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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陶罐的来历

    ()第二天一早,除了猴子留在作战车里,其他人都坐着陆虎直奔老李头家。老李头家距离大海家二十多公里,一开始乡村土道还算顺畅,但是到了后来道路就变得崎岖难走,后半段还是山路,无奈众人又弃了车改为步行。

    山里雪下的早,满山的银白,枝头都是厚厚的雾凇,山风掠过的时候带起一阵积雪,迷得人睁不开眼。

    接近中午的时候才到了一个小村子。村子里就十来户人家,离得老远就问道一股酒香,海大爷带着众人在一个酒作坊的门口停了下来,扯着脖子喊:“老李头!开门!我赵老三!”

    不一会一个中等身材有点驼背的老者从屋里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拄着拐杖但jīng神状态还很好,穿着一件厚实的皮袄,光着脑袋没戴帽子,稀疏的头发被理得一丝不苟,一边走一边骂道:“老三?你咋又来了,昨天晌午刚让你熊走我一罐子酒,你这咋还没完啦?你这老犊子,一来就没好事。”

    海大爷哈哈的乐道:“赶紧让你儿媳妇整俩菜儿,我儿子跟他们领导来了。”

    老李头抬眼看看众人,问道:“小海回来啦?在哪呢?让我看看这小鳖犊子啥样了。”

    大海排开众人站在前面大声的说道:“大爷,我回来啦!”

    老李头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大海:“哎妈呀,都长这么大啦?走那时候你还跟个豆似的呢,赶紧大爷看看!”

    说着上下打量着大海,海大爷扯着嗓子跟老李头说:“你啥意思啊?上你们家屋都不让进啊?”

    老李头一听,拍了下脑门说:“可不是咋地,赶紧进屋,都忘了这大雪天的,赶紧进屋。那谁!老二家的,整俩菜儿,家来且(客人)了!”

    说话把众人让进屋。罗文路过酒坊大门的时候看见墙上提了一首诗:未饮三分醉,五谷酿其味,盏中藏知己,又似美人泪。

    众人进屋上炕的上炕,坐椅子的坐椅子,呼啦啦的安顿妥当了,罗文抢先开口道:“李大爷,我们今天来是有件事儿向您打听一下。”

    老李头叼着烟卷正要点火,听见罗文问话,赶紧把烟卷放下说道:“你看!这大的干部找我这老头子能有啥事儿。”

    说完偷眼看了下海大爷,海大爷抽着大烟袋说:“老李头,这都是上边的大干部,没人惦记你那两坛子酒,瞅你那样!”

    老李头白了海大爷一眼,看向罗文。罗文接着问道:“李大爷,是这样,我们想知道您装酒那罐子的来历。”

    老李头听完愣愣的看着罗文,反问道:“罐子的来历?”罗文点点头。

    老李头奇道:“你们不问问这酒是咋酿的?”罗文笑笑摇了摇头。

    “也不要这酒?”罗文又摇了摇头。

    老李头这又打量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中等身材,皮肤偏白,一头半长不短的头发,带了一个黑边眼镜,穿了一身硬邦邦的衣服(队里统一配发的高寒作战服,类似冲锋衣),看着和和气气的。

    老李头嘬了一口烟卷说道:“那玩意儿有啥说的,老头子家里有的是,就是个破罐子呗。”

    罗文又问道:“李大爷能带我们去看看么?”

    老李头寻思了寻思,带着众人向酒坊后面走去。

    就放后面是一大快空地,为什么说是空地,因为四周一眼就看得出是耕地,秋收后的玉米梗混在雪堆里,犁过的的土地还留着浅浅的沟壑,唯独这块地非常平整,上面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在这块地的后边七零八落的堆着数十个陶罐,竟与张成家的陶罐一模一样。鹤翔和祖龙赶紧对陶罐进行检查,对比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

    罗文对老李头问道:“大爷,我想知道这罐子是哪来的?”老李头把脖子缩在皮袄里,指着眼前这块空地讲起了这陶罐的故事。

    老李头原名叫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打记事儿起家里人就喊他二狗子,所以现在户籍登记的名字就叫李二狗。

    李二狗出生于1931年,也就是他出生的那年,发生了著名的“柳条湖事件”,拉开了rì本关东军奉命侵占东北的序幕。

    1932年,李二狗一岁的时候哈尔滨沦陷,所以他的童年就是一部中华民族的血泪史,他父亲先是被抓壮丁拉去当伪军,后来又被国民党抓去打,后来死在一场阻击战中,他母亲进城寻他父亲,走了就再也没回来。

    那年李二狗七岁,同村的地主许富山就收了李二狗给自己放牛,李二狗在许富山家放牛种地干粗活。晚上睡在牛棚,一晃就三年,后来许富山被山上的土匪杀了,李二狗虽然拍手称快,但是这一下子又没了活计,把心一横,就跟了土匪上山。

    没几天土匪头子自立成军,还给自己封了大帅,可这大帅屁股还没坐热乎又被别的军阀砍了脑袋,李二狗捡了条命,跟着山上一个老匪逃回了现在的这个村子,也就是那个老匪的老家。

    老匪也没名,这村子叫王家屯,全村姓王的占大半,都是老匪的本家,在村里都叫老匪犟眼子。

    犟眼子祖上倒八辈就是酿酒的,到了他这一辈子也没断了手艺,就领着李二狗在老酒坊酿酒谋营生。李二狗这酿酒的本事就是犟眼子传的,犟眼子一辈子光棍,拿李二狗当亲儿子养,到李二狗十七年那年,犟眼子领着李二狗酿了三百罐子闷倒驴,挖地埋了起来,一共埋了三层,一层一百罐,打算留着卖大钱。

    而这罐子就是rì本战败撤军的时候从小rì本儿的地窖里偷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李二狗回忆说,这地窖特别大,能走坦克,这罐子就堆在其中一个屋子里,有千八百个,犟眼子和他连夜偷出来三百多个就再也没敢回去。

    要说这陶罐也能换钱花,再不济换点米面的也行,可就在搬最后几十个陶罐的时候,犟眼子好像看见了什么,说什么也不敢再回去,后来就生了场病,没两年便一命呜呼了。李二狗发送了犟眼子,自己支撑着小酒坊,再后来娶了媳妇,生了娃,闷倒驴的名声也大了起来,rì子也算过的不错。

    罗文盘算了盘算,老李头今年八十一,也就是说这酒罐子在地底下埋了整六十四年,刚好一个甲子又四年,也就是说张成家里发现的那个陶罐应该也是在rì军撤走后的四年内收了太岁的仙灵,若再往前推一个甲子是说不通的。

    罗文又问道:“李大爷,你这酒卖了多少了?”

    老李头伸出两根手指说道:“刚好二百罐。”

    海大爷抽了口烟袋,笑骂道:“你这老犊子,跟咱部队的领导都不说实话!”

    老李头听完斜眼瞪了海大爷一眼,面有微红的看了看罗文说道:“其实买了不到五十罐”

    看罗文面露奇sè便解释道:“这酒的大限是一百年,赶上那时候揭了封口,这酒不饮自醉,若是尝上一口简直比神仙还神了,所以我极少出手,知道的也是赵老三他们这帮老犊子,等再过三十年找个识货的卖了,我这俩大孙子下半辈子就不用像我这老东西在这山里窝一辈了。”

    说完老李头略显潸然。罗文从小在所里长大,虽说养父带他像亲生儿子,可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对这种思后亲情显得有些淡漠,倒是韵一听了这话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感叹身为人父人母为子孙盘算一辈子的用心,常年在外的她不禁想起家中双亲,其他人也都眼眶发热。

    罗文又接着问道:“这四十多罐酒都卖给谁了?”

    老李头点了支烟卷回到:“都是本村的老人,家里娶媳妇送老人的,有点交情的才敢厚着脸皮来我这里求一罐,我也半卖半送,人家喝了酒还把这罐子送回来,这不都堆在哪呢么。像赵老三这种没脸没皮的鳖犊子才来蹭酒喝。”

    说完瞪了海大爷一眼,海大爷哈哈的笑着抽烟袋,好像根本不往心里去。鹤翔听完就去清点了下罐子数,罗文又问道:“就没买过外村的人?”

    老李头吸了口烟卷才说道:“这酒我自家都舍不得喝上一口,哪还能卖给外村人,我还指着这酒让我孙子住高楼开洋车呢!”

    鹤翔和老李头又将陶罐数对了一下,也确实对的上。

    刑松突然问道:“你整酿了三百罐?”

    老李头想了想,说:“也没有,酿了三百一十八罐,埋了这三百罐,那十八罐酒成的那天就喝了。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来,酒成当rì我爹请村里的爷们儿喝酒,我记着有个人要了一罐酒走。”

    “谁?”

    老李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说道:“记不住了!我哪会儿才十七,六十多年前的事儿,这玩意儿谁能记住这么长时间。不过那人走的时候给我爹留了首诗,就是酒坊前面那首,我爹贼喜欢这诗,就找人整到酒坊上,十年前翻修酒坊的时候我还找人又描写了一遍。不过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那人好像是个先生。”

    “先生?”

    韵一看了看大海,大海解释道:“先生就是我们东北对的风水先生的称呼,也叫神儿”

    罗文回忆了一下门口的那首诗,暗自在心里把这个先生用红笔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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