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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破败院落

    ()天亮了,度过白天,再到了黑夜,这是黑白间的循环。跟月之yīn晴圆缺,形成呼应的是,四季的轮转交替。旅途中的人,回家的人,或者远游者,对时间的概念,以对于月圆月缺这方面的感官认识,可称作经典的乡恋情怀。中秋过后,时间的脚步如上紧了发条的闹钟,一步紧于一步,旧岁除去,新年到来,在以时辰记法量度时间的这个世界,当九月即将过去,秋的尽处,于江南的地里,便是冬天的到来。

    云帆的两位师兄穿着道袍,不感到凉意。云帆也是单衫,里面加了一件薄衣,他以为,应对接下来的冬天,应该问题不大。

    文县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大抵跟白县差不多?这是云帆仅仅从文字上的推断。望着天慢慢变黑,历经了前几天的插曲,这两天的平静之后,云帆有了心思要看一看黑夜的降临。这是无所事事的表现,他的功课完成,他的思考的触角暂时抵达不了远方,他的对于家的思念,也暂时兴起之后,沉寂了下来。

    “师兄,你打算在文县呆多久?”云帆对着旁边的大师兄问道。

    “看情况喽,怎么了,你想快一点到金陵去?”

    “也不是,只是这两天来,该赶路时赶路,该歇脚时休息,这rì子,平淡得紧呀。”对于生活的平淡,或者jīng彩,云帆皆能够接受,就如一个不挑食的人,五谷杂粮都能落肚。他无意去诉苦,无意于发牢sāo,这些东西,都不是此时的他所拥有的。

    他的闲极无聊,只是因为,生发于他的年少时代,活跃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沉寂下去的江湖梦,当来到这个世界,在破庙了重新焕发其光彩,由一开始的想在钟老头处得到指点,从而成为梦想中的武林高手,一朝吞下金丹,造就此时的他,去武林高手的境界,已高出许多。这段rì子来,他的和山贼强盗,和江湖人士中的成名者打过几次交道,心有感触,想到江湖原来如此,也不过如此,些许的失望之后,他感到了迷惘,不知rì后的rì子该做如何安排。分明是,他一个少年人,怎么会生出这种老年人才有的心态呢?他同样困惑不解。

    直挂云帆济沧海,实际上他的济沧海,预期中的沧海,便是那个无处不在,被许多人翻炒过的江湖,江湖呀,远远谈不上如何的jīng彩,如何的令人神往。

    “那,”田鹏飞望着云帆,“师弟,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察言观sè的本领,田鹏飞尚不具备,他所看到的,只是一种直觉上的感受。显然,他之所道,有几分准确度。

    “有吗?师兄,你看错了,我这不是闷闷不乐,而只是有点无聊,因为rì子平淡。”云帆讲的是实话。

    “无聊吗?不觉得,是师弟你要求高了?”田鹏飞笑着问道。

    “没办法,在这个世俗里面,人的yù望太多,我这么年轻的人,也不例外。”云帆假装老成的样子,“相对而言,我乐于平淡,更喜欢jīng彩的生活。”

    “你呀,师弟,照你这样闯下去,相信很快就能遇到你之所想。但是,jīng彩真的有这么重要?”这句话像是询问云帆,更像是田鹏飞的扪心自问。若是换成胡铨,二师弟自然喜欢平淡多一点,他田鹏飞呢?大概就在中间,走的是中庸之道?或者因了追求,对外来的诱惑,能抵得住,不会过多的追求外物。因他此时的心境,办到这一点,大抵不困难。

    中山狼好歹也是额头上顶着“王”字的独行者,胡铨的以为它已经放弃了追踪,放弃了那只土麒麟,其实它一路都有跟着来。当塔岗寨的好汉们拦路之时,这匹狼就远远的吊在后面,它以为前面会有一场大战,当前方混乱之时,便可以乘机来一次浑水摸鱼。其狼高估了塔岗寨这群强梁,它要等待的时机不曾到来,这叫它很是有些泄气。

    狼行千里吃肉,中山狼的目的已不是为了那一块肉。它的目的简单,就是要在土麒麟处获得足够的好处。土麒麟在它眼里,就是极大的补品,对它的成长有很大的好处。

    尾随着,当前面车队进入城内,进入人烟稠密的地方,它就游荡在野外,凭着其敏感的嗅觉,和耐xìng,没有把猎物追丢。确然,这是中山狼的本事,路途之上,云帆等人早起开行后,连田鹏飞等人都不会想到,历经了好几天的行程,这不死心的家伙还会跟在后面。

    修道之人的听觉视觉等等比起常人来,要敏感jīng确很多,这却是需要一定的距离,在某个范围之内,才能办得到的。毕竟他们也不是神仙,离钟老头以及老道士的境界尚有一定较大的距离,而且,开头两三天没有等到中山狼的到来,无形之中,他们的jǐng惕xìng放松了,不再关注后面那只听自家师傅说过很是狡猾和具有耐xìng的家伙。

    中山狼会因了两位年轻道士的松懈,而寻找到它的机会吗?要知道,中山狼对道士有jǐng觉之心,明白这两个人的本事不小,贸贸然的逞匹夫之勇,断难成功。

    这是无聊的狼罢。这是为达到目的,不轻易放弃的狼罢。

    今晚不特别。云帆顺利完成自己的吐纳,打个呵欠,就要躺下。这是一处破落的院子,这一天他们没能找到落脚的城镇,只能随遇而安,占据了荒凉之地。虎门镖局的人同样进驻了此地,他们就睡在旁边,守夜值班,一切如常。

    “师兄,你们睡了吗?”云帆随意问了一句,其实三人都在同一个房间,荒废的院落,只能将就着,他的两位师兄以打坐的姿态坐着,对付黑夜。

    “差一点就要睡着了。”这是田鹏飞的话。

    “师弟,这样很好,我好久没有这样打坐过了。”胡铨接着应答一声。

    秋夜,荒郊野岭中的院落之中,此时连秋虫都不大鸣叫了。听到两位师兄的声音,云帆感到温暖一些,虽然,现在的他已不大怕冻。师兄们要入梦,云帆却有一种感觉,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的野外过夜,他心里有几分期待,或许他期待夜行人的到来。明rì他们就要抵达文县,如果还存有觊觎土麒麟,或者选择对虎门镖局的人动手,今晚大概算得上一个好的机会。

    月黑风高,是干坏事的时候。这个世界里的一些人,总喜欢黑衣黑裤且蒙着面行事,此为心理yīn暗的某种程度上之表现,云帆设身处地,将自己想象成怀有不可告人之目的的夜行人,大半会选择这样的夜晚给对手突然的袭击,只有如此,才可能取得出其不意的奇效。

    云帆已将那匹中山狼抛在脑后了,他听说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以为狼就只能是狼,有一点点的狡猾,可仍算不上智慧。这种动物,比不上人,在人类的掌握之中,它翻不起浪花来。不单单是狼,其余动物,在人类面前,都显得可笑。这不是他的自大,而只是一贯以来,活在人的世界里,对动物的理解只停留于表面的一种认知。人为万物之灵,这句话不知是谁首先提出的,在人的世界里,是通行的观念。

    云帆躺了下来,他将右脚放在弯曲的左膝盖之上,他有些许的困意,却不愿就这样睡过去。两位师兄可以通过打坐的方式代替睡觉,这一点云帆暂时办不到。他把双手手掌压在后脑勺,眼珠转动,在思考着什么。

    旁边有虎门镖局的人在走动,而这边的周复同样有安排人手值夜。在城镇之中,客栈里面,这种工作相对容易些,而换转成破败的院落,野外之地,相对来说,难度多了好几分的样子。明rì就要回到家中,这一晚显得不简单,似乎有了生命那般,因了黑夜的不愿快速退去,换成白rì,有拖延的嫌疑。此为周复等人的感觉,当然了,有两位道长在,他们心中认定,再大的考验,都不可能难得倒他们。

    虎门镖局的人知道一墙之隔的那边是周复一行,虽离他们很近,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宿于这种破旧的院落,又是老话,此行很重要,他们已付出了好几条人命,路途之上,他们总是小心谨慎,以一个稳字为主。

    自己的困难首先得自己拿出积极的态度去应对,这才是行镖人所应有的素养。靠别人,靠得了一时,靠不了一辈子。张铁衣心里有几分笃定,若同行期间,他们再一次遇到像黑衣人这样的对手,解决不了的时候,那边的道长及李公子等人不会袖手旁观。这可能不关乎交情,而离道义更近一些。

    和云帆期待着夜行者的到来不同,镖师们希望能够安稳的度过这一个普通的晚上。白天里缺少了黑夜这一层布,应对突发情况,于他们而言,会容易一些。黑夜,就显得复杂几分了。张铁衣闭着眼睛,他并没有躺下,此时的他,耳朵张听着,他留意着深夜时分,四周的声音。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不是的,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无来由的生发出来之后,便一时平静不了。晚饭过后,张铁衣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罗双全,接着亲自到周复那边去,以安全的名义提醒对方一句,守夜时应该注意未知的情况。虽然,他也知道,这句话可能是多余的,强大如他们,是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

    不用张铁衣去提醒,周复也能想到其中需注意的事项,他不笨,还有办事经验,为人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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