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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往事重述

    ()一出来,我才发现天原来已经黑了下来,我见楼前有一条黄土路,倾斜向上直达后山的枯林,于是我走在前,而张虎则在后面督促我,我想该把陈崎也一块叫上,毕竟两虎相争,我才能渔翁得利,于是我说道:“我们两个去,恐怕还不行。”

    “什么意思?”

    “最好带上陈崎,他对教堂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我的话一说出口,张虎就用他粗糙的手掌狠狠一巴掌扇在我的后脑上,yīn森森的说道:“别和我耍花样,现在我的眼里只有钱!谁敢和我抢,我就杀了他!”

    他重重的推了我一把,喝道:“废话少说,快带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虽然心中不服气,但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也只有受他的气了,我沿着黄土路一直走到半山腰,从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朝上看过去,全都是一片影影绰绰的枯木林。

    我道:“上面就是圣礼教堂了,我们需要准备一下,至少也要给我一把刀。”

    张虎冷冷道:“走。”

    他坚决的回答已经非常明确的拒绝了我,我只好慢慢的爬过枯树林,很快就到了一座十分巍峨的西式教堂前,它建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石堆上,形状和黑白相片上所拍摄的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当我真正看到它时,我发现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大,尤其是顶端那尊骑士雕塑,虽然经历了风雨飘渺,已经开始渐渐腐蚀,骑士身上的铠甲雕纹也逐渐剥落,但他的那种高傲、yīn森、原始的神情,却丝毫没有一点的变化。

    张虎问道:“就是这里?”

    我点头道:“里面很危险,你确定我们不需要准备一下再进去?”我这是在激他,果然他鼻子一哼道:“再可怕的地方我也去过,还怕一个小小的教堂?”

    我忍不住问道:“你去过更可怕的地方?那是哪里?!”

    “你的话太多了,”张虎押着我走上前,我拨开杂草,就看到了一扇高达三十米的青铜大门挡在我的面前,它看起来十分坚固,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开,但张虎显然不管这些,他拿枪指着我道:“推开它。”

    我用肩膀抵住铜门试了一试,发现纹丝不动,我回头道:“我一个人不行,它太重了。”

    张虎也靠在门上推了一推,冷冷道:“还有其他的路吗?”

    “有是有,但……只有陈崎知道,要不要去把他找过来?”

    张虎没有回答我,我看他后退了几步,沿着青铜大门四周走了一圈,忽然指着高墙上的一面七彩玻璃道:“从那里进去。”我暗自计算了一下,玻璃距离地面足有二十米上下,我疑惑道:“这么高,怎么上去?”

    “当然是你上去,”张虎捡起一块石头,丢给我道:“开始吧,我在下面盯着你,如果你敢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别怪我一枪打穿你的后心!”

    看着黑黝黝的枪口,我只好循着月光从墙角边开始慢慢往上爬,幸好这座教堂已经荒废了许多年,外壁上早已爬满了绿sè的藤蔓,我倒也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力气,很快就到了玻璃窗前,七彩sè的窗纸上印着一个神态庄严的天使像,我对准它的眼睛,就用石头狠狠砸了下去,只听得‘哗啦啦’的一声,玻璃被我敲开了一个大洞,我回头道:“我先进去看看。”

    “等一等,”张虎忽然道:“站在那里别动。”

    我愣了一下,道:“你不相信我?”

    张虎居然点点头,jǐng告道:“别耍花样,否则枪膛里的子弹可不长眼!”

    我无奈的一笑,只好扒在玻璃边缘一动也不敢动,而张虎则拿枪往腰上一别,就顺着藤条攀到了我的旁边,他冷冷道:“你先跳下去。”我从破洞往教堂里张望,发现下面黑漆漆的一团黑,忍不住担心道:“跳下去?下面什么都看不到,万一……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东西,怎么办?!”

    张虎已把手枪拿在手里,冷冷道:“我叫你跳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显然动了杀意,我心中思索着对策,口中却说道:“你……你别激动,跳就跳。”

    我小心翼翼的翻过破洞,正要跳下去,却突然间反手夹住了张虎的手腕,然后用腰部的力量狠命一扯、一翻,竟拽着他一块凌空摔下,猛地跌在了地面上,我感觉身下是一团软绵绵的物体,想必是张虎被我压在了下面,我立马爬起来,顺手卸下了他手里的枪支。

    顶住他的额头冷笑道:“起来,现在你是我的了。”

    黑暗中我只听到张虎yīn森森的笑道:“你以为你手里拿着枪,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我一愣,还没有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却突然间感觉到脸颊上划过一道火辣辣的疼痛,我立刻蹲下身,往后打了一个滚,然后扣动了扳机,‘嘭’的一声,子弹shè出枪膛的一瞬间,枪火也照亮了一小片漆黑的角落,我赫然看到张虎举着尖刀,正从我左手边冲上来,看来我判断失误,要想现在调转枪口开枪反击,恐怕已经来不及,我索xìng咬紧牙关,狠狠的用肩头朝着左侧撞了过去,只听得‘喀嚓’一声,仿佛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我的背脊也传来了一股冷冰冰的凉意,但随即这种凉意就转化成了火辣辣的刺痛,我想我是受伤了。

    这种时候我没法停顿哪怕一秒,我强忍痛楚,顺手对着撞过去的方向一连开了四枪,每一枪打出来的火花,都映得张虎的脸庞像死人一样白,我甚至还能看到他被我撞烂的下巴上流下来的涎,四枪过后,只听得‘嘭’一声,像是有人撞倒了什么器物,我立刻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边。

    我想张虎一定受了伤,受伤的老虎更加凶残,我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但我等了一会,却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我开始起了疑心,却又不敢走出去,正当我为难的时候,我的内衣口袋里竟发出了一阵绿sè的光,这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立马脱下衣服,却猛然想起了从枯井里捡到的奇怪石头,看来就是它发出了这种幽绿sè的光芒。

    我翻出奇石,发现它果然绿光大盛,仿佛在和什么东西共鸣,我循着绿光慢慢往前走,竟让我看到了一行零星的血迹,正沿着前方一条拱形走廊延伸出去,从血的新鲜度上来判断,应该是张虎留下的。

    我立马把衣服撕成了条状,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然后左手拿着石头,右手握着盒子枪紧紧追踪上去。

    走廊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面半透明的模糊玻璃,上面则挂着一幅幅基调已成古老焦黄sè的油画,我当然没有空去欣赏这些东西,我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抓住张虎,然后毙了他,以消我心头之恨!

    但是当我拐过一个弯,正要停下来检查脚下的痕迹之时,我的后颈上却猛地遭到了一下重击,这一下我绝对是毫无防备,足以让我昏迷当场。

    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有人拖着我的脚踝,一路来到了一间有着透明拱罩的花园,里面开满了各种香气宜人的蝴蝶香,它能让我jīng神舒爽、感觉像是在云端般的飘飘yù仙,但这时候一桶凉水突然浇下来,竟把我淋成了一个落汤鸡,而我也在一瞬间醒了过来。

    原来一切都是一场梦,但我却冷汗直流,几乎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我感觉背脊剧痛,头皮也几乎要炸开来,而这时候我竟听到了一阵自言自语的说话声,居然是陈崎!只听他说道:“我把他交给欧阳,欧阳先生一定会让我留下来,那……那我就可以多活上几年,”他顿了一顿,突然yīn阳怪气的道:“但要是他想把我也变成化肥呢?不行,我……我还是回去吧!”我感觉到陈崎绕过一个圈,竟拽着我的右脚往原路走了回去,但只走了一小段路,他又自言自语道:“不会的,欧阳先生还需要我帮他运送活化肥,一定不会让我死,况且……况且现在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只有我才能帮助到欧阳先生!”

    陈崎居然又想转回去,我背上的伤口几乎要被他拖得撕裂,阵痛一阵伴随着一阵传入我的脑神经里,我已实在无法忍耐,猛地抬起脚,一脚踢中了他的屁股,紧接着我就爬起来,狠狠朝他的肋骨处踢了下去,我只听到陈崎一声惨叫,竟像条狗似的往旁边爬,并且还掏出了他随身携带的那把柯尔特左轮手枪,我一惊,忙上前想把他踢晕,但脚下却猛地一滑,整个身体竟然前倾着撞倒了墙壁上,我想我要完了,但想象中的脑袋开花并没有出现,我只听到‘嘭’一声,我的头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竟阻不住惯力的冲入了墙壁里,随即凌空坠落。

    我下坠悬空约莫停留了零点几秒的时间,随即‘哗啦’一声,掉入了水坑,下面居然是一潭恶臭连连的水洼,臭气像发酵的酸nǎi,一阵接着一阵的钻入我的鼻孔里,我摸了摸屁股,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胃里却忍不住翻江倒海,竟扣心般的呕吐起来,直到把酸水都吐了个jīng光,才缓过神。

    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yīn暗而又cháo湿的地下走廊,两边点满了发黄的照明灯,我正惊愕间,突然头顶响起了枪声,随即脚边的臭水也飞溅起来,我知道是陈崎恼羞成怒,想在我身上shè几个窟窿,我立马迈开脚步,忍着背脊的剧痛快步向前逃窜。

    我听见陈崎的呼喊在我背后传来,喝道:“快停下,否则要开枪了!”

    开什么玩笑,如果他能有这种手段,恐怕我早已死了千百次,我回头嘲笑他道:“你就等着被你的欧阳先生拖去当做活化肥吧!哈哈……”

    “孟谷,我……我要杀了你!”

    陈崎竟然死追不舍,我的体力有限,且背上伤口疼痛,如果这样追逐下去,恐怕我迟早会死在他的手里,这时候我发现四周的cháo湿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错综复杂的绿sè植被、以及一朵朵绽放在岩缝里的蝴蝶香,我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我发现这里竟有一间开着窗的小屋子,从窗口朝里望去,里面开满了硕大的花朵,结成了一排排犹如瓜藤般的爬墙虎。

    小屋子里居然有人,是个戴眼镜的老头子,并且他还冲我招手,我立马跑到窗口下,探头道:“你是谁?”

    他不回答我,反而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正要说话,陈崎的怒吼却从我身后响起,屋子里的人立刻就说道:“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我点点头。

    “快进来躲一躲!”

    现在这种情况已容不得我有多余的思索时间,我双腿一蹬,已攀上窗沿,从约莫五十公分乘以五十公分的窗口上爬到了小屋里,我一落地,就发现自己踩到了一团脆生生的‘果实’上,我低头一看,赫然发现是枯井里见过的‘人参果’!

    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几乎要窒息,但幸好我眼前的这个老头子却十分正常,他有着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以及一双长了灰指甲的手,看起来的确像个‘人’的样子,但最重要的还是他全身上下都没有长出哪怕一朵花,只是他的双脚上却被人用一根锈迹斑驳的铁链锁了起来,难道他被人关在这里?

    我看他的打扮,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我道:“你是……杜子健?”

    老头子微微一愣,随即说道:“追你的人来了,你先躲起来。”

    我蹲在窗口下,听到陈崎在窗外喊道:“孟谷,你在里面吗?”

    那老头道:“他不在,你是什么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陈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震惊,就连说话声都似乎有了颤动,他竟非常胆怯的说道:“欧阳先生,原来您……您没有死,”他忽然间变得十分兴奋,居然颤声道:“我知道了,您……您一直都在这里做研究,太好了,我……我……我帮你带来了一个很出sè的化肥,您一定会喜欢的,我只求您让我拿一株新鲜的蝴蝶香回去,一年之后,我再带一个出sè的活化肥给您。”

    我心中一阵惊愕,原来这老头就是欧阳倩的父亲,欧阳先生,难道他才是这座教堂幕后的黑手?他又知道些什么?我还在思索这些事,欧阳先生却带着一丝错愕问道:“你……你认识我?你是谁?”

    陈崎道:“您不认得我了?二十年前,您来金山村寻找杜子健的下落,我……我见过您,那时候我才十二岁!”

    “我已经没有印象了,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想求欧阳先生给我一株新的蝴蝶香,我好带回去好好供养,等……等一年以后,我再给欧阳先生带一个更好的活化肥来换取新的花卉。”

    欧阳先生摇了摇头,竟叹息了一声道:“又是一个受到邪花毒害的人,你如果想要,就自己去花园里摘一朵吧。”

    陈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喜悦,竟细声细气的笑起来道:“谢……谢谢欧阳先生,谢谢欧阳先生!”我听见他的脚步声已经走远,看来欧阳把他打发走了,我站起来看着他的双眼道:“你是……欧阳倩的父亲?”

    我看到欧阳的表情十分震惊,竟颤声道:“欧阳倩……欧阳倩,你……你怎么会知道欧阳倩的?!”

    “我不仅知道她,我还要宰了你!”我一把抓住欧阳的衣领,提起拳头恐吓道:“说,这些……这些邪恶的东西是不是你一手搞出来的?!”我踢了踢脚下被我踩烂的人参果,指的当然就是它。

    欧阳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相反他还十分的镇定,说道:“你先告诉我,你到圣礼教堂来,是为了什么?”

    他的问题显然把我难住了,的确,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应该说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我回答道:“我……只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的回答显然出乎欧阳的意料之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刚才那个人,又为什么要追你?”

    “难道你不知道?他想拿我当做活化肥,来换取这种会诱人上瘾的蝴蝶花!”我冷笑道:“我看他对你倒是挺尊敬的,据欧阳倩说,二十年前你曾来金山村找寻杜子健的下落,后来回去以后就发疯死了,想不到你非但没有死,竟然还待在教堂里,说,这里的一切是不是都和你有关?!欧阳倩是不是特地来教堂里找你的?”

    “和我……的确是有很大的关系,但你听我慢慢说,”我缓缓放下拳头,松开了他,欧阳背过身,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叹息道:“在告诉你真相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你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有一天,他要你子承父业,继续去完成他邪恶的事业,你会选择逃避呢?还是选择接受?”

    我略微想了一想,忽然笑道:“为什么要逃避?我会……我会毁了他!毁了他的事业!”

    欧阳一愣,仿佛并不相信我的话,问道:“难道你……会为了一件不正义的事,而害死自己的父亲?”

    他的话让我的心像被击穿了一般的麻木,这一次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个绝妙的答案,于是我只能回答道:“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就算……我害死了我的父亲,恐怕我也永远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哈……哈哈,”欧阳干笑了两声,又问道:“你觉得我有多少岁了?”

    “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你错了,其实我……只有五十七岁而已,”我一阵惊愕,如果不是他在骗我,就是他长得的确太老了一点,只见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外人了,如果不是我每天自己对着自己说话,恐怕我的语言交流能力,也可能已经退化到了无法交谈的地步。”

    我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说个故事吧,”欧阳娓娓道来,说道:“清道光年间,从西洋来了一位传教士,他漂洋过海,几乎走遍了整个中华大地,最后决定在金山村定居下来,那时候大山里正在爆发一场瘟疫。”

    欧阳老头说的这些我都从青青的口中听过,我已不想再听第二遍,于是我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想听重点。”

    “你太急躁了,”他摇了摇头道:“这位传教士,不止是个jīng通西方医学的医生,还是个非常出sè的植物学家,他的家族在当时的法国波旁王朝里,也拥有世袭的贵族头衔,并且一直都在为法国王室效力,主要的研究方向,就是研制出一种特殊的植物,可以用来缓解人体的衰老程度、让肌肤永葆青chūn,经过他们家族历代人的努力,他几乎快要成功了!”欧阳盯着我,表情肃然道:“但那时候法国发生了大革命,波旁王朝被推翻,法国国王路易十六也上了断头台,而他这个王室最忠诚的奴仆,也受到了极其严峻的波及,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装扮成一位传教士,漂洋过海的来到中国,找到了金山村这个最适合他继续研究的地方。”

    我问道:“这座教堂就是他募捐建立的?”

    欧阳点头道:“在这十万大山里,他继续着祖辈未完成的事业,也就是这种神奇花朵的种植,但一个人的jīng力总是有限,更可怕的是时间的流逝在他身上留下了最可怕的痕迹,他发现自己很快就要老去,却仍旧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后人,如果他死了,那这些研究成果该怎么办?”

    我仔细听着,欧阳道:“正好在那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人,他就是我的曾祖父,一个从欧洲留样过来以后,跟随康有为进行维新变法的维新派,他在变法失败后遭到慈禧的追杀,从而逃入大山,也来到了金山村。”

    “作为一个留过洋的知识分子,我曾祖父早已皈依天主教,他虽然觉得这座教堂的外形非常奇特,但他却还是抱着一种虔诚的心态进入了圣礼教堂,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见了他的导师,也就是那位逃亡到这里的传教士,于是,我的曾祖父也就顺理成章的作为传教士的学生,住了下来,与他共同研究这种奇特的植物。”

    经过欧阳的叙述,我想我已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情况,我问道:“这么说来,从你曾祖父开始,直到你的女儿欧阳倩,一直都是这座教堂的真正主人?那你们又是怎么培育这种蝴蝶花的?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又是怎么一回事?”

    “多年的研究表明,这种植物的种植非常不容易,它汲取养分的来源极其单一,除了像水蛭一样吸取哺rǔ动物的血液供它生长之外,它对土壤的要求也非常高,必须要有一种特殊的可用来记忆声音且会释放出强烈辐shè源的矿石,才能让蝴蝶香正常开花、结果,如果离开了这种矿石的滋养,它就会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凋谢枯萎。”

    我一愣,想起了枯井里得到的那块石头,我道:“这种矿石是不是会发出一种绿sè的光?”

    “你也见过?”

    我点头道:“曾经……在一座供奉赶集老爷的大仙祠里捡到过这种石头,你知道那个地方吗?”我仔细盯着欧阳的双眼,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一定和赶集老爷有着什么特殊的关联,果然我见他脸sè一阵惊愕,竟颤声道:“那里……曾是一个叫‘黎村’的小村庄,在我……十几岁的时候,还……还在黎村住过一段时间。”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全村人都失踪了?它们的消失,和你有没有关系?!”我的语气逐渐严厉,已由询问变成了质问。

    欧阳没有说话,但神情却十分痛苦,我默默的等了一会,他才叹了口气,说道:“蝴蝶香的培育是一件极其艰苦的事,成功率又非常的低,我的曾祖父以及祖父花费了一生的时间,只不过培育出来了几朵蝴蝶香而已,这远远不够他们原本想要的设想,但在我父亲的这一代,事情有了转机,我父亲是个拥有狂热科研崇拜的疯子,他另辟蹊径,从另一个方面对蝴蝶香进行着手研究,他发现,蝴蝶香这种植物,最早出现于古代埃及王国的第十八王朝时期,是当时的宗教祭祀专门用来供奉植物神的专用祭物,原来古代埃及人在3500年前就已经开始种植这种神奇的花卉,我父亲为了弄清楚这件事的真假,竟一个人前往了埃及……”

    我静静的听着,这时候忍不住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他一去,就是三年,三年后他再次回到教堂时,竟带回来了一种古老而又残忍的方法,这种方法虽然可以完美的培育出蝴蝶香,但我的祖父却极力不同意我父亲使用这种种植方式,”欧阳看着我道:“埃及境内,有一种可怕的飞蛾,它们喜欢把卵产在哺rǔ动物的皮层下,当蛾卵孵化时,幼虫就会沿着毛细血管,慢慢的顺着心脏的方向蚕食,等幼虫吃空了哺rǔ动物的整个内脏时,它也就织化成了一个蛹,最终破壳而出、化蛹成蝶!”

    他继续道:“而古埃及人,正是利用食人蛾的这种特xìng,先把蝴蝶香的种子用人为的手段强行植入飞蛾体内,等它到了产卵季节,再将挑选出来的‘神仆’,剥光洗净,任由食人蛾把卵产在这些人的皮肤里,最终……最终这些随着飞蛾幼卵一同被产入人体内的蝴蝶香种子,也会开枝散叶,不仅成功率会增加几十倍,并且还会长得更加的茁壮,更重要的是,当蝴蝶香从尸体上汲取的养分足够多时,这种植物就会和人体合二为一,渐渐的利用它特殊的新陈代谢,把人体里的血肉逐渐转化成一种果粒状的植被果实,最终变成了蝴蝶香的一部分!”

    我听得毛骨悚然,原来这些‘人参果’竟真的是由活人转变而来的,现在我也明白了陈崎口中的活化肥,指的究竟是什么。

    我结合陈崎对我讲的话,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他每年都会带几个人来金山村,原来……原来就是为了培育蝴蝶香!”我猛地抬头,冷冷道:“这么说来,黎村的村民,也全都被你们变成了活化肥?!”

    “因为我祖父对于父亲提出来的研究方式并不认同,于是我父亲就在四十年前,带着一块辐shè矿石和一株新生的蝴蝶香,拉着我一起离开了金山村,最终来到了黎村,那时候黎村因为闹蝗灾的缘故很多人都饿死了,整个村子里只剩下不到一百人,我父亲利用蝴蝶香可以驱散昆虫的特xìng,把自己装扮成一个金山村村民故老相传的山神赶集老爷,替他们驱除蝗灾,赢取了黎村村民们的一致爱戴,并且还为他特地建造了一座祠堂……”我见欧阳说到这里,竟捂住脸,开始哭了起来,恐惧道:“他们……他们都是很淳朴的老百姓,可是我父亲……却把他们全都……全都当成了活化肥,那种惨象,我……我至今都记得,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

    他竟跪下来,整个人都委顿在地,痛哭流涕。

    我面无表情,我想我不需要再问下去,就足以猜到黎村村民的结局会是怎么样,只听欧阳哭了一会,抬起头颤声道:“那年……我十六岁,我父亲要我留下来,管理这个实验村,但他走后,我……我亲手……亲手把整个村庄八十九具尸体堆入了井底,然后一把火烧了整座村子,我记得……那晚的火……本来是要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的,但天却突然下起了雨,我顺着雨水,独自一个人在大山里奔跑,我要逃……逃出去,远离我的父亲,那个无情而又可怕的魔鬼!”他的双拳紧握,低声啜泣,我想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但无论如何,他也是个帮凶!

    欧阳接着道:“那一晚之后,我就逃出了大山,去了城里,直到……二十年前,我因为酒后失言,告诉了杜子健这个埋藏在我心底里的秘密,却……却想不到竟然断送了他的xìng命!”他突然抬起头,目光逼视着我道:“我……我在四十年前选择了逃避,四十年后,我要亲手去了解这件事,你愿意帮助我吗?”

    我奇道:“你要我帮你?怎么帮?!”

    “我要一把火烧光这里所有的蝴蝶香,”他吸了一口气,说道:“这里之所以能够成为蝴蝶香的温床,是因为在教堂底下,有一块非常巨大的辐shè矿石,从我曾祖父那一辈开始,他们就把这石头整块挖出来,搬到了专门用来种植蝴蝶香的花园里,只要我们能够把辐shè石炸成碎末,它的辐shè量就会大幅度的减弱,到时候蝴蝶香也就无法生长起来了!”

    欧阳盯着我道:“自从杜子健不顾我的劝阻来圣礼教堂之后,我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当年我搞了一百公斤的炸药,想把教堂炸毁了,但没想到却被我父亲抓起来,囚禁在了这里,这些年来,我渴了就喝蝴蝶香的花蜜、饿了就吃这些由尸体变成的果实,就为了等有一天,可以碰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炸药在哪里?”

    “被我藏到了一个秘密的地点,就算我父亲是个智商高达一百四十的天才,恐怕也找不到它。”

    我点点头道:“好,你有什么计划?”

    欧阳抖擞jīng神,擦干了眼泪道:“没有计划,只有……只有拼了这条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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