其然,他提剑向那士兵刺去时,半分都没扎进去,倒把那士兵痛醒,一脚把少年踢飞,却没先杀他,而是垂涎淳于燕的美sè,迫不及待向她扑去。

    淳于燕吓得尖叫,被士兵压得喘不过气来,胸前衣衫被撕碎。她父母听见哭叫声,忙奔出来,拉扯士兵。那士兵恼起xìng子来,一刀一个,可怜二老就此丧命。淳于燕见父母横尸当地,大叫一声,晕了过去。士兵大喜,继续脱她衣服。

    怒极能生力,那少年三尸神暴躁,七窍内生烟。跳起来一剑将士兵刺死,又将余下官兵一一杀掉......百rì之後,那少年讲起自己的来历。原来他是伪帝王朗的儿子,叫王世乾。话说那刘秀兄弟、南阳宗室弟子及本郡豪杰在舂陵乡起兵,与新市、平林、下江这三支绿林军联合,于沘水、育阳,大破莽军。

    昆阳之战後,王莽战死,新朝至此覆灭。刘玄入住长安,成了天下之主,但是河北各州郡,未曾归附。更始帝刘玄遣刘秀镇慰河北州郡。西汉赵缪王之子刘林拥戴王世乾之父王郎在邯郸称帝,王朗yù置刘秀於死地,却反被刘秀所害。事隔两年後,刘秀得知王朗还有一子,故派人来追杀。

    之後,王世乾改名换姓,带淳于燕游荡天下。两人走遍五湖四海,好不逍遥自在。三年来,始终情投意合,终於私定终身。一次,来到峨眉山,碰上个道士,即唐览,後修成上八洞神仙。唐览一眼就看上淳于燕,就要抓走她,同修房中术。

    顿时激怒了王世乾,试想,他哪里会是唐览的对手!被人家一掌就打倒。唐览将要带走淳于燕时,她跪下相求,要与情郎告别。王世乾哭道:“我间接害死你父母,已是抱愧万分,如今连你也保护不了,真是没用之极。”

    淳于燕也痛哭起来,道:“你错了,当初是我心甘情愿救你,家父家母之死,和你没关系。”王世乾道:“这恶道士,抓走你後,不知你我何时才能再见。”淳于燕道:“你放心,不管受多大的苦,我都会活下去。终有一天,你我破镜重圆。”

    王世乾道:“燕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淳于燕道:“不,这道士凶恶,你绝非他的对手。”当下,两人没完没了的哭诉起来。唐览好不耐烦,就要强行拉走淳于燕。王世乾看准时期,出剑偷袭,却被唐览结果了xìng命。

    王世乾死後,灵魂飘进幽冥界,进鬼门关,至忘川河。河上架著一座桥,为奈何桥。他不愿喝孟婆汤,轮回於六道,永别今生,忘记淳于燕。遂走到望乡台上,回忆前事,痛哭淋漓。孟婆只得在他脖子後面点上“苦情痣”。

    之後,王世乾跳入忘川河,受水淹火炙之苦,为的是等候淳于燕到来。忘川河水呈血黄sè,里面尽是难忘真情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他在里面,承受著难以想象的痛苦。

    直到度过了六百年,他万念俱灰,才去转世。本来千年後,才能超生,但他生前诵经礼佛,修有功德,故减去四百年。再世为人後,带著那颗痣,去寻找前世的恋人......

    当然,王世乾死後的情景,淳于燕毫不知晓。“为甚麽?为甚麽?我对他的感觉如此强烈?一见到他,感觉他眼中总是带著一股若有若无的悲伤,令我也为之凄然,好像他的悲伤,与我有关。我心中有个期望,就是能永永远远和他在一起。我......我到底是怎麽了?”

    带著疑问,她莲步轻移,来到厨房,见龙剑峰正在酣睡,还打著呼噜。淳于燕心道:“龙大哥,得罪了!说甚麽我也要解开心中的疑团。”当下,她念动“引魂咒”,顿时,龙剑峰的灵魂受到召唤,地魂出舍,命魂离体。

    淳于燕喊道:“魂兮跟来!”龙剑峰的两个魂儿,就盲目的跟著她去了。瞬时,他们来到虚空之中,淳于燕停滞不飞,纤手挥动,咒语连连,在半空中布下个“念古法阵”。这阵法不是用来伤人,却是用来沟通前世今世。

    人有三魂,天魂、地魂、命魂。死後,天魂回归自然,地魂消散,命魂入幽冥界,继续轮回。当然,龙剑峰的神魂,只是暂时离体而已。他的地魂所携带的是今生的记忆,出窍後,进入“念古法阵”,能沟通前世,在事或物的刺激下,会想起一些刻骨铭心的事。但是前提需要命魂觉醒。此术或可以“念古”。名之“此念一出通万古”。

    因为,淳于燕偶然发现了龙剑峰的“苦情痣”,得知他转世前未喝孟婆汤,受苦於忘川。之後投胎,记忆会照常抹去。留下的,只是拥有寻找前世恋人的能力,和再续前缘的机会。曾传说“忘川河中鬼,能记前生事”,诚然欺世之言也!

    忘川河里的“情鬼”,心念世俗的恋人,纵受苦难,亦不愿过早忘怀,即便是千年的等待,也要再相聚首,奈何桥上,互诉离情。当这对恋人来世再遇时,彼此间就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心神皆因对方震撼,注定会一见钟情,即便,他们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也就是说,纵然淳于燕的“念古法阵”有通天之力。若某人生前过奈何桥时,喝下孟婆的汤,再入此阵,断然不会回忆起前世一星半点的事。龙剑峰的地魂、命魂在此阵中,会打破时间的隔阂,能穿越千年的尘缘,犹记当初那永不湮灭的往事,便是那最动人的风花雪月。

    淳于燕,依偎在龙剑峰的胸前,凝眸深思,抬头看著他那坚毅神武、英俊不凡的面孔,顿时痴了,不能言语。而龙剑峰也是目含情、情切切,忽然道:“我曾经结识过一个女孩儿,无意中,伤她甚深。发誓要生生世世保护她,为了这一诺,勤练武功。但......我却先行死去。

    我们曾发过一个‘生生世世,永不相弃’的誓言,为此,我流连忘川,默默几百年,纠缠执迷,迟迟遥望黄泉路,何时才能出现她的笑颜。沈思前事,哽咽嗟叹,她那幽幽离魂,恐怕早已轮回在三千浮世中,惘然间,再无期盼。”

    情字何解?希冀辗转千年,亦比金坚。可怜沧桑浮沉,渺渺几生过,谁为谁心牵?缘分断绝轮回间,空梦诉哀怨!三生石畔,葬送誓言。无有长久情,唯有多情人。

    淳于燕道:“六百多年前,我结识过一个男子,他很爱我,为保护薄柳弱质的我,也勤练武功,可惜不幸逝世。”龙剑峰一惊,道:“这麽巧?”淳于燕道:“龙大哥,你在前世,也就是在六百年前,第一次送给你心爱女子的礼物是甚麽?”

    龙剑峰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送给她的,是我亲手雕刻的‘碧玉腾花玉佩’。”淳于燕全身一震,泪流满面,哭道:“你......送给我的......我的礼物,我......我......一直都......保存著。世乾哥,我就是你......是你......在忘川河里......苦苦等待的燕子啊!”

    闻得此言,龙剑峰身体剧烈颤抖,喃喃道:“甚麽......你就是......就是燕子。”淳于燕拿出玉佩,递给龙剑峰,道:“你好生......瞧瞧,是不是......这块?”龙剑峰伸手接过,注目良久,用力将她抱住,泪如涌泉,哭道:“燕子,我想你......想得好苦,但......但......更苦的是你,你是......你是怎麽熬过来的?”

    淳于燕饮泣道:“若是......若是......没有你。我早就灰飞烟灭了,这麽多年了。我始终坚信咱们的誓言,才苦苦坚持到现在。如今,老天开眼,咱们终能再见。我如今是不入轮回的鬼仙,你是寿元绵长的剑仙,我们......我们......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龙剑峰道:“不错,我们一起修成不死不灭之身,永不分离。”淳于燕道:“世乾哥,你在忘川河里,比我过得更苦,你为了我甘受如此折磨,我......我......既心痛,又开心......”龙剑峰道:“燕子,这个阵法,会耗损你大量的元气,咱们回窍後再说吧!”淳于燕道:“嗯,我甚麽都听你的。”

    龙剑峰醒来後,感觉与淳于燕所发生的,是南柯一梦。但因此也激起了他对前世的回忆,与淳于燕花前月下的美好时刻。龙剑峰紧紧地抱住她,道:“燕子,咱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一诉衷肠。”......

    叁rì後,龙剑峰携淳于燕返回晋阳,找到子嫣,悄悄把她叫出来,道:“子嫣,我最近要去傲来国走一遭。在那里,有所仙幻学院,我让雨潇举荐你进去,只要你用心,好生修行,也能修成仙道。得道法门众多,一是在於功法的优劣,二是看个人能否顿悟。仙幻学院虽远不如三清派,但你是仙灵转世,凡人不能比,一定比其他人占有优势,必能早早地了道归真。”

    子嫣大喜,忽然笑道:“龙大哥,先前你说过,明知三清派不会收我,才护送我去昆仑。你是怕我不能给父母养老送终嘛!今天怎麽改变主意了?”龙剑峰道:“因为,现在你已经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了......”子嫣愕然一震,道:“你......你......”

    龙剑峰笑道:“我给你开玩笑呢!无论何人,只能在仙幻学院修行十年,不管学成学不成,到时候便得卷铺盖走人,即便是升为仙师。在这十年里,每年都会放一次假,你可以回家探望父母。”

    夏子嫣道:“太好了,雨潇也在学院里!龙大哥,她甚麽时後离开?”龙剑峰道:“今年腊月。”子嫣惊道:“啊!那不就是下个月嘛,到时候,就剩我一人孤孤单单。”谢玉峰笑道:“你不会孤单,我也去仙幻学院修行。”子嫣喜道:“那最好不过。龙大哥,咱们甚麽时候出发?”

    龙剑峰道:“随时都可以。”子嫣道:“那就现在吧!如何?”谢玉峰道:“你猴急甚麽?好歹要给你亲人告别。”子嫣道:“若是告别,他们一定不放我去,到时候免不得吵闹。”当下写了两份信,让译使分别送给长孙无忌和夏子仪,信中述说自己求仙坚决、勿要挂念等言语。

    是rì,龙剑峰驾驭飞剑,带著淳于燕、子嫣、谢玉峰直向东海而去。只见一片汪洋,水势连天。冲天白浪震青霄,浩渺烟波起东溟。水天一sè,苍茫无涯,狂风吹不断,大雾接海天,真是神仙yù过也犯愁。

    那淳于燕,时不时回头,对龙剑峰说一阵情话,搞得子嫣与玉峰阵阵尴尬。两人心里奇怪无比,皆不知龙剑峰何时结识的这位红颜。看样子,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子嫣忽然尖声叫道:“快看,东海老龙王现身了。”

    果然,前方云雾里,有条五爪神龙,在绕云盘雾,随意飞腾。玉爪垂钩白,尖牙亮铮铮,绿鳞碧油油,龙尾随风舞,五爪翻腾势峥嵘,长髯飘飞根根爽,角耸轩昂貌新奇,磕额崔巍,圆睛幌亮生冷电,隐显变化莫能测。

    子嫣搓著手道:“龙啊!龙啊!上次在昆仑山都没见到,好激动,好激动。龙大哥,飞近点,咱们去看看。”龙剑峰道:“哎呀,你别胡闹行不行,就不怕被龙吃了?”谢玉峰道:“情况不妙,这龙向我们这边飞来了。”

    这龙忒是凶恶,见有人在它的地盘上飞过,上前来,就是一招“神龙摆尾”,“啊......”谢玉峰和子嫣大叫著摔下去,多亏龙剑峰和淳于燕会“停驻虚空”的神通,分别把二人接住,抱在怀里,静静地望著神龙。

    淳于燕道:“龙大哥,怎麽办?”龙剑峰道:“免不得屠龙了,你看好他们两个,我去去就来。”说著,把谢玉峰扔给她,攥紧仙剑,向神龙飞去。临近时,稳立虚空,居高而临下,仙剑下指,陡然间,发出一道淡青sè的光芒,与剑身一般宽窄,长两丈有余,“嗤”一声,与剑分离,带着破空之声,向神龙sh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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