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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射天狼,斩将夺旗】(下)

    在那名罗马重甲武士倒地之际,康格涅斯终于冲了上来,沈云猛地下蹲,双腿发力,如一枚出膛的炮弹撞了上去。

    看到大汉渤海侯如此悍勇,不退反进。这些同样已经厮杀得精疲力竭的罗马战士,顿时激起了最后一点精神。他们同样疲倦若死,同样伤痕累累。他们虽然已经杀透汉军阵列,但是那些汉军还在不断的从两翼扑击,不断的在被割裂的阵列当中誓死抵抗。他们甚至怀疑,他们能不能撑得下去,是不是反而要被汉军反扑出去,天知道这些汉人。为什么能和他们罗马勇士一般反复死斗而不稍却!

    不过他们也明白,这些汉人死斗若此,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个一直站在他皇旗之下,纹丝不动,还不断鼓舞着汉人士气的年轻侯爵。只要杀了他,这场战事,大概就能结束了吧,这些汉人。就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了罢?

    沈云已经跟康格涅斯纠缠在一起,其他罗马战士纷纷涌了上去。就在这时,破空之声骤然而响,当面一个罗马战士面门中箭,他的面甲在激斗当中已经被汉军兵刃带到,破碎半截。这一箭,正正就从破碎之处插了进去,力道之大,直贯入脑,那名罗马战士哼也不哼一声,顿时就如被雷电击中一般直直倒地。

    接着又是一声破空之声响亮,另一名靠近了沈云的罗马战士,正双手都朝上扬起,举着长刀要将沈云劈成两截,头盔和肩甲交界处咽喉露了出来,这一箭就在他咽喉之上,开了一个大口子!

    在沈云身后,周蕙嘴角含血。正单膝跪地。咬着牙齿连放两箭。夜色已临,如此混乱的战场,她这两箭却如长了眼睛一般,准准的射翻了两名罗马战士!

    刚才被撞飞的那一刹那,周蕙以为自己死定了,但落地之后,胸腹一片震荡,她却强忍着剧痛爬了起来,正巧旁边还有一把汉军不常用的四石力弓,她也不想现在的体力如何能够拉开四石弓。翻身从死尸身上拔出两支带血的箭矢,搭箭上弦,平常状态都拉开吃力的四石力弓居然应声而开。

    射出两箭后,她四处寻找,却根本找不到别的箭矢。她依旧保持着扬手放弦的姿势,借着最后一点光亮。还能看见手上已经鲜血淋漓。一直顺着胳膊而下---她的情况实在不妙,鲜血将半边肩甲都全部染红。她却只是担忧的看着前面,扬声疾呼:“沈渊让!”

    在沈云之后,不知道从哪个死人堆里跳出来的司徒晓月和方晓柔已经超越而过,两名女子此刻像奔腾在草原上的野马,举着手中长刀狠狠迎向最后一名朝沈云扑过来的罗马战士。三人狠狠撞在一起,纠缠着一起轰然倒地!

    沈云看都不看他们两人,也没时间看,他只有单臂可用。而康格涅斯却有双臂。这个看上去文雅的罗马皇储此刻已经是血灌瞳仁,腥杀之气充满整个俊秀的脸庞,双手死死地抱住沈云,似乎这样就能瞪死沈云一般!

    可以看出,这个罗马皇储此刻被嗜血的战场引燃,已经杀疯了心性,战阵搏杀经验几乎为零,在这一刻,沈云都有些怀疑他怎么会有冲上战场勇气的。

    就在这时,心虚地跟在罗马军阵后方的斯利文森看见了这个惊险之极的瞬间,高叫:“殿下,短剑!”

    每个罗马武士在胫甲上放一把短剑,身为罗马皇储的康格涅斯也不例外,他听见了呼喊,福至心灵,瞬间从大腿上抽出了短刃,朝沈云扎了出去……

    高高举起的短剑就要在沈云脸上扎下去的时候,一声暴叫突然从边上传来,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军突然在罗马军丛中蹿出来,长臂伸出,牢牢抱住了康格涅斯那只举着短剑的胳膊---是方誊!

    沈云暴叫一声,却没跳开,而是继续合身扑上,接着就是一拳打在了康格涅斯的面甲之上!

    康格涅斯骤逢此变,他身后苦战的那些罗马战士都看得分明,两军统帅,一个罗马皇储,一个大汉渤海侯就这样扭打在一起。一个个罗马战士都忍不住失声大呼:“殿下!”

    双方都战至了最后一刻,体力也到了最后关头,罗马军想要一举吃掉汉军已不可能,汉军想一鼓作气将罗马人打回去也难。

    汉军所恃。就是那面大汉皇旗未动,他们的统帅还在和他们并肩所战,并未后退一步。而罗马所恃,同样是康格涅斯就在他们当中,带领他们已经突破了汉军阵列,只要砍倒汉人的那面大旗,杀死他们的统帅,那么这场太过残酷的战事,就告终结!

    现在双方统帅,都是不折不扣的军心之所系!

    可是这几声惊惶的呼喊传出来,顿时就让犹在和汉军纠缠在一起苦战的罗马战士们顿时就丧失了斗志。他们突破了汉军的阵列,怎么自己的统帅反而不幸了?这个时候,汉军上下,都听见了司徒晓月和方晓柔扯着尖利嗓门大呼:“渤海侯,杀了这个罗马皇储,杀了他!杀了他!”

    沈云,大汉帝国渤海侯,被月氏人设计引诱到此,追击一日,激战两个时辰,全军俱疲,伤亡惨重,难道在这个情况下反而还就要斩了罗马战士最后的主心骨,罗马帝国的皇储殿下康格涅斯?!!!

    这个认知,电闪一般的掠过每个已经厮杀得麻木的汉军将士的脑海当中。勇气在这一刻突然又回到了身上,枯竭的气力似乎又生长出来一些,第一个汉军呐喊出声:“渤海侯,威武!”

    每个苦斗当中的汉军士卒,都应和着大声呐喊:“渤海侯,威武,威武!”

    威武声中,这些汉军士卒,以加倍的凶狠,扑击向面前的敌人。罗马战士。本来稳稳的占据着他们杀透的汉军阵列,当住两翼合拢来的援应,这个时候,一下子就被杀得步步后退。

    在大汉皇旗下,那些只能躺着的伤卒,他们亲眼看见了沈云是怎样舍死忘生的朝前而进,怎样反而将那不可一世的罗马皇储击到,在这个时候,哪怕重伤之卒,也挣扎朝前。在地上乱摸着一切可以使用的家伙。也想加入战团当中!

    而那些和月氏骑兵死斗中的飞骑军将士,也鼓起了最后气力,死死的将他们纠缠住,让他们不能离开半步,去援应他们陷入汉军阵列当中的罗马战士。

    战场上的沉默已经完全被打破。充斥于这里的,只有惨叫。兵刃撞击。马匹嘶鸣还有汉军威武的欢呼声!

    沈云,创造了奇迹!

    康格涅斯已经死死的被沈云压住,方誊、司徒晓月和方晓柔都在和周遭罗马战士纠缠。几名罗马战士在激斗当中,也顾不得自己的阵列了,朝着康格涅斯抢过来。就连斯利文森也压下了对沈云的畏惧,急吼吼的朝这里冲了过来。

    沈云用尽平生气力。死死的用还能发力的右手抚住康格涅斯咽喉。左手拖在那里,他也没感觉到自己左手已经脱臼,正是剧痛当中,只是奇怪怎么使不上气力。想在地上乱摸一把兵刃在手,结果了这个叫康格涅斯的家伙,都办不到!

    康格涅斯虽然被沈云制住,但是却并不慌乱,重重两拳,就打在沈云肋下。他的铠甲是罗马工匠特制的,带着包铁的手套,饶是沈云现在筋骨强健,骨架结实,这两记重击,就打得他内脏振荡,眼前发黑。右手忍不住就松开。康格涅斯已经一脚撑在沈云胸口。沈云血灌瞳仁,发了性子。死死的拽住康格涅斯的脚,让他不能借力站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在沈云身后,突然滚过一个人来,已经一把扯住康格涅斯的脚,另一手将一支带血的箭矢塞在沈云手中,大声尖叫:“沈渊让,从面甲缝隙中刺下去,我擒着他!快!”

    却是已经嘴角盈血的周蕙!

    康格涅斯拼力挣扎,想要翻身起来。周蕙却死死的用自己身体坠住他。

    沈云此刻脑子里什么念头也没有了,只是看着沈云那因为失血而变得如锡纸一样苍白的脸庞,她的头盔已经被打落,满头青丝洒下,在这修罗地狱般的战场上打滚,染上了斑斑血块……

    去你妈的!

    沈云根本不看那几个已经扑近,拼死来援康格涅斯的斯利文森和几名罗马甲士,合身扑上。闪着寒芒的箭矢高高举起,狠狠就朝康格涅斯的面甲缝隙处扎下去!

    康格涅斯在垂死之际,却还能冷静的看到沈云左手拖着,半边身子被周蕙坠住,能动的只有左手,却来不及去架住沈云举刀刺下来的右手了。危急时候,他狠狠的挥动左拳。重重的击打在沈云吊着的左胳膊肩窝处,一阵剧痛袭来,沈云刺下去的右手也没了准头,长刀在面甲上重重划过,发出金属交鸣的声音,火花四溅,面甲已经被这一划劈成两截。还入肉寸许,横着切过了康格涅斯的鼻梁,鲜血狂涌而出,康格涅斯吃痛,只是发出了狼一般的惨叫!

    就在沈云定定神准备再一刀刺下的时候,周蕙却已经松开了康格涅斯,一把扯住沈云,也不知道她这娇弱的身子骨,哪里来的力气,拉着沈云就朝后倒!

    沈云轰的一声倒地,头顶风声厉响,却是一把重剑横着从他头顶扫过。扑过来的斯利文森已经到了,怕伤了康格涅斯,横着扫出一剑,要不是周蕙这一拉,沈云就要变成两半截!

    沈云躺在地上,气息犹未平复。呆呆的看着死压着他不放的周蕙。刘桢和文萃,恰恰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他们的马在冲进来的途中因为踩到尸体而翻倒,他们也是在尸堆里踉跄前行,终于赶到。两人高举着兵刃,狠狠的迎向扑来援护康格涅斯的罗马亲卫,转眼间就厮杀在一起!

    而康格涅斯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幸好还有个已经萌生退意的斯利文森,顾不得再和刘桢和文萃他们厮杀了,一把就将康格涅斯扯起来,康格涅斯已经痛得不能站立。这脸上一刀切断鼻梁,入肉寸许。鼻梁乃是人体至关要紧的位置,很多人一般都会忽略。但每个现代人都知道。鼻梁若是被一下砸进脑子里,跟子弹爆头是一个效果。这和肩上身上,中枪挨箭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饶是康格涅斯打定主意要忍住疼痛,可也涕泪横流,被往后拖了几步,竟然痛晕了过去!

    几名罗马战士惊惶,甚至都不愿意再和刘桢文萃厮杀了,扯着康格涅斯就朝后退。在他们心目当中。再晚一步,他们都得赔在汉军军阵当中。这些汉人,竟然如此能战,还伤了他们的皇储康格涅斯殿下!

    今天这一阵,打不赢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带着康格涅斯逃出生天!

    沈云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突然所有正常的感觉。都回到了自己身上。他躺在地上,周遭全是浓重的血腥气,到处都是折断的兵刃,累累的尸首。

    周蕙就在自己身边。那散乱的发丝完全盖住了脸,浑身僵硬,不知死活。而沈云自己。浑身上下,无一不痛,尤其左臂,痛得简直要让自己晕了过去!

    自己杀伤了罗马皇储。那个康格涅斯?他们竟然退了?

    沈云脑海中电闪一般的掠过了这个念头,下一刻他就反应了过来,顿时大喊出声:“老子杀了罗马统帅,罗马统帅已死,杀!”

    刘桢和文萃在罗马战士拖着康格涅斯退却之后,实在没有气力了,也就没有进逼,只是留在这里遮护沈云和周蕙。他们正准备去搀扶沈云起来,听到沈云这声大呼。刘桢脑子快一点,顿时反应过来。跟着大呼:“大汉渤海侯杀了罗马皇储,大汉渤海侯杀了罗马皇储!罗马统帅已死,大家杀啊!!”

    在沈云身后大旗之下,满地伤卒同样看见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们看到了康格涅斯面甲之上溅起的火花,看到了罗马战士拖着他们统帅仓惶而退。不管康格涅斯是生是死。都是他们的统帅沈云重创了他,现在罗马人,已经退了!

    每个伤卒,都跟着大声呼喊起来。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每个能动的人都在涌向沈云:“罗马皇储死了,罗马皇储死了!渤海侯威武!!大汉威武!!!”

    这些呼喊传到了全部仍然在激战的两军将士当中,每个汉军士卒,振奋到了极处,他们呐喊着,拼杀着。已经忘了顾惜自己的安全,只是想拼力上前,冲杀到他们的统帅沈云的身前!有这样的不败统帅,有这样的大汉渤海侯,他们将不惧任何敌人!

    罗马战士们所有的士气,在这一刻都已经完全崩溃了,在阵中厮杀的罗马战士,看到了亲卫们背着生死不知的康格涅斯仓惶从他们中间退下。每个人都没了继续再战斗下去的勇气,以红衣军团的素质,也就只能勉强互相掩护着退下,稍稍退慢一些的人,瞬间就被汉军呼啸而来的洪流淹没。

    所有罗马战士,都清楚地看到康格涅斯被亲卫们护送出了战团,差不多同时全部放弃了战斗,掉头就朝东跑!

    这一次后退,再没有了以前十余次扑击退下时候的缓慢持重,甚至还带着一点骄横的感觉,完全是不顾一切,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死地!

    两翼激斗当中的双方骑兵战团,同样看到了这罗马步卒崩溃的场面。

    阿巴斯就在阵中,看见这一幕顿时心凉似冰。刚才冲杀时,阿巴斯在养精蓄锐已久的亲卫保护下,左冲右突,锐不可当,还亲手斩落了十几骑力竭的飞骑卫,本正在大呼酣战当中,可是突起的骤变,让他一下要散失掉勇气,连手里的马刀都快握不稳了。

    阿巴斯和韩彪一人一个方向,扑向飞骑卫,这次如猛虎下山一般的扑击,不论士气还是意志都是巅峰。本以为能够一举击溃汉军,但是汉军飞骑卫,在刘桢的带领下,和他们的步战袍泽一样,同样舍死忘生的死死缠住他们,阿巴斯和韩彪不论怎样冲突,都不能将他们击退,怎么也抄击不到汉军阵列的后头去!

    两支骑兵在这个硕大战团的两翼,不断的冲击,包抄,纠缠,厮杀,形成惨烈的乱战。但一时之间却谁也不能抢占谁的绝对上风。

    康格涅斯率领的步战陷阵之军。被沈云击退,康格涅斯倒地。这战场上的变化,同样传递到了骑军对战的这里。飞骑卫顿时振奋,骑兵们也如他们的步军一般,士气大涨,拼死进击。连战马嘶鸣之声,仿佛都比刚才高昂了几倍!

    看着自家下马步战的袍泽仓惶退去,听着汉军响彻云霄的呐喊之声。他们同样开始混乱动摇。不过有阿巴斯在,他们却也不敢先退。但是每个人的目光,都朝阿巴斯看过来!

    月氏骑兵给士气大振的飞骑卫压得步步而退。渐渐聚拢在阿巴斯旁边。汉军的甲士,在击退了罗马陷阵攻击之后,也转向骑军方向,用抢来的大盾重剑缓步推进。战事打到这里,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唯今之计。只有护卫着阿巴斯殿下先退下去与先行一步的月氏大军汇合!

    阿巴斯早就杀的满身是血,他飞奔过来。一扯杀红了眼睛。犹自不肯后退的韩彪的缰绳,大声道:“韩叔,打不下去了!我们退下去吧!汉人和我们杀伤各半,不过是个平手,我们先向东撤,回迪化。实在不成,我们退到西海州去就是,难道他们现在还能追过来吗?”

    韩彪不甘心啊,眼看就能杀退的汉军。居然突然翻盘了。他早就杀红眼的目光盯着阿巴斯,忽然道:“殿下,你先走吧!我说过要为你拿了大汉渤海侯的头颅,既然拿不到了,也要为殿下做点什么!”

    说完,他一磕马镫,举起长刀,高呼:“勇士们,跟我朝着汉人大旗冲去!月氏人都是月亮的子孙,看看,天上月色正圆,让自诩龙的传人的汉人感受一下皎月的凶狠!杀!”

    是的,他已经打定主意,即使将骑兵全部拼光,也必须掩护阿巴斯殿下安全撤下去,同时他还要狠狠打击汉人,报复汉人……

    麾下的骑兵,皆是从跟着韩彪过来的,前身都是汉军。若说他们对一直留学在大汉帝都的阿巴斯有多少忠心是假的,但对韩彪却是真正的服从,毕竟这支军队,本来就是他带领着的。虽然此刻罗马红衣军团已溃,但他们却不溃。韩彪一声高呼,登时有十数骑应合。他们立即掉转马头,朝大汉皇旗直奔而去。

    飞骑卫也在士气振奋之时,这一下包裹上去,顿时又是一番惨烈厮杀。只是罗马红衣军团正在溃退,连带着,飞骑卫的阵列也被冲散了不少。汉军甲士也在冲击,透支体力的反击让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已经零碎的阵列之间还有一个无比大的空隙,一个巧合间,韩彪和十数骑竟然就这么穿过汉军防线,直朝大汉皇旗奔去!

    “糟糕!”最先发现这个情况的,是率先退回皇旗左近照顾伤员的文萃。她发现之后顿时尖叱一声:“护旗!”

    这个高八度的尖锐女声在混乱的战场上并没有传出太远,只有皇旗左近的伤兵听见了。

    那些伤兵闻声望去,只见如黑色浮屠的月氏骑兵,带着一身银白月光袭来,竟已离皇旗不足五十步,为首一个月氏骑将,半面甲下凶狠的目光简直要将黑夜撕开。

    “护旗!”无数伤兵闻声而动,能抓到兵刃的就挣扎着身躯爬起来,朝月氏骑兵砍去,最终被冲刺状态下的战马踩成肉泥。不能抓到兵刃的,就这么直挺挺的用胸膛去阻拦,双手四张,仿佛想去抓住那奔腾有力的马腿……

    筋断骨折只是小伤,当场殒命却是多数。

    文萃经过一天的厮杀,三石力弓已经挽了无数次,方才又奋战无数次,早就累的快要脱力,她的手指跟所有女兵一样,都被弓弦崩出了口子,鲜血直流。可此刻也顾不得了,她再度拉弓,却找不到箭矢,瞥见地下有一杆折断的枪尖,想也不想就将枪尖搭在弓弦上射了出去。

    “嘭”一声闷响。还带着血色的枪尖飞了出去,却飞的不远,却正好射在当前那个月氏骑将的头盔上,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这声闷响的,是文萃近乎绝望的惨叫---弓弦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力度,以至于当场绷断,弹开的弓弦瞬间抽向文萃的脑袋,一声闷响,顿时将文萃给抽晕过去……

    被枪尖射中的韩彪其实并不严重,因为枪尖重量过重。射出来的力道却不大。可就是这一下,让韩彪误以为有利箭射来,所以下意识地一拉马头,战马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下一刻,无数只手就扑倒韩彪的马下。

    “……怎么会这样!”韩彪大惊,手中的马刀飞快地朝两侧马下砍去,想要将那些汉军伤兵伸过来的手都砍掉。可那只是徒劳。

    在砍断了第三只手后,一个人影从伤兵中弹身而起,降临的夜色里,寒光一闪。下一秒韩彪已经震惊地瞪大眼睛。

    “护旗!”

    无数声怒吼如澎湃的里海海水弥漫开来。吼声是如此之大,韩彪健硕的身躯竟然也被这股吼声给掀翻了……

    ※※※※※※※※※※※※※※※※※※※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沈云都想不明白韩彪到底是不是被文萃那一箭射死的,因为菲乌米奇诺倒下的实在太突然,也太不可思议---当时他离皇旗只有不到十步---而且最后。他的尸体都不能完整的被找到。疯狂的汉军伤兵将他给分尸了……

    十几名血战余生的汉军军官,扑到了沈云的面前。人人单膝跪地。满脸血泪。这个时候,人人都忘记了礼节,要不是沈云一副同样也是受了重创的模样,刘桢还在帮他接着脱臼的胳膊,这些汉军小军官。只怕就要将沈云高高举起,抛在空中!

    “侯爷。俺们胜了,俺们胜了!”

    “狗日的罗马人被咱们打跑了!”

    “侯爷威武!”

    “大汉万胜!!”

    ……

    略喇一声,刘桢将邹燃脱向的胳膊已经对准肩窝,重新接了上去。沈云忍着疼活动活动左手。缓缓站起。

    他现在都有点恍惚,自己刚才怎么有这么大的气力,能挣扎得胳膊脱向,也要上前?

    但愿不要落一个习惯性脱向才好

    他脑海当中,这个时候只能转动着这么一个无聊的念头。这一场血战。带给了他太大的冲击,甚至是在渤海郡血战倭奴,查干湖突围时都没有过这种触动。

    罗马人,的确退了。不远处那个丘陵之上,那面罗马双头鹰国旗已经隐没在丘陵后面。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战场之上,只能看见汉军余生士卒身形如幽灵一般呆呆的或坐或站。

    血腥气扑面而来,浓重得甚至不能为夜风所吹散。耳边响起的是受伤战马凄凉的嘶鸣声音。这个时候。余生的人们反而不会说什么了。

    战场之上,累累的都是尸首,在刚才他们阵列所在的正中央战事最惨烈处,双方尸首,几乎都堆叠成胸墙。有的人怀未曾死透,还在轻轻的挣扎。汉军战士们在尸堆中动作迟缓的翻检着,看见自家袍泽还有一口气就赶紧拖下来救护,看见罗马人或者月氏人还未曾死透,就补上一刀。偶尔有一声惨叫传出,也很快被哗哗流淌的里海水所掩盖下去。

    来年今日,此处的草木怕是非常茂盛吧?!

    一将功成,万骨皆枯。自己穿越至今,好像只有此刻才是最有价值的吧?因为沈云兑现了当初那句“誓卫大汉社稷”的诺言。

    在将来的日子里,自己要实现“敢犯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穷搜天下,万里追杀”又要经过多少场血战才算?

    唯一可以告慰自己的就是,在这么一场战事当中,自己一步也没有后退。

    看着沈云恍惚的样子,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军官都不敢多说什么了,刘桢低声说了两句,这些军官才各自散开,去计点损失,收拢散卒。集合战马,准备携带所有伤卒后退。每个军官离开之际,都满怀崇敬的朝着挺身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沈云深深行礼。

    沈云身边传来了轻轻的响动。

    “沈渊让,你要是还没死,能不能过来帮我把这家伙给抬出来!”一个费力的声音传来。

    扭头望去,只见刘桢正呼哧呼哧地在搬一个罗马重甲武士的身体---方才钟离泗就是被这个罗马武士给压在身下,而在此刻,钟离泗露在外面的胳膊轻轻抖动了一下……

    飞云堡的飞骑卫大军终于赶到,他们到来时就看见百战余生的汉军士卒毫无形象地或坐或躺地在淄木这个小平原上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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