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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大国仕

    秦家四合院,闹中取静。入夜,寂静的院子里看不到一丝人影,只有院落最深处的书房亮着灯。

    一局黑白棋正值攻伐防守最激烈的时分,年过古稀的秦孤鹤盯着棋盘,冥思不语。

    “朝风兄,再不努把力,怕是你这条大龙就要被我吴老儿绞杀个精光了!”对面的同样一头银发却精神奕奕的老人手握一枚白棋,笑意盈盈。“朝风”是秦孤鹤幼时乳名,如今有资格喊这个名字的人,放眼整个华夏,怕是早已经寥寥无几。除了当年的太祖太宗,就算如今硕果仅存的那些老人当着他的面也不敢这么放肆地称呼他的乳名。也就眼前这个其貌不扬却一直被誉为当下华夏哲学第一人的老人似乎总能撩到这位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家孤鹤的痒处。

    秦孤鹤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棋坛,苦笑摇头道:“臭小子果然还是偏心啊,我这会儿他一年到头都不会来几趟,倒是时不时会跑去京大听书联兄的循循善诱,唉,看来同样是老师,我这个老师就当得要失败得多啊!”

    被秦孤鹤称为书联兄的吴老爷子轻轻一笑,推散眼前的棋局:“小家伙在棋道上的确独树一帜,只是这棋风当真不敢恭维啊!专攻刁钻之术,我也时不时被他弄得手忙脚乱,说过他多少回了,怕是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秦孤鹤抚须笑道:“书联兄言重了,想当年王鹏震在场战上使是也同样的兵不厌诈,当年那位就曾经点评过,说是王家人向来擅使攻心之术,打仗嘛,自然是少死些自己人才是上上之策。后来小“红狐”一昧钻研武力,就为这,我和鹏震兄说过他很多回,但也始终没办法让他改掉这种凡事‘硬碰硬’的作风。如今小家伙颇有震鹏兄当年的风范,书联兄也不必过于担忧!”

    吴老爷子将盘中白子一粒一粒地捡回棋坛,点头叹息道:“过刚则断,但过于卖弄心计,怕是刚来也要吃亏啊!”

    秦孤鹤微笑道:“书联兄,人无完人,再伟大的人物,功过都七三开,我们对于这些孩子,也不必太过于苛刻了。”

    终于将白子都挑拣了出来,吴老爷子将黑子推回到秦孤鹤面前,说道:“只是我们对这孩子都寄予了太多的期望,只盼着他前来能比鹏震兄走得更高更远些,不至于如同小红狐当年……”说着,老人的面色又黯淡了下来,“那年我在你家碰到那孩子,说实话,那一代的年轻人里头,我最看好的,就是那个小家伙了!那日在苏大,云道将《逍遥游》倒背如流的时候,我觉得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小狐狸!”

    秦孤鹤微笑不语,听吴书联老爷子说完,良久才颌首轻笑道:“你觉得云道跟抗美有几份相似?”

    吴书联老爷子沉吟片刻后才道:“外形七分神似,但个性和脾气却只有三分相似,毕竟这孩子从小跟着大喇嘛噶玛拔希的,个性上沾了不少佛气,少了抗美的那份戾气。”

    秦孤鹤却笑道:“怕是你对这孩子还不够了解!外形七分似我是认同的,但个性脾气,怕是九成九地继承了他那位嫉恶如仇的父亲。这里头有许多当年的军中秘闻,书联兄不知晓也无可厚非。云道的脾性,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翻版的王抗美,那句‘对待敌人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残酷,对待战友如同春天一般温暖’,被他们父子俩演绎得淋漓尽致!唯一的不同,就是身手上,抗美毕竟从小师从那位,大开大合,颇有古书上记载的‘十步杀一人’的侠客之风。云道这孩子身手弱了不少,但胜在情义和智慧上。所以,也算是各有千秋啊!”

    吴书联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吸气,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位……自从抗美出事后便失去了消息,如今可还健在?”

    秦孤鹤苦笑摇头:“那位向来云游江湖,行踪不定,性子又淡薄,如若不是当年打赌输给了噶玛拔希,恐怕也耐不住性子在王家一住就是十五年。”

    吴老爷子一脸向往道:“如果老人家还健在,算年龄,该比前几年刚刚坐化天葬的噶玛拔希还要年长一些吧?”

    秦孤鹤点点头:“一代国仕,两袖清风,侠客心肠,事了拂身。唉,只可惜行踪太过于漂泊了,想寻他怕是得费一番工夫了。但就算寻到了又能如何,当年红狐出事的时候,他依然没有现身啊!”

    吴书联老爷子抬头看了一眼书房窗外的月色:“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句话说得真好!”

    秦孤鹤也看向窗外的那轮明月:“江风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上上个世纪的那些人和事,恐怕早就被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吴书联老爷子拿起手边的温茶,轻抿了一口:“我原本是打算给他写本传记的。”

    秦孤鹤微微一愣,随即摇头笑道:“怕是写了,出版了,如今的孩子们也只是当普通的侠客演义看了。”

    吴书联老爷子点点头:“所以写了半册,便搁笔了。”

    “哦?已有半册?书联兄,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怕是你在打我这半册传记的主意吧?”

    “既然写了,何必吝于拿出来分享呢?这世上怕是能读那本传记精髓的,也屈指可数了。”

    “知道真相的,多数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只有你我这把年纪,还在苟延残喘啊!”

    “书联兄,那半年传记……”

    “等过了这件事情了,我让绿荷送过来。”

    “那好,一言为定!不知,书名可有定下?”

    “朝风兄认为名为《青龙传》可好?”

    “太招摇了些,那位向来低调啊!”

    “嗯,倒是跟绿荷闲聊的时候,丫头无意提了一句,说是那位文武双全,堪称一代国仕,叫《大国仕》可好?”

    “妙栽妙哉!既然写了半部,书联兄何不……”

    “古人逝而立传,还不知那位是否还健在,所以……”

    “那的确是有些不敬了,这本传记,暂时还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的脾气,怕是咱们都承受不起啊!小狐狸那般性格,怕是多数都是从那位身上耳濡目染的。”

    “对了,朝风兄,当年小狐狸血染北非一事……”

    吴书联老爷子正想继续问些什么,书房的门被人轻轻叩响:“老师,不早了,你和秦老都该歇息下了。”

    吴书联老爷子摇头苦笑:“这丫头,现在管我管得……”

    秦孤鹤羡慕地笑道:“书联兄好福气啊,晚年能有这样的弟子在身边端茶倒水!”

    吴书联笑道:“朝风兄儿孙满堂,也是令我好生羡慕啊!”说着,对门外的绿荷道,“丫头,进来吧,我跟朝风兄再叙些话就睡。”

    桃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身绿布衣裳的师姐踏着一双绣花布鞋走了进来,看两个老人盘膝而坐笑意盎然,便笑着道:“老师与秦老许久不曾碰面,该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你们说,我给你们沏些助眠养神的茶。”

    秦孤鹤看到绿荷脸上有一处小小的擦伤,叹息一声道:“倒是辛苦绿荷了!”

    薛绿荷自然知道秦老爷子的意思,当下抿嘴轻笑道:“秦老您言重了,师弟的事便是我的事,况且我也只是小小的配合一下师弟的行动,倒是红荷吃了一些苦头,怕是恨云道恨得紧呢!”

    秦孤鹤笑着道:“这局棋原本就是你师弟自己布下的,要如何收官,自然也要看他自己了。只是那甘南的小吏怕只是其中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小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未曾揭开面纱啊!”

    薛绿荷一边从茶缸里取些白菊一边笑着道:“师弟说了,既然已经露出尾巴,就要把他们一股脑地全部都揪出来,否则在京城读书的这两年,都不成安生。”

    吴书联笑道:“都揪出来?小赤佬好大的口气!要真能揪,朝风兄怕是早就把他们都揪出来了,还会等到今天?”

    秦孤鹤却笑道:“棋局是他布的,阵势和瓮都备好了,就等着请君入瓮呢!”

    绿荷嫣然笑道:“小师弟做事情向来有分寸,他说能揪出来,我便相信定然是可以的,否则,他也不敢当真把我和红荷放给那个吴卓恩。”

    秦孤鹤笑着道:“为了你们俩,臭小子几乎快把二部在京城的力量全部都动用上了。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光杆司令,怕是我现在都是他手下的兵,任他在摆布了。”

    吴书联老爷子点头笑道:“如果能一劳而永逸,朝风兄被孩子们摆弄一阵子,又有何妨呢?”

    秦孤鹤大笑道:“此言甚是有理,果然还是书联兄看得清楚,我就说要让他们多研究研究哲学,人才会变得更聪明嘛!”

    绿荷分好茶,送到两个老人面前,笑着道:“这世上很多人啊,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按云道的说法,人啊,凡事都只懂那么一星半点,认识不到这个世界运行的残酷规律,反而会更幸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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