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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血海

    ()我再转身时,江帅已经走出很远,我疯狂叫着他的名字,追了上去,可江帅却像是没听到,不回头,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像喝醉酒的人一样东歪西扭,持续一段时间又恢复正常。

    我没敢跟往常一样,和他比肩而行,只是远远跟在他身后。

    这一段路,我走的相当痛苦,极度胆怯和恐惧,甚至还捡了根木棍握在手里,想着万一江帅突然发难,我就拿棍子打他。后来想想,其实自己那时挺幼稚的,平时我都不是江帅的对手,更别说他发疯的时候。

    值得庆幸的是,江帅闷头不语的,居然记得回家的路,走回他舅舅家后,自己就钻到房间里面睡觉。我被吓的不轻,半刻也不想多呆,但这不是我亲戚家,我第一次来,还不认得回家的路,想走走不成,不敢留下,又不敢跟他妈妈说,一个人蹲在他舅舅家门口石堆上,独自发呆。

    直到晚上,江帅的舅舅去叫他吃饭,无论怎么叫都没反应,进去后发现他脸sè苍白,浑身发烫,呼吸紧促。他舅舅那村子地处偏远,读过书的人不多,会看病的人更少,本来有个人自学了一点医术,能看个小病,可这人前两年得了一场病,自己给自己开了几副药,没吃完就死了,那里再没医生。

    江帅的舅舅看他病势垂危,几乎是刻不容缓,赶紧叫上几个人,连夜把他了回去。之后,他们忙着找医生,我回到自己家里。

    那天晚上,我是睁着眼睛挨到天亮的,眼睛一闭,脑海里就浮现出半山腰那座诡异的院落,院落里那口血缸,似乎还看到一个脸上毫无血sè的老太婆yīnyīn笑着,正把一个人按在上面放血,甚至还听到人的惨叫。到后半夜,我老感觉的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偶尔还弄的我非常疼。

    这种rì子一直过了七天,那七天,我呆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饶是这样,每到天黑的时候,我依然怕的不行。到了第八天头上,江帅的妈妈突然带着他舅舅和其它向个人跑到我家,连哭带闹的非要找我,嘴里嚷着什么江帅快不行了,有些事一定要问我。

    我都被吓懵了,立即跑回房里,钻到屋角的柜子里躲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念着:“不关我的事,天王、地王、人王、鬼王、唐僧、菩萨、刘胡兰,董存瑞都保佑我,让他们找不到我,让他们找不到我!”

    那时候流行革命片,生活中是各种各样的英雄,再加上我年幼无知,在求神的时候,连带着把那些近代革命烈士也求了,可惜他们跟我不熟,在天之灵都不保佑我。

    我是被拎着到江帅家的,看到江帅的时候,吓的魂都飞了,不敢相认,才短短几天时间,他已经骨瘦如柴,身体毫无血sè,房间昏黄的灯泡衬的空气紧张,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偶尔抽搐一下,我会以为床上躺着个死人。

    身边站着那么多大人,我也不知道什么叫怕了,叫着江帅的名字哭了出来。

    “娃娃莫哭,你们那天遇上了什么?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我!”声音很洪亮,甚至有些震耳,我立即想到二仙儿。

    我们那里能捉鬼驱邪的都叫仙儿,他叫二仙儿,可能在家里排行老二吧。二仙儿很有个xìng,这个xìng主要有三点,每一点都很难在世间找出第二个人与其相提并论。第一点是黑,非洲人因为环境气候原因普遍较黑,二仙儿比非洲挖煤的人都黑,宋朝名臣包青天因为皮肤黝黑,被人称为包黑炭,二仙儿整个就是黑炭包。我们那里的人除非急的没办法,一般人不会晚上去找他,这人长的太黑,打着电筒找不着。

    第二点是长相,钟魁被人们当成捉鬼能手,据说就是因为他特别丑,二仙儿更丑。上帝想成就一个人非常简单,比如:名门之后加少年才俊!没的说,好到家了,生下来就有地位,有才还英俊,这种人就如同沙里的黄金,抢到手以后往死里捏就行了,千万别放手,露了光就可能会被别人抢走。二仙儿刚好相反,如果不是上帝造人时出现严重失误,就是上帝蓄意虐待的他,家穷就不说了,天生的斗鸡眼,俩眼珠子拼了命的往鼻梁上贴,曾经有人形容说他的左眼是七仙女,右眼是董永,他鼻梁就是雀桥,如果不是雀桥隔着,代表七仙女和董永的两颗眼珠子早就抱在一起了。后来想想,董永和七仙女中间还是有道雀桥的好,最起码有个人样,如果把桥拆了,眼窝是白sè,鼻梁上长一颗眼珠子,就没法看了。单是斗鸡眼也算了,二仙儿还是天生的兔唇,鹰鼻,一张脸上聚集好几个动物形象,差点儿构成一个动物世界。

    二仙第三点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声音大,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嗓门是发声器的话,他的嘴就是个低音炮,张嘴说句话,百米内的人听的清清楚楚,抵抗力不行的人会被震的耳鸣,头痛,心跳急促,那效果不亚于佛门狮子吼。

    很多人在找工作的时候左顾右盼,左挑右选,人家二仙儿直接就做了“仙儿”。仔细想想,他不做这行真是浪费了,天生比别人有优势,生那么丑一张脸,捉鬼的时候根本不用带什么法器,带着张脸就行,往鬼前面一伸,绝对能把鬼吓死;吓不死也没关系,还有第二招,张嘴来个狮子吼,即便那鬼没有魂飞魄散,也能被镇住。实在都不行,还可以跑嘛,多少捉鬼的先生,出师未捷身先死,遇到猛鬼时因为道行不够,没捉到鬼,反被鬼噬,都是因为没跑掉的缘故,这时候,二仙儿的第三个优势就显的无比重要,他长特别的黑,往夜幕里一钻,立即跟夜sè溶为一体,追他的鬼即便打个灯笼,瞅瞎眼睛都难以找到!

    当时我就在奇怪,江帅的家人为什么不找医生,而找二仙儿过来,后来才知道,他们已经找了好几家医生,医生诊断的结果是江帅体内严重缺血,刚开始他们试着给输血,后来发现流的比输的还多,并且是莫名其妙的流失,便放弃了。回到家后,一家人哀伤不止,几yù绝望,而这时,有好心人提醒:可能是中了巫咒什么的!才花重金托人找来了二仙儿。

    在二仙儿他们近乎鞫问的态势下,我把那天江帅怎么爬上苦桔树吃了苦桔,想找水喝,摆着诡异草人、挂着铃铛的院子,江帅怎么杀的那只大公鸡……

    听到这儿,二仙儿猛然低下头,爬在我面前惊叫道:“你们杀了一只大公鸡?”

    他那张抓鬼专用的脸离我只有半尺,差点把我吓死,赶紧把头低下:“是的。”

    二仙儿立即向江帅的家人喊道:“去把你家里的谷米、豆子端来两碗,赶快,赶快!”

    豆子端来后,二仙儿念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词,一把一把全部撒在房间里,江帅的床上和床边撒的最多,放下碗后,转向我道:“后面呢?还看到了什么?”

    我又把江帅喝了跟血一样的东西和看到的那个打扮邪异的老太婆说完,二仙儿摇头苦叹道:“我早该想到是她的,早该想到的,哎,花婆婆也是个苦命的人,你们闯进她的院子也就算了,怎么能杀了她的大公鸡呢?又怎么能随便喝她的东西呢?”

    说完后,二仙儿像是想到什么,向我招招手:“小娃,你来!”二仙儿的长相十分骇人,但是他叫我,我又不敢拒绝,只得怯怯挪动着步子走过去。

    二仙儿弯下腰,拉起我的手臂,把我的脸拔过去:“闭上眼睛,不要看,不要动,马上就好,你就没事了!”

    他让我不要看,我还真不想看他,可他说“马上就好,我就没事了!”让我很纳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左手中指的指尖猛的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然后暖烘烘的,甚至有点烫,感觉那里有一堆火,接着手臂开始发麻,肚子里痒痒的,有条虫子一样的东西在身体内蠕动着爬到那里,似乎想出去,中指也有些胀。

    “啊!”耳边听到很多人的惊呼声,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再过片刻,就听二仙儿说道:“好了!好了!”

    虽然我很不想看二仙儿,但刚才那么多人惊呼,让我很好奇,转头时,就见二仙儿正把一团黄纸叠起来,里面有条毛衣针那么粗的青sè尾巴尚在不住摇摆。

    “二仙儿先生,那我儿子呢,什么时候好?他得的是什么病?”江帅的妈妈迫不及待向二仙儿问道。

    二仙儿面无表情道:“巫妪看家三件宝,血海、尸咒、魂不老,你儿子比这小娃严重多了,这小娃体内的青丝虫最多让他肚疼个一年半载,一年后就慢慢没事,而你儿子中的血海却是要命的,我们等下就去找花婆婆,看她能不能饶了你儿子!”

    江帅他舅一直坐在旁边没开口,这时突然带着诧异道:“二仙儿先生,你看地上的东西怎么越来越少了?”

    低头时,果然见二仙儿撒在地上那些谷米和豆子在我们眼皮底下,一粒一粒的消失,像是被什么啄了去。

    二仙儿冷冷道:“现在知道你外甥为什么会这样了吧,他杀了人家的大公鸡,大公鸡要来喝他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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