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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情(一)

    ()“你们在说谁啊?”可晓一双水灵的眼睛,满是不解。

    “没有,没有谁,”守谷婆婆神情落寞地转身离去了,“月生,不难为你了,你要的药材就在草舍里,你去取吧。”

    看着守谷婆婆转身霎那的神伤,月生拍了拍可晓的后背:“晓儿,你去草舍,我去看看仙女姐姐。”

    “这个,我们一起吧。”可晓拉着月生的手,定睛看着月生。

    月生微笑着揉了揉可晓的秀发:“好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快去吧,我昏睡的一天里,你肯定没有休息好,快去休息吧。”

    可晓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去草舍那里等你。”

    斜阳映照,晚风拂过水帘,吹开阵阵水晕,随风而动的秀发掩映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容颜,守谷婆婆一袭白衣立于漫漫溪水之上,螓首渐起,右手颤抖着伸向那缥缈的瀑布云端,一滴眼泪悄然滑落,“叮”,滴入了潺潺流水,苦涩的是泪,无味的是流水,流水淡去苦涩,情愁又怎淡得?

    “仙女姐姐,你没事吧?”月生落于守谷婆婆身边,“你怎么哭了?”

    “呵呵,哭了?没有想到,三百年了,我竟然还有眼泪可以流。”守谷婆婆用法力蒸发了眼泪,言语中却满是苦涩。

    月生顺着守谷婆婆看着的方向望去,高耸入云的瀑布,在夕阳下如同坠落人间的红sè天幕,却是凄绝的红,脚步移动,荡起一阵涟漪,慢慢走到守谷婆婆身前,伸手,那小小的手掌牵起了守谷婆婆的手:“仙女姐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但我知道哭是伤心了。你是在想那位老爷爷吗?”

    见守谷婆婆依旧神情痴痴的模样,月生苦涩道:“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在想那位老爷爷了,只是你不愿意说而已。”

    “没有,我的心早就死了,想的都是死去的事情。”守谷婆婆放开了月生的手,语气冷冷却有些无力。

    月生低下了头,慢慢言语道:“仙女姐姐,你知道吗?我有时候也在想人,但我觉得你是幸福的。”

    “幸福?我幸福?”守谷婆婆扭头看着月生,冷笑道,“你知道一个蔓延了三百年的思念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一个被伤了五百年的心是什么感觉吗?这些你知道吗?你就敢说我幸福?”

    月生摇头,神情愈加落寞:“我不知道,但,你想的人还活着,至少还有一个念头,可,可我想的人,我想的人却是生死不知。仙女姐姐,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非常的幸福,有爹爹,有娘亲,还有管家爷爷,他们都是最爱我的,我爹爹是医圣,他教会了我好多医术,我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她给我做了好多好看的衣服。”

    说着,月生的眼泪滴答着下落:“那时候,我每天都和爹爹学习着医术,爹爹很厉害,他是我心中的英雄,他救了好多人,爹爹说医生就要悬壶济世,救助众生,爹爹行医从不收钱,可是,可是,可是那一年,什么都没有了,爱我的爹娘没有了,爱我的管家爷爷也没有了,一家人都没有了,只有我跑了出来。”

    “那一年,官兵来抄家,说爹爹犯了叛逆之罪,要满门抄斩,我那时候还不懂事,一个人在后院玩闹,根本不知道前院里官兵正在打杂抓人,我还天真的以为爹爹出诊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就有人可以玩了。就在我幻想着那些美好的时候,数百官兵就在距离我几百米以外的地方杀我的家人,砸我家东西。”月生双手都在颤抖,眼泪依旧滴答。

    “响声越来越大,动静越来越大,前院的惨叫声引起了我的注意,这时候,管家爷爷冲进了后院,拉着我就跑,还有我的娘亲,也和我一起跑着,‘嗖’的一支箭shè中了管家爷爷的后背心,我记得,我哭着去拉管家爷爷,管家爷爷喊着让我们跑,可是我不愿意走,好多官兵一下子就冲了过来,围上了我们。”擦着眼泪,月生继续说道。

    “管家爷爷拔掉了箭矢,抢过了一支长枪,和好多官兵打了起来,娘亲紧紧抱着我,不让我看,可我还是看到了,我看到那些官兵邪恶的笑着,一刀刀一枪枪戳在管家爷爷身上,管家爷爷口中大声喊着快跑。就在官兵要抓住我和娘亲的时候,屋顶突然蹿出了好多黑衣人,他们带走了我和娘亲,也带走了管家爷爷。”月生蹲下了身,抽泣着。

    “那群黑衣人将我们穿过了一片树林,管家爷爷却让他们放下我,娘亲也让他们放下我,管家爷爷身上都是伤口,他指着树林的东面,他告诉我,要不停地跑,要拼命的跑,不然以后就见不到他了,也见不到爹娘了,”月生含泪道,“我不愿意走,娘亲也告诉我,只有往那里跑以后才能见到她和爹爹,不然,就永远也看不到他们了,所以,我玩命往前跑,拼命往前跑。”

    “穿过了一片片树林,爬过了一座大山,最后,我终于没有了力气,晕倒在,那时候,我还在期待着,爹娘就在前面,管家爷爷也在前面,可是,”月生一掌拍在了水面,溅起了一片浪花,“可是五年了,我谁都没有见到!他们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可凡阿姨他们告诉我,说可以见到爹娘,我也天天在期待,可是,五年了!五年了!我都十岁了!他们是生还是死?谁能够告诉我?”

    月生双手捏得骨节发白:“仙女姐姐,你能够告诉我吗?我知道,你不能,你心中的人,至少还活着,至少就在不远,总有一天,你们会见面的,可是我呢?我的爹娘,我的管家爷爷,谁告诉我?告诉我他们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

    “梦中,我经常看到他们的笑容,”月生抬起头,眼泪已经磨花了小脸,“可是那是梦里,所以,我一遍遍欺骗自己,我一遍遍告诉自己,爹娘他们没事的,他们会好好的,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因为他们爱我,可是,可是我只能每天当着孤儿,灰发紫瞳,被可天可琳他们一遍遍骂我小妖怪,没有玩伴,没有师傅,就连当初救我的可凡阿姨都不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待我?为什么啊?”

    月生昂天嘶吼,积压在心中的怨气疯狂地爆发着,震起了阵阵波浪。听着月生含泪地讲述,守谷婆婆那颗已经固化的心在不停颤抖。第一次见月生的时候,守谷婆婆怀疑月生的身份,便化出了一道神识,前往云雾峰询问究竟,确认了月生的身份后,守谷婆婆才继续让月生留了下来。

    守谷婆婆并没有问月生的身世,今天才知道,内心深处的同情被月生给唤了起来,眼泪不知中落了下来。一个十岁的小男孩,竟然有如此坎坷的经历,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独自一人要承担着这么多的东西,那是何等的压抑与可怜。

    伸手拉起了月生:“对不起,月生,是我的错,以后,我再也不会了,你说得很对,和你相比,我简直太幸福了。好了,你也不要哭了,你现在不是还有可晓小妮子么?你要是这样哭,她会很伤心的,所以,你不能哭。”

    月生擦去了眼泪,点了点头:“不会的,我不会让晓儿为我伤心的,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晓儿,谁敢伤害晓儿,我就要和他拼命!”

    守谷婆婆满意地摸着月生的小脑袋:“这样才对嘛!你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不要荒废了,这样才能有能力去保护好你的晓儿。”

    月生坚定道:“嗯!”

    “既然如此,那我们回去吧。”守谷婆婆拉起了月生的小手,正准备闪身离去。

    月生却拉住了守谷婆婆,抬头看着守谷婆婆:“仙女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一开始你就不想让我采到药材。”

    守谷婆婆坏笑道:“这个嘛,一开始嘛,我确实不想给你药材,我让你留下来,一个是你的身份得到了确认,另一个是因为你的体制和我的一个亲人很像,但是,你后来的表现让我改变了想法。特别是拿出了那份药材清单,让我知道了他还活着,所以,我就不难为你了,加上你神一般的言语,我被你打败了,所以,第三件事情,就算了!”

    月生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那个,仙女姐姐,我想问你,我希望登上瀑布,摘到天心雪莲吗?”

    守谷婆婆笑了笑:“至少我到现在也登不上去。”

    “啊?”月生眼睛瞪得大大的,“连你也登不上去?”

    “是的!我登不上去!”守谷婆婆点头道,却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月生,“但是,你一定能登上去!我等着那天!”

    “我?不是,仙女姐姐,难道飞剑也飞不上去么?”月生拉住了正要飞身离去的守谷婆婆,追问道。

    守谷婆婆笑着摇头:“就算是登云也飞不上去,瀑布之上有雷劫,就算是到了仙劫境的强者也撑不住几回合。还有,天仙雪莲就在那瀑布之巅的云层里,据说,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小家伙,以后要是登上去了,不要忘记给老婆婆我摘上一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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