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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封信

    ()钟老头二人愉快地往回走,半路上他摇着空葫芦,起了酒瘾却无酒可饮,唱不出“将进酒”来,只是喊一句“不够过瘾”。老和尚的手艺好是好,不过和尚不能喝酒,这就是不尽兴之处。云帆吃了个满足,且从老和尚处窥知钟老头之不凡,今rì再次坚定他抱大腿的信心,大树之下好乘凉,在这个凉快的夏夜,高兴的归程,他白rì做梦黑夜笑意绽放,脚板很是用力地踏着大地,路就是这样走出来的。

    到了破庙前,云帆发现门前坐着一个人,抢前一步看看,却不认得,他扭头看向钟老头,问道:“老头,这人是找你的?”

    钟老头看了来人一眼,不急不忙地道:“没错。不过……。”

    那个梳着髻,一身道袍,看起来像是道士的年青人早在看到云帆二人时就急急地站了起来,先是作揖,叫了声“钟伯”后答道:“是师傅他老人家让我下山给您捎信,说下个月他开炉炼丹,想请您到山上来一趟。不知道您老人家得不得空?”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交给钟老头,然后满脸期待地侯在一边,对于云帆好奇的探询目光只是回以一个微笑。

    钟老头得信后未立即拆看,而是抬步入了破庙,云帆二人自是随后而进。道士天黑守候,是带了灯笼的,云帆此刻才发现燃着的灯火,也被带了进来,所以庙内没有生起火堆,就着灯笼的光,那不知名的神像能映照出大概,人脸亦可看清。云帆注意观察了道士一眼,二十五六的年纪,双目有神,颌下须根却是新剃,与云帆来自影视里的道士印象有些出入,方外之人蓄着花白胡子,有飘然出世之风,大概不仅仅是文艺作品的杜撰罢。

    钟老头边捋胡子边看来信,看毕以后“哈哈”一笑,对着道士吩咐道:“好,好,你且回去回复杜老头,老头子我会准时赴约,到时候叫他多准备几坛美酒。”他双手轻轻一揉,信纸被搓成球状落在脚下。年轻道士闻言喜道:“钟伯,那晚辈就先行告退,回山上覆师尊了。”钟老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道士便长揖退出门口,转身便走,连灯笼也不要了。云帆yù提醒他点灯夜行,走到门口,听得一声马啸之后,看到一团黑影飞奔而远,投北边而去,得信就回山了。

    云帆回来,带着一片疑惑,扫视一番地面,眼睛探了探扔在地上的纸团,忍不住好奇地问道:“老头,刚才那个人是做什么的,怎么晚上赶路灯笼也不带走?”

    “小道士而已,他的灯笼就没收给我用。”钟老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也看到云帆眼里的好奇之意,坐下来后接着道:“下个月得往探老道士一趟,喝喝酒,也凑凑热闹,想带你去看看,你觉得如何?”

    云帆听到此处,将心思从纸团处收回来,一股喜悦涌了上来,连忙点点头,回道:“好呀,小子很愿意跟着您老人家,到处走走,长长见识。不过老道长住的地方离这儿远不远?”

    钟老头道:“不远,那老家伙就住在宁城北门外的山上。”

    这句话很是拉近了云帆的自我想象与实际遭遇的距离。先是和尚,再到道士,云帆感到一个江湖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所以禁不住有了兴奋。时至今rì,他对于武功啦,刀剑啦,内力或者轻功等等的认识不过来自于故国里的武侠小说,知道的不多,了解的模糊。从新鲜感的角度来看,没有什么比看似虚拟的东西自书本来到身边这种惊喜来的真实,更叫人激动。他的手没有发抖,他的声音也可以控制不至于发颤,咀嚼着这意外之喜,云帆坐了下来,灯笼发出柔和的光,落在钟老头的脸上,饱吃却不曾进酒的钟老头在路上表现出的因酒瘾而来的意犹未尽,被道士的一封信冲走了,望梅止渴,预定的美酒也可以暂时抑制酒瘾,他伸直双腿,对云帆言道:“小子,看在老子这么带挈你的份上,盛一碗水来,让我解解渴。”

    云帆立马弹了起来,抓过饭钵,到水缸里舀好水后,双手捧出交到钟老头手上,笑道:“老头,今天没了酒喝,这清水看能不能止止你的酒瘾,杀几条酒虫。”

    “酒虫杀不得,老子养了几十年,这是宝贵的妙物啊。”钟老头大喝一口水,一副正经地道。他肚子里自是没有酒虫,不过是一种习惯,或是瘾xìng而已。钟老头取出葫芦,告诉云帆,这是他的老伙计,已陪伴他好些年头了。云帆看到的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酒葫芦,凭着它的sè泽,可看出有较长的年份,至于它是不是乡下人所种植的葫芦瓜所制成,看起来差不多,但不能完全确定。云帆要过这只青sè葫芦,比较一下装酒的跟做菜吃的葫芦之异同,发现葫芦普普通通,也不能吃,过过手瘾便还了回去。

    和钟老头扯几句话,云帆到后面洗了把脸。习惯每rì冲凉,忽转成间隔着rì子洗澡,他是不大适应的,冬天犹自好些,夏天出身汗就极其需要水洗了。不过他看看现状,温饱仍是最大的压力,也就不得不想开了些,寻找改变的过程,某些细节和习惯能暂时视而不见的便不必要去理会,更何况他也不算娇生惯养,可吃些苦头。

    二十一二的月亮爬升的慢,她升起来人差不多都睡着。云帆将要入眠时残月高高的反shè出光芒,不算清冷;灯笼被灭掉后从屋顶破漏处透进来的月光落在那无名的神像上,云帆刚好翻身,往亮斑处瞄了一眼,打个呵欠,隔年禾秆铺成一张简陋的床,人在上面躺得久了,就要翻滚一下以图舒服些,这是狗窝,但仍比不得木板床。云帆看看睡着不远处的钟老头,他呼吸平稳,正打着鼾,应在做着美梦吧。

    耳边隐约传来马蹄声时,云帆刚好做完一个短梦。像大多数时候那样,醒过来就忘记梦里的事情,剩下的模糊印象往往很容易被一句话或一个念头敲打成碎片,直到一丝都记不住,此时人总是不知道方才是愉快或是愤怒的,再想埋头进去梦境里耕耘一番,却由不得你。马儿来得很快,云帆还未决定是该继续做梦还是清醒过来,他扭着脖子往门口看了一眼,只见两匹马呼啸而来,不做停留便往南边奔去,小小破庙的门前掠影,云帆似乎见到两个忙着赶路的样貌不清、xìng别不辨的人,和奔马过后留下的扬鞭声,这声音很是清脆,也很尖锐,一时之间云帆以为夜行人是在他的耳边抽打马匹的,耳朵将其放大,顿时清醒过来的他感到耳鸣一阵,好不容易生出的要再做个深刻美梦的yù望被击散,云帆撑起身来,向着南边连“呸”带痰,悻悻地出了口气,这扰人的混蛋,以为有马就了不起吗!

    老人家是浅睡眠的,钟老头同样被过路的马蹄声惊醒,他没有起来,甚至眼睛也不曾睁开,低声地劝了云帆一句“算了,睡觉。”后翻身背对门口,轻松地撬开周公的门,扑蝶去了。云帆感到有些口渴,起来撒泡尿再进半碗水后,张开双臂投入禾秆堆的怀抱,人仍显不平,头部拱出一个坑,浅埋着,方感觉舒服些。

    云帆要求自己赶快入睡,差点急出汗来,也没有如愿。不久后又是一匹马从门前飞过,他冲动起来,已是抓起了饭钵要狠狠地扔上去,终究舍不得,忍着放了下来。迷迷糊糊中再倒了下去,肚子里憋着些无名之火,不知从何发泄,这是很奇怪的,毕竟云帆也不是很莽撞冲动之人,骑着驴子或骑着马,并不能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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