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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战与和

    ()吴佩孚的第一营很快冲过了鹞子丘,那哈五第二营和朴永烈的第三营分别向鹞子丘两侧发起阻击式进攻,迫使两侧rì军后退,一条宽达三百米的通道被打通了。

    郑世雄和韩令准带着东学教众们紧跟了上来,两个东学教的首脑人物组织有方,东学教众忙而不乱,两千多人的队伍,迅速通过鹞子丘。

    两侧rì军很快清醒过来,向鹞子丘发起了疯狂的进攻,无数枪弹shè向鹞子丘,不断有人中弹倒地,而活着的人依旧保持着队形。

    经过白天的激战,东学教众们已经习惯了死亡和鲜血,他们的神经麻木了,或者,也可以说,他们的神经铁石化了!

    好在rì军的山炮没有发shè,敌我双方距离太近了,rì军炮兵怕误伤自己人。

    鹞子丘上,到处都是被流弹打死的教众,但是,更多的教众通过了鹞子丘,跟着第一营,消失在茫茫大山里。

    教众队伍的后面,是副团长罗鸣芳和赵小满率领的jǐng卫连,他们到达鹞子丘后,马上寻找掩体,就地隐蔽,接应第二营和第三营撤退。

    十分钟后,那哈五的第二营,朴永烈的第三营相继撤出战斗,向鹞子丘靠拢。

    rì军紧跟在后。

    jǐng卫连的火力阻挡了追击的rì军。

    第二营和第三营顺利到达鹞子丘,随即突出了包围圈。

    鹞子丘上,只剩下jǐng卫连二百多人。

    从虎飞岭到鹞子丘的山路上,倒下了二百多名中国士兵和五百多朝鲜人。

    青木联队终于清醒过来,全联队三千多人从虎飞岭各个方向向鹞子丘发起进攻,jǐng卫连三面受敌。

    周宪章跑到罗鸣芳身边,说道:“罗兄,你和赵小满带上jǐng卫连,撤退!”

    “你呢?”

    “我留下掩护,章字营就交给你了。你给老子把这支队伍带好。”周宪章说道。

    周宪章的眼前没有战场,只有一颗菩提树,树下,坐在美丽的金姝,在向他招手。

    “放屁!”罗鸣芳怒道:“你他妈的是团长,团长掩护副团长,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秋天的月光如水银一般洒在山坡上,rì军展开密集的队形,向鹞子丘挤压过来,枪林弹雨之间,不时有人中枪,发出阵阵哀嚎。

    “我命令你撤退!”周宪章喝道。

    “放屁,你这是乱命!”罗鸣芳喝道:“你给老子滚!老子掩护!”

    周宪章拔除手枪,顶在罗鸣芳的脑门上:“听着,老子是团长!”

    赵小满带着几个士兵来到周宪章的身后,周宪章喝道:“赵小满,下了副团长的枪,把他绑起来带走!”

    “是!”赵小满答应一声,一招手,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把周宪章按在地上。

    周宪章没提防赵小满竟然捆绑了他,而不是罗鸣芳,气得大叫:“赵小满,你他妈的要造反!”

    赵小满没理周宪章,招呼士兵们把周宪章捆成个粽子,然后,向罗鸣芳敬礼:“副团长,团长就交给你了!”

    罗鸣芳点点头:“完成阻击任务后,赶紧撤!”

    “副团长放心吧。”赵小满说着,冲向前沿阵地。

    前沿上,枪声响成一片,rì军嚎叫着冲上了鹞子丘,明晃晃的刺刀,在月光发出一道道寒光。

    罗鸣芳一招手,士兵们抬起周宪章就跑。

    周宪章狂呼:“罗鸣芳,你个王八蛋,赵小满才十五岁!他才十五岁……罗鸣芳,放开我……”

    罗鸣芳咬牙说道:“打仗就要死人!”

    “王八蛋!赵小满不能死!”周宪章大叫。

    罗鸣芳再不吭声,招呼士兵们狂奔而去。

    身后,如cháo的枪声越来越远,渐渐地平息了下去,不时还有零星枪声,打破秋夜的宁静。

    周宪章再也喊不出来了,他的嗓子哑了。

    菩提树离他越来越远,树下的姝儿,变成了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影子。

    “姝儿!”周宪章的胸口一阵剧痛,眼前一片黑暗。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rì暖玉生烟……

    ……

    西历1894年9月24rì,养心殿。

    爱新觉罗栽湉端坐龙椅之上,眯缝着眼睛。

    正对龙椅的大殿正门口,秋rì的阳光斜shè进来,有些刺眼。

    栽湉的眼睛半睁半合,不仅仅是因为阳光刺眼,更为直接的原因是,他不愿意看见大殿里的群臣。更并不愿意看见,坐在他侧下首的恭亲王。

    今年刚满二十三岁的栽湉已经当了十九的皇帝,然而,被百姓尊称为光绪帝的他,却丝毫感觉不到万乘之尊的荣耀与权威。

    他的脚底下站满了毕恭毕敬的大臣,这些大臣们的恭敬,很是做作,就连紫禁城里的太监也看得出来,大臣们是在用所谓的“恭敬”,掩饰他们对皇帝的藐视。

    大清国真正的主宰者从来不上朝,那个人住在紫禁城外的园子里,那座园子有一条人工河与紫禁城相连。

    在光绪眼里,那条人工河,是一条拴在风筝上的线,他是风筝,那个人住在园子里,牢牢地牵着那条线。

    作为君主,他必须行得正坐得端,而作为一个风筝,他身不由己,只能随风飘摇。

    这是一次御前会议,然而,主持会议的人不在大殿里,而在园子里!

    大殿里的群臣鸦雀无声,恭亲王奕訢靠在座椅上望着头顶上养心殿的大梁,像是在欣赏那巧夺天工的建造技艺。他是光绪帝的伯父,有资格落座。

    他们在看笑话!

    光绪帝是主战派,太后是主和派。

    主战派的领袖是户部尚书翁同龢,他的背后是一群没有实权的台谏清流。

    主和派的领袖是北洋大臣李鸿章,他的背后是手握兵权的将领们,以及地方洋务大臣。

    光绪帝主战,不仅仅因为有他的师傅做后盾,更为深层的原因是,他要和那个园子里的人斗上一斗!

    那个人是他名义上的母后,在这个以孝道治天下的国度里,母后拥有先天的强势地位,更何况,大清国的律法为这位母后铺平了干政的道路——垂帘听政!

    光绪已经二十三岁,按照祖制,从十八岁起,他就应该亲政。

    然而,在这个把祖制奉为法典的国度里,这个把因循守旧视为美德的朝廷上,在垂帘听政这个问题上,竟然与时俱进锐意改革——垂帘听政变成了垂帘训政!

    从听政到训政,那个名义上的母后,依旧牢牢地握着风筝线。

    这场战争给了光绪帝摆脱风筝线的的机会!

    光绪帝要赌上一把!

    太后主和,皇帝主战!

    这是一场非赌不可的赌局,战争的输赢,将决定政权的归属!

    而且,光绪帝的赢面极大。

    一切迹象表明,大清国将赢得这场战争。在国力、军力、民力上,大清国占有压倒xìng的优势。

    追溯前朝,泱泱zhōngyāng帝国从来就没有败给rì本人的记录。

    rì本这个蕞尔小国胆敢与大清国叫板,那不过是鸡蛋碰石头。

    光绪帝实在搞不明白,那些封疆大吏朝廷重臣,为什么要主和?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是太后的人!

    是太后在园子里拨弄那根风筝线,目的只有一个,阻挠他乾坤独断!

    这个判断,让光绪帝怒不可遏。怒火使得他更加偏执,更加坚定地站在了主战派一边。

    在大清国的最高统治者中,决定战与和的关键因素,不是国家利益,而是权利的角逐!

    十九年唯唯诺诺光绪帝,突然迸发出不顾一切的固执和坚持,对rì开战!否则,这个皇帝就不当了!

    以退位相威胁,光绪要和太后摊牌了!

    太后终于退却了,默认了他的主张。8月1rì,光绪帝下诏,对rì宣战。

    当他的诏书昭告天下的时候,光绪帝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那是他登基以来,第一个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布的诏书!

    对rì宣战诏书,是光绪帝亲政的宣言!或者,是一把割断风筝线的利刃!

    他清楚地记得,当他在太和殿宣读宣战诏书的时候,师傅翁同龢花白的胡须上,满是激动的泪水!

    这位在忠心耿耿的老臣,终于盼来了光绪皇帝乾坤独断!

    然而,开战一个多月了,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丰岛败北、京城败北、成欢败北……

    紧接着是平壤失守!

    丰岛、京城、成欢的战败,可以归因于敌强我弱,尚可容忍。

    然而,平壤之战,清军占据绝对优势,最终,却是败得最为彻底的一战。

    一万五千装备jīng良的清军,凭借坚固的城墙,充足的粮草,以逸待劳,竟然没有挡住一万三千rì军的劳师远征。

    而且,战后统计,作为守城一方的清军,奉军统领左宝贵以下两千多人战死,四千多人受伤,而进攻方rì军,仅仅战死一百八十人!战伤比超过了十比一!

    这到底是谁在攻谁在守?

    更为丢脸的是,平壤统帅叶志超,竟然打出了白旗,向rì本人乞降!

    平壤战败,拉开了清军大溃逃的序幕,从9月15rì始,从平壤到义州沿途,充斥着仓皇逃命的大清国的残兵败将,叶志超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逃过了鸭绿江,自此,在鸭绿江南岸的朝鲜土地上,再也没有了清军有建制的部队。有的只是被遗弃的伤兵和换上朝鲜百姓衣服开小差的逃兵。

    换言之,大清国彻底失去了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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